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爱情降临

　　我与林莲儿在出租房吃完午饭，隔着小方桌，坐在小板凳上聊天。
　　“秦老师，我跟陈子芙毕业后都给你多次写信，按照你留下的家庭地址寄过去，可我们从来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我们都说，秦老师早把我们忘记了，所以不给我们回信，是不是？”林莲儿追问道。
　　“你们给我写过信？不对呀，我从来没有收到你们的信件呀！”我觉得非常奇怪。
　　“难道我们写给你的信件被别人截留了？要不，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呀，我们的地址写得清清楚楚。”林莲儿也觉得十分蹊跷。
　　林莲儿的这番话，立即勾起了我记忆中的一桩往事。那年暑假，我从南湖中学回到家，整个暑假，呆在家里从事繁重的体力活儿。有一回，我见母亲和妹妹神色有异，她们好像提过信件之类的事情，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只是我当时没太在意，没有追问下去。按照林莲儿的说法，她跟陈子芙写给我的信件很可能被母亲和妹妹截留了。母亲和妹妹为何要截留我的信件呢？她们担心我吗？还是别有原因？等我明天回到家里，亲自向妹妹和母亲问个明白。
　　“不可能吧？有谁会截留我的信件呢？那可是违法行为啊！我没有收到你们的来信，有点遗憾。你们写信给我，写了些什么内容？现在告诉我，也不迟呀。”
　　林莲儿不好意思地一笑，回答说：“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向您问好，向您表达感激之情。那年暑假，我跟陈子芙商量了好几次，想动身去看望您呢！”
　　“看望我？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家离南湖镇那么远，万一在途中出现安全问题那如何是好？”
　　“秦老师，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哪会出现什么安全问题？我说呀，你们老师就像医生一样，样样都好，但有个缺点不好，总是把问题往坏处想，总是担心有意外的情况发生。”
　　我暗暗称奇，林莲儿这个比喻非常恰当，她把老师和医生相提并论，总往最糟糕的地方着想。老师和医生确有相通之处，那是长期工作养成的一种职业病，遇事总是小心翼翼，不敢粗心大意。
　　“你家表哥王大林现在怎么样了？”
　　我记起林莲儿有个表哥叫王大林，长得胖嘟嘟的，非常壮实，但也非常顽劣。那时，他在南湖中学读书，恰巧跟林莲儿同在一个班。
　　“他呀，他初中毕业后，便远赴深圳，在那儿打工，跟着同村的几位叔伯在一间修理厂学修车。”
　　“哦，那也不错！你表哥不是读书的料，但他能学点实用技术，拥有一技之长，日后在社会上也可站稳脚跟，终身受用，衣食无忧。当年，你的表哥令我们老师大伤脑筋。你还记得吗？他经常违反纪律，是个顽皮大王。有一次，他跟别班的同学发生矛盾，打了一架，双方打得脸青鼻肿，并扬言说要请社会青年在校门口打群架。我闻讯后，心急如焚，立即跟学校领导找到他们，苦口婆心地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住，总算平息了那场风波。还有一次，他为了教训一位邻班同学，他胆大包天，竟然在宿舍当着大家的面撒了一泡尿在那位同学的棉被上，把人家的棉被淋得湿透。我当时火冒三丈，恨不得踢他两脚方才解恨。我向学校领导汇报了他的情况。最后，学校领导见他顽劣无比，屡次闯祸，毫无悔改之心，大为震怒，作出最严厉的处分决定，要把他开除出校，以儆效尤。”
　　“我表哥从小就是个顽劣的男孩，他的拳头很硬，在村里是个小霸王，经常跟其他小伙伴闹矛盾，动不动打得人家脸青鼻肿。小伙伴们都很惧怕他。念小学的时候，他在学校也经常打架，老师都怕他三分。到了初中，他的劣性仍没有改掉。那次，我在班会课上听您说要开除我表哥，心里非常紧张。下课后，我匆匆赶去你的房间找您，开口向您求情，请您千万别把我表哥开除出校。”
　　“我记得，你那次双眼通红，着急地来寻我。我知道你是来向你表哥求情的，故意扳着脸孔，假装非常生气的样子，不愿理你。你气得直跺脚，流出了两行眼泪。我见你可怜，用纸巾帮你抹去了眼泪，答应立即找学校领导说情，帮你一个忙，把你表哥挽留下来。其实，我也不想轻易开除你表哥，如果每位学生因为违反纪律，动不动就采取劝退或开除的手段，学校还能留下多少学生？你说对不对？”
　　那些年，虽说上头禁止学校轻易开除学生，不能把学生轰出学校了事，但不少学校对于那些顽劣无比的学生，还是采取了措施，软硬兼施，想方设法令他们离开学校，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作为老师，我们十分清楚学校的运作情况。那些年学校填写的学生入学率和巩固率，其实渗了不少水分。说得明白些，关于那些表表册册，其实学校都做了手脚，所填写的各项数字，都是虚假的，纯粹是为了应付上级领导，应付各项检查。
　　“嗯。秦老师，您说得对极了！学校就是教育学生的地方，要允许学生犯错，并要给学生提供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特别感谢您，那次幸好您及时向学校领导求情，我表哥才没有被学校开除，最后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我表哥还说，有一回，他犯了事，被学校领导捉住，罚站了一个中午。他错过了吃饭时间，是您亲自给他泡了快食面，端到他的面前，让他填饱肚子。我表哥提起这件事，至今还对您念念不忘呢。他说，从小学到初中，他所遇到过的老师，对他总是凶神恶煞，动辄打骂，唯独您对他另眼相看，您虽然很严厉，但也很慈祥，充满爱心。我表哥说，以后有机会，他要单独请您吃饭，向您表示感谢呢！”
　　“哦，竟然还有这回事！我都记不得了。不过，你告诉你表哥，叫他不用谢我！把每一位学生留下来，并用心把他们教育好，这是学校的责任，也是教师的义务和职责。”我淡淡地回答。
　　“要感谢的还是要感谢的！秦老师，我那时就发现，您与其他教师不同。您有一颗爱心，身上有股书卷气。那时候，我特别喜欢向您借书。我最喜欢读您订的《咬文嚼字》和《名人传记》。《咬文嚼字》是一本专门挑错的杂志，我在那儿学到不少知识。我的语文学科学得最好，除了您的功劳外，就是《咬文嚼字》对我的巨大帮助。我还喜欢读《名人传记》，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期《名人传记》登载过一篇关于张学良少帅和赵四小姐的文章。我对那篇文章爱不释手，反复阅读了数遍，这才舍不得还给您。我认为，赵四小姐不但年轻漂亮，而且非常勇敢，对爱情非常专一。她不记个人名份，一生跟随张学良将军，同甘共苦，共同进退，令我感动。那时，我就这样想过，如果我将来能遇到一位这样令我倾心的男子，我一定会像赵四小姐一样，不顾一切，疯狂地追求他，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拉在我的身旁……”
　　令我惊讶不已的是，林莲儿在我面前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她说起赵四小姐和张学良将军的爱情故事时，竟然从容镇定，根本不像是一位少女的口气，她倒像是一位爱情专家，在头头是道地谈论爱情，分析人生。
　　“呵呵，你现在不像一位学生，而是一名经验老到的爱情专家。我看呀，你可以办个婚姻介绍所，专门帮助别人解决婚姻大事。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女朋友，便前去向你讨教。到时候，你要不吝赐教！”我开玩笑地说。
　　“秦老师，您别笑话我。其实，关于爱情，我一点也不懂，我只是按着我的心意和想法，随口说说而已。秦老师，您那么优秀，哪会找不到如意的女孩？我想呀，您的身后，肯定会有许多漂亮的女孩排着队伍前去追求您，只是您不好作出抉择罢了。是不是？”
　　不知不觉，我与林莲儿在出租房闲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我抬腕看了看手表，发现时候不早，便提出要赶去学校上班。我收拾好东西，掏出裤兜里的一串钥匙，跟林莲儿步出厅门。我正低头锁门，冷不防，林莲儿踮起脚跟，在我的左脸颊上猛然亲了一口。她无限温柔甜蜜地说：“秦老师，您就是我心目中的张学良，我就是赵四小姐……”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就像宁静温顺的大海一样，突然刮起一阵十级旋风，立刻把大海搅得摇摇晃晃。我猝不及防，“啊”地惊叫一声，手中的一串钥匙“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我猛然瞥见，一向大胆活泼的林莲儿忽然害羞起来，满脸通红，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