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阴霾散尽，阳光明媚。这天，秋生和春兰正在田里干活，邻居家小孩跑来告诉他：“叔叔，回家吧，有人找你。”
　　秋生放下手里的活，说：“春兰，咱一块儿回家看看吧。”
　　他们抄了条近路往家走，刚进村口儿，秋生老远看见在自家门口，停着一辆银灰色小轿车，他心里直犯嘀咕：“谁呢？”
　　秋生疑疑惑惑进了家，一个小伙子坐在院子里正和父亲聊天，看来他们聊的很投机，赵秃儿满脸笑容。秋生上前礼貌地问：“您找我啊？”
　　小伙子听到声音，猛地站起来，激动地说：“哥，我可找到你啦。”说着紧紧抱住秋生，秋生有些懵了，他打量着小伙子，只见小伙子面露微笑，剑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睛，像刚洗过的葡萄，水汪汪的晶莹剔透，白净的圆脸，带着一对生动的酒窝，他上身穿了件藏青色夹克衫，下身牛仔裤，足穿登山鞋，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秋生挠挠头皮，咂了下嘴，问：“你是？想不起来谁了。”
　　小伙子亲切地说：“哥，我是黄河龙啊，怎么把我给忘啦？你还记得几年前在省会挨打的那个小乞丐吗？”
　　秋生茅塞顿开，兴奋地说：“龙龙！想不到，真想不到……不是在做梦吧？”在秋生的记忆里，黄河龙是个又黑又瘦的小孩，面前的黄河龙今非昔比，判若两人，难怪秋生认不出他。
　　“哥俩快到屋里唠。”赵秃儿热情地催促说。
　　秋生挽着黄河龙的手一块进了屋。赵秃儿把春兰叫到一边难为情地说：“春兰，人家孩子大老远来了，怎么着也得吃顿饭吧，眼下缺吃少喝咋办呢？”
　　“爹，我想办法。”春兰说完拿了竹篮走了。
　　秋生和黄河龙落座之后，相互客套一番，秋生问：“龙龙，看来你这几年混得不错啊？都开上车啦。”
　　“还行吧。”黄河龙诚恳地说，“要不是大哥相助哪有我今天啊，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秋生谦虚地说：“何谈大恩大德，区区小事不值一提，这几年在家干啥啦？”
　　“从省城回家的第二年，在台湾的舅爷来我们村建了个肉食加工厂，刚开始的时候，我在厂里干点苦力活儿，慢慢地熟悉了厂里的工作程序，舅爷就提拔我当他的副手，而且资助我搞起了养鸡大棚，为肉食厂提供原材料，一年下来赚十几万块钱，但是随着肉食厂产品销售量不断增加，作为原材料的毛鸡缺口很大，供不应求，所以我首先想到了你，按照你留的地址找你来了，你是我的恩人，给我一次报答的机会吧。”
　　秋生听了黄河龙的话既高兴而激动，瞬间他冷静下来，心里想：“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黄河龙好像看透他的心思，说：“哥，你有什么顾虑吗？或者不信任我？”
　　“不……”秋生急切地解释说，“弟，你千万甭误会。是这样的啊，两年前，我在收音机里听到养野鸭的广告，不顾家人的反对一意孤行，结果上当受骗了，赔了个倾家荡产，现在一提养殖的事，我心有余悸。”
　　黄河龙沉默了。此时，赵秃儿提溜着一兜红枣进屋了：“咱这穷旮旯，也没有稀罕吃头，枣儿是俺这特产，叫金丝小枣，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我们那边有卖的。”黄河龙说着起身让座，“大爷，您坐。”
　　赵秃儿把红枣放在黄河龙跟前，摆摆手说：“俺不坐了，你哥俩唠吧，俺到外面看看，别让小孩们弄坏了车。”
　　赵秃儿走出院门，正好看见几个小孩往车上爬，其中一个小孩已经爬上了引擎盖，他赶紧说：“快下来，快下来……”
　　小孩们好像很害怕赵秃儿，大概是因为他胡子邋遢的老脸吧，小孩们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他，慢慢地溜下车，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赵秃儿喊着：“小心点，别摔倒。”
　　春兰挽着一篮子东西回来了，篮子里有白菜，萝卜还有一把绿油油的菠菜，一瓶白酒，这些东西都是从她娘家“借”来的。赵秃儿和春兰到厨房张罗着做饭，叮当乱响的切菜声，惊动了黄河龙，他进了厨房制止说：“大爷、嫂子，你们不要忙活了，我们一块到城里的饭店去吃，一家人在块儿热闹热闹。”
　　“这……”春兰犹豫着，“你大老远来了好孬在家吃顿饭吧。”
　　黄河龙把春兰手里的菜刀夺下，放在菜板子上：“嫂子，今天我不走，下顿再尝你的手艺还不行吗？”
　　“要不，就依了龙龙吧。”赵秃儿打了个圆场。
　　黄河龙启动轿车，秋生一家人上了车，轿车缓缓离开村子，赵秃儿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坐轿车，感觉新鲜和好奇，轿车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行驶又稳又快，他不但没有感到颠簸之苦，反而觉得很舒服，一个劲儿直咂嘴。
　　几十里路程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轿车停在了一家豪华大酒店门口，赵秃儿下了车觉得有点晕，晃悠了一下，春兰急忙扶住他。赵秃儿多年没来城里了，他惊讶地发现城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先脏乱而参差不齐的街道，现在平坦宽阔了，两边高楼林立，商贾云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赵秃儿看着眼前的景象感慨不已。
　　走进酒店大厅，赵秃儿两眼不够使了，东瞅瞅，西看看，大厅里装饰的古朴而典雅，厅中央一棵仿制杏树，枝繁叶茂，繁花似锦，以假乱真；厅两边千奇百怪的山水盆景、盆栽精致无比；头顶上一盏大圆球式的彩灯有规律的上下左右旋转着，一束束五彩缤纷的光，把大厅里装点成炫幻世界，这一切不仅让赵秃儿眼花缭乱，叹为观止，就连秋生也一脸茫然，没想到在这弹丸之地的小县城，竟然有如此豪华的酒店，他的思想受到了很大地冲击。这两年，秋生忙于养鸭子，窝在穷乡僻壤就像井底之蛙，信息闭塞，目光短浅，今天大开眼界了。
　　黄河龙要了个包间，几个人宾主就座，赵秃儿说：“在这儿吃顿饭得不少钱吧？”
　　黄河龙笑了笑，答非所问：“大爷，您喜欢吃什么？点吧。”
　　“随便吃点就行。”赵秃儿坐在那里显得有些拘谨。
　　“这样吧，”黄河龙对站在一旁侍奉的服务员说，“最高标准。”
　　秋生拦挡说：“弟，没必要。”
　　“哥！”黄河龙声音发颤，“当初我要饭的时候被人欺负，是哥出手相救，给我买吃买衣，还给我买了回家的车票，要不是你，我或许早已客死他乡了。”
　　赵秃儿听得一头雾水，看看秋生，又看看黄河龙，再看看春兰，最后问秋生：“怎么回事？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爹，没啥，小事。”
　　“哥。在你看来是小事，可对我而言不是小事，一辈子也忘不了。”黄河龙感情饱满地诉说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赵秃儿表示同情之后，说：“咳，孩子不要老是记在心里，助人为乐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
　　说话间美酒佳肴粉墨登场，酒斟三巡，菜过五味，黄河龙的话切入主题：“大爷、哥、嫂子，我这次来了却一个感恩的心愿。”黄河龙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几沓钱，放在秋生面前，“这点钱略表谢意。”
　　“弟弟，这可不行。”秋生把钱退回去，“说实话，哥现在是缺钱，不怕你笑话，我一家吃饭都成问题，但这钱我绝对不能要。”
　　赵秃儿也说：“龙龙，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给个三百四百的就行，你哥俩的情谊深啊。”
　　黄河龙沉思片刻，对秋生说：“依我看这样吧，哥，咱俩合伙建个养鸡场，你出地皮和劳务，我出资金，盈利了咱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亏了本全算我的，这样总算行了吧。”
　　秋生知道黄河龙变相的给他钱，但再也无法推脱和拒绝了，眼含热泪，激动地紧紧抓着黄河龙的手说：“太感谢弟弟啦。”
　　一家人高高兴兴吃过饭，又在城里转悠了一通，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装了一后备箱，直到日落西山，他们才打道回府。
　　回到村里，街上一个耍猴的，锣声阵阵，大人孩子围了一圈儿，轿车过不去，黄河龙轻轻按了下喇叭，人们把目光投过来，惊奇地发现赵秃儿一家坐在车里，赵秃儿隔着车窗玻璃向人招手，此刻他心里仿佛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车上坐的不是赵秃儿一家吗？”一个小媳妇说。
　　“可不是咋地，听说秋生的朋友，看样子挺有钱的。”
　　“废话，没钱开小车吗？咱这十里八乡你见过几辆小车。”
　　“秋生有个趁钱的朋友，时来运转了。”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人们背地里说啥的都有。
　　黄河龙住了两天要回去了，临走的时候他对秋生说：“哥，养殖场建好了给我发封电报，我好把鸡苗运过来。”
　　秋生满口应承，等送走了黄河龙，秋生回到屋里，赵秃儿正拿着钱喜极而泣：“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爹，钱再多不是咱的。”秋生郑重地说，“这钱您先保管着，除了公事花钱，一分也不能动。”
　　赵秃儿脸一沉说：“你把爹当啥人啦？”
　　春兰打趣地说：“爹，穷了大半辈子了，先暖和暖和手吧。”
　　“等你挣了钱，也买辆小车拉着爹出去转转，看看，一辈子不白活。”赵秃儿期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