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鸭子断食好几天了，饿的呱呱直叫，实在没办法了，秋生决定把鸭子一次性处理，于是四处找买家，俗话说屋漏偏逢连阴雨，秋生越是急于出售，那些鸭贩子越是“卡脖子”，末了秋生心一横，含泪把鸭贱卖了。
　　卖了鸭子换回几百块钱，秋生一算里出外开，白搭功夫不说，整整陪了两千元。两千元对秋生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他第一次创业就受到了重挫，秋生开始一蹶不振，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成天游手好闲，破罐子破摔，仿佛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春兰也感到了绝望，浑浑噩噩，除了叹息就是掩面而泣，日子在稀里糊涂中度过。
　　岁月无情，它不会因人的失意或灾难而停滞不前，太阳日出日落，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不老时光永远坚守着它亘古不变的旋律。
　　又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辛勤的农人们开始了春耕生产，在田野上播撒新的希望，而秋生似乎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他被昏暗的心情牵制着无法自拔，春兰多次劝说和鼓励也枉然，赵秃儿看秋生懒散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这天他实在憋不住了，冲着秋生大发雷霆：“不争气的东西，遇到点难处就自暴自弃，男子汉应该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才是。”
　　秋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他有些接受不了，但又不敢顶嘴，任凭父亲急风暴雨般数落。
　　春兰在一边看着公公训斥秋生心里也不好受，她说：“秋生，爹说的对，你该醒醒了……”
　　“你有啥资格说我！”秋生窝着一肚子火正没处撒，春兰的话点燃了导火索，“结婚好几年了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
　　春兰没想不到秋生竟然说出这种话，她愣愣地、木木地立在那里，突然痛哭着向门外跑去。
　　赵秃儿狠狠地打了秋生一巴掌：“混账东西。”
　　秋生捂着火辣辣的脸，呆呆地看着他爹。
　　春兰回娘去了。
　　夜里秋生躺在冰冷的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些年的坎坷经历一幕幕呈现在眼前，让他挥之不去，使他深陷痛苦之中。冷静下来，秋生为自己的行为和言语自责，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秋生一夜未眠，第二天老早就从炕上爬起来，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他草草地洗了把脸，朝赵秃儿的房间喊：“爹……”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秋生推门进去屋里没人，他又到院子喊了几声仍没人答应，秋生在院子里直转圈，自言自语地说，“这么早下地干活去了，不能啊，地里也没要紧活儿，上哪里去了？”秋生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匆匆出了门，一路小跑来到娘的坟地，看见爹趴在坟头上睡着了，秋生心如刀扎，他抡起巴掌在自己的脸上猛搧起来。
　　赵秃儿一遇上伤心事就到妻子坟茔，向妻子诉诉苦，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昨天他生了秋生的气，自个儿喝闷酒，越喝越痛心，越痛心越喝，结果喝醉了，晕晕乎乎来到妻子的坟茔，盘腿坐着跟妻子诉说心中的委屈，说着说着趴在坟头上睡着了。
　　“爹。”秋生跪在父亲跟前，“儿不孝，惹您生气了。”
　　赵秃儿惊醒了，慢慢翻过身，重重地喘了口粗气，秋生闻到浓浓的酒味，惊异地问：“爹，你喝酒了？”
　　赵秃儿神志模糊地说：“哼哼，酒是好东西。”
　　秋生把父亲背回了家，赵秃儿由于喝多了酒再加上夜里着了凉病倒了，一连几天高烧不退，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秋生急的在屋里团团转，有心把春兰接回来，但又没脸去，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春兰回来了，秋生喜出望外，一把抱住春兰：“都是我不好，在气头上说了让你伤心的话，你原谅我吧。”
　　春兰冰冷着脸，轻轻推开秋生，说：“听说爹病了，我过来看看，待会就走。”
　　“春兰，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秋生，我不记恨你。”春兰认真地说，“我想好了，咱们还是离婚吧。”
　　秋生像被马蜂蛰了似的，目瞪口呆：“你说啥？”
　　“其实，在结婚之前，我和你说过，这辈子也许不能生孩子。”春兰痛苦地闭上眼，尽量掩饰着泪水，等心情稍微平复了又说，“跟那个畜生的时候曾怀过孕，意外流产，医生说……”春兰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秋生再次紧紧地抱住春兰，说：“这些我都知道，不在乎，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啥也不在乎。”
　　春兰被秋生的话感动了，但她心意已决：“你对我的爱是真挚的，我心里明白，可我不能自私，害你一辈子啊。”
　　“春兰，你是不是嫌弃我啦，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和我分手啊？”
　　“秋生，你咋这想呢？我是真心的，你还年轻再找个女人为你传宗接代。”
　　“你不肯原谅我吗？”秋生抓着春兰的手恳求说，“原谅我好吗？我一定争口气，重头再来。”
　　赵秃儿迷蒙中听到秋生和春兰的最后几句对话，他强打精神说：“春兰，爹求你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春兰点点头，秋生深情地在春兰脸上亲了一下，赵秃儿赶紧把头扭到一边，但他心里敞亮了许多。
　　春兰那天被秋生的话气跑了，跑到一个僻静地方大哭了一场，然后擦干了眼泪回了娘家。春兰娘正在下饺子，一见到春兰喜滋滋地说：“这闺女真有口福，闻着味来的，快回去叫秋生过来一块吃。”
　　“他吃过饭了，不用叫他啦。”
　　春兰娘看女儿脸色不好，心疼地说：“咳，苦了你。”
　　春兰爹放羊回来了，他把羊赶进羊圈，摘下帽子拍了拍身上的土，朝屋里喊：“老婆子把脸盆拿来。”
　　春兰娘冲春兰说：“看看你爹，放几只羊有功劳了，开始使唤人啦。”
　　春兰倒了半盆水给爹端过去，春兰爹瞥了一眼春兰，没好气地说：“和秋生吵架了？”
　　“没有……”
　　“唉，真不让人省心。”
　　“嗐，我说你爷俩在外面磨叽啥啊，饺子出锅啦。”春兰娘一边捞饺子一边说。
　　热气腾腾的饺子摆上了饭桌，春兰爹斟了一杯酒。他喜欢喝酒，一天不喝浑身难受，几十年如一日无酒不吃饭。他年轻的时候是个酒疯子，逢喝酒必醉，醉了不是摔盆子砸碗，就是骂大街，春兰娘成天担惊受怕，但又管不了他，直到孩子们大了，他才改邪归正不再耍酒疯了，但酒是照喝不误。春兰爹喝酒不在乎肴和酒好孬，只要是酒就行。这两年条件好了，心气也顺了，喝酒的频率也大了，从每天一次提升到一日三餐，有时候喝不过瘾，睡觉前扯着酒瓶子灌两口，否则睡不踏实。春兰娘起初苦口婆心劝说，但无济于事，后来也就任其自流了。
　　今天春兰爹只喝了一口，就把酒泼了，春兰娘见状不解地问：“咋啦？犯啥病？”
　　春兰坐在一边不吃不喝擦眼抹泪，春兰娘看看春兰爹，又看看春兰：“今儿，你爷俩这是……”
　　“问你闺女。”
　　春兰娘转过脸问春兰：“出啥事了？”
　　春兰本来不想告诉娘，但经不住娘再三追问，于是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轻描淡写地说了，春兰娘听罢劝慰女儿：“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两口人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互相谅解一下不就完了吗，可不能怄气，吃完饭赶紧回去。”
　　“回去？”春兰爹一瞪眼珠子，将饺子碗往饭桌上一蹾，“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说得轻巧，这回儿赵秃儿不好好说道说道，决不让春兰回去。”
　　“春兰她爹，这是孩子们的事，你就不要跟着瞎搅和了。”
　　“你这是说啥话，孩子受了气你不但不袒护，反而胳臂肘子往外拐，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春兰见爹娘为自己的事吵起来，她赌气跑出屋，就听春兰爹怒吼：“站住。”春兰爹气呼呼追出来，“走出这个院子砸断你的腿。”
　　春兰打小害怕爹，爹一发脾气，她心里只打颤，春兰直愣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回屋里去。”春兰爹命令式地说。
　　尽管春兰性格倔强，但面对咆哮的父亲，她只有惟命是从，很不情愿地回屋里去了。
　　两天过去了，春兰爹本以为赵秃儿或秋生登门谢罪，把春兰接回去，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春兰爹有些沉不住气了，只发牢骚：“我说咋地，赵秃儿爷俩和咱耗上了，哼，看看谁耗过谁。”
　　春兰娘嘴上没说啥，心里老大不高兴：“这就是你赵秃儿的不对了，秋生要强不来，你赵秃儿为了孩子就不能弯一下腰，两个犟种互不相让，吃亏的还不是孩子吗。”春兰娘尽管这样想，但她或多或少有些生秋生的气。
　　春兰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和深思熟虑，她决定和秋生离婚，并且将这个决定告知父母，春兰爹表示大力支持，而春兰娘则坚决反对，她语重心长地说：“婚姻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说散就散啦，因为鸡毛蒜皮的事离婚，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再说了你和秋生真的没有感情了吗？”
　　春兰低头不语，心里翻江倒海，过去自己做了不齿之事，秋生不但不嫌弃，反而用真爱融化了她封冻的心，她枯萎的人生才有了焕发蓬勃的希望。然而，另一种情绪折磨着她，那就是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的不孕症。秋生的话像刀子狠狠扎在她心上，同时也把她惊醒了，为了爱才会放弃，她不能因为自私而误了秋生的幸福生活，想到这些的时候，春兰感到心里豁然开朗。
　　吃早饭的时候，邻居二婶来家串门儿，拉呱才知道赵秃儿病了，春兰娘拿了些鸡蛋，说：“回家吧。”
　　春兰看了一眼父亲，犹豫不决，春兰娘说：“甭管他，有娘做主。”在大是大非面前，春兰爹总是甘拜下风。
　　现在云消雾散，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