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离别时的信

　　如果没有看日历，大概没有人会觉得现在已是“秋老虎”的尾声，虽不再是那种淋漓的汗热，但却添了更多的烦躁。
　　虽已立秋，似秋无意。不过，昨天上午下了一会小阵雨，虽然不大，但也意味着降雨后天气稍凉的迹象。
　　烦躁的也许是一种离愁，忘不了水库中的一捧水或是库埂上的那一声蝉鸣。无趣的日子，子鸿庆幸着和欣美之间一段青涩的梦。
　　在那份不舍中，似乎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烦躁中已不能再是轻浮，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像是承诺一般沉重。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去县城一中复读的开始，有些陌生的感觉，却无意于陌生。早上，子鸿起来得很早，整理了下书包，埋着头便准备向村口走去。
　　父母似乎很是淡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嘱托，也许他们一直都在相信，只要子鸿用心去做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做好。
　　不知道是自己厌恶这个村子，还是这个村子厌恶自己，子鸿不敢抬起头，也许害怕面对的还是自己。复读这件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能否做好，子鸿在内心反复地质问着自己。
　　也许此时的欣美和子鸿的心情是一样的，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一脸的疲惫，疲惫中又显得匆忙，梳妆镜旁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她真的很想把自己好好打扮一下，算不算是为了新的开始呢?
　　“早起来一会就好了。”只见她自我抱怨着，头发弄了又弄，总觉得不是很满意似的。
　　“小美你起来这么早干嘛啊？今天又不上课，你姑父说你只要去学校报个到就好了，鹅我让你爸赶去水库就好了，早饭我们给你留了。”话语中充满了疼爱之情，也许只要欣美肯去读书、读好书，欣美的母亲宁愿宠着欣美。
　　欣美本无心搭理母亲，忽然觉得自己所酝酿的一个借口要落空似的，匆忙中立即显得有些不安，甚至恨不得把头发给剪了。
　　“妈，早上的鹅还是我来赶吧！我把鹅赶到水库直接去学校。”瞅了眼父亲还在屋内，欣美歪着头朝外对母亲说道。
　　“又不顺路，你赶鹅干什么啊？”刚说完，忽然觉察到了什么，便不再坚持，一股奇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你赶就你赶吧！”欣美的母亲微笑道。
　　两个孩子见一面也好，还不知道子鸿哪天才能从学校回来呢！无论将来怎么样，似乎读书才是最好的将来。欣美的母亲看着欣美一脸着急的样子，似乎已经明白了欣美的心思。
　　“还打扮什么啊？再打扮下去，估计人都走了。”看着欣美那栖栖遑遑的样子，欣美的母亲故作奚落，边说边把鹅提前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是自己辜负了这一头长发，还是这一头长发打扰了自己的心境？似乎怎么弄都不满意似的，欣美朝母亲故意跺了跺脚，便无奈地拿起了赶鹅的棍子。
　　“妈，你在门前有没有看到他走了啊？”欣美急切地问道。
　　“谁走了啊?”母亲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看着女儿那一脸的急切。
　　忽然感觉母亲是故意卖着关子，自己的心思早已被母亲看出来了，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忽然又觉得这些已经不再重要，母亲那故作淡然的神色，不正是告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欣美急忙地赶着鹅便上路了，走得慢的鹅，恨不得从后面一脚踢死它似的。走在那条乡间的小路上，如望穿秋水一般，只顾寻找着子鸿的身影。
　　美好的际遇，似是无限的不舍，子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得那么慢，似乎这条小路如一根长长的草藤栓住了自己的脚。
　　也许也是一种期待吧！又好像恳请上天怜悯似的。真的希望还可以在这条小路上遇到欣美，抑或是遇不到的话，恳请在路过她家门口时，可以静静地多看到她几眼。
　　几只鹅被踢的“吭吭”直叫，扑棱着往前冲着。那番惊吓却宛若一番惊喜传递给了子鸿，在那老榆树下，欣美和几只鹅终探出了头。
　　相视无言，欣美渐渐地低下了头。两个人都在内心里默默地欣慰着自己的举动，遇到是一份真切的渴望。
　　都知道是离别，都不想让这份离别过于沉重，子鸿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说：“我马上就要走了，希望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努力。”
　　努力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努力的结果，欣美“嗯”了一声，轻轻地抬起了头，不过她却相信子鸿只要努力肯定会有个好的结果。
　　无论相聚或是分离，欣美发现子鸿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真的好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可以好好地看看子鸿，她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子鸿。
　　欣美清澈的眼睛总是那么地吸引人，总是会给人一种纯美的欲望，想起昨晚给欣美的信，内心不断地泛起涟漪。
　　欣美突然说了声“谢谢！”其实子鸿知道欣美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忽然又想起昨夜做的一个梦，不禁面红耳赤。
　　也许子鸿把这个梦告诉欣美的话，恐怕欣美也会和欣培一样地用脚去踢他。子鸿苦苦地抿了一下嘴，也许是笑不出来，也许怕只怕真的只是一场春梦。
　　欣美还是脉脉地看着子鸿，翕动的唇角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似的。突然，欣美拿出了一封信丢在了子鸿的身旁，拾起裙角娇涩地向子鸿的身后跑去。
　　一束长发从子鸿的眼前划过一道优美的弧，也许是欣美看到了正在不远处走来的子鸿母亲。
　　鹅，再次受到了惊吓，不断地扑棱着翅膀。子鸿仿佛也被“吓”着了，愣愣地站在那儿，心潮不断地起伏着。
　　时间就好像停在了那一刻，轻拾起那封包装精美的信，看着信封上欣美留下的祝福寄语，子鸿的嘴角渐渐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路过欣美家的门口，欣美的母亲朝子鸿笑了笑，这笑容似是祝福，更似对子鸿和欣美在一起的默认。只是这笑容中又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许是对于将来谁能预知呢？
　　子鸿上了车，车向县城里奔去。上车前，子鸿遇到了表哥，表哥算是母亲的家族里第一个跳出“农门”的吧！在他身上，子鸿仿佛看到了一丝肯定的希望。
　　表哥给子鸿买了些吃的，在车上哪顾得及吃，子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欣美的那封信。因为信封的上面斜斜地写了一行小字：“只准你在车上看，只准你一个人的时候看。”
　　子鸿：
　　祝好！读了下面的内容，莫怪我！因为我有些怨恨你。我妈已经告诉我了，相片是你想要的，你为何编一个杨小亮的借口呢？你若是喜欢，你和我要多少张，我也会给你的呀！
　　我真的不想你对我撒谎，我好害怕你对我撒谎！
　　——欣美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要对你撒谎，我想那谎言一定是善意的。”子鸿看了眼窗外，若无其事地笑了，心里却朦胧了一股按捺不住的紧张。
　　认真地看着信中那被欣美划掉的那个字，依稀可以看得出来。“你若是喜欢”应该是“你若是喜欢我”，瞬间一股甜甜的味道。
　　子鸿：
　　我恨你！我怎么舍得恨你呢？
　　我不喜欢你欺骗我——本打算让小霞替我骂你时转达这句话给你，想吓唬你一下，可是我忘记了。又打算让我妈在赶鹅的时候转达给你，可是我妈忘记了！
　　你不会生气吧!我知道你不会的。
　　正如你信中所写的，这一段无趣的日子，很庆幸有你的陪伴。我会坚强的，在自己没有彻底的绝望前。
　　你想知道，那晚你送我回来，我妈说了些什么吗？我妈说你是个好孩子，夸你是个敢作敢为的男孩子。我妈还问我会不会喜欢你，甚至重男轻女的她瞎说着想把我嫁给你……
　　我当时笑的西瓜都没有吃下去！（那晚你不饿吗？我们从你同学家回来什么时候吃过饭啊！）
　　——欣美
　　欣美母亲脸上的笑容，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许这感觉正如欣美在信中所写的那种认可。
　　那晚的确是很饿！
　　子鸿：
　　我真的好害怕啊！昨晚你走了之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俩在一起是多么的温馨，那么的快乐，也许正如你那晚带我回来时所说的“花前月下影成双”的氛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好！
　　可是，我又梦到了我爸爸，他拿了一把刀要杀你。你常常拿我爸爸开玩笑，我知道你是逗我的。我爸一直在追你，你吓得要死，这时我惊醒了，我好担心你啊！我不知道你后来怎么样了。
　　这近两个月的一切，我真的不怨你！都是我自己！
　　愿此去快乐！
　　其实我心中的那个很帅、人也非常好，尤其是特别理解我的大哥就是你！
　　——妹：欣美
　　此去怎么会快乐呢？想不到什么是快乐。也许不快乐的日子，也必须努力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做到自我充实。
　　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就是欣美心中的大哥，子鸿一下子无限欣喜。也许和欣美在一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快乐。
　　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呢？昨晚都做了一个在一起的美梦。也许是自己的梦过于美丽，美到不能提起。似乎衣服上还有些梦的遗迹，子鸿的脸上尽显羞涩。
　　“你爸怎么会杀我呢？”子鸿想想都觉得有些好笑。
　　“我会怕你爸吗？”子鸿笑了又笑，身边的人都觉得子鸿有些莫名其妙。
　　的确有些莫名其妙，因为笑过之后宛若无尽的失落。这一离去，是一周回来一次？还是一个月回来一次？回来时，欣美是否有时间？复读的日子，欣美是否可以坚持？坚持后又是什么样的结果？这些问题似乎都还没有答案。
　　也许真的是走一步看一步，有些青春，回过头来才发现如一场青涩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