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裴春雨刚走进活动室，王春莹就跑过来观察他的眼睛。“春雨哥，你昨天晚上睡得不错呀，眼睛没红。是不是杜鹃她妈同意了？”
　　裴春雨未置可否地一笑。“小孩子，别老打听大人的事儿。”他板着面孔逗王春莹。
　　“谁是小孩子呀？人家都是大人了。”王春莹撅着小嘴反驳道。
　　“呵呵，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去通知小刘和咱姐过来开个会。”
　　“开啥会呀？”
　　“一会你不就知道了？话多。”裴春雨教训道。
　　王春莹吐了一下舌头，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人到齐了。大家坐定之后，裴春雨笑着说：“这段时间我跟杜鹃的事儿闹得我心里乱七八糟地，做什么事儿也不能集中精力，从目前的情况看我们俩在一起的希望不大了。”
　　“你和杜鹃的事儿到哪一步了？”李春梅打断了裴春雨的话。
　　“唉！杜鹃她妈说那笔钱借晚了，她已经答应人家了。我知道她这是借口，不过我也看明白了，我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所以，我现在就是等着杜鹃她们家给我下最后通牒了。”
　　“这样也好，就冲杜鹃她妈那个人你也没什么可惋惜的。”李春梅说。
　　“算了，不说杜鹃我们俩的事了，一说这事儿我就脑袋疼。我们说说工作吧。现在咱们几个的主要工作是厂报和黑板报。刘哥和春莹在画板方面进步很快，完全可以胜任了。春莹迟早是要回县里的，所以我希望刘哥和李姐这段时间在这些工作上多费些心思。稿件的编辑工作李姐看的书多，文字驾驭能力更强一些。刘哥在处理一些小的稿件方面也已经得心应手，如果你能在业余时间再多读一些书，提高会更快一些。你们俩所欠缺的是厂里大型材料的写作，你比方说：年终总结、年初工作计划、领导讲话等等。现在是八月底。离我去雪城大概还有四、五个月时间。我想在这段时间多给你俩增加一些这样的工作来做，让你俩尽快熟悉材料的写作方法。尤其是刘哥，你是秘书，这些都是你的分内工作，你不想一辈子都做秘书吧？那你就得拿出工作成绩给领导看。你说是吧？”
　　“春雨，我知道了。”刘秘书道。
　　“春雨，你是不是打算回雪城了？”
　　“如果我跟杜鹃分手了，我就打算回雪城，可是不知道能不能调成啊。”
　　“春雨，你要是走了，这些工作我也不想做了。”李春梅情绪低落地说。
　　“李姐，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化验室的工作是挺清闲，也让人羡慕，可是，进厂部算干部，工资和各方面待遇也要比化验室好。范主席是个爱才的领导，工会干事的名额他一直把住不放，春莹回县里以后，这个名额就空下来了。现在，无论在组织活动方面，还是在写作方面，你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再说，写文章也是你的爱好。我希望你还是努力争取一下。”裴春雨劝道。
　　李春梅没有表态。心里却认同了裴春雨的说法。
　　裴春雨接着说：“今年，咱们厂要争当先进单位，我希望上报的总结材料能够出自你们俩的手。那样我才可以放心地离开酒厂。”
　　“春雨，你对酒厂可真够意思。”李春梅说。
　　“不是我对酒厂够意思，而是范主席和马厂长对我太好了。”裴春雨发自内心地说。
　　“春雨，我尽力去写，到时候还要请你帮我修改。”刘秘书说。
　　“那是一定的。春莹，你到会城帮忙找一些大厂的大型材料，让李姐和刘哥借鉴一下。”
　　“嗯。”王春莹点头答应。
　　刘秘书说：“春雨，看来最近我得多找你喝几次酒了，你要是调到雪城，再找你喝酒就不容易了。”
　　“现在说那话还太早。我还没跟家里说这事儿呢。这事儿你们也不要对别人说，不要搞得全厂都以为我要调走，最后我却没有调成，那人可就丢大了。”裴春雨叮嘱道。
　　几个人都点头应允。
　　裴春雨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这是这期厂报的板式样稿，刘哥这两张你拿去画板，争取后天打印发下去。”
　　刘秘书接过样稿回办公室了。
　　“这两张就归你画了。”裴春雨又把两张样稿递给王春莹。
　　“春雨，没什么事我也回去了。”李春梅说。
　　“李姐，你的钱虽然没用上，但也请你代我谢谢你的朋友。”
　　“就用嘴谢谢就行了？”李春梅笑着问。
　　“我请客还不行吗？你跟你的朋友们定好时间，我请他们喝酒。”裴春雨许愿道。
　　“这还差不多。”李春梅也笑着离开了活动室。
　　这一天，裴春雨心静如水，往日的烦恼就像风中的云朵飘散不见了。看见王春莹皱着眉头，为画什么插画冥思苦想，还耐心地点拨一二。
　　下班了，高杜鹃和李兰路过厂办公楼都习惯地向办公楼前看了一眼，她们都没有看到裴春雨。李兰心中暗喜，看来裴春雨是知难而退了。而高杜鹃却暗暗担心，两天没见裴春雨了，难道他因为自己去见蒋大国决定要跟自己分手了？回到家中。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帮妈妈做饭，她实在是没那个心情。李兰做好了饭以后，她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站起来要出去。
　　“你干啥去？”李兰冷冷地问。
　　“我出去走走。”高杜鹃低头回道。
　　“不行！不许你去见裴春雨。”李兰面沉如水。
　　高杜芝插话说：“妈，你还真要把我姐和春雨哥分开呀？”
　　“没你的事儿，你少掺合。”李兰板着脸说。
　　“妈，你太狠心了，你要是拆散了我姐她俩，你肯定会后悔的。”高杜芝不客气地警告道。
　　“后悔？我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是后悔。”李兰说得斩钉截铁。是啊，她把高杜鹃她爸爸的朋友都得罪光了也没后悔过。
　　高杜鹃没有理会李兰，倔强地走了出去。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裴春雨的误解让她隐隐地担心。他是因为误解被折磨病了？还是不想看她妈妈那张难看的脸色？抑或是他已经打算跟她分手，不想再看见她？她很想跟裴春雨把那件事情解释清楚，可是，妈妈天天去接她，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她不怨裴春雨，如果她听说裴春雨跟别的姑娘压马路她也会跟裴春雨一样难过和愤怒的。她知道春雨的心里一定非常痛苦。她又何尝不是？这两天她不知流了多少泪水，可是泪水感动不了妈妈那颗坚如钢铁的心。
　　思虑中她来到离她家不远的小河边坐了下来，眼睛看向远处的群山。那高高耸立的西山崖依然那般挺拔和险峻。她和裴春雨就如同两个站在崖子下的人，任凭她们怎么努力也翻不过妈妈设置的这道山崖。
　　回想起裴春雨对她家的帮助，对她的百般疼爱，为了她放弃了雪城美好的生活和广阔的发展前途，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歉疚。除了歉疚，还有她对春雨深深的眷恋。她喜欢春雨，她想一辈子都跟春雨在一起。可是，从眼下的态势来看，那种可能太小了。
　　她又想到了蒋大国。自从见了蒋大国之后，她总会拿蒋大国跟春雨相比。蒋大国身材高大，长相英俊。可春雨的身高也达到了一米七六，绝对算得上是男人的标准身高，他的长相也很英俊。而且，裴春雨的身上有一种文人的气质，英俊而儒雅。这是蒋大国所没法比的。蒋大国有一个当主任的爸爸，春雨的家在雪城，春雨的爸爸也是科级干部。从这一点上看，两人旗鼓相当。蒋大国的优势是他可以帮助她家解决现时的生活困难。裴春雨呢？过不了几年她家的困难裴春雨一样可以帮她家解决。
　　她又想起赵英花的话：你把裴春雨拴在自己身上是自私，是毁了裴春雨。也许，赵英花说的是对的，她应该给春雨这只雄鹰一片蓝天。目前她和裴春雨很难逾越妈妈给设置的山崖，分手的事情几乎已成定局，她又何必让裴春雨白白地遭受痛苦？说开了吧，说开了，裴春雨和她就都解脱了。即便是想说开了，也得找个时间跟裴春雨把事情解释清楚，她不能让裴春雨带着误会恨她一辈子。
　　太阳就要落山了。她站起来掸掉屁股上的尘土，慢慢地往家走。一想到和裴春雨分手，她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眼泪流到嘴角，她品尝到了淡淡的咸味儿，这几天她不知几次品尝这种味道了。
　　回到家中，她直接来到东屋，两眼红肿地对李兰说：“妈，我想通了。”
　　李兰喜出望外。“你想通了？”
　　高杜鹃没有理她，转身回西屋去了。李兰沉下脸来，这丫头竟敢这样对待自己，要不是她被迫同意跟裴春雨分手，非得拉住她骂她几句不可。
　　她回到西屋，铺好了被褥，衣服也没脱就钻进了被窝，她把被子蒙在头上，偷偷地哭了起来。
　　还没有上炕睡觉的妹妹们听见大姐哭声吓得不知所措。高杜芝过来轻轻地推着高杜鹃。“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咱妈又逼你了？”
　　高杜鹃不回答，只是嘤嘤地哭。
　　高杜芝又问：“你是不是答应咱妈了？”
　　高杜鹃的哭声由嘤嘤变成了呜呜。
　　什么也不用问了，看来姐姐是投降了。“姐，你咋这么傻呀？”高杜芝埋怨道。
　　高杜鹃的哭声变的更大了。
　　高杜芝不再劝她，姐姐这几天太憋屈了，就让她痛快地哭一场吧，要不然非憋坏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