第五十三章

　　十一月十六日上午，刘秘书来到活动室。“告诉你俩一个好消息，镇里来通知了，高考开始报名了，你俩要找领导申请，领导批准后办公室给你俩开了介绍信，你俩才能报名。”
　　“太好了。”裴春雨高兴极了。“找哪个领导申请？马厂长吗？”
　　“找范主席就行。”刘秘书说。
　　“我现在就去。”裴春雨马上来到范主席的办公室。“范主席，高考开始报名了，需要你批准办公室才能给开介绍信。”
　　“是吗？好，好。”范主席好像比裴春雨还高兴。”你回去等着吧，我这就去通知李主任。
　　裴春雨回到活动室不一会，刘秘书又来了，他手里拿着两张介绍信。“快去报名吧，地点在山泉中学。”
　　“谢谢啊，刘哥。”裴春雨感激地说。
　　“跟我还客气，快去吧。”刘秘书回去了。
　　“春莹，赶快穿好衣服，咱们走。”裴春雨把秋衣换成棉袄，戴上棉帽子和棉手套。
　　王春莹套了一件驼色的棉猴，俩人就出发了。一路上裴春雨把车子骑得飞快，吓得王春莹一个劲地让他慢点儿。
　　来到山泉中学。向门卫问清楚了报名地点，裴春雨来到报名办公室门前。他敲敲门。里面有人说请进，他和王春莹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裴春雨不认识。他把介绍信递过去。“老师，我俩是来报名的。”
　　王春莹也递上了自己的介绍信。
　　那人接过介绍信，仔细看看。“你俩带照片了吗？”
　　“老师，我们没看到通知，不知道还要带照片啊，我们一会就去照相馆，明天送来行吗？”
　　“行。每人要准备三张一寸照片。”那人递给他俩一份文件。“你俩先看看这个考试大纲。”
　　裴春雨和王春莹坐在一起仔细阅读，考试大纲说明了考试的大致范围，但是，说得很笼统，感觉让人摸不着边际。有一点倒是很明确，高考分文理科，文科考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和地理。理科考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和化学。
　　“春雨哥，你想报文科还是理科？”
　　“我想报文科。”
　　“那我也报文科，可惜咱俩物理白复习了。”
　　“没关系，好在还有时间。”
　　那人看看他俩，“大纲看完了吗？”
　　“看完了。谢谢老师。”裴春雨把大纲还给那人。
　　那人又拿出两份报名表。“这个表你俩拿回去填好，明天和照片，一起送来。”
　　他俩接过报名表，向那人道了谢，就去镇上的照相馆。他俩照完了个人照，王春莹提议：“春雨哥，咱俩合一张影呗，上面就写：兄妹高考报名纪念，好不好？”
　　“这个主意不错。”裴春雨就要交钱，王春莹说什么也不让，最后是王春莹付了款。“我俩合影那两张要洗四寸的。”王春莹吩咐照相师傅。
　　回到活动室，发现李春梅等在那里。“你俩干啥去了？这都中午了，饭都不想吃了？”
　　“姐，我俩报名去了。”王春莹抢先说道。
　　“哦，我又给你俩带还吃的了。快去食堂打饭，咱们一起吃。”李春梅已经给他俩做过很多次好吃的了。
　　“李姐，你这后勤工作做的太好了，让我们怎么感谢你呢？”裴春雨说。
　　“一会儿多吃点就行了。”
　　很快，裴春雨他俩就从食堂打回了饭菜。李春梅打开了她的饭盒。裴春雨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是什么菜？我好像没吃过。春莹，你看看你吃过吗？”
　　王春莹看了一眼。“我也没吃过。”
　　“这是锅包肉。”李春梅得意地说。“一般饭店的师傅都不会做这道菜。”
　　王春莹赶紧夹了一块儿送到嘴里。“嗯，甜酸儿，太好吃了。”
　　裴春雨尝了以后也赞不绝口。“姐，哪天有时间我跟你学学这道菜。”
　　“没问题。”李春梅放下筷子。“春雨，我听到一个消息，对于你来说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什么消息？说来听听。”裴春雨说。
　　“镇革委会蒋主任被抓起来了。”
　　“为啥？”
　　“他和赵秘书乱搞男女关系，被牛副主任带人抓了现行。牛副主任早就跟蒋主任有矛盾，他发现蒋和赵有不正当关系之后，就找了一个派出所的铁哥们，还有一个公社办公室副主任，连续蹲坑好多天，终于在前天抓住了他俩，而且还是在蒋的办公室。抓住之后，派出所长一看蒋主任是公社的一把手，他们不敢处理，直接给他俩送到了县公安局。”
　　“你是怎么知道的？”裴春雨问。
　　“详细情况不清楚，听我老公公说，”
　　“姐，这次等于给春雨哥出了气，是好事儿啊，你怎么说不知道是好是坏呢？”王春莹问。
　　“从你说的这方面看是好事，可是，杜鹃她妈就不会让杜鹃嫁给蒋大国了，她有可能回来找春雨，让他俩和好。”李春梅分析道。
　　“杜鹃她妈不会这么不要脸吧？”裴春雨说。
　　“你不了解杜鹃她妈，那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春雨哥，要是杜鹃她妈真来找你怎么办？”王春莹一脸担心。
　　裴春雨大手一挥。“我就抽他一个大耳刮子。”
　　“好，你就使劲打，要是派出所抓你，我就给我爸打电话。”王春莹鼓励道。
　　“你咋不盼我点好呢？还想让我进派出啊。”
　　王春莹小脸一红。“我说错了。反正不能轻饶了她。”
　　李春梅笑着问：“春莹，这事儿跟你有啥关系？你那么起劲儿？”
　　王春莹这回彻底变成了大红脸。“我，我，我就是替春雨哥抱不平。”
　　哈哈哈。李春梅和裴春雨都大笑起来，王春莹窘迫地小脸儿更红了。
　　吃过午饭，李春梅回化验室了。裴春雨和王春莹填写好了报名表。刘秘书又来了。“春莹，你爸把电话打到马厂长办公室了。你快去接。”
　　王春莹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什么事儿啊这么高兴？”裴春雨问。
　　“我爸给我找了一个退休的数学老师，让我回家补课一个星期。”
　　“太好了，正好我最后一个学期的课程没学，你就重点让老师给你补这一段就行了。”
　　“那你呢？”
　　“我复习历史，我列出问题，做好答案，你回来就省事了。”
　　“哦。”其实，王春莹问的不是学习，而是她不在的这个星期，裴春雨怎么办。“明天你把我的报名表和照片也一起送去吧。”
　　“这事还用你嘱咐？你就放心地回家好好学习吧”
　　王春莹回家了，她是带着牵挂走的。
　　吃过完饭，裴春雨回到宿舍。
　　初冬的太阳早已躲到了山后，厂区的灯光把窗前照得通亮。偶尔会有干活的工人在窗前经过，灯光映射下的身影投射到窗户上让他分心。他起身挂上自制的苫布窗帘，重新坐到窗前的书桌边。以往的这个时间，他都是跟王春莹在他家复习的，今天，失去了王春莹的陪伴，让他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没有想到一年来的朝夕相处，他对她竟然产生了深深的依赖。
　　王春莹的小脸不时地闪现在课本上。嗔怒的、哀怨的、微笑的、尤其是她歪着头调皮的模样更让他怦然心动。他很想在她那俊俏的小脸儿上掐一下，可是，当他伸手要掐时，王春莹的小脸儿却消失了。他怅然若失地坐直了身子，回想起刚才那一刻，不禁哑然失笑。
　　不行！他这种状态还怎么考大学？王春莹才离开仅仅几个小时，他就心神不宁到这种状态，接下来的六天他该怎样度过？他站起来，在房中踱步。
　　当前，首要任务是考大学，这关系着他一生的前途。自己工作也快一年了，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尤其是经历了和杜鹃的感情挫折之后怎么还这般没有定力？他嘲笑自己，埋怨自己，也警告自己：任何放纵自己的过失行为都是不可原谅的。
　　回到座位上，他慢慢沉静下来。翻开课本，继续复习。尽管王春莹的小脸还会偶尔蹦出来打扰他，但都被他挥手赶跑了。
　　六天，就这样在思念和克制的纠结中熬过去了。
　　王春莹回来了。一见到裴春雨就象见到了久别的亲人那样兴高采烈。“春雨哥，我给你带好吃的了。”她从背包里拿出饭盒。“给你。”
　　裴春雨接过饭盒打开一看是一饭盒包子，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是肉馅儿的，真香。”
　　“我妈特意给你包的。”
　　“是嘛，下次回家替我谢谢你妈。”裴春雨盖上饭盒盖儿。“你妈怎么对我这么好？”
　　“她听我说你辅导我复习，就让我替她谢谢你。”
　　“哦。”裴春雨忽然想起了蒋主任。“你回家有没有问问你爸，蒋大国他爸怎么处理了？”
　　“问了，我爸说：蒋主任被调到最偏远的平岭公社任副主任了，赵秘书调到粮库做保管员了。”
　　“现在可以放心学习了吧？”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王春莹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你把照片和报名表送去了吗？”
　　“送去了，那个老师说等准考证下来再通知咱们。”
　　“咱俩的合影呢？”
　　裴春雨从抽屉里拿出照片递给她。
　　王春莹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这张照片照的真好，你看咱俩笑得多自然哪。”
　　“欣赏够了吧？开始复习吧。”裴春雨催促道。
　　“嗯。”王春莹收起照片，坐到裴春雨身边，开始给他讲新学过的数学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