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下班的铃声终于在裴春雨的盼望中响起。他拿起背包，飞快地冲下楼，他想快点见到高杜鹃，问问她昨天晚上她妈同意不同意他说的办法。
　　远处出现了高杜鹃的身影，跟她走在一起的还有李兰。她怎么来了？裴春雨想上前打招呼，可是他看见了李兰那张冷若冰霜而又充满敌意目光。高杜鹃跟在李兰身边想跟他说话，却被李兰使劲儿地拽了一把，高杜鹃满脸无奈地跟着李兰走了。
　　裴春雨的心一下子被揪成了一团，他不知道昨天晚上杜鹃家发生了什么，杜鹃是怎么跟他妈说的。他没法想象李兰竟然如此如此绝情。
　　全然不顾他为她们家所做的一切。
　　今天注定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裴春雨带着一双带满血丝的眼睛，跑到高杜鹃上班的路上等她，他要问清楚事情的经过，更想知道高杜鹃的态度。
　　远远地他看见高杜鹃从家里出来了，而且是一个人，他就骑上车子迎了上去。来到高杜鹃近前他跳下车子。一眼就看见高杜鹃的眼睛不但也布满血丝，而且还很红肿。“你哭过了？”裴春雨心疼地问。
　　一听这话高杜鹃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裴春雨慌了手脚。“别哭，别哭。”他想搂过高杜鹃，可这是在大街上，不时地有上班的行人经过。他掏出手绢想替他擦眼泪，高杜鹃拿过手绢自己去擦。
　　裴春雨搬着高杜鹃的肩头。“别哭了，告诉我你妈是怎么说的？”
　　高杜鹃带着哭腔说：“我妈听说你要找蒋主任，她说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管。”
　　“他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她还说我要是不同意跟你黄了，她就天天来接我，不让我俩再在一起。”
　　“还有吗？”
　　高杜鹃摇摇头。
　　“你会同意跟我黄吗？”
　　高杜鹃很坚定地说：“不会。”
　　“只要你不同意跟我黄，你妈也没办法。我就不信她能有耐心天天去接你，她还能接你一辈子？”
　　“我是怕她再想出别的办法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到时候再说吧，别怕，一切有我呢。”裴春雨跨上自行车。“走吧。”
　　裴春雨一直把高杜鹃送到成品车间大门前。“别再瞎想了，好好上班。”
　　“嗯。”高杜鹃转身进去了。
　　一连两天，李兰都在下班的时候来接高杜鹃。裴春雨也一直睡不着觉。他对他和高杜鹃到底还能往前走多远充满了担忧。
　　“春雨哥，你又一宿没睡？”早上一上班，王春莹看见一脸倦怠，满眼血丝的裴春雨关切地问。
　　“睡了半宿，后半夜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你都几天没睡觉了？你这样也不行啊，时间长了还不得累病了呀？”王春莹显得很焦急。
　　“没事儿，我身体好的很。”
　　“不行，我找李姐去。”王春莹转身要走。
　　“站住，你找她干啥？”
　　“让她来劝劝你呀。”
　　“她劝我要是有用，我早就自己找她去了。”
　　正说着，李春梅进来了。她走到裴春雨跟前。“又没睡好？”
　　“嗯。”
　　“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行了，别发愁了，钱我帮你借到了。”
　　“真的。”裴春雨惊喜万分。
　　“姐什么时候骗过你，昨天我找了一些朋友，给你凑齐了一千块，不过，我没拿。我怕拿了没用，白搭一份人情。你今天就让杜鹃回家告诉她妈，如果她妈同意，我明天下午就把钱给你带来。”其实，这些钱是李春梅自己的。这些年她家的吃喝基本都是公婆家给的，她和王小明的工资也就攒了下来。她喜欢裴春雨，她说不清楚她对裴春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她感觉裴春雨就像是她精神上的丈夫。如果有几天不见裴春雨她的心就会像长草了一般乱得不行，她总会借故到活动室来看看他，哪怕只说几句话她也会感到心安。自从那次求吻被拒以后，她收敛了自己的行为。她不再奢求跟他有肌肤之亲，只要能一直保持这种姐弟关系她就心满意足了。如果裴春雨因为别的事儿用钱她早就答应了，可是为了帮另一个女人还钱她不愿意。昨天晚上她想了很久，她心疼裴春雨，不想看着他那么难受，才决定把钱借给他的。
　　“太谢谢姐了。”裴春雨感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先不用谢我，就怕这钱你用不上。高杜鹃她妈不会就这么容易让你过关的。你先问问杜鹃她妈吧，我上班去了。”说完，李春梅走了。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几天来压在裴春雨心头上的那块大石头瞬间不翼而飞。他的心情就像早上的太阳那么明媚，那么灿烂。他真想现在就去成品车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高杜鹃，但他还是忍住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中午，中午休息的时候再告诉她吧。
　　“春雨哥，今天晚上你可以睡个好觉了吧？”王春莹看见裴春雨心情变好，也替他高兴。
　　“嗯，我要美美地睡上一觉，把这几天的觉都补回来。”
　　“你会不会做梦把杜鹃姐娶回家？”王春莹笑嘻嘻的看着裴春雨。
　　“你这小丫头，连你春雨哥的玩笑都敢开了。”裴春雨假装板着脸，心里却没有一点怨王春莹的意思。
　　裴春雨一上午什么工作也没做。一直把王春莹当成小孩子的他，今天却像遇到了一个老朋友一样跟她天南海北地唠个没完。直到午休的铃声响起，他还像是意犹未尽似的。这在王春莹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你是先吃饭还是先找杜鹃姐？”王春莹调皮地歪着脑袋问。
　　“你说呢？”裴春雨笑呵呵地反问。
　　“你早就等不及了吧。”王春莹揶揄地说。
　　“哈哈哈，知我者，春莹妹妹也。”裴春雨大笑着冲出了活动室，他嫌走路太慢，几分钟的路，他竟然骑上了自行车。他兴冲冲地来到成品车间，拉起正要吃饭的高杜鹃就往门外走，根本不顾人们向他投来的好奇目光。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刚走出车间的大门，就两眼放光地说：“杜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钱借到了。”
　　“借到了？从哪儿借的？”高杜鹃非常吃惊。
　　“朋友们给凑的。”裴春雨知道高杜鹃对李春梅有戒心，没有跟她说实话。“你今天回家就跟你妈说，我明天就把钱拿来。”裴春雨显得迫不及待。
　　高杜鹃也很兴奋。“好，晚上我就告诉我妈。”
　　裴春雨下午开始编辑下一期厂报的稿件，大好的心情激给他发出了很多灵感，下班时，他重新检查了一遍新编的稿件，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一篇篇优美的文稿竟是出自他的手笔。
　　下班以后，他像往常一样站在办公楼前等高杜鹃。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即使不和高杜鹃一起回家，他也要在这里跟她打个招呼再各自回家。这几天，李兰天天来接高杜鹃，他就改在楼上的窗前目送着她俩走出厂大门。可是，今天不一样，他相信高杜鹃一定会第一时间把借到钱的消息告诉她妈，他是站在这里等好消息的。
　　然而，当李兰和高杜鹃快走到近前的时候，裴春雨看见李兰投向他的目光不仅依然冷漠，还带有狠厉。像是看见了仇人，而高杜鹃却低着头。本想上前打招呼的他却呆在那里。出什么事儿了？难道高杜鹃没有把借到钱的消息告诉她妈？不会呀，这么大的喜讯她不会不对李兰说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像李春梅猜测的那样：即使借到钱，李兰也要把他和高杜鹃分开。看着李兰和高杜鹃远去的背影，裴春雨的心又一次坠入深渊。看来他和高杜鹃的事儿是真悬了。
　　高杜鹃在路上埋怨李兰。“妈，你怎么那样对春雨呢？”
　　“我哪样了？我要是给他好脸，他更没完没了地纠缠你了。”
　　“妈，人家春雨已经借到钱了，你又说晚了，你这不是坑春雨吗？”
　　“这怎么是我坑他呢？是他先说借不到钱我才答应老蒋家的。我不能答应了人家又反悔吧？”
　　“反悔的事儿你做的还少啊？”高杜鹃反驳道。“春雨说得对，就算我们借到钱，你也会想其他办法拆散我们俩的，对不对？”
　　“他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懒得听。”李兰毫不在乎。
　　“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妈呢。”高杜鹃无奈地嗔怪道。
　　“我这个妈怎么了，时时刻刻都在为你今后的幸福日子着想。你还小，长大你就知道妈的苦心了。”李兰振振有词。
　　高杜鹃无奈，只能跟着李兰往家走，走着走着她发现她们走的不是回家的路。“妈，你走错了，咱们家在那边儿。”
　　“我知道，你跟我走就得了。”昨天，李兰和赵英花商量了半天，定下了一条计策。她相信裴春雨和高杜鹃两个小毛孩子不管怎么翻腾，也难逃她俩的手掌心。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俩走过了小城里的那条唯一的大街，来到城东头山泉公社的大门前。
　　“咱俩上这儿干啥？”高杜鹃问。
　　“赵秘书在里面等我们呢。”
　　“我不去。”高杜鹃掉头就走。
　　“你必须去。”李兰拉住高杜鹃就往里面走。
　　高杜鹃往后使劲，李兰硬把她拖了进去。
　　赵英花早已打开办公室的门等在那里，看到她们进来连忙笑着招呼：“嫂子，杜鹃，你们来了，快请坐。”
　　李兰把高杜鹃推到了前面。“我就不坐了，一帮孩子在家等着吃饭呢。我这个丫头钻了牛角尖，你帮我开导开导她。”说完，把高杜鹃推到了赵英花面前，转身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