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星期一，王春莹从家里回来了，一进活动室她就蹦到裴春雨面前，仔细地查看他的眼睛。“嗯，没红，看来你还是很听话的，昨晚没有胡思乱想，嘻嘻。”
　　“我昨晚睡了大半宿，我的失眠症有所好转，这还要感谢小王大夫。”裴春雨也调侃道。
　　“我什么时候成大夫了？”
　　“从你开始给我治疗失眠症的时候，我就把你当成大夫了。”
　　“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这个大夫呀？”
　　“还不知道你能不能让我痊愈呢，现在就让我感谢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好，等你痊愈了我非狠狠地宰你一刀。”
　　“我要是能痊愈，你想宰我十刀我也认可。”
　　这时，李春梅从外走进来。“春雨，你跟杜鹃的事怎么样了？”
　　“李姐来了，快请坐，”裴春雨等李春梅坐下他才说：“姐，我跟杜鹃彻底黄了。”
　　“这么快？你俩分手在我意料之中，但是分得这么快却在我意料之外。”
　　“长痛不如短痛。”
　　“你痛吗？”
　　“姐，他都快痛死了，天天胡思乱想，不好好睡觉。”
　　“春雨，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你何必用别人的错误去惩罚自己？”
　　裴春雨细细地品味李春梅这句话，真是字字珠玑。“李大夫，你这句话真是一剂良药，也许我从今天开始就不会再失眠了。”
　　“李大夫？你是说我吗？”李春梅奇怪地问。
　　王春莹笑着说：“他管我叫小王大夫，现在又管你叫李大夫了。”
　　李春梅听了哈哈大笑。“看来你病得还真是不轻，需要两个大夫来治。”
　　裴春雨也笑着说：“谁让我有你们这两个好姐姐好妹妹呢。”
　　“呦，病的不轻，嘴还挺甜，这病还有治愈的可能。”李春梅像是大夫在给病人下结论。
　　裴春雨也顺着李春梅的话说：“只要能治就行，李大夫你快救救我吧。”
　　“我倒是真有一副良药，不知你肯不肯用。”李春梅吊裴春雨的胃口。
　　“真的？说来听听。”
　　“心病还需心药治，你是因为跟杜鹃分手得的病，现在她不可能管你，你可以再找一个人代替她。”李春梅说完，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王春莹。
　　王春莹也听出了李春梅话里的意思，顿时羞得满脸绯红。
　　“李大夫，你这哪里是良药啊，分明是一剂毒药！跟杜鹃分手差点要了我半条命，再分一次手我这条命就没了。”裴春雨做出一副苦相。“算了算了，都别开玩笑了，开始工作。”
　　李春梅不知裴春雨的心思，见他转移了话题就起身告辞。“我也得回去了。”
　　“姐，你先别着急，我还有一个天大的好事没来得及说呢。”王春莹赶紧叫住李春梅。
　　“什么好事？”李春梅停住了脚步。
　　“我爸跟我说，今年可能要恢复高考。”
　　“恢复高考？这消息准确吗？”裴春雨顿时来了精神。
　　“我爸是听省里的一位领导说的，省里的领导说是来自北京的消息。”
　　“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李春梅又坐了下来。
　　“春雨哥，要是恢复高考你参加吗？”王春莹问。
　　“当然参加了，就是不知道我都毕业两年了让不让考。”裴春雨担心地说。
　　“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我爸说这次高考会放宽年龄限制。”王春莹说。
　　“那可太好了，李姐，你也跟我们一起考吧。”裴春雨高兴地邀请李春梅。
　　“唉！”李春梅叹了口气。“我就算了，我上中学的时候正好赶上浩劫，基本没学到什么东西，我拿什么考啊？”
　　“我们上学的时候还算是正常上课，就是高中后半年搞学工学农，没上文化课，耽误了半年课程。”裴春雨说。
　　“春雨哥，你是哪年毕业的？”
　　“七五年啊。”
　　“你今年二十岁？”
　　“是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只比我大一岁，还整天叫我小丫头，我以为你比我大两三岁呢，哼！”
　　“我就是比你大一天也是你哥。”裴春雨硬气地说。
　　李春梅笑了。“我怎么看你俩像是一对欢喜冤家呢？你俩接着掐吧，我回去了。”
　　“姐，你也跟我们一起考吧。”王春莹央求道。
　　“姐就不考了，姐做你俩的坚强后盾，有什么需要姐做的尽管吱声。”李春梅说完就回化验室了。
　　“春雨哥，咱俩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复习？”
　　“太早了吧，我们还不知道考什么呢。”
　　“我爸说高考时间有可能就在今年年底。”
　　“不会吧，现在离年底就剩三个多月的时间了。”
　　“我爸说这是邓小平同志的主张。”
　　“是吗？那倒有可能是真的了。”裴春雨记得报纸上说：邓小平是今年七月恢复党政军领导职务的。如果真能恢复高考可就太好了。裴春雨显得有些急不可耐。“我们从明天开始复习，今天晚上我回家把高中课本都找出来。”
　　“没想到我们还有希望上大学。”王春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是啊。”
　　“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范主席。”裴春雨急忙跑了出去。来到范主席办公室门口他都忘记了敲门。推门进去之后就兴匆匆地说：“范主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年要恢复高考了。”
　　“你听谁说的？”范主席很沉稳。
　　“王春莹听她爸说的，说是来自北京的消息。”
　　这话引起了范主席的重视。“她爸怎么说的？”
　　“她爸说，这次高考可能要放宽年龄限制，而且，高考很可能在年底就开始。”
　　“哦，时间够紧的，你和小王都想考吗？”
　　“是啊。”
　　“那你俩就抓紧复习吧，只要不耽误工作上班的时间也可以利用。”
　　“那就太谢谢范主席了。”裴春雨高兴得很想给范主席鞠躬。
　　“你不用谢我，咱们厂还没出过大学上呢，你俩要是能考上大学，那等于给咱们酒厂争了光。”
　　“范主席，你家有没有适合考大学的孩子？”裴春雨问。
　　“有啊，如果放宽年龄限制，我的四个孩子都够条件，可他们都在农村下乡呢。”
　　“有没有离咱们山泉近一些的？”
　　“离得最近的是我二儿子，在磨盘山二队，离这有十多里远，还都是山路。”
　　“磨盘山二队我去过，我去帮你通知他吧。这可是一次离开农村的好机会呀。”
　　“太远了，我给他写信吧。”范主席不好意思麻烦裴春雨。
　　“没事儿，我年轻，跑趟腿儿不算什么。”
　　“那就辛苦你一趟，我给他写封信，你带给他。”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王春莹听说裴春雨要去爬山，她觉得好玩儿，也要跟着他去。裴春雨没有答应，爬山是很辛苦的，他怕王春莹吃不消。
　　“春雨哥，我今天搬到宿舍来了。”
　　裴春雨用惊诧的眼神看着王春莹。他不是跟她说了不要来住宿舍吗？
　　王春莹赶紧解释：“春雨哥，我知道你一定会考大学的，所以我想跟你一起复习。”
　　这个理由裴春雨没法阻拦。“也好，我们都注意点儿影响吧。”
　　“我知道。”
　　下午两点，裴春雨准时出现在高杜鹃家大门口，大民子他们几个已经等在了门前。裴春雨看到大民子的手推车里放着捆猪的绳子和抬猪的杠子，笑着说：“准备的很齐嘛，走，跟我进去吧。”他推开大门，带着哥几个鱼贯而入。
　　李兰在屋里听到了外面的响动，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看到裴春雨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你又来干什么？”
　　“怎么？我跟杜鹃分手了，我的两头猪你也想霸下吗？”裴春雨也阴沉着脸反问道。
　　李兰裴春雨说是来拉猪的，脸色缓和下来。“杜鹃没跟你说我会帮你把猪养到过年吗？”
　　“你还有这样的好心？你是还想让我帮你家拉酒糟、买米糠吧？”裴春雨语含讥讽。
　　李兰反唇相讥。“你以为没有你就没人帮我们家拉酒糟了吗？你不知道杜鹃的对象是开大卡车的吗？”
　　“知道啊，可是你家的大门太小了，卡车开不进来，要不要我帮你改改门风？”裴春雨一语双关。
　　“用不着！”李兰气得脸色铁青。
　　“哥几个，还愣着干啥？抓猪啊。”裴春雨对哥几个说道。
　　大民子和豁牙子闻言跳进了猪圈。“春雨，哪两个是你的呀？”大民子实在，憨乎乎地问。
　　三猴子接过话头。“哪个大，哪个就是春雨的，挑大个的抓就是了。”他帮着裴春雨气李兰。
　　“裴春雨，你不是说把大的给我吗？”李兰急了。
　　“你还说把杜鹃许给我呢。”裴春雨不客气地怼了一句。其实，裴春雨倒不在乎猪的大小，两头猪加起来也不过能多出十多斤。但他知道李兰在乎，他就是要李兰心痛。
　　李兰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却紧盯着大民子和三猴子
　　大民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头个大的猪前腿，用力一掀，那猪便倒翻在地。豁牙子上前捆住猪的四蹄，大民子把杠子从四蹄中穿过，两人一用力就把那猪抬了起来。裴春雨和张文在猪圈外面接过杠子，把猪抬到了手推车上。不一会两头猪都装完了。
　　“这两头猪可够沉的，少说也有一百多斤。比我家的那两头要多十多斤。”大民子说。
　　裴春雨说：“大民哥，等到明年过年的时候，咱们四头猪一起卖，卖猪的钱咱们平分。”
　　“那哪行，我不是占你便宜了吗？”
　　“咱哥们还说那话？我的就是你的。从现在开始，我每月买四袋米糠，保证让我们两家的猪明年都超过三百斤。”裴春雨故意在李兰面前显摆。
　　“那感情好。”
　　“走吧。”裴春雨看见李兰的脸色更加铁青，知道她都快气疯了。就带着哥几个拉着车离开了高家。
　　一路上，裴春雨觉得特别畅快，压抑在心中的那口闷气终于发泄了出去。
　　王春莹坐在活动室的办公桌前百无聊赖，看见裴春雨进来就赶紧跑过去。“你怎么才回来？”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一个人闲的难受。”
　　“你这是在工作，总想让人陪怎么行？”裴春雨板起脸来教训她。
　　“没良心，你忘了我天天都陪你开心解闷了。”王春莹的胆子越来越大，根本不买他的帐。
　　“算我欠你的行了吧？”裴春雨只好投降。
　　王春莹立刻换了笑脸。“春雨哥，我在家只找到了高中一年级的语文课本，你的课本还有吗？”
　　“我的课本都在。”
　　“咱俩去哪儿复习？”
　　这倒是个难题，女生宿舍人多，王春莹没法复习。裴春雨的宿舍只有他自己，可是一男一女在宿舍复习会有人说闲话。下班以后办公楼会关大门活动室也不行。“去我家吧。”裴春雨建议道。
　　“行。”王春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每天晚上复习到九点，咱俩一起回宿舍休息。”
　　“我听你的。”
　　吃完晚饭，他俩来到裴春雨家中。裴春雨从炕琴里找出高中语文、数学的全套课本。“我们就先复习语文和数学吧。”他把课本递给王春莹。
　　王春莹接过课本，一本一本地翻看。“春雨哥，你的课本保存得真好。”
　　“那是，我在新课本发下来的时候都用牛皮纸包上书皮儿，所有的课本我都保留下来了。”裴春雨显得很自豪。
　　“我的课本也不知道放哪里了，我妈说她给我找。”
　　“一看你在家就是一个吃粮不管酸儿的主儿。”
　　王春莹吃吃一笑，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