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我们的秘密

　　“小美怎能那样对爷爷？那男的到底是哪家的啊？嫂子，我可和你讲，她姑父好不容易找的关系，让小美初三留一年，要这么虚度下去，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欣美的姑妈迁怒地说道。
　　在所有亲戚的声讨下，欣美的母亲似乎有了点茫然，总又觉得添油加醋的成分太多。“小鸿这孩子不挺好的嘛！”一脸为难的神色，自顾自言自语。
　　“以后让他不要来我家，不许你和他见面。”欣美的父亲把饭碗往桌上一甩，便径自走进了房间。
　　一直搞不懂父亲那阴郁的脸是摆给谁看的，原来一切还是因为子鸿。“不见就不见。”欣美有些愕然，赌气似的朝房间吼了一句。
　　也许欣美的父亲压根就听不到，只见欣美的母亲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和子鸿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外面的人这样，家里的人也是这样？反正你们都觉得我见不得人似的。”再也没有心情吃下去，一副懊恼的愁容。
　　“谁让我们家没有男儿呢？家里的条件又不好，只能任由其他家门指手画脚。”母亲却好像很理解似的，也许在她的内心一直存在着那份期望，期望着欣美有个好的开始。
　　“不读书你能干什么呢？始终低人一等！”现有的境况，读书似乎是欣美唯一的前途。
　　母亲说的道理，欣美无法辩驳，甚至没有资格去辩驳，因为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决定自己要走的路。
　　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此时的欣美也只能选择沉默。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弱小到别人的口水都能淹死自己，弱小到似乎不得不接受自己并不喜欢的命运。
　　子鸿有近一个星期没有来过了，一下子觉得内心很空。闲下来的时候，大脑里想的尽是子鸿的音容笑貌。就算子鸿说的话她并不是全部都认同，但只要是子鸿对她说的，她都觉得是一份十足的关怀。
　　“现在所有的家门都把小鸿当个坏人，但不管怎么说，我倒是挺喜欢他的。他身上光一点就值得你学习，他和我说过，他也不喜欢读书，但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欣美的母亲轻叹着说道，一丝失落的神色。
　　“我读不读书和子鸿有什么关系呢？这帮亲戚我真怀疑他们的脑子进水了。”鄙夷的言语，尽是无奈的心酸。
　　“是啊！和小鸿有什么关系呢？”欣美的母亲苦笑了下，突然无意地斜了眼欣美，边说边用手指向了房间。
　　母亲的意思，欣美很明白。母亲是怕她的话万一被父亲听到，那将又会是一场悲催。
　　父亲的耳朵隔了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到呢？欣美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转念一想：“难道我说错了吗？本就是大脑进水了。”
　　这么多年来，家族的安排总有一种凌势的感觉，也许相对偏弱的人家，本就没有多少自尊。自始至终，欣美的母亲都不想逼欣美过紧，若真是放弃复读，尽管有遗憾，其实在村里也是见惯了的适应。
　　“小鸿这孩子我挺喜欢的，你是不是喜欢他啊？”母亲突然微笑着问道，那好奇的眼神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充满兴趣。
　　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觉，这个问题仿佛一下子直通到了欣美的心坎，任凭脸上热得有些发烫。“妈，你说什么呢！”不想接受那种感觉，却又不舍得辩解似的，便故意撅起嘴朝母亲打闹过去。
　　“不喜欢啊？反正我瞒喜欢的。”欣美的母亲呵呵地笑了起来，“他马上复读了肯定能考上大学，到时你要是连个高中或中专都不是，就怕人家还看不上你呢！”看着自己女儿貌似羞愤的样子，用手指轻推了下她的头故意讥笑着。
　　“谁要让他看上了啊？”
　　“他要是能看上你，我倒觉得是件好事。”欣美的母亲有意佞笑着贬低道。欲起身准备去厨房，做出一副懒得管你的姿态。
　　看着母亲起身离开，刚才的问题，心里似乎还在纠缠。看了下镜中的自己，两个脸颊红彤彤的，双手不禁摸了下，似乎比刚才还热。
　　“我真的喜欢子鸿吗？”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纠结——却又是美滋滋的。
　　母亲怎会舍得贬低自己呢？不过母亲所说的，似乎是她不得不承认的现实。忽然很想见到子鸿，一种急切的感觉。
　　也许见面了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这些日子子鸿对她所说的，便是子鸿对她所期待的。
　　好想做一个子鸿心目中所期待的女孩子，这种想法突然莫名的强烈。
　　
　　成为“公敌”的子鸿，这一个星期都没有见到欣美，惶惶不安的感觉。在这份不安中，又有一种强烈的期盼。
　　傍晚，子鸿总是提早去水库赶鹅，只怕欣美先行了一步。他总是夜色降临才返回，只想在水库里多呆一会，一直呆到欣美家的鹅被赶回去。
　　一种无法言喻的等待，而每次等来的却是欣美的母亲。自己的存在，也许是对欣美的一种伤害。起初，子鸿见到欣美的母亲到来，便赶着鹅尽量绕开到另一块草地。
　　也许欣美的母亲早已觉察到了子鸿的不安，那天她有意把子鸿留了下来。
　　本以为自己影响了欣美，甚至一度自责。尽管自己的初衷都是美好的，然而这份初衷毕竟是禁不住现实的人言可畏。
　　那种“人言可畏”发生在子鸿的身上，子鸿自是一种无谓的坦然，然而发生在欣美的身上，那就是一种人性的残忍，尤其是在她最为失意的时候。
　　“婶子，让你失望了。我不仅没劝好欣美，反而是这样的结果。”子鸿略带忧愁地说，说完轻轻地低下了头。
　　“小鸿，我从没有怪过你！见到你和小美能玩得来，其实我打心里高兴。小美的脾气臭，和你在一起反而听话多了。”欣美的母亲一脸温和地说道。
　　欣美的母亲一直很认可子鸿，子鸿是有感觉的，也是打心底地尊敬她。只是她说的话，子鸿没有感到任何惊讶，亦谈不上惊喜，也许现实早已造就了那份无奈。
　　“开学也就一个月不到了，你还是要帮我劝劝她。只要她肯复读，我也不准备让她干什么活了，可以收收心就好。”
　　何尝不想劝她呢？该怎么劝呢？这一个星期欣美就好像被软禁了一样，子鸿更是把自己那份不安的心给禁锢了起来。
　　“婶子，我会劝她的。我也希望欣美可以过得开心点，有个好的心情去读书。如果欣美在家无聊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到水库边看看书，反正我这几天下午都在这里。”
　　似乎自己不能再肆意地放纵，欣美家肯定是不能去的，之所以如此说，也许子鸿更想表达的是：“其实我们都应该给欣美一份自己的空间。”
　　明白了子鸿的言外之意，欣美母亲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也许她并不擅于开导自己的女儿，但她却懂得了一味的管束并非治愈的良药。她相信子鸿，也相信时间，也许在她心底对欣美的那份信任从未改变。
　　子鸿总觉得欣美的母亲对自己很是亲切，只是这份亲切让子鸿有时都害怕辜负了那种信任。
　　骄阳似火，难得会珍惜这份热情。第二天，子鸿总有一种预感，预感着欣美的到来，于是他整个下午都呆在了水库。
　　再也熟悉不过的风景，也许不同的心情去看便是不同的味道。也许很多美丽的风景更需要自己去定义，更要看你是和谁去定义。
　　也许最吸引子鸿的是那一片葱郁的茶林，子鸿坐在那里，欣美来到了身边。
　　相视一笑中，似乎看淡了所谓的烦扰。相视一笑中，似乎增加了动人的妩媚。
　　子鸿和欣美静静地坐在一起，看着眼前那再也熟悉不过的景色。沿着水库的沙高林是白鹭的天堂，白茫茫一片，水库里的鸟影此起彼伏，库埂上的树荫里蝉鸣深幽，亦是无限乐趣。
　　整个下午欣美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母亲中午的那个问题会念念不忘？想要去否认，却又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
　　“我喜欢上子鸿了吗？”
　　也许子鸿早已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欣美，最为感动的也许便是那一份娇羞。
　　欣美觉得子鸿炽热的眼光仿佛要燃烧了自己，而子鸿更是沉浸在欣美的含情脉脉中。
　　一起在树荫里捕蝉，一起在草滩上放鹅，一起在水库里游泳，一起坐在水闸的石墩上洗脚……这一天似乎是他俩这一段日子最为开心的一天。
　　喜欢的感觉，也许无需去问，慢慢地感受就可以了。自然中夹杂着一份懵懂，一份为你改变的懵懂。
　　“如果我不读书了，你会讨厌我吗？”欣美轻声地问道。
　　“在你没有找到最该做的事情之前，不要轻言放弃好吗？”轻轻地抚着欣美的头发，子鸿无意于劝与不劝，他更希望欣美可以坚信自己。
　　“你讨厌的，我肯定学会去改变！”欣美轻咬了下嘴唇说道，只是觉得心里想说的应该是，“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我讨厌你不开心，知道吗？不管你复读不复读，我不能陪你的时候，你都要开心起来。”子鸿轻捏了下欣美的鼻子，似是一种欣慰的感触。
　　“我争取不会让你讨厌的！以后这个水库就是我们在一起的秘密好吗？”
　　“嗯！你和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