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二次围攻大沙坪

　　当夏楚中第79军和彭位仁第73军在大沙坪、桂口市之前与日军鏖战时，杨森第27集团军则在崇阳周围徘徊。
　　通城与崇阳方面预定的突击攻势均因日军已经明白国军攻击重点并提高警觉而失去意义。
　　薛岳此时则寄望于在投入相当的援军之后，攻击部队能利用现有的有利位置完成攻击任务。但此时攻击部队已经达到作战能力的极限。利用现有位置冲进大沙坪并非绝无可能，在第一次围攻中，王甲本第98师与柳际明第77师就多次冲进大沙坪的市街中心。但是国军缺乏攻坚的火力，无法有效消灭日军的据点工事，所以日军得以躲在碉堡据点之中，尽情发扬其高密度火网，造成国军攻击部队的惨烈死伤。王甲本师虽有一个平射炮连支持，但是因山区大雾弥漫，2门37平射炮反而不显实用，攻击部队在最需要的攻坚利器重炮、平射炮、掷弹筒、战斗工兵、空援与高爆炸药上，只有微不足道的笺笺之数。
　　薛岳一直陶醉在第一次长沙会战的胜利中，他以为日军不堪一击，他以为只要精神上优胜于日军，即使没有重武器也是可以打败日军的。薛岳的矛盾就在主观上亟欲打败崇通间日军，客观上又无法获得重武器。他在这个矛盾体中无法解脱，最高长官无法解脱困境必然导致官兵无辜丧命。第一次围攻大沙坪失败后，薛岳没吸取教训，他不去从装备上改良部队，而是继续督促百战困乏的轻步兵再继续攻取大沙坪，试图以精神战力压倒物质劣势。
　　在通山方面攻势停滞之后，第8军赵锡田第3师被薛岳抽出，暂由第70军李觉军长指挥，与唐伯寅第19师一同开往崇阳。第70军在27日开达羊楼洞与崇阳之间，待命投入攻击。
　　这支部队就是第二次进攻大沙坪的生力军。
　　12月25日，薛岳电令彭位仁军长改变布署，以汪之斌第15师与杨汉域第20军负责崇阳，桂口市方面的攻掠，柳际明第77师再度转用于大沙坪攻势。彭位仁军长奉到薛长官电话之后，即督促第15师汪之斌师长继续向桂口市挺进，第15师第44团攻克石城湾外围的南山板据点，日军不断以小部队逆袭，汪师陷入激烈混战，攻击缓慢。柳师则向杨家畈、崇南亭、乌龟嘴挺进，争取侧击第45联队侧翼，策应大沙坪方面攻势。
　　12月26日，薛岳电令杨汉域第20军、彭位仁第73军、夏楚中第79军限期克复大沙坪、桂口市。并以电话通知各军长援军已到，汪之斌第3师在仰天窝，唐伯寅第19师到七石岭，各部应排除困难，努力猛攻。26日夜，薛岳电令夏楚中军长以王甲本师、罗启疆师再攻大沙坪，限27日午后完全占领。夏军长这次以王师主力扫荡大沙坪的外围据点，补充团攻沙塘，第294团攻铁柱港，第292团攻鼓鸣山，第293团控制在赛公桥为预备队。李棠师第837团再度被拨给第79军，夏军长以第837团配合罗师第244旅破坏大沙坪、桂口市、羊楼洞之间的交通，使第23联队与第45联队不能互为呼应。至于大沙坪核心阵地则以新到的生力军罗师第492团主攻，罗师第491团负责进攻桂口市。
　　12月26日，崇阳方面日军第47师团冲出1个大队突破夏炯第133师，杨森第27集团军无意强攻崇阳，所以让夏炯师撤退。崇阳与石城湾之间的道路又被日军夺去。
　　12月27日拂晓，第15师汪之斌师长率部奋勇推进，日军在桂口市外围的游动兵力缩回桂口市。下午，第45团冲进黄土岭日军阵地带与敌争夺据点，第43团围攻白沙岭，暂由汪之斌第15师指挥的第229团则在公路设伏，伏袭了日军的一支小汽车分队，毁汽车4辆。汪师长并组织奋勇队夜袭桂口市。
　　罗启疆师主攻桂口市的第491团，一举突破到桂口市当面金城山北端，大沙坪当面的第492团攻占牛角尖。战力完整的王甲本师补充团连克石机头、虎形山及沙塘等据点，李棠师第835团则攻占大獐山，继续向铁柱港攻击前进。国军攻部队在山头间浴血奋战，缓慢而痛苦地向大沙坪与桂口市推进。
　　12月28日深夜2时，日军第23联队由石城湾、桂口市全力反扑，汪之斌师和第229团与日军全线激战，日军以炮兵掩护进攻麦窝附近的第43团及第44团的接合部，汪之斌师长督队努力抵抗，终于28日傍晚将第23联队击退。第43团继续向白沙岭日军据点进击，抢占岭上日军土堡两座。柳际明师第231团此时则再度占领桃源岭阵地，日军多次组织反攻，均遭击退。
　　28日中午，关麟征总司令认为大沙坪当面攻击部队兵力分散，电话命令罗启疆师第491团调往大沙坪当面，桂口市由柳际明师负责进攻。
　　28日傍晚，杨森第27集团军获丁炳权第197师报告，称日军第40师团由通山出兵一个联队进援大沙坪，杨森总司令立即电话通知彭位仁军长，指出该军位于杨芳林方面侧翼可能有失。薛岳获报后直接命令彭军长将汪之斌第15师抽出，转用杨芳林、白霓桥。彭军长得到报告后停止对第23联队的围攻，部队调整态势对杨芳林方向警戒。汪之斌第15师连夜向杨芳林疾进。
　　汪师29日拂晓已到达预定阻击线，结果第27集团军证实日军援军之说系情报错误，杨总司令于29日深夜2点电话告知彭军长日军并无援军，要彭军长再将汪之斌第15师调回桂口市当面。
　　彭军长的攻击布署屡次被战区与集团军打乱，这回又让激战中的汪之斌第15师空转一圈，自然愤怒。
　　汪之斌在电话里对彭军长说：“这是打的腩仗，还嫌我们不累，还嫌我们死的不快是不是？”
　　彭位仁说：“你对我发牢骚顶个屁用，我只是传达命令。”
　　“你是军长，你是我的上司，命令从你那儿来，你叫我的部下空转几十里又回到原来位置上，你以为这是上操呀，这是打仗，失去机会就要死人的，要死很多人的，你们再这样搞，老子就各搞各的，谁的腩叫都不听了！”
　　“之斌兄，你说话注意点啊，上司的话再怎么错你也不能说是腩叫，你不要军纪了？”
　　“老子是湖南驴子，老子就这样！”汪之斌说完就摔了电话。
　　彭位仁愣在那头，汪之斌向他发火真的是冤枉了他啊，命令来自集团军，集团军又来自战区长官部薛岳，根子在薛岳那儿。
　　在汪之斌师徒劳奔波于白霓桥与桂口市之间之际，柳际明师第229团持续对石城湾与白沙岭发动攻击。
　　29日拂晓，第229团迫近石城湾阵地的城防铁丝网带，但是缺乏工兵作业，无法继续推进。日军以大队级兵力反扑，遭第229团迎面击退。
　　30日晨间，汪师主力回到石城湾，桂口市之间。彭军长明白攻坚成效甚微，于是命令汪师长将重点摆在交通破坏上。汪之斌生气归生气，命令还是要照办的，一面派部队警戒，一面将主力派去破坏交通。
　　柳际明师调整布署，第229团由石城湾正面抽回，改向桂口市行牵制攻击，第231团继续在桃源岭与日军激战，第230团则向崇南亭攻击前进。
　　12月28日，李觉第70军主力已经开到崇阳大沙坪之间。薛岳在获悉李觉军如期抵达之后，立即将李军投入石城湾，大沙坪间的攻击战。李军长令赵锡田第3师向大沙坪，桂口市之间攻击前进，唐伯寅第19师向石城湾攻击前进。彭军的问题依然是李军的问题，李军依然没有带来急需的攻坚炮和工兵。没有攻坚炮弹，没有工兵，来再多的兵也是来一堆预备尸体。
　　唐伯寅的19师是个能征惯战的师，他们一来就开抵桂口市大沙坪之间，立即索敌攻击。日军第23联队正以汽车运送半个大队前往大沙坪，并以战车2辆掩护。唐师立予截击，将该股日军击退。赵师则向桂口市攻击前进，在周家祠、王家、易博士岭一带与日军争夺据点。
　　12月29日下午，王甲本第98师补充团在激战后力克铁柱港，歼敌200余人。通城日军意图窜向大沙坪，被王甲本第98师三路伏兵冲杀打退，溃回通城。同时，李棠第140师第837团攻占乌龟嘴。夏楚中军长见大沙坪外围据点之攻掠完成的差不多了，于是将第837团集中在大沙坪东南的峨嵋岭，罗启疆第82师第246旅占领大沙坪西南的牛角尖阵地，准备一举围歼大沙坪内的第45联队。
　　薛岳此时已在通城、崇阳周围集中了4个军，9个步兵师，官兵近6万员。其中王甲本第98师、赵锡田第3师、唐伯寅第19师、汪之斌第15师、柳际明第77师均为夙负盛名的精锐部队，而大沙坪、桂口市、崇阳等地仅日军第36旅团的第23联队和第45联队约8000人而已。只是第36旅团凭险据守在布置良好的阵地之内，而且火力强大，国军虽然兵力庞大，但是分散在日军各据点之前。杨汉域第20军在崇阳白霓桥方面全无进展，进攻消极，彭位仁第73军第15师、第77师，李觉第70军第19师与第82师第244旅集中在桂口市、大沙坪之间，第98师与第82师第246旅在大沙坪当面，第140师则在通城当面。
　　薛岳决心对指挥官再作调整，统一攻击部队再次全力进攻。
　　12月30日，薛岳下达电令重新分配攻击任务，令李觉军长统一指挥杨汉域第20军与唐伯寅第19师主攻白霓桥、崇阳城、石城湾。彭位仁军长指挥第73军、李棠第140师第835团、赵锡田第3师及罗启疆第82师第244旅负责石城湾、大沙坪、桂口市之攻掠。夏楚中军长则指挥李棠第140师主力、罗启疆第82师第246旅、夏楚中第79军两个补充团及王甲本第98师攻掠通城。
　　彭位仁军长奉命指挥大沙坪围攻战之后，仍以汪之斌第15师负责桂口市的攻取，柳际明第77师则再度指向桃源岭、崇南亭及田家嘴。原本已经在大沙坪正面就位，但疲乏不堪的王甲本第98师，则转向通城方面，配合李棠第140师索敌攻击，变相地抽出战场休息。
　　汪之斌知道这件事后就生气地对彭位仁说：“你的布置看不懂啊，王甲本又不是你的部属，这么照顾他？”
　　彭位仁也生气了，他说：“你又不是军事家，要你看懂做啥？”
　　“你这军长仁义啊，你是要把自己部队打光了就服周是不是？”
　　“之斌兄你是下级，你要注意你的言辞，我已经忍让你很久了，知不知道？”
　　汪之斌搁下电话不说话了。
　　夏楚中军长在获命卸除大沙坪攻击任务后只留下罗启疆第82师第244旅及李棠第140师第835团归彭军长指挥，自己率王甲本第98师转向通城。
　　沉寂已久的崇阳方面战事经薛岳重行分配，由李觉军长负责指挥，李觉军长接获命令后颇棘手，因为他是湘军将领，实在无法指挥第20军这支老川军。所以李军长只令自己的唐伯寅师向石城湾攻击前进，杨汉域第20军则假托“相距过远，部队位置态势均不明了，与该军无线电台素未连络”，电呈薛长官请杨副长官代传命令，崇阳方面的攻势无从统一指挥。
　　李觉一边暗暗推脱一边说：“这是搞鬼事啊，叫我去指挥骄悍的川军20军，那还不如杀了我，杨汉域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是他指挥？”
　　李觉的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往外说。
　　12月30日，唐伯寅第19师一股作气攻进石城湾，力克石城湾车站。日军退入边缘据点坚守，唐师占据车站后就一筹莫展了，他们缺乏攻坚的重兵器，对那些躲在碉堡中的日军无可奈何。
　　12月31日，罗启疆第82师第244旅再克田家岭，取得大沙坪方面的攻击跳板。彭军长令柳际明师和罗启疆师第244旅开到大沙坪两翼，准备以生力军的锐气，一股作气攻克大沙坪。赵锡田第3师及汪之斌第15师也在桂口市当面集结。各师均将师中数量可怜的所有迫炮集中起来，准备一举突破，但官兵们心里明白，许多人将永久地躺在地上，再也看不到新年的朝霞了。
　　31日晚间9点，彭军长发出攻击讯号，赵锡田师、柳际明师、第244旅官兵在夜色中自阵地跃出，向日军碉堡奋勇冲锋。柳师以第230团策应，第229团强攻桃源岭，第231团直取崇南亭。李棠师第835团攻击田家嘴，赵锡田师在第15团的掩护下以第9旅冲上易博士岭、芙蓉岭。罗启疆师第244旅力克田家岭之后，与逆袭日军反复争夺，战况惨烈。
　　1940年元月1日晨，柳际明师第229团奋勇冲上桃源岭与日军血战，第231团冲进日军在崇南亭的核心据点中，白刃冲杀，反复争夺。第231团3度冲进日军据点，但均遭集火打击退出。第835团路续攻占路边黄、近口铺，转而侧击崇南亭。
　　主攻桂口市的赵锡田第3师第9旅猛烈进击，连克易博士岭、芙蓉岭，日军大举反扑，两军在芙蓉岭前展开惊天动地的肉搏战。芙蓉岭在1日拂晓一度失守，但在夜间11时又被国军夺回。汪之斌第15师第43团在1日午夜1点潜进白沙岭，破坏障碍物。拂晓日军遁入碉堡中顽抗，第43团硬是以手榴弹与剌刀将日军从碉堡中挖出，于1日下午3时力克白沙岭。4时日军以2个中队藉炮兵掩护反扑，白沙岭又失。夜间9点第43团分途围攻，猛烈冲杀，再将白沙岭夺回。日军残部据王家牌楼据点，第43团屡次攻坚均未得手。第43团先头营王营长亲率步兵1连附迫炮两门绕攻桂口市，王营长到桂口市后先以60迫炮轰击日军，步兵连突进到街市南口，日军据点与游动轻战车组织浓密火网才将该连挡下。第44团主力于下午2时攻抵桂口市街南端，也被日军火网挡住。该团见攻坚无望，只好转向破坏石城湾、桂子口之间公路。
　　元月2日下午1时，彭军长再下总攻令。但各路攻坚部队已达能力之局限。桂口市当面的汪之斌第15师第43团第1营张定华代营长见攻坚无望，营内官兵伤亡甚重，绝望之余亲率残部向日军砖碉冲锋，被扫射重伤。第43团仍然无法攻克桂口市。柳际明师229团于3日拂晓将桃源岭西侧据点完全占领，日军在飞机掩护下以半个大队反复冲锋，柳师长令第230团第2营顶上，该营白刃出战，猛然冲进日军之中混杀，激战半日之后第2营干部死伤殆尽，士兵伤亡200余员，第2营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第231团在3日拂晓力克虎形山，随即向崇南亭侧面冲击，但是日军火网浓烈，又将第231团挡下。柳际明师达到攻击力量的最后限度。
　　元月3日3时，赵锡田师第9旅突破桂口市金城山据点之外围障碍，日军退入碉堡抵抗，悲剧重演。赵师战士的剌刀手榴弹冲不破日军碉堡，攻势在金城山据点前僵止。罗启疆师第244团在攻占田家岭之后，也无法往大沙坪再踏一步。
　　元月3日下午6点，薛岳见攻击僵滞，再度下令更改作战序列：
　　李棠第140师第835团与罗启疆第82师主力(附第4军迫炮营)均归罗启疆师长指挥专攻大沙坪，杨汉域第20军着归杨森副长官直接指挥。第70军、第73军归李觉军长指挥。第70军、第73军可先攻掠桂口市之敌，再歼大沙坪之敌。并令第70军、第73军、第20军等三军均应受李觉军长统一指挥。
　　彭位仁军长黯然交出大沙坪方面的指挥权，第二次大沙坪围攻战在伤亡惨重败局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