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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相逢一笑何遥遥(下)

作品名称:天下孤岛      作者:柳樟      发布时间:2020-01-21 15:18:27      字数:12936

  看了半天,三伢子脑袋晕晕乎乎的,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见水生忙着找雍北师傅去了,就一个人要回到住处。迷迷蒙蒙的脚下发飘,走了半天也不知到了哪里,钻进一个屋头,看像有个床铺,立时像饿狼扑食一样倒头便睡。睡着睡着,见汐儿慢慢走进来,轻轻拍他:“怎么睡在这儿了?快起来,快起来!”一古脑儿的起来了,说:“你怎么来了?你家在这?”汐儿说:“这就是我家啊,你怎么找来的?”三伢子奇怪道:“我没找到啊,路上碰到一堆死人,走着走着没路了,爬树上猫了一宿。后来,好像掉下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回家了,又被扛到山里了。”汐儿噗嗤一笑:“你胆子不小啊,你知道我家在哪里么?”三伢子说:“知道啊,那天你不说在同江口吗?”汐儿点点头:“是吖,那你跟我走呀。”说着往外走。
  三伢子起身要走,却惊然发现腿脚动不了了,看汐儿还往外走,急喊道:“汐儿,等等我,等等我!”越喊汐儿越走得远、看着淡了,急火攻心,要再大喊,忽然一个翻滚掉下床来。眼前一暗,又一亮,一摸一身汗,原来是个梦啊。张望四周,还好没人,但这屋子不像是自己平日住的,就想着往外走,没到门口,悠悠听得里屋像有说话声,原来有人咧;又不好意思就这样走了,回到里屋门前,近听有点熟悉,又不大确定。再近听到一声“出山”,又听一声“山人”,这下听出来原来是师尊的声音。便极不好意思地敲敲门,里面吱呀一声拉开,见是个少年郎,另一人问道:“这个娃子是……”师尊朗声笑道:“外山里头的一个村伢子,撞了尸毒,过来排一排,前些天就好了的。”又问,“想家了,要回啰?”三伢子摇摇头:“我乱闯进来睡了一觉,醒来听到说话,想着走了不好,特意来告诉师尊的。”“哦?”师尊笑了,那人也大为讶异:“老仙家啊,中原沦落,没想到斯文落到南部山里头了啊!”师尊颔首:“这个伢子还有一个老夫正要找的本事呢。”转而对三伢子说,“不偷听,不欺心,很好。这回让你听我们说,还可以说说自己想说的,好么?”三伢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边老柴已急不可耐了:“老仙家若不肯出山,谁还能撑起武林一脉的大旗啊?好歹让师傅们出去几个。”师尊缓道:“我这山里来去自如,并未刻意不让谁进出。而今天下,积弊甚深,病不透则不好,也该有此一劫,不然世人谁能清悟?!”柴四方点头:“都知道,不痛则不通。但眼见民生凋敝、百姓涂炭,身为武人,炎黄正流,实有不忍,不知计从何出?”师尊微一皱眉:“三伢子,听到什么了吗?”三伢子正竖耳听着,忽见师尊发问,略作迟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脱口而出:“听到天下大乱了。”两位老大人呵呵大笑。老柴边笑边问:“那怎么办呐?”三伢子也不知从哪来的灵气,竟不紧不慢地答:“我记得书上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治天下如烹小鲜,天下乱了,就用武火,不乱了,就用文火。我乱想的。”老劈柴眼睛大亮:“好个小娃子,你再说说,这武火怎么个用法?”三伢子一愣:“这个,我,不知道。”
  师尊接过话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老柴啊,你我都老了,有的事就让后辈们去做吧,他们烧武火,我们添柴火。”老劈柴若有所思:“一代总有一代的事,老仙家是说我们只做提点栽培的事啰?”师尊微点头:“这是当下紧要的事,若势有不忍,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的,只是老夫担忧的,世间武火好烧,文火难为啊!自吾幼时,坊间便传‘难逢四千五,泱泱华夏辱’,数十年未参其奥,如今此言更盛,不知何解?若以年岁论,炎黄老祖开基至今,尚未三千载,何言四千五?为时尚早,难不成文武之火烧得快了?”老柴摇摇头:“颇有耳闻,老仙家都没悟透,我等更是愚钝不知。近年又有童谣唱什么‘炎黄哭、有虞出’的,更是荒诞不经,多半是伪谶。那些虚无缥缈的且不论,只是近前中原大地,满目皆是红黄为虐,充耳尽闻衣冠南渡,可怜我北边数百万炎黄子孙,恐怕不久就要遭受任人鱼肉的大难啊!”师尊凄然不语,老劈柴频频叹气,老泪盈眶,一时无话,便告退了。
  屋子里顿然静空下来,师尊和颜问三伢子:“山里住得惯吗?”“住得惯,也有大樟树,跟我家门前的一样。”“你乐意看书?谁教你的?”“乐意,村里祠堂里有书,族长跟师佬都会教。”“武打呢?”“学过摆阵,上山捉狗熊用。”师尊呵呵一笑:“看你病中还抓书看,难得细伢子有个样心思。给你排毒呢,看你内气贯通得快,是个练武的好坯子,你愿意学武打吗?”三伢子想了想,说:“愿意。”师尊点点头:“好,但伢子要晓得,练武是个大苦的差事,你可要想好了。”三伢子点点头。师尊这才正色说:“本来你要苦练一年,靠自己的本事和缘分挑个师傅。前些日清毒,觉出你内三脉和中三脉排布异于常人,门外师傅要帮你导通,恐怕只有强行灌注,万一失手,不免有性命之危。”三伢子又惊又怕:“师尊,那我是不是练不得武打了?”师尊呵呵一笑:“寻常师傅眼里,你是练不得。不过,祸兮,福之所倚。你的天质虽习不得寻常武功,但有一门,可以一试。”
  三伢子刚要闪泪花,这时也喜道:“一门就一门,只要能出得门就行。”师尊有点奇怪,接着说:“这一门苦头可吃得多,你可想好啰,还回去问过父母么?”一说回家,三伢子倒忽然想插翅飞回去,可转眼一想,救命的师尊要传自己本事,以后能像上座一样威风,不免又踌躇起来。定了定神,还是说:“我先学一点再回家,父母肯定高兴的。”师尊点点头:“我已让人回村捎话了,上春了就送你回去一趟。跟我来。”说着拉着三伢子的手又推开一扇门,原来里屋还有里屋哩。
  一进去,黑乎乎的,三伢子让师尊牵着边往里走边想:“咋么不点盏灯呢?”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能见着点影儿了,还是迷蒙。师尊大声问:“三伢子,看得清吗?”“看得蒙的,师尊。”“好,忍着点!”随之在其后脑前额一拍两点,三伢子顿觉脑子嗡嗡嗡地闹,一下热,一下凉,伴着闪闪阵痛,不由得啊啊叫出来。师尊又在其百会卤门叩了两下,头又开始摆动起来,痛感加剧,却喊不出声了,折腾了不知多长时间,咪咪响的脑壳才慢慢稳沉下来,整个人昏昏欲睡。师尊大喝:“睁眼!”三伢子吓一跳,眼一开,哇呀,伴着泪水,看到一张和祥的脸,清清楚楚,还有些蒙乱地说:“师尊,点灯了?”“呵呵,好了。”师尊颇感欣慰地说:“到底是脉象合乎天意。三伢子,这是你的造化,暗眼已开,你自己看吧!”
  环顾四周,没有灯盏,却能看清,虽不比外边亮堂,好歹不蒙了。三伢子摸摸还有点疼的脑袋,感激地问:“是师尊让我开眼了啊?”师尊捋捋长白胡子:“一半一半吧。你的脉路独特,直通暗眼,易于打开,一般资质可难啊。”三伢子低低头,认真地说:“师尊的一半呢,我能学到吗?”师尊一哂:“好个伢子,来来来,有你的苦受啰。”指着最里边一个柜子道,“你去打开看看。”三伢子蹦过去,摸了半天,找不到把手,掌心涩涩的,一看一把灰,回头刚想问,师尊竟不见了。
  还好能看清,也就不那么害怕,好奇压过恐惧,找了块粗布掸掸,积年的灰块下来后,终于见到一个小扣环;一拉不动,再拉,还不动,转转,扭扭,半天终于找个合适的角度,吱呀吱呀缓缓拽开了。这么大柜子,里面就只放着个小盒子,挺白亮的一个石盒子,又左右打不开,试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两侧还有小扣子;拨弄开后,小心翼翼把盖子掀开,终于见到里边是个卷起来的皮轴。三伢子也是见过野兽的,摸了很多下也搞不清是那种兽类的,一点点张开,见皮子上有不少蝌蚪样像字又像画的东西,满满两大面,除了几幅大点的图画好玩点外,像字的没一个看得懂。想着只能先找着师尊再说。
  正要往外迈,忽听得头顶有咳咳声。抬眼一看,真吓一跳,皮卷掉下手去。原来柜顶上坐着个人,仔细一瞧,又有些不像了。那“人”咳完后,竟伴着咔咔声站了起来,又毫不迟疑地往下一跳,稳稳站住。定睛再看,才确定是个比自己高很多的木头人。更奇怪的是,跟外面的木偶人不同,除了身架子外,里面还有用线穿起来的内脏!三伢子看得目瞪口呆。见那木头人也看着自己,倒也和善,想打个招呼,又不知道怎么说。这时,远远传来师尊的声音:“孩子,你见到的皮卷轴和活木人,乃是上古天真遗存,非禀赋特异有缘者不能开启。你既能见着,就算有缘。”三伢子既兴奋又焦心:“师尊,可是我咋个都看不懂啊!”师尊又传音:“在悟不在看,内中外三脉,冷热酸疼四大苦,你要细细体味,时时揣摩。皮卷所标乃脉路穴位关节所在,用三个月光景。头一月,活木人怎么做,你怎么做;第二月,活木人怎么做,你反着做;第三月,可与之对阵,过后当有小成,日后再体悟精进吧。”
  三伢子听者有点急:“师尊,活木人不会说话,有问题能请教您吗?”“呵呵,师尊也没练至大成,只可旁敲侧击,难为越俎代庖。活木人脚上有机括,能动能静能重复。慢慢来吧,学到这个,其余武学不足为道,我这一半你也该有了。三月之内,每天有人给你送饭食,每日两次,以敲门为号。伢子,好自为之吧,数千年有缘者不过数人而已,能吃大苦方得大成。有泪莫哭,有伤自愈,为师也只能点到此了。”过后再呼喊,已再无回应。
  三伢子咬紧牙,憋住泪,抗住孤独心、思乡情,慢慢让自己平复下来。拾起皮轴,展开左看右看,近看远看,越看越像是个人形,那些蝌蚪那些画和线,把一个人织起来了。奇怪的是一只手举着、一只手垂着,一只脚站着,一只脚提着,头还有点歪,不知为何做成这样。看那活木人,在呆呆看着自己,刚才不是自己跳下来的吗?咋么又不动了?横竖想不通。是不是机括的缘故?往脚下探摸,也没摸着什么。忽然想起在村里有次一个大人扣紧自己不放,使劲往他脚板上一跺,疼得跳起来,把自己放开了的事,不禁乐起来。毕竟还是少儿郎,想起歪点子,起身猛地往木人脚上一踩,木人好像也知道疼,竟吱吱响了起来,手摇晃,脚乱蹦,抬起的脚也上下起落。三伢子又想笑又慌张,忙出手扶住,好歹不动了,就剩那提起的脚趾头还弯着呢。
  伸手要给掰直了,一起掰,还掰不动,从大拇指开始,诶,有点动静了,啪嗒一声正过来,再要弄第二个,就听咔咔咔的,木人竟慢慢弯下来,指天的手最后指向地了。三伢子止住笑,倏尔想起师尊的话,原来机括在这个脚上,也学着做起来,没一会儿腰就酸得不行,没想到这四大苦来得这么快。三伢子咬牙忍者,浑身发颤的时候,这木人终于活过来了,慢慢直起腰,三伢子深觉腰都快断了,一起就疼。慢慢好不容易取直了,又见木人两手一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肚子,另一手食指翻过去指着背上一个地方,什么意思?赶紧取来皮卷对着看,原来是一个点是三个小蝌蚪对着的地方,比照着在自己身上对准了。一会儿,又看木人手指在动,有时是转,有时是按,不一而足,每动一下,牵着内脏的线就摆弄一番。
  三伢子也觉着体内似乎也有千万根线在牵扯,有时很痛,有时又很舒坦,有时极冷,有时极热,不到一刻钟,已是冷热大汗淋漓了。木人姿态过一会儿变成脚双蹲手平举,再一会儿又变到斜身探空样,没做完一动作,那可恶的食指又开始指指点点,而后四大苦轮番上阵。三伢子想哭,但不知道能苦给谁听,听到后又有什么用,只好咽下泪。实在受不了了,把那大拇指一掰直,嘿嘿,活木人死了,不动了;修整好再掰开,又活了,是挺好玩。如果没那些苦就更好玩了,可惜没得用啊,大拇指一套演下来,已是数天之后了,第二指又是另一套另一番苦。
  三伢子对着皮卷仿着木人,除了吃饭睡觉也不知黑天白夜的,有时感觉自己眼花缭乱,都快死了,不知怎么缓过来的,等过完小拇指,浑身已没有一处不酸不痛不忽冷忽热的了;眼鼻候都像要冒火一样,脚底板又像踩着冰雪一样,真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了。等稍消停,再去掰大拇指时,怪事发生了,木人不像之前那么笨了,把原先教的一遍遍快速重复,关了再开,还是那样,速度则越快了;且每个脚趾都这样,三伢子只好跟着一遍一遍学,越打越快,最后都忘了自己在干嘛了。身体都不用过脑子,随心而动,自然而然。只是四大苦并未消散,从静态苦变动态苦了,虽然苦不堪言,身子像要散架了一样,也只好强忍着。
  又不知过了多少天,这一番终于过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木人又开始僵着了,这才像个木偶啊,三伢子想。再一掰大拇指,活木人慢慢的伸出双手十指,扣向地面,带动牵着的线一节一节往上响。三伢子已知道那是运气的路子。照做,手一触地,忽然整个人被弹起来,摔下来,哎哟一声;再做,还是不行。怎么搞得?灵光一闪,哎哟,师尊不是说过反着做的话吗?难道头一个月过去了?试着看吧,手爪向天,逆势运气,我的天,四大苦又如期而至,三伢子虽无奈,但大概知道做对了。于是又是一轮慢慢的静态苦、快快的动态苦,把活木人恨得咬牙切齿,早想着什么时候跟它对打一番。漫漫时光,度日如年,历经一番番苦痛,“复仇”的时机终于到了。
  这天机括怎么掰都不动了,三伢子虽然苦痛不已,特别那头顶越来越像要冒火一样,但为了能对阵折腾一下活木人,仍绞尽脑汁琢磨怎么开启对打的模式。试了好半天都不行,关键是上头还有些蝌蚪文,可能说了如何打开,但实在是认不出来,只好坐下调调息。这从动到静的,一时困意卷上来,不知怎么像是睡着了。迷蒙间又像见到活木人朝自己攻过来,又摆出了单脚着地手冲天的姿势,不由得站起来跟它对阵。木人提起的脚一蹬,三伢子一弯腰,出指击其膝盖,木人木手一扫而过,五指分点同时袭击其胸腹五处大穴;三伢子躲闪不及,三处被击中,一吃痛摔倒在地。一下好像醒了,一看原来不是做梦,真在打啊。
  揉揉眼,木人又不动了,还定在刚才那身姿上。三伢子拍拍土爬起来,反复琢磨刚才那几下怎么搞的,活人还能输给木人了?试着演了几遍,慢慢觉出万变不离其宗,只是木人一爪用了先头学的好几招,这个自己还没想到,还是一招一招的去破,自然打不过它。一点一点通了之后,压力一解,又觉困顿。刚要哈口气,木人又活了,横冲直撞地开过来。三伢子又半梦半醒的跟打起来,几十上百回合,输多赢少,打醒了木人就不动;再想,再蒙,再打。原来木人是不想让自己睡啊,只要一困它就动了,真邪了门了。三伢子左思右想,木人咋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困呢?能看着?把它眼睛给蒙上,没用,能听着?把耳朵给堵上,还是没用。苦恼了半天不敢困。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是气息?故意调息让气脉缓下来,外三脉压下来,没动;中三脉缓下来,还不动;内三脉刚一静,咔咔声就响了,嘿,真是这个。那就不用真困了。
  可问题又来了,木人为咋个非要等内三脉平缓了才动呢?难道必须这样威力才大吗?想到这,三伢子兴奋得跳起来,刚动了几下的木人立时又“死”了。不管,调息,稳脉,再开打,果然有点效果。过了十来天,渐渐能打个平手了;想着再大胆点,内中外三脉不同时调,内脉静,外脉动,中脉内外贯通,又强一点了;再加上也能使组合招了,木人由攻转守了。有次把三脉调到一个不知名的状态,忽然内气大增,威力大长,木人被一击倒地,再找那个状态,又怎么也调不到位了,总觉着偏一点。无奈之下,试着先控制三十六处大穴,让各处血气运行慢慢连成一片,和木人对阵胜算又大了不少,腾挪飞落轻便了许多;但始终没回到那个瞬间,苦恼不已,愤而没日没夜的把气撒在木人身上。
  没想到自己这一生气,活木人越战越强,几次还把他一击倒地。三伢子更是困恼,但心气慢慢平复下来,就在又一次被击倒的瞬间,一眼瞟见木人内脏咯咯哒哒了好几下,一时醒悟过来,对阵了这么多天,自己只顾看其外招,内中气脉运行却没顾及,木人越来越强,原来它也在“调息”呢。于是打起精神,边稳脉边看木人“内气”运转情况,出手对阵。就在自己又被闪击而倒的瞬间,大叫一声,内脉一震,木人一停,赶紧凑过去看其三脉位置和调相,有点感觉了;再打,再倒,再叫,几次三番后,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三脉主振同时经过并振向丹田时,气鼎蒸腾,众脉归一,内外劲道喷涌而出,自然力大。
  打坐仔细体味,只是三脉九个主振很难归一,运调十次能合上一两次就不容易了,看来还是功力不济,不过搞通了也知足了。可见到这木人不知怎的,越往后也越聪明,总要比自己强那么一点点,自己很难打败它,即便胜也难称完胜,只有偶尔调出众脉归一时能痛快那么一把,可那何其难啊;尤其在对阵中,气息常被打乱,动中还能静得下来?想着“动时怎么静,静时如何动”,脑袋嗡嗡响也搞不明白。正昏乱间,屋门吱啦一声被打开,一道亮光火一般刺进来。三伢子在屋内虽能看清,但毕竟不亮,见有大光进来,不由得抬望过去。不知怎么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原来师尊来了,微笑着向自己走来了。尽管身上痛还没消,尤其燥热感仍强,但一见师尊,心里顿感无比的快慰,忙冲起扑上去。
  师尊呵呵笑起来:“像只小鹰了,跑起来像飞一样。”三伢子含泪要把这个中酸楚倒一倒,师尊摆手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什么?”三伢子二话不说把“动静”难题抛出来。师尊收起笑容,大为惊讶:“我原以为你出来能得初成,能悟到这一层,已可谓离初奔小成了,只是此道大成极难,你要勤为参悟,多加历练,善吃大苦,方得正果。”说着随手与伢子对阵。三伢子顿然兴起,虽屡战屡败,亦屡败屡战,上百回合下来,意犹未尽。师尊示意停下,忽然问:“三伢子,过了这年头你多大了?”三伢子顺口说:“过春就十五了,跟水生差不多。”“十五,哦。”师尊掐掐指,“你先回家,勤加练习,明年这个时候务必回来一趟。”三伢子黯然:“师尊,我想拜您门下,在跟前报答您呢。”师尊摇头:“三伢子,报答随缘,不可强求。你要记住,自己是自己最好的师傅。不急着回,在外也是练功。”三伢子还是不忍,又问:“师尊,皮卷上画的是什么功?”师尊笑道:“非要有名吗?若非要起名,就叫‘天真功’吧。”
  三伢子默默念着,回身把卷轴收好放稳,把活木人也安好了,鞠拜一番,又回到师尊身边。师尊颔首,牵着他出门来,门外已是青山响水、花红柳绿,早已不复白雪封山的景致了。触景生情,三伢子又想起家里的一草一木,乡情复浓,不经意望一眼师尊。师尊握起他的手:“孩子,收拾一下,先回吧,莫让双亲担心,带上点盘缠,还是让尤西师傅领你回去吧。”三伢子正要道别,发觉有些不对,不禁问:“师尊,林子里为啥人少了?”师尊点点头:“开春时,有些个要出门历练,有些个让跟着老柴去了。”“水生也走了吗?”“哈,那个小鬼头,是雍北的小尾巴,能不跟走吗?家里头催着相亲都不去的。”三伢子不知说什么好,十分不舍的跟师尊别过,回自己屋收拾行头去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尤西师傅就背着几个酒葫芦来找上三伢子,直奔山外而去。
  快到傍晚,口干舌燥的,终于到了一个像是有点人烟的地方,尤西师傅拍拍三伢子的肩:“你小子可以啊,带你进山时都快半死了,这一出山活蹦乱跳的,还能跟上趟,路上俺多快你就能多快,怪道了。前些日子也没见你,钻哪里练功了?老头子教你的?”三伢子讪笑一下:“师尊没教,说自己是自己最好的师傅。”“嗨呀,老头子总这么说,他不教,俺们的功夫哪来的?”鼻子动动,酒怪的本性就要露头,“哎,伢子啊,离你们村也不远了,天色也晚了,俺这有几个故旧要访一访。瞧这葫芦都空了,歇一宿,明日再走,好不好?”三伢子尽管不太乐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尤西鼻子不停转动,穿过各家各户,越往里走房舍越密,看来还是个集市哩。越往里走酒怪越兴奋,到得一口水井旁,一屁股坐下,张嘴咬住中指,呼哨一声,不一会,看那周遭砰砰吱呀的,门门洞开,家家来人;有叫尤哥,有叫尤师傅,还有叫西大叔的,不一而足,都拥赶过来,请回喝酒去。三伢子惊讶不已,尤西嘿嘿笑着,挑了一家进去,还跟来好几个酒友。一时酒菜上席,推杯换盏,有问小孩家哪里的?三伢子如实回答。酒客齐道:“哦,山沟里的啊。”一个说:“先前没人管,而今正闹抗税呢!”又有接着的,“也不怪不交,这税也忒多忒重了。”三伢子一听,脑袋嗡嗡响,问了又问,都说现如今北边打仗呢,不要说山沟,山窝子里就那么几户的都不放过咧。
  尤西一碗已净,抹一下嘴:“打什么仗,那几伙不是都跑了吗?”说到这,酒客又纷纷道:“多亏尤师傅妙计,去年那几个军头,可把咱们坑苦了。”又要敬一碗,尤西摆摆手:“刚才说北边哪里又打仗了?”“哎呀,我就顺口说说,你看,尤师傅就是热肠子,又惦记上了。”一个酒客红着脸道:“听说,还远呢,还没过黄河。”尤西点点头,闷下一大口,大喊:“喝!”一时又热闹上了。
  三伢子倒是坐立不安,终于憋不住,跟师傅说要连夜赶回去。尤西正喝在兴头上,哪里能肯,酒客都劝天都抹黑了,还要穿林子,看不清,也危险呐。三伢子不干,直说不怕。尤西闻着酒香老喝不上,也闹烦了:“这可说好了,你自己要走的啊,回头别告老头子说俺没带好你。”三伢子使劲点头,又朝酒客们问清了路,拔腿就跑了,主家都来不及让人陪送。尤西头晃晃着说:“不用管,这小子邪性,不知怎么滴,有功夫了,指定没事,没事,喝!”
  三伢子出了门,看太阳快落山了,不免加紧了步子,虽然黑天也能看到,但毕竟不如有光时精亮,走着走着,有点熟悉的感觉了。出了镇子,琢磨着酒客指点的路子,脚下生风,不一时已奔出十多里路,一点也不觉着累。自己也觉着奇怪,并未运气,内气自发的在循环运转,浑身清爽。一时兴起,运气出掌,推向一棵碗口粗的树,只听“哄”的一声,树冠往后一摇,栖在上头的鸟雀呜呀惊飞。竟有这等威力?三伢子也不敢相信,再回忖着发气前后三脉九路三十六大穴的反应,渐渐有了些心得,但怎么控到一处气力最大,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又到得一块大石前,聚气于脚,侧边发力,又听“铛”的一声,石头一角已被踢飞,再回气丹田,养于无形。刚才出掌出脚时,虽能随心出击,但总感觉有反震力也冲向自己,就像跟活木人对阵一样,你打我一下,我也回击,难道木石也能发气攻人?琢磨不透想不通,边走边参悟,又不知走了多远,太阳已擦山头了。紧着急赶几步,见前头又出现几户人家,想着正好问问路去。
  到了一个屋前,见站着个瘦干的人,正要开口,那根“枯木”不由分说就扬起了手里的鞭子:“小屁伢仔一边去,耽误了大爷们办正事,小心我抽你!”三伢子也有点生气:“大叔,我就问个路。”瘦子骂道:“滚开,问个屁路,这个破地方老子都是一路问过来的,小崽子不是这里的还能从哪蹦出来?哪家不要命的,敢消遣你大爷不是?!”一鞭子就抽过来。三伢子也不躲,顺手抓住鞭梢。干瘦人更是来气,把鞭子猛的往回一抽,竟纹丝不动。心想出鬼了,边骂边走边出手一巴掌要扇过来。三伢子左脚飞起,正挡着脸,那干巴掌一闪间拍在脚面上,就像扇在石板上一般。瘦子忙收手,边吃痛边骂:“这个鬼地方,难怪府里的没能耐,让大爷仨来对付,连小兔崽子都是硬茬,老子好好会会你!”甩开鞭子,不知从哪变出根棒子,摆出鹞子翻身的阵架,轻身轻脚突袭过来。一近身就往头上招呼,那棒子使得让人眼花缭乱。
  三伢子不由得叫好,“枯木”也得意:“算小崽子识货。”一刻不停罩着脑壳想要敲出几个包来。三伢子伸指格挡,那木棒登时就像敲在铁棍上一样,乒铃乒啷响;另一手早已出指直点瘦子胸前六处大穴,不过没有实击,那瘦子吓一跳,看没什么事,就不当回事。小孩子能有多大能耐,估计也就学了个样子,看来这伢子手脚功夫可以,就想着转功中路,木棒击向肩颈。果然,那孩子像是怕了,往下一蹲躲过去,好,这就是弱处。“枯木”一手防着那孩子的手脚,一手木棒一会指向喉窝,一会击向心窝,看那小子左躲右闪,虽然总打不中,毕竟占着上风。不过这么下力对付个小崽子,还是第一次,亏得周边没人,要不半天解决不下,岂不让人笑话。想着又加紧攻势,看前头占不着便宜,一翻身越到后身,瞅准机会一棒朝那孩子后颈挥下去,顿时棒子颤裂,小子扑地,像是不行了。
  那“枯木”长舒一口气,又可惜自己的楠木棒。看那小子趴着不动,心想要坏事,出手是重了点;转念一想,又狠狠道:“哼,这就是抗征抗税跟大爷斗的后果,要告,上官府去吧,老子拳脚可从不长眼。”话没落地,就听脚下咯咯笑了起来。瘦子吓了一跳,小鬼真变鬼了?惊跳着往后退,见那娃子直直地就站起来,朝自己过来,更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急急道:“冤有头、债有主,来这是官府的事,跟我没关系啊。我就是个打手,管事的在屋里头。”三伢子忍住笑,幽声道:“还不赶快带我进屋去!”
  “枯木”心里有鬼,不敢推辞,战战兢兢在前领路,拐进一个小胡同,推开一家门。里边见是他,一阵嚷道:“老二,不叫你外头看着吗,这头好了再叫你!”那瘦子紧声道:“不是啊,外头有鬼!”“什么鬼不鬼,就你成天疑神疑鬼!”瘦子指指后边,三伢子一蹦就进屋了。里头一看,是个孩子,不禁笑了:“哦呵,是个小鬼,你带他进来做咋个?”瘦子还来不及辩口,忽然从里面悠出来一个红衣人,笑盈盈冲那孩子甜甜道:“三伢子,你来了?”“啊?”三伢子这下真懵了,这不是秦汐吗?她怎么在这里?一连串问号盘旋不已。里头坐着的一个人也过来,是她阿翁,一见三伢子也很惊讶,忙拉过来看清了,说前些天还跟上座问起你这伢子呢,说中什么毒了?
  里头坐着的似乎不太耐烦了:“正事还没完呢,叙什么旧啊!”秦旦头也不回:“还是那句话:征夫,没人,征税,没钱!”“嘿,来硬的了,也不打听打听,哥仨在庐吉是吃什么饭的?!”“汐儿,你带三伢子到后房去。”说着,汐儿就拉起三伢子往后走,那瘦子也顺脚靠上去。从后过来的两人喊回他:“跟那孩子做咋个?先把这铜豌豆料理了!”瘦子急口难辩,只说着:“那小鬼,不对啊,不对啊!”“什么对不对的!”说着三人就把秦旦围住了。管事的白面人指着他说:“好劝不听,别怪我们动粗,府吏也敢打,别以为仗着几手拳脚就想翻天?不是哥几个拦着,那府君早派兵来抓了,你个青骨头不晓得报恩,倒跟我们呛上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秦旦哼道:“动手?哪拨是我们先动了?纳税,我们才过来几天,地里还能长出金子来?出人,本来逃难的,哪家不是缺丁少口的。我这堂客还病,女娃尚小,我走了府君管吗?”
  三人中有个粗猛的,脾气甚暴:“管你个球,有种别来!”秦旦懒得理他,牙咬得咯吱响:“早知道官府不管死活,不如去胡子窝,省了受自己人气!”那瘦子见那娃子不肯进里屋,远远盯着这边,胆怯了几分,打和道:“都没日头了,吵了大半天,再给他一晚好生想想,明天早点来,不行就派兵来端窝!”白面人脸色铁青:“呸,老二,亏你说得出口。来前你怎么说的,还派兵?我丢不起这个人,天黑之前,就得给老子定下来!”瘦子一脸尴尬,那粗汉子更是把大刀杵地上了,用手敲响刀把:“快给个痛快话,老子没两个哥哥的耐性!”秦旦脸憋通红,喝一声三伢子进去,怒道:“大不了再搬走!”说着出手要扣住白面人。那人早有所备,往旁一闪,瞥见门口有村民在动,叫一声:“老二,你还是去看门!”那瘦子正想离那孩子远点,乐得干这活,从屋里又找了根棍子,出门口驱散有异动的村夫去了。
  那粗汉子见动起手来,乐道:“老子手痒半天了!”提刀横劈下来,秦旦急起身一跳,避过一击。白面人手持一戒尺,直拍过来,秦旦斜身飞脚踢其腋窝,那人一个翻身让过,回手又直点其中三路。秦旦一退,又听后背大刀风起,急往下一匍,马刀劈中大方桌,哐的一声倒下来。汐儿哭着来拉三伢子,三伢子把她推回去,过来把桌子扶起来,把桌腿安上。秦旦来不及撵他走,戒尺又在眼前晃动,不免左冲右突,渐渐落了下风。见大刀在屋里小地界碍事,那粗猛人把刀一扔,就顺手要操起个板凳就来打。三伢子抢下拽住凳子不给,猛汉倒不愿打他,一生气可劲往外一拉,凳子立时散架,大人小孩各持一半。粗汉子怪道:“小屁崽子,还挺有劲啊,回头再收拾你!”拿着凳腿又加入战团。秦旦一不注意被击中脚面,不禁啊了一声,脚下也不那么灵便了。躲过从上路招呼过来的戒尺,一记重拳砸中粗汉的胸口,那汉子闷声叫了一下,缓了一下又挥舞着冲上来。
  秦旦忽然把上衣一扯,顿然一展一收,把戒尺凳腿裹住,使劲一㩐,竟不动。白面人大笑:“不服再来啊,哥几个能混出这么大名头,没点真功夫还能让人高看一眼?”粗汉子趁机上去按住秦旦颈脖,戒尺一抽出,那衣裳倒把他的手给捆住了。秦旦不以为意:“败就败了,四十八路凌风戒尺,领教了!”“还有我的十八路威风斩马刀呢?”“哦?没听说过,倒是听过十八路歪风斩羊刀。”粗汉子大怒,手卡得更紧了。秦旦一时像是噎住了,运功把气倒顺过来,定住神,喑哑道:“拿命去吧,征这征那的,还是没有!”
  白面人本来对这硬汉倒也惺惺相惜,原想招到手下,一听这也甚是恼怒,正要出戒尺再教训教训他。看那在旁发呆的小子走过来,求道:“别伤我秦叔。”秦旦喑哑着急让他走开。白面人笑道:“小娃娃,好大的面子哟,你说怎么不伤啊?快,叫你叔要么交税钱,要么安排民夫当差去啊。”粗汉子跟着狂笑。三伢子说:“我这里有。”说着翻出从山里带出的一点盘缠。白面人顿时火起:“爷爷们多久在这方圆百里坐霸了,今天来这破村,大的小的都敢来消遣老子了。来来来,让我教教你怎么说话怎样做人!”说着提起戒尺就打拍过来。三伢子伸手把戒尺夹住,轻轻一弯,脱手甩出去。白面人一呆,粗汉子也惊得手一松,秦旦想挣脱又被摁住。那白面人迅而笑道:“今天老子手滑,没尺子师佬就不上课了?”一掌又拍下来。三伢子又伸出一指顶住,那巴掌像是拍上一根铁钉,钻心地疼。
  白面人差点没叫出来,表面上没说什么,把掌收回,顿一下又自问:“老子今天是不是太菩萨心肠了?算了,不跟小崽子计较。”粗汉子看着着急,丢下秦旦,操起一根凳腿:“大哥不忍心,我来教训教训他!”说着就往腿上招呼。秦旦还没叫出声,就听咔嚓一声,木腿断成两截。秦旦大急,大骂其野蛮。那粗汉子一激楞,也有些过意不去,正要瞧瞧那孩子的腿。没想到那娃并不睬他,径直走几步,把秦旦的手解开了。这下三个大人真是目瞪口呆了。白面人一看不妙,跟粗汉子说:“我看天不行,黑了,明儿个天光再来,这个破村马料也冇有,走晚了回不去了。”粗汉子赶紧拾起刀,也“啊?是啊”地附和着,奔到门口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又骂骂咧咧一番,一会儿便听到马蹄声,像是走了。
  这边秦旦脚还不太利索,靠着睡椅坐下,叫汐儿进来,望着三伢子半天不说话。汐儿刚在门缝里看到些光景,还不明就里,就问:“阿翁把坏人打跑了,三伢子还不进里屋来,是不是吓傻了呀?”说着咯咯笑起来。秦旦正色道:“今天恶人赶走,全靠人家三伢子!”汐儿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三伢子,是吗?你这么厉害呀?”三伢子不好意思说没什么,只说是大叔打跑的。秦旦摇摇头:“这三个恶霸功夫都不赖,今天我明知打不过,逼得没办法才动手。你不用瞒叔了,这么快哪里学的俊功夫?”
  三伢子后悔出来是没问师尊内室里的事说得说不得,只好含糊其辞说在山里有师傅教了一点。秦旦问是树怪还是酒怪教的?三伢子只好说都教了一点,才算过关。又问起怎么到的这里,三伢子一五一十的说了,才想起晚上要赶路回去的。父女俩不知他夜里能看清,死活不让走,三伢子只好答应明早天亮了再走。汐儿很高兴,跑去给他做顿热饭。三伢子也问起汐儿母亲身体,秦旦坦言村里的草药吃了好点了,总是断不了根。三伢子想起反着学活木人的时候,有一段是通滞气的,那几条气路穴道通了后,精神倍增,也许对气虚无力的病人有效。
  于是对秦叔说山里有个方子,不知对不对婶子的症,要去试试。秦旦让其吃个饱饭再说,三伢子猴急着说不用,就跟倒里屋去看看。昏黄的灯下,汐儿娘脸色越发不见光彩,三伢子问候了一声,就握住她干瘦的手,催动内气探路,果然好几路气阻不通,强行冲开几条,有藏得深的,点开几个大穴,五指同时输气。过了近半个时辰,汐儿娘忽冷忽热,冒了一身大汗,沉沉睡了。秦旦和汐儿既感激又惊讶,阿母平日最是睡不好,难得见这等好眠,心下也踏实多了。三伢子吃完热饭,三人又聊了许久,夜深了方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一大早,一声鸡鸣把三伢子叫醒。惦记着回家的事,一咕噜翻身起来,穿上衣服就往外跑。一开后门,霎时扑进丝丝薄雾,清爽沁凉,氤氲间,除了几个早起拾粪的老人,还万籁俱寂呢,一心想着天蒙蒙亮了,赶紧赶路吧。一家人知道他起来了,都跟出来,汐儿娘竟也走动了,步子虽不稳,好歹能下床了。三伢子忙过去扶着,秦旦高兴得不知说啥好,汐儿更像小鸟般雀跃着,都让他留下来多呆几天。三伢子恁久第一次离家,心头念得厉害,又说了抗税的事;一家人也知不便留他,让好生吃顿早饭,又硬塞了好些盘缠,才依依不舍的送他出了家门。
  刚走出几步,汐儿娘忽而叫唤一声:“伢子,你今年多大哩?”“刚满十五,吃十六岁的饭哩。”三伢子爽口的边回应边转身跑,没几步差点和一个老人家撞上,身子一闪而过,往前赶路去了。汐儿娘笑着点点头,三口之家就伫立目送这个小恩公越奔越远。直到没在晨雾中,影都难以看清了,才小声嘟囔着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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