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绝路（九）

十一

昨晚峰子用红葡萄酒给李果儿压惊，一晚上过去了，李果儿的脸色还是像红葡萄酒似的。不知是肚里被酒精烧得难受，还是睡眠时间太少，一副没精打采恹恹欲睡的模样，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刚见到她时，她正端着脸盆站医务室里发愣。这家伙今天只穿了一件粉红的背心，一条灰白色的牛仔短裤，估计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早啊，昨天谢谢你了。”说话的声音都没劲儿了。
“谢了十几遍了，算了吧，把我都罗嗦烦了！”
“嗯。”李果儿晃悠着走了两步，站住了。用手挠着后脑勺：“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事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看看她脸盆里的洗发膏洗面奶和梳子，试探地问了一句：“毛巾？”
“哦！是！是毛巾！”于是，又回屋里找毛巾。
“你喝多啦？”
“嗯。喝了两瓶葡萄酒，现在还难受呢。”
“那小子疯了？怎么让你喝那么多？”
“不碍他！我自己喝的。讲小时侯的故事，讲着讲着就多了。”李果儿从屋里出来，扭过身把脊梁对着我，“打两拳，清醒一下！”
我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两拳，差点儿把她砸倒在地。
“实在！真实在！”李果儿龇牙咧嘴地说。然后“欧！欧！”叫了两嗓子，走了。
“有病！”我心里嘀咕一句。
“没事儿就帮我升级吧！”
我不得不佩服，都喝成这德性了，还惦记着游戏。而且还是一女的。
想想人家给我花那么多钱买了装备，自己几乎就没玩儿过，也确实有点儿不好意思，就用自己的“日月斩”进了游戏练级。
李果儿洗完头发回到宿舍，果然精神了许多。狠狠地用毛巾在头上擦着，擦够了就把脑袋抡来抡去，甩的我脖子后面，显示器上到处都是水。
“你站电扇前面吹吹不就干得快了么？”
“好主意！”李果儿搬把椅子坐到落地扇前面，把风扇开到了三档，吹的满屋子都是风声。
“主任！你和峰子讲什么故事讲那么入迷啊？”
“别问了！我小时侯命不好，要不是命不好，还喝不了那么多酒。你就别刺激我了，行不？”
“行。”我老老实实玩我的游戏。靠！她不告诉我，倒和峰子说了半夜！
“你自己玩吧！我困得不行，再睡会儿！”
“那我出去！”
“你以为我赶你走啊？”李果儿瞪我，“我可没那么多忌讳的！你现在不练什么时候练啊？回到家，你老婆又管你了！”
我不好再说什么，其实心里很别扭。这要让倪洪涛看到，成什么了？两个手下，在工作时间里一个玩游戏一个睡觉，还男女共处一室！
“玩儿吧！”李果儿毫不客气。吹干了头发，倒头便睡。我目不斜视地盯着显示器，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屋里传出李果儿均匀的呼吸声。我把头歪了歪。
电视上，书上，经常看到女人对男人的评价：“没一个好东西！”我觉得我就够是好东西了，原来也不是好得那么彻底。不少朋友都佩服我，说林放可是难得的正经男人，估计能作到坐怀不乱！看来，我的坐怀不乱只能是局限于形式。能作到心里坐怀不乱，我不见得有那本事。我明知道现在歪脑袋对不起李香香的感情，对不起李果儿的信任，我还是把脑袋摆斜了。尽管我也有负罪感。
她规规矩矩的把双手放在胸前，左腿别在右腿上，斯斯文文地睡着。如果不是我在，她是不是四仰八叉的，还难说。她的身段儿很美，是哪种前凸后翘细腰长腿的身材，而且很白，雪白的白。和李香香不同的是，李香香是健康的白，粉白粉白的。
李？香？香？脑子里想起这三个字，我“斩钉截铁”的把头摆正。
“你怀疑我心中有鬼，我就偏不能让你看不起！”我站起来，把我的游戏人物移动到怪物密集的天空之城入口出，按住打怪键，拿过电脑桌上的大半瓶易拉罐饮料在鼠标上一压，起身出了屋子……

刚刚跨出李果儿的宿舍，人影一晃，一个女人走进了医务室。
李香香！
我吓了一跳。他妈的！我干嘛非要在这时候吓一跳啊！可后悔已经晚了，因为我心里有鬼，不自然地露出了恐慌。
“你怎么了？”
“没怎么，玩游戏了，以为是老板来了呢，吓我一跳！”我故作狡猾地一笑。
“我钥匙丢家里了，妈出去了，我回不了家！”
我解腰里的钥匙。
“喂！你怎么跑了？”李果儿突然在屋里大喊。
李香香目无表情地看着我。
医务室里除了我的钥匙响，再没有别的声音。李果儿宿舍里，起床时床的咯吱声，穿拖鞋的趿拉声，无精打采的走步声，响成一串儿。听的好真啊！
李果儿站到门口时，我暗叫一声：坏了！
李果儿披着散乱的头发，穿着紧身的背心，趿拉着拖鞋露着溜光的双腿，惺忪的双眼在那一刹那猛地睁开了。
“弟妹啊？”李果儿亲热地叫了一声。
李香香一句话没说，很自然的向我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我无精打采地坐到椅子里，心乱如麻。
“坏了！弟妹误会了！”李果儿也有些惊慌失措。
“没事儿！”
“什么没事儿？一看就知道发火儿了！你别进来，我换衣服找她解释去！”
“小心眼儿！不用麻烦你，我一说就行了！”
“我看没这么简单！女人的心思我懂！”
“真没什么！我下班给她一解释就行！”
其实，有人家李果儿什么关系？人家是无辜的，没必要去解释。倒是我老婆神经兮兮冤枉了人家。我实在不好意思叫人家去解释，可是，我是多么的希望李果儿给她解释清楚……
“你就别硬撑着了！你说一百句，也比不过我说一句！我去认认弟妹，也看望看望你妈！你妈对我还有恩呢！”
我傻看着李果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人家进了宿舍我才憋出一句：“谢谢昂！”
李果儿刚进了宿舍，又蹿了出来。笑笑：“我就这德行的去吧！我一换衣服，更显得我刚才不正经了！”
“没事儿。”
“有事儿没事儿我也得去啊！”
“谢谢昂！”
李果儿突然放声大笑：“就这两下子还舌战群妞呢！怕老婆都怕成这德行了！谢谢昂！谢谢昂！”
我嘿嘿傻笑，努力幽默了一把，“什么叫怕？这是爱情！”
“我为了你的爱情，豁出去了！回来你可请我吃饭啊！”
“没问题！”
“你家在西门里多少号？”
“二十四号！”
“等我好消息吧！”李果儿这会儿不没精打采了。简直是神采飞扬地娉婷而去……
我自己也会解释，并且能真真假假找出大堆理由证明我的清白。但是，我非常清楚李香香的本事，无中生有、指鹿为马、三十六计、样样精通……更为头疼的是，她知道我也有那本事。如果让我去解释，我就是说破了嘴，她也不会相信。

果儿，虽说是妖艳、开放、二百五，但绝对善良！我要说的只有两个字：感激！
投其所好，我向倪洪涛请了一个钟头的事假，预支了六百块钱，赶到建设银行办了汇款手续，把李果儿和我的升级点数买到了最高上限。片刻之间，我和李果儿变成了游戏里的顶尖杀手……

将近中午二点，李果儿才回到单位。嬉皮笑脸的，去时穿的短装也换成了鲜艳时髦的服饰，肯定是办完正事又跑街上采购了一番。她一见我就笑：“回家吧，陪你老婆去吧！被我摆平了！”
我不能再像《卖拐》里的傻厨师那样，只会说“谢谢昂！”昨天她谢我，现在我谢她，基本也快扯平了。
“你看看游戏吧，看我给你升了多少级？”
“多少？”她风风火火地钻进宿舍。
“自己看。”我掏出摩托车钥匙往外走。
“你老婆人不错！真不错！”
我甜甜地一笑，出了屋子。
突听李果儿在宿舍里发出“嗷”的一声尖叫。“林放！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谢谢昂！”
我又发出甜甜一笑……

我妈已经休息了。李香香正穿着粉红色的大灯笼裤，举着一条黑色的紧身汗衫在立柜镜子前摇来晃去地观赏。
“看！你那个大二百五给我选的货，怎么样？”好快的变化！
“嗯！行！一看就是个二百五选出来的！”我点点头。
我很想知道，李果儿耍了什么二百五手段，使的李香香和我化干戈为玉帛。可又不方便问。再一想，算了，管她说什么呢？高兴就是了！她这一场说合，连我多日来给李香香造成的不满，全部抹平了！
“你倒是潇洒啊？我生那么大气你也不怕？”香香瞪我。
“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有什么好怕的？”
“切！你正不正的，反正是气我了！”
“那是你小心眼儿，碍我屁事儿了？”
“总之气我这么多天就是不行！你赶紧哄哄我，要不然我还找你打架！”
“怎么哄？给你买个棒棒糖行吗？”
“你抱抱我！”
“贱！”我翻着白眼去客厅倒水，她追过来给我一脚……

下午，我和李香香睡了一觉。睡醒后无所事事，懒懒地躺床上不肯起来。屁股对着屁股，她往后给我一巴掌，我往后给她一拳，这就叫吃饱了撑的，或睡饱了精神的。“贱人”，可能就是这么来的，实在是贱得没法形容！
“林放！你给我出来！”老妈在客厅里喊我。
“李香香打我呢，不让我动！”我大声嚷嚷。
“你先出来，我问你点儿事儿，回去再打！”我妈对跳桑巴还算看的开放，对于午睡时间到儿子媳妇屋里串门还是很封建的。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妈早就在客厅里等，听到我们打架，确定我们醒了才叫我的。李香香坐起来狠狠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红着脸叫：“起！”
我乖乖地到客厅里，和老妈面对面坐好。
“李果儿这孩子不错啊！”
“不错什么呀不错！你瞧她穿的那身衣服！”
我妈贼兮兮地看看门口，悄声对着我耳朵说：“你瞧别人不好，你媳妇呢？你看看她那鱼网袜子，那是袜子么？遮不遮露不露的，一看就是流氓穿的！”听到香香正向外屋走，赶紧把嘴闭住了。
“说什么呢？李果儿怎么了？”香香傻瞪着眼坐在我身边。
“那还用问？肯定是咱妈不死心呗！”我胸有成竹地说。
我妈严肃地问：“她说峰子不是正路人，不敢和他来往。这吕峰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就是开舞厅的吗？怎么了？”
“你别替他遮遮掩掩的！李果儿本身就爱跳舞，他开舞厅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道。”
我妈又贼兮兮凑过来：“他舞厅里有妓女是不是？”
“我又不去舞厅，我怎么知道啊？”再想想，峰子的事我若是一问三不知，那显然是“放屁”，我说他没什么吧，我妈肯定还要给李果儿撮合。要说厉害了吧，我妈又肯定不让我和峰子来往。反正李果儿知道他是黑社会的不敢和他谈恋爱，这事万万成不了，干脆就承认点儿错误算了，也断了我妈做红娘的心。
“可能是有。那舞厅两个老板，峰子管打架，那一个管人事。现在的娱乐事业啊！不找点儿偷偷摸摸的事儿，不来钱！”
“你说，要告诉李果儿，峰子是被他的同事逼的，你再劝劝峰子在找个安分的事儿做，这李果儿会不会看上她啊？我看她对峰子印象还不算差劲！”
“算了吧妈！”我真是烦透了。“人家都说不行了，你就别逼人家了！”
“不行！你把吕峰给我叫来！我劝劝他，让他找个正经事儿做，再追追李果儿！我看这俩人都该找个伴儿了，本质又都不坏，长得也挑不出毛病！”
“我不管！”我抬屁股就走。
“兔崽子！一说正事儿你就走！香香，你说呢？”
“我啊？我不知道。”
“完了，都不管我了。”我妈抱怨。
走了没几步，听到我妈走到了电话机那里，哗啦哗啦地翻电话本，赶紧又走了回去。
我妈真给峰子打电话了。“峰子！我给你办的那事儿，你想怎么着啊？”
“我想？我想结婚呗！她看不上我，我有什么办法？”
“你看，你看！”我妈瞪着我，“和你胡说的一样吗？”
骂完我，我妈赶紧扭头对准话筒出主意，“你要想让人家喜欢你，你就把你那乌七糟八的舞厅买卖辞了！找个正经生意，我再给你说说！”
“那谢谢啦！姨！亲姨！”
“你现在过来，我给你讲讲！”
我能体会峰子的心情，那是又激动又害怕啊！听我妈讲讲，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现在啊？我在北京呢！回来！回来我找您去！”峰子激动地喊。
“啊？那么远？那就等等吧。回来就找我！”
“行！我说姨！……你给我讲的时候，能不能挑些重点的说啊？”
“你他妈的找什么不自在？你嫌我烦了是不是？”我妈火了。
“哈哈哈哈哈哈！”峰子在那头开怀大笑……

晚饭后，李果儿给我发了条短信：“足背上的伤口，几天拆线？”
我回复：“十四天。”
片刻后，她又发来短信：“怕你家母老虎又误会，不敢直接打电话了。问你拆线的事，是看看手机是不是你拿着。你送的礼真好！我正玩儿着呢，谢谢！”
我笑了。
“谁啊？干吗偷着乐？”李香香问我。我把手机放在她眼底下让她看，她也扑哧地笑了。
“这二百五！你送什么礼了？她又谢你！”
“看她冒险来排除误会，我感激她，花一百块钱给她的游戏升到头了。”想想还是别扭，接着说：“现在她不用练级了，省的三更半夜再给我打电话让我带她！”
“一百啊？花就花吧，她不是也给你买衣服了么？别沾人家便宜。你就自己计划着花钱就行，现在咱不好过。”
看着李香香满不在乎的神情，我心里又吟出一句：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