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三猴子自从在圈儿河被裴春雨打了耳光之后，并没有痛定思痛，反而对裴春雨更加怨恨。他恨裴春雨离间了他和大民子的关系，让他在山泉酒厂失去了靠山。他恨裴春雨和罗明是师兄弟，本来找罗明为他报仇，却被罗明打了耳光。他恨裴春雨使用强硬手段逼迫王小明供出他，让他挨了一顿暴打。他根本就不去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多行不义在先，裴春雨的惩罚在后。他只记得他吃亏了，他必须找回来。这就是他三猴子的思维逻辑。他的脑袋里每天都思考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报复裴春雨。
　　更让三猴子窝心的是：裴春雨现在工作上是风生水起，他经常组织的各种活动都取得了成功，为此还多次得到领导的表扬。尤其是他三猴子的一次工作失误成就了裴春雨，让他成为了人人羡慕的英雄；生活上裴春雨更是如鱼得水，他有很多朋友围绕在身边，他们跟裴春雨的交情就像是亲兄弟一般，就连如花似玉的高杜鹃也成了他的女朋友。一想到这些他就感到愤懑。凭什么？凭什么他裴春雨就能混得如此顺风顺水？
　　两次报复裴春雨都以失败而告终，这让三猴子多少有些沮丧，但是，并没有动摇他的决心。他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再想报复裴春雨的办法。既然他会武功，难以伤其筋骨，倒不如去伤他的心。怎么才能伤到他的心呢？昨天下班，他看见高杜鹃坐在裴春雨的车后座一起亲热地出了厂大门，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把高杜鹃从裴春雨身边夺走，他会不会伤心呢？会的，一定会的。可是谁又能当此重任呢？他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天，三猴子下了白班，在家百无聊赖，就到街里闲逛，他希望能碰到几个酒友一起喝一顿，借以排解心中的郁闷之气。自从跟裴春雨交恶以后，他在酒厂的人缘每况愈下，现在，他到酒班接酒没人让他接，在锅炉房喝酒也没人理他。他只能到街上找人寻求慰藉了。他自信他还是有些人缘的。镇革委会的干部，派出所的公安，社会上有点名气的混混他都认识一些。尽管跟这些人交往都是他主动巴结，多次请客才算是混个脸熟，但他还是把这些关系当做平时喝酒唠嗑跟人吹嘘的资本。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车子行进在路上，那不是公社革委会蒋主任的儿子蒋大国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蒋大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大国，大国。”他老远就挥着手兴奋地喊道。那神态就好像他们是交情过密的朋友。
　　蒋大国看见三猴子叫他，并没有像老朋友那般高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国，你这是要干啥去？”三猴子满脸堆笑地站到了蒋大国的自行车前。
　　“我刚下班。”蒋大国停下车淡淡地说。
　　“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咱哥俩喝两盅去。”三猴子套近乎说。
　　“不喝了，我回家还有事儿。”蒋大国蹬车要走。
　　“有啥事儿偏得今天办哪？好不容易碰见了，咱哥俩个点儿小酒儿唠扯唠扯呗。”三猴子拉住蒋大国的自行车把舍脸央求道。
　　其实，蒋大国回家并没有事儿，只是他不愿意跟三猴子喝酒。以前他跟朋友喝酒的时候在酒桌上遇到过三猴子两次，三猴子那尖嘴猴腮的长相还有那对谁都卑躬屈膝的做派让他不屑。“我真有事儿，你找别人喝吧。”
　　三猴子见蒋大国又要蹬车，就拉住他的胳膊，低三下四地说：“走吧，赏个脸，给我点儿面子。”
　　蒋大国见三猴子一脸苦相地央求，也不忍拒他于千里之外，就随三猴子走进了山泉一饭店。三猴子把蒋大国让进三号包间，他在外面点了四个菜。回到包间，从兜里掏出一盒带锡纸的江帆烟，撕开后抽出一支递给蒋大国。蒋大国接过去，三猴子连忙给他点上。“你们厂最近忙吗？”三猴子没话找话。
　　“还行。”蒋大国毫无兴致地敷衍道。
　　三猴子在跟人交往的时候往往都是挑选一些在山泉镇有头有脸的人，每次都是他巴结别人，所以，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冷淡。按照他的经验，只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总能找到对方感兴趣的话题，那时，场面就不会这样尴尬了。还好，服务员很快就把他要的四个菜陆续端了上来：红焖鸡块、酱焖鲫鱼、滑溜里脊、尖椒肉段。四个菜都挺硬。
　　“你还请了别人？”蒋大国看着桌上的菜问。
　　“没有啊，就咱俩。”
　　“咱俩你整这么多菜干嘛，两个菜就够了。”蒋大国看到三猴子出手这么大方，脸上的神色有了些许改变。
　　“请好朋友喝酒整俩菜就太没有诚意了，我三猴子也不是那样的人啊。”三猴子赶紧显摆。
　　“呵呵。”蒋大国淡淡地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三猴子打开一瓶山泉二曲，这酒是在饭店要的，以前请人喝酒都是在厂里接酒，现在他连酒都接不出来了。一想到这些他就恨裴春雨。他给蒋大国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饭店没有大曲，只能喝二曲了。要知道今天能碰到你，我就在厂里接一瓶酒了。”他还打肿脸充胖子地替自己解释。
　　“没事，喝啥都一样。”蒋大国似乎并不挑剔。
　　“这第一杯酒我敬你，能跟你这个主任的儿子喝酒是我的荣幸。”三猴子举起酒杯。
　　蒋大国也没有跟他碰杯，自己一仰脖自己先喝了。
　　三猴子没有在意蒋大国对他的轻视。“大国，认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你结婚了没有？”三猴子按着预谋引蒋大国进入他的圈套。
　　“还没有。”
　　“有对象吗？”
　　“也没有。”
　　“你的个人条件这么好，怎么还没对象呢？是不是没有碰到配得上你的？”三猴子这话到不算是有意恭维，蒋大国的个人条件确实不错。他一米八的大个，浓眉大眼，相貌英俊。职业是令人羡慕的汽车司机。再加上他还有个在山泉公社革委会当主任的爸爸，在山泉找对象自然不是难事。可是他今年二十四了，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不少，然而，却没有一个是令他满意的姑娘。
　　“唉！”蒋大国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三猴子的话。
　　说起找对象倒是两个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别看三猴子长得猥琐，心气却很高，今年他也二十四了，家里没少给他张罗对象，可不是他相不中人家，就是人家相不中他。
　　“咱们山泉的好姑娘确实太少了。”三猴子摇着头说。“我们厂倒是有两个漂亮姑娘，一个是李春梅，可是她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是高杜鹃长得绝对漂亮。”他见蒋大国听得很认真就问：“高杜鹃你听说过吗？”
　　蒋大国想了一下。“没有。李春梅我认识，你说的高杜鹃有李春梅漂亮吗？”
　　“她比李春梅还漂亮，说她是山泉镇第一漂亮的姑娘也不算过分。平时除了上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帮她妈干活，绝对是个本分、贤惠的好姑娘。”三猴子极力赞美高杜鹃，吸引蒋大国的注意。
　　“咱们山泉还有这样的好姑娘？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呢？”蒋大国似是不信。
　　“要不怎么说她是个好姑娘呢，她从来不和那些姑娘一样上街闲逛。平时就知道在家里帮她妈干活儿，过日子也是一把好手，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姑娘当媳妇那绝对是男人的福气。”三猴子继续钓蒋大国的胃口。
　　“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没去追呢？”蒋大国有疑问。
　　三猴子叹了一口气。“唉！人家哪能看得上我呀。”这时，他话题一转。“我倒是觉得你俩挺般配的。”
　　蒋大国已经被三猴子夸赞的姑娘吸引了。“她多大了？是做什么工作的？”
　　“今年二十岁，她是我们厂成品车间的工人。”
　　“她的家庭呢？”
　　“她家挺困难的。她爸原来也是我们厂的工人，因公去世了。”三猴子没有说高杜鹃她爸是因为他工作失误才去世的。“她妈带着她们六个女儿过日子，生活很艰苦。”三猴子只能实话实说，他怕蒋大国打退堂鼓，话锋一转。“不过，你应该不在乎这些，你们家条件那么好，在生活上多帮帮她们家，她们全家都会感激你的，以后过日子她对你不是会更好吗？”
　　蒋大国倒是不在乎经济方面的问题，只要对方合他心意，在生活上给予对方家庭一些帮助这对他家来说都是小事儿。“能不能找个时间让我偷偷看一眼。”
　　“没问题呀。”
　　“那你安排时间，我等你信儿。”
　　“不用特意安排时间，你明天下班早点到我们厂，我们在厂大门口等着就能看见她。”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蒋大国举起酒杯。“来，干一杯。”这次他主动跟三猴子碰了杯。
　　三猴子喝干了杯中酒便不想再继续唠高杜鹃的话题，他怕蒋大国知道高杜鹃已经有对象后会退缩，那样他报复裴春雨的计划就落空了。他要让蒋大国先见到高杜鹃，等他动心了以后再告诉他高杜鹃已经有对象的事儿，到那时候再劝他把高杜鹃从裴春雨的手上撬过来也不迟。“俗话说好事成双，咱俩连干两杯，祝你能够找到合你心意的姑娘。”
　　蒋大国哪里知道三猴子这些心思，他兴高采烈地和三猴子连干了两杯。
　　这俩人，一个处心积虑，一个毫无防备。几巡过后，三猴子便以喝多了为借口早早地结束了酒局。
　　第二天晚上，蒋大国如约来到酒厂大门口。三猴子临时改变想法，他怕蒋大国看见高杜鹃跟裴春雨一起走出厂大门。便把蒋大国领到了成品车间门口。他俩斜倚着自行车假装唠嗑，等着高杜鹃下班。
　　下班的铃声响了，女工们陆续走出了车间。高杜鹃和她的好朋友郭景云连说带笑地走出来。高杜鹃一米六八的身高，在女工群里绝对是鹤立鸡群，她穿的还是那件蓝底小白花的衣服，在一片蓝、黄、灰色调的衣服中间显得特别出众。
　　三猴子还要指给蒋大国看，可是他发现蒋大国的眼睛已经锁定在高杜鹃身上，并追随着高杜鹃渐渐远去的身影。
　　“怎么样？我没说谎吧？”三猴子得意地问。
　　“嗯，是不错。”蒋大国跨上自行车要追过去再好好看看。
　　“哎呀，你忙啥呀？”三猴子叫住了蒋大国，他怕蒋大国看见来接高杜鹃的裴春雨。“你俩要是成了，你不是天天都能看见。”
　　蒋大国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毛躁了。“走，我请你喝酒去。”他想借喝酒的机会再多了解一些高杜鹃。
　　“算了吧，我昨天喝多了。”三猴子假意推辞。
　　“今天少喝点，透透。”
　　俩人来到饭店的时候所有的包间都满员了，他俩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蒋大国也想要四个菜被三猴子拦住了，他俩就要了两个菜便推杯换盏地谈起了高杜鹃。
　　“三猴子，你说这个高杜鹃这么漂亮怎么没有对象呢？”蒋大国觉得不可思议。
　　“我听说她最近在跟我们厂的一个小青年搞对象。”三猴子假装不了解情况。
　　“什么？她有对象了？那你跟我说这些有啥用？”蒋大国不满地埋怨道。
　　看到蒋大国不高兴了，三猴子心中有些慌乱，他急忙辩解道：“俗话说：一家女，百家求。谁规定了高杜鹃只允许别人追，就不允许你蒋大国追了？现在结了婚的还有离婚的呢，何况是搞对象。哪个姑娘不是挑条件好的找啊。你小伙长得精神，工作好，家庭也好。高杜鹃那个对象跟你就没法比呀。”
　　蒋大国端起酒杯自己默默地喝了一口，沉思不语。他在品味着三猴子说的话。
　　三猴子看出了蒋大国心中的犹豫。他赶紧劝慰道：“现在搞对象都讲个般配，你和高杜鹃无论从长相、从身高、从年龄都是最般配的了。如果让高杜鹃嫁给那小子就等于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从这一点上来说，你等于做了一件好事。”三猴子见蒋大国还是不语，接着说：“高杜鹃的家庭生活非常困难，她那个对象的家庭也不富裕，根本帮不了高杜鹃家。高杜鹃家的困难只有你才有能力帮她们家解决。她的大妹妹今年高中毕业，你可以让你爸帮忙给她妹妹安排个工作，这等于又做了一件好事。做这种积德行善的好事，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蒋大国的心里松动了。“她对象是干啥的？”
　　“她对象叫裴春雨，是我们厂的电工，他爸是电线厂的工人，他妈没工作，家庭条件很一般。我估计高杜鹃把他和你一比，马上就得跟他黄了。”三猴子没有说裴春雨家已经搬到了雪城。
　　蒋大国觉得三猴子说的有道理。他对自己的个人条件和家庭条件很有自信。他端起酒杯说；“来，干一个。”他和三猴子碰了杯，喝干了杯中酒。
　　三猴子见蒋大国喝干了杯中酒，知道他已经认可了这件事。他一边劝蒋大国喝酒吃菜，一边介绍高杜鹃身上的诸多优点。“前几天我们厂搞技能比赛，高杜鹃得了第二名，这姑娘干啥像啥，以后过日子绝对是一把好手。如果你能把她娶回家，以后你就等着享福吧。”
　　“她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蒋大国已经被三猴子吊足了胃口。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你问问我们厂了解高杜鹃的人，大家都这么说。”三猴子确实没说假话。
　　“你说得这么热闹，你给我当介绍人吗？”
　　“我可不行，我跟高杜鹃不是很熟。”三猴子眼珠一转。“不过，有一个人肯定行。”
　　“谁？”
　　“你爸手下有一个秘书叫赵英花，你认识吧？”
　　“认识啊。”
　　“她家和高杜鹃家是邻居，你让你爸跟赵秘书说，这事儿准能成。”
　　“我可不好意思跟我爸说。”
　　“这事儿你交给我，我跟赵秘书说。”
　　“你认识赵秘书？”
　　“认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事儿办成。”
　　蒋大国听三猴子这样说心里非常高兴，俩人把一瓶山泉二曲喝了个底朝天才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