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通城攻坚

　　薛岳在设想冬季攻势时，就计划安插两把战刀楔入日军稻叶四郎第6师团，关麟征集团军为左翼战刀，杨森集团军为右翼战刀，他们一前一后插入第6师团心脏，将其置于死地。
　　会歼第6师团的战斗关键在于攻克通城坚城。
　　长沙会战一结束，关麟征就派夏楚中第79军所属李棠第140师、罗启疆第82师及王甲本第98师面对通城占领阵地一线展开，监视稻叶四郎第6师团动态。
　　关麟征将夏军长和三个师长召集到集团军总司令部谈话，他说：“夏军长是你们的头，他是从排长干起的，参加两次东征和北伐战争。抗日战争爆发后，率部开赴淞沪战场，入列我第15集团军，那时，夏军长还是个师长，亲率第98师与日寇精锐部队苦战于罗店、月浦、宝山一线达两个多月，重创日军，获嘉勉四等云麾勋章，升任第79军军长。夏军长升任军长后，就带了你们这三员虎将军，带了你们三个雄师。”
　　关麟征走到李棠身边说：“李棠师长你参加过山西忻口会战、晋南横岭关伏击战等战役战斗，在你的带领下，140师由备受歧视的黔军杂牌，迅速成长为一支令日军闻风丧胆的抗日劲旅。第一次长沙会战期间，你140师独力抗击日军一个师团，激战五日，迫使日军改变攻击方向。你140师继而又主动出击，攻占要道上的南楼岭，继续侧击、截击日军，使其不能完成奔袭任务，为会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战后，第九战区对参战部队战绩进行考评，你140师以‘确保九岭原阵地，三面受敌，独立支撑，断敌归路及补给，稳定鄂南全般战局’，名列战绩‘最优师’，这也是所有参战部队所获最高评语。”
　　关麟征一边说一边看着李棠，他继续说：“李棠你真的不错啊，会战后，你荣获二等宝鼎勋章，840团团长牟龙光荣获四等宝鼎勋章，837团3营营长傅鼎臣、835团1营营长张承颜荣获六等宝鼎勋章并晋级为中校，他们可都是贵州人啊！837团团长徐定远以下荣获奖章奖状者达195人。你们师在战斗中伤亡失踪官兵1631人，但被你们师毙伤的日军远高于此数，日军仅在麦市一隅，遗尸即达三千以上。”
　　关麟征这时候又走到罗启疆身边说：“罗启疆，你是82师的创始人，也是82师的灵魂人物，你的82师是著名的虎賁师。我早就听闻你治军有方，在川黔湘一带久负盛名，几次招兵买马，很多人慕名而来，三个月之内就聚集8000之众。你训练新兵也很有办法，他们不懂左右，就让他们穿上左脚草鞋、右脚布鞋，然后草鞋、布鞋地叫口令，几天下来也居然步调一致。然后再混合整编，老兵带新兵，一月下来已有了军容。”
　　罗启疆说：“谢谢关总司令夸赞，罗启疆做得还不够。”
　　“罗启疆，你不要谦虚，是行就是行！你还能能独具慧眼，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欧百川投靠你时，正是政府通缉要犯，但你不以为忤，大胆任用落难英雄，等到政府对欧解除通缉后，则大大方方把欧放到了参谋长的位置，淞沪一战，欧百川能量大释，使你的独立34旅得到了‘猛将军，神兵旅’的荣誉称号。”
　　“你82师从招兵买马到新兵训练、到日常训练，这支军队凝聚着你毕生的精力，承载着你保家卫国的梦想，可以说，这支队伍就是你的生命。现在，我又要你上战场了！”
　　最后，关麟征来到王甲本身边说：“王甲本你可是我军响当当人物啊，人称‘硬仗将军’，淞沪会战，你的98师是全国第一支赶赴上海的援军，1937年8月22日晚，日军第3师团、第11师团及第8师团一部，从川沙、狮子林、宝山等地同时登陆，向宝山、罗店、浏河之线南犯。宝山、罗店一线的战斗空前惨烈，堪称‘血肉磨坊’。国军将士用血肉之躯与舰炮、飞机、坦克、战车配合的日军血战4天4夜，上千将士壮烈牺牲，下级军官和士兵伤亡达三分之二，旅、团长伤亡达半数以上。你王甲本亲临第一线，带领所部官兵打退日军的5次冲锋，一举收复月浦。此役，你98师9000余人，伤亡4960人，包括年仅28岁的第98师3营营长姚子青。一场血战下来，从你王甲本身上取出了31块弹片。”
　　王甲本暗暗称奇，这个关将军记性又好人又细致，对下级竟然这么了解。
　　关麟征继续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了解你啊，这都是因为你太突出了，你的部队以纪律严明、骁勇善战著称。你治军严格有方，曾下达‘四杀’禁令，临阵逃避者杀！无故扰民者杀！官兵同赌者杀！奸淫妇女者杀！这四杀令好啊，让你带出了一支钢铁奇兵！”
　　关麟征把面前这四人一一述说以后就来了一个笔挺的敬礼，他说：“我代表薛长官和我自己向你们敬礼，这次冬季攻势，你们肩负着重任，希望你们发挥以前那种敢打硬仗的精神，和日军决一死战，这也是我和你们谈话的目的。”
　　夏军长四人“啪”的一声给关长官回敬一个军礼，然后说：“保证完成任务！”
　　罗启疆师长派第433团在大沙坪附近游击，他们多次伏袭日军，歼敌100余人，对当地地势有清晰的了解。12月5日，关麟征在接受战区作战计划后，决定以王甲本师与李棠师齐头并进，直逼通城。预定王师首取大沙坪，李师攻取通城和铁柱港。
　　通城位处要冲，为薛岳第九战区急欲克复的首要目标，还在长沙会战前的1939年4月起，中国军队就对通城展开多次攻势。1939年4月30日，第99军第92师梁汉明师长配合由赣北调来的第98师发起突袭，力克通城县城，日军以战车掩护1个联队拼死反扑，通城复陷。
　　关麟征对李棠说：“通城可不好打啊，我们曾经有两个师攻陷过通城，可是，日军一个联队打回来，又把通城打回去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李棠说：“这我当然知道，现在只我一个师打通城，即使打下了，守不守得住也是个问题。”
　　“你这么信心不足呀？”
　　“报告总司令，这不是我的信心问题，我的信心自始至终都是满满的，我考虑的是实际问题，如果力量悬殊太大，我信心再足也是空搭。”
　　“不管如何，先执行命令吧。”
　　“是，总司令，李棠就去布置，”李棠说完敬个军礼转身就走了。
　　李棠走了，关麟征却还在想李棠提出来的问题，他也无法解答，我们的计划为什么和实际有差距呢？
　　10月，日军1个联队沿湘鄂公路大举南犯，途经鸭笼山，守军李棠第140师1个连血战3昼夜，与阵地共存亡。日军久攻鸭笼岭不克，只好转攻苦竹岭，被来援的夏炯第133师击败，退回通城。夏炯师与鸭笼山守军会合时，曾吉林连长已战死，阵地中仅余8名士兵。
　　夏炯看着一山的死尸，心中感慨万千，都是父母生养的啊，他们才多大，也就十七八岁吧，或者二十几岁吧，人生才开始就结束了，他们甚或还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有的人或许还没吃过几回猪肉，这该死的战争就让他们去了天国。这些人是为保卫国家而死的，国家会记住他们吗，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呢，有人会来埋葬他们吗？
　　夏炯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就是自己，已经做到师长一级大官了，将来是个什么结果，也是难料的。
　　夏炯的外号叫做“夏大刀”，打仗出了名的勇敢，现在，他站在鸭笼山上看着曾吉林连一地的尸体，再看看阵地前满山的日军尸体，自己的勇敢又算得了什么呢？
　　10月11日，第79军军长夏楚中令王甲本第98师与李棠第140师两路夹攻通城，王师、李师在大雨中与日军反复争夺通城外据点锡山、赛公桥等地，战况惨烈。王师并以炮1团第5连炮击通城，击毁敌弹药库两座。这一战，日军伤亡千余人。
　　冬季攻势之前，薛岳令夏楚中第79军先行攻掠通城。12月11日，夏楚中令李棠第140师对通城东门展开突击，罗启疆第82师控制岳阳通城之间公路，孤立日军。第140师李棠师长令第835团利用坑道作业攻击通城东北角，第840团攻击通城正面石背寺，第837团强攻通城外据点高冲，以阻绝稻叶四郎第6师团援军。
　　李棠将徐定远叫到身边说：“定远哪，这一仗能不能打胜就看你了，我们没有炮火，日军却有碉楼有机枪扫射，你要想点办法，尽量做到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徐定远向来就是个有办法的人，他向李师长保证说：“请师长放宽心，徐定远一定完成任务。”
　　回到营地后，徐定远叫来几个营长开会，他说：“长话短说，我们13日晚一定要拿下高冲，日军在高冲建有碉楼，每个碉楼都有几挺机枪守着，要拿下高冲就一定要炸掉这些碉楼。13日晚半夜开始行动，1营和2营从两面夹击高冲，先秘密潜伏到日军碉楼下，然后将手榴弹从射击孔扔进碉楼把碉楼炸了，有多少个就炸多少个。”
　　13日午夜，第837团徐定远团长令第1营及第2营两面奇袭夹攻高冲，徐团缺乏攻坚火力支持，1营长和2营长带着英勇的官兵乘夜匍匐至敌人碉堡之前，将手榴弹强塞进机枪射口爆破碉堡。李棠第140师的82迫炮连也猛烈射击，炮火映红了半边夜空。战到拂晓时分，徐团已经攻占高冲日军据点3处。第840团牟龙光团长则一股作气攻克通城外石背寺据点，逼向通城城墙。第835团陈肃团长率部向通城城郊锡山潜行，但不幸被日军察觉，日军在黑夜中对第835团疯狂盲目扫射，使该团无法接近城垣。
　　日出后日军第11旅团发扬火力优势，李师攻击部队不得不进入郊区丛林间暂避，攻势停滞。
　　李棠在树林里走来走去，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日军炮弹充足，只要你一动，他的山炮、野炮就铺天盖地袭来，一颗炮弹飞来，就死伤一堆人，他没有炮火压制日军啊。
　　城外的据点虽已打下，若要攻城，那就是大难题了！
　　在陈肃团突袭锡山意图被察觉之后，李师长将该团抽出调到牟龙光团正面，猛攻日军城防阵地。师属迫炮连炮轰通城，日军颇为慌乱。
　　李师长打电话给陈肃团长说：“你那里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把握攻下城防阵地？”
　　陈肃说：“报告师长，如果没有日军增援，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就是说把握不大是不是？”
　　“是这样的，一旦他们的增援上来了，我们就会遭遇极大的困难，要攻下可怕是不可能了。”
　　12月14日，稻叶四郎第6师团以一个大队进逼高冲，徐定远团长沉稳布置第1营占领公路旁侧要地，准备伏袭。当日下午3时日军援军以轻装甲车4辆带头浩浩荡荡奔向高冲，徐团第1营潜伏路旁，在战车通过之后突然发扬火力强烈射击，日军秩序大乱，死伤枕藉。后续部队在战车掩护下向徐团第1营反击，但急切之间难以展开部队攀登高地，只好龟缩路边狼狈仰射，且战且退。
　　一个叫许特里的射手对班长说：“刘班长，你猜猜，我刚才打中了什么？”
　　刘班长说：“还能打中什么，无非就是人么。”
　　“我告诉你吧，我一枪打中了一个日军小官的卵子，只见他中弹以后捂着胯下乱跳，我又瞄准他的胯下给了他一枪，把他那只捂着胯下的手给打穿了。”
　　“那你喜什么喜，那个小官不还是活着吗，你为什么不去把他的卵子割下来小炒一下吃了。”
　　“班长你说笑了吧，那又不是猪卵子，如何吃啊？”
　　阵地上的人听见了他们说的话都笑了起来。
　　次日，日军在战车掩护下再度全力进犯，战车在前面用机枪开路，日军步兵在后跟进，第1营寡不敌众，且战且走。徐团长见状，忙率该团主力去阻击，才击退日军。
　　15日夜间李师工兵爆破铁柱港大铁桥，成功阻隔了日军。
　　铁柱港铁桥被炸断之后，李师主力就停留在铁柱港当面监视通城日军，日军在铁柱港屯弹积粮，支应大沙坪方面大战，李师虽然也想偷袭，但苦于无法敌前渡河，只好继续与日军对峙。
　　12月17日，由岳阳方向进援的一个日军大队也被罗启疆第82师挡住，日军通城守军第11旅团完全孤立，只有凭借城防工事死守不出。
　　李棠师长在击退日军援军之后，展开攻城作战。李师官兵在毫无炮兵支持的困境下轻装爬城，遭日军炮火射击，伤亡甚重。
　　没有重武器，这城如何攻啊？李师长见攻城不利，援军无望，日军又随时可能出城与其援军形成夹击，李师反而处于恶劣位置，只好率部逐次后撤到通城东南丘陵地带，与敌相持。
　　李棠感觉到无奈，这轰轰烈烈的攻城战就只能罢休了，不是官兵不尽力，也不是官兵不效命，完全是武器不如人啊，我军如有炮火掩护支援，打下一个小小的通城，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12月20日，李师奉薛长官电令对高冲再度发起攻势，苦于日军已经严密布置，而且据点坚固，攻击完全没有效果。李师长虽然紧张，但也无从以战术取胜。
　　薛岳越过两级官长，把电话直接打到了李棠师部，他说：“李师长，你的攻势发起了没有？”
　　李棠回答说：“已经攻了几次。”
　　“结果如何，攻下来没有？”
　　“没攻下。”
　　“为什么？”
　　“他们的工事太坚固了，火力又猛，我们要是有大炮就好了，日军就是欺侮我们没炮火。”
　　“怎么没炮火，迫击炮不是炮火？”
　　“薛长官，对于日军工事，迫击炮是挠痒痒的家伙啊！”
　　薛岳不说话了，他搁下了听筒。
　　双方一直僵持到26日，这天上午，通城内日军突然出击，李师长立即令牟龙光第840团跃出侧击，日军大败，在炮兵掩护下溃回通城。
　　1940年1月1日凌晨，李师长奉第9战区命令，主动再攻当面日军第11旅团。李师长乘日军疲困疏于防备之际，占领了通城周围的杜婆岭、张家山据点。1月11日，李师主力夜袭寒婆山与鼓鸣山，激战两昼夜，全歼守军百余，力克要点。日军多次反扑寒婆山，均遭击退。
　　通城攻坚战偃旗息鼓，事后，李棠总结这次作战说：“本师在长沙第一次会战对抗日寇第33师团，激战五日，迫令敌攻击顿挫，别由友军正面南窜。但精忠化碧，战士虫沙，难免过份伤亡，今战后不过月余，新兵初补，战技欠精，元气未复，亦不投入剧烈战场。因此战力殊难发挥，亦情势使之然也。而国军装备，缺乏远战武器，飞机更少，常受精神上之威胁，似此对敌坚固据点城垣之攻击实感手足无措，因此除采暗夜突击手段外别无他法，此实忠义之气发扬至极，应不惜一掷血肉之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