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作品名称:倦鸟东归 作者:彭越 发布时间:2020-01-11 09:00:33 字数:6901
美国确实是一个世界民族大拼盘,尤其是在加州这个各式人种杂居的地方,项东方对此是深有体会的。这些年来,他卖出的车子少说也有好千部,那些买主可以说来自世界各地,无所不有。白人黑人墨西哥人,越南人,中东人,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印度人,凡是你能想到的人都有。有时看到一个高大的白人,你认定他一定是本地人,但他一开口就露了馅,原来只是个来短暂旅游的欧洲人。某天,一个形似乔丹的黑人迈进店门,你在心里猜测他肯定是个爽脆的美国人;可是,当他用带着口音的英文跟你没完没了地讨价还价时,你才发现他却是个刚抵埠不久的刚果人。
经过多年的历练,项东方不再是初来美国时的那个敏感自卑的年轻人了,他变得自信老练,不亢不卑,看的人多了,他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保持一颗平常心,既不因为种族肤色而仰视,也不因为没钱而低看,尽量平等待人。无论是矜持认真的美国人、豪爽干脆的墨西哥人、锱铢必较的印度人,还是阴沉挑剔的俄国人,抑或是古怪刁钻的中东人,他都一视同仁,既不高看,也不歧视。当然,如果受到无端的挑衅,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予以反击。
一次,一对年轻的意大利夫妻买了一部现代车,过了两个星期打来电话说,车子漏机油,情绪非常激动,最后还威胁说要找律师告项东方。项东方心平气和地叫他们把车子开过来。检查完了后,项东方给了他们两个选择:第一,免费帮他们修好车子,即便这部车子是没有保修的;第二,给他们换另一部同等价值的车子。结果,他们选了一部沃尔沃。两个星期以后,他们又回来了。他们说那部沃尔沃车况非常好,他们很满意,对项东方的服务态度和专业精神十分赞赏;还拿出一盒自己亲手做的意大利面,要给项东方尝尝。项东方首先表示感谢,说我喜欢你们的披萨,不过对意大利面可不太感兴趣,因为不喜欢吃酸的东西。他没有接受他们的礼物。完了,他还调侃着说,意大利菜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但有些东西可是从我们中国“偷”回去的,你那个意大利面不就是你们那个老祖宗马可波罗从中国学来的吗?说得大家都笑了。
当然,事情并非总是这样的波澜不惊、和谐圆满,有时候也会碰到粗鲁恶毒的人。一天下午,项东方已经把公文包放到自己的车上,正准备拉上铁闸,关门打烊,忽然一部车子鸣着喇叭开了进来,一个大块头白人跳下车。一看到项东方,他就用命令的口吻说要看一部日产车。项东方说这部车一个小时前刚刚才卖掉,大块头就不高兴了,生气地质问为什么卖了不早告诉他。项东方觉得好笑,你才刚来我怎么能告诉你。那人就憋了一肚子火,好像人家欠了他钱似的。项东方建议他看其他的车,他一面挑三拣四,一面唠唠叨叨。看了几部车子,他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嫌这里破,就是嫌那里脏。项东方一直耐着性子陪着他,渐渐地也开始受不了了。最后,来到一部有十多年车龄的马自达旁边,那人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将四个车门打开,然后,把车头盖掀起,眉头一皱,嘴里不干不净地就骂开了:“这是什么玩意儿?脏得跟个垃圾桶似的,这车子能用吗?简直就是浪费我的时间!”
这下项东方被彻底到激怒了,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车头盖狠狠地往下一摔,“嘭”的一声巨响,大块头被吓了一跳。项东方毫不客气地说:“先生,时间到了,我现在要关门了,请你给我马上离开!”
大块头一脸的懵圈,不满地说:“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这样对客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客人,我不想跟你打交道,明白?”
大块头也火了,气焰嚣张地叫嚷道:“该走的是你,滚回你的中国去!”
项东方顿时怒不可遏,义正词严地说:“这是我的地盘,在我叫警察之前赶紧给我滚出去!”
大块头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一边灰溜溜地往外走,一边低声地嘀咕着。项东方听不清他说什么,他也不想听,他望大块头狼狈的背影又加了一句:“慢慢走,不送!”
项东方做生意以来,极少对客人发火,待那人走后,他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他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翻来覆去地捉摸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该检讨的地方:那个大块头也太嚣张了,一副颐指气使的派头,简直不把人放在眼里,真该骂。其实,他根本不必自责,过了一个多星期,大块头又出现在他的店里了。
这次,大块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趾高气扬的气焰,仿佛一只夹着尾巴的狐狸,态度变得谦恭,语气也温和了许多。项东方心里啧啧称奇,表面上也客气地跟他应酬着,还略带嘲讽地问他,你还是喜欢我的车啊?大块头也不气恼,直言坦白说你的车价格便宜,质量也不错。没过多久,他就选定了一部日产车。俩人坐在办公室里,一面签文件,一面闲聊。
大块头在言谈中无意透露出真相,原来这家伙在一家小型的追债公司工作,平日做惯了欺软怕硬的勾当。他还大言不惭地告诉项东方,上门追债的最佳时机,就是在债务人有亲友在场的时候,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面子就挂不住,乖乖地答应还钱了。项东方在心里暗暗发笑:原来这家伙欺负人惯了,没想到竟栽到了我的手里!
类似这样的事情不时总会发生,项东方已经习以为常,他的对策是得理不让人,但也绝不无故冤枉人。一天下午,车行里来了个看似南美人的客人。此人身材瘦削,上穿一件白背心,下着一条短裤,秃头,高颧骨,眼窝深陷,右耳上戴着一只金耳环。乍看之下,此人就不像个善主。项东方放下自己的第一印象,抱着来的都是客的态度,友好地跟他攀谈。那人自称罗伯特,其实是祖籍葡萄牙的美国人,已经在美国生活了好几代了。罗伯特是个公务员,在政府的水务部门工作,工资并不高。他自嘲着说,我手里的钱只够买一部三千美元的车子,我不想打肿脸子充胖子,就像我办公室那位寡妇每天中午吃着泡面,还死要面子开一辆奔驰。他说他只想要一部经济耐用的车子。项东方就给了他一部丰田花冠,他高高兴兴地把车开走了。
过了几天,罗伯特脸色阴沉地回来了。他抱怨说,那部花冠有不少问题,刹车太松,轮胎太老,等等。项东方把车子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说的那些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是个人的感觉问题。从罗伯特喋喋不休的言辞中,项东方看出来他其实是想换车子,他想做个人情,就顺水推舟。罗伯特挑了一部福特风之星商务车,他说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这车子够大,睡在里面都没问题。
谁知道,没过几天,他又跑了回来。他这次他嫌商务车太大,费油,好像早就忘了之前说的一切,又想换另一部车子。项东方开始觉得不耐烦了,就严肃地说,你不是想玩我的车吧?罗伯特赶紧说,不是的,车子确实是太大了,一个人太浪费了,没开之前不知道,开了几天才发现真是不太合适。项东方心有点软了,就说事不过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不为例。罗伯特高兴的不得了,屁颠屁颠地开走了一部马自达轿车。第二天,他还专程跑来,给项东方送了一箱芒果和一盘菊花,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好的人。
过了一个多月,罗伯特打来电话,说车子没电,问项东方可不可以帮忙。本来这不关项东方的事,车子都卖给你这么久了,而且也是不保修的,像这种小问题买主只能自己负责。但项东方不这么想,他关心自己的声誉,想对顾客好一点。于是,他花了几十块钱买了一个电池,到了罗伯特家里。
罗伯特住在一个活动屋园区。所谓活动屋就是一些木头造的房子,有一室一厅到四室一厅不等,整栋房子可以放在大卡车上搬走,通常一个园区会有几十栋甚至上百栋活动屋,住在里面的多是些低收入者或者退休人士。罗伯特的家在围墙边,项东方七拐八拐找到了,罗伯特高兴地迎出来。项东方手脚麻利,只花了二十分钟就把电池换好了。
罗伯特请他到屋里坐一下,喝杯咖啡。门一打开,一股香烟、老地毯和剩饭菜馊味混合的臭味扑面而来,熏得项东方皱起来眉头。进到屋内,左边是厨房兼客厅,右边是浴室,两边尽头分别有两间卧室。厨房里摆着一台冰箱,一个电炉,一张陈旧的餐桌,桌上和椅子上到处堆满了杂物,角落里放满了饮料和啤酒、各种快餐食物。
项东方刚一迈腿,差点被一本电话号码簿拌了一交。罗伯特笑了笑,叫他小心点。项东方抬头看到餐桌后面挂着一幅廉价的油画,画的是一个裸体女人,她侧着身体,背对着人,身子呈现出一个“S”型,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大屁股。大概有一颗钉子掉了,那幅画就斜挂在墙上,摇摇欲坠的样子。项东方盯着那幅画,看了两眼,一条大黄狗从卧室跳出来,“嗖”地一下跑到了他身边,绕着他的脚边转圈,用鼻子不停地嗅着。项东方吓得缩起了双手。罗伯特歉意地笑了笑,说没事,它挺好的,不咬人。说罢把狗赶进卧室,“嘭”地关上门。
餐桌旁有四张椅子,其中三张都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罗伯特抱起一箱百威啤酒,顺便放到冰箱旁边,又跑回来叫项东方坐下来。项东方有点战战兢兢地坐下去。罗伯特端来一杯咖啡,杯子的边缘还有一些干了的印痕,项东方拿起杯子,转了半圈,勉强喝了一口。罗伯特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他的故事来。
他说,这栋房子其实是他父母留给他的。旧金山湾区的房价是全美国最高的,以他的微薄的工资根本买不起房子。他还不介意透漏自己的家庭内幕。他父亲死得早,他跟他母亲一直生活在这栋房子里。他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妹妹,她老是惦记着这栋房子,总想把它抢到手,可是她对自己的母亲很不好。结果,母亲留下遗嘱把房子给了他。他妹妹气不过,还曾打算请律师打官司,最后不了了之,但兄妹二人从此势若水火、不再往来。这房子虽然在他的名下,但每年都要给政府交地产税,每月还得给小区交租金和管理费;加上车子和保险等等,剩下的钱只够他喝点啤酒。每到月底,手上基本所剩无几。
对项东方来说,类似的话他可是听得太多了。他的车行坐落在市区中心,周围住的多是穷人,他也看准了这点,专门卖一些比较便宜的车子。很多客人在讨价还价的时候,会直截了当地说家里真没钱,求他开恩,他往往就起了恻隐之心,把价格降下来。有时候,有些人贷款买了车,几个月都不还款,他也不太焦急去催。他的名声就传了开来,许多人觉得他太好说话了,就不断地介绍自己的亲友来买车。给他修车的阿米哥的情况更是这样。
阿米哥是一个人从墨西哥偷渡来美国的,他的家小都在墨西哥,他在这边租了一个小房间,省吃俭用,就是为了每月寄钱给回家里。他一般两三年要回家一次,因为是非法移民,他不能走正途,每次都要付给蛇头三千美元,然后钻地道走回墨西哥。这是阿米哥与项东方熟了以后说的,以前他可不敢公开这样的秘密。项东方很同情他,每次修车都会多给他点额外的钱,阿米哥见他人好就跟定了他。在这些人当中,罗伯特相对来说算是好的了,毕竟还是个公务员,又是单身,但也还是捉襟见肘,也因此变得斤斤计较、毫厘不让。
项东方听完罗伯特的故事,咖啡也没怎么喝,倒是被屋子里的气味熏得坐立不安,找个借口就溜了出来。
几个月后,罗伯特突然把车子开到店里来,说是轮胎该换了,要项东方负责。项东方耐心跟他解释,都这么久了,该你自己去处理。罗伯特不听,坚持要项东方付一半的钱。项东方觉得这是原则问题,不能一再迁就,否则生意就没法做了。罗伯特生气了,没想到这个平常很好说话的项东方,今天竟然死活不肯就范,就发起牛脾气来。他把车子停在大门旁边,几乎堵住了进出的通道,仅容一部车子通过。他把车门一锁,就气呼呼地扬长而去。
项东方看着远去的罗伯特,一时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平常对他那么好,一不如意翻脸比翻书还快,看来好人实在难做。他本来可以叫警察直接把车拖走,但他暂时还不想用这么激烈的方式,而是用较为温和的法律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冷静下来以后,他坐下来,模仿律师的笔调,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信中说,鉴于你的无理行为,我们将采取如下措施:如果你在收到该信三天以内不把车子移走,我们将按法律规定每天收取你五十美元的储存费;如果十天以内不把车子搬走,我们将叫警察把车子拖走,有关费用将由你本人负责。这封信写得完全就像出自律师行的正式公函,语词正规,口气严厉,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两天以后,项东方接到了罗伯特的电话。线的那端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没有了往日那种自以为是的淡定。项东方不动声色地问他有什么事。罗伯特声音颤抖着说:“我、我想问问,谁、谁是你的律师?”
“律师?”
“就是帮你写信的那个人。我、我看了他的信,想跟他谈谈。”
项东方明白了,原来罗伯特把那封信当作是律师写的,他不相信项东方可以写出这样的信来。项东方哈哈大笑道:“哦,哪个人就是我!我就是我的律师!”
“啊?”
“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
“嗯。”电话挂断了。
一个小时后,罗伯特灰溜溜地来了,一句话都没说,坐上车就要开走。项东方走过来,语气凝重地说,你如果要好好做生意,欢迎你继续来;你如果还想占便宜耍赖,这就是你最后一次!
罗伯特羞愧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一声不吭,低着头把车开出了店门,从此以后销声匿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正面的交锋都比较好应付,一些暗里的勾当就让人防不胜防。项东方刚租下这家车行时,未曾注意到治安的问题,时间长了以后,才渐渐地显山露水,状况百出。
一天傍晚,阿米哥已经离开,项东方也准备好了要关门,两个一胖一瘦的黑人徒步走了进来。他们说是要买一千美元的车子,项东方明确告诉他们没有这么便宜的车子,最差的车也要一千五。俩人不死心,说能不能看看一千五的车,项东方想他们不可能会买的,就是推说天黑了,明天再来看吧。那俩人很无奈,就问项东方要名片。项东方没有多想,就掏出钱包,拿出来一张名片。那俩人双眼贼溜溜地盯着钱包,那种贪婪的神色让项东方不寒而栗。他突然醒悟,我为什么这么傻,居然在这样的情形下掏出钱包,这不是找死吗?他急忙把名片递给其中一个人,准备马上溜开。那俩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正要动手,刚好一辆警车在路边停了下来,那俩人连名片都来不及拿,就跳着跑开了。项东方拍打着胸脯,连声自言自语道:真他妈险!
从那以后,他就学乖了,不管什么季节,天黑以前一定要关门,赚不赚钱无所谓,安全第一。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总有很多事是自己没法控制的。一天早上,项东方刚回到店里,阿米哥就告诉他工具房被撬了。他过去一看,果然房门大开,一个装工具的大箱子不见了,还有好几部新的车用CD机被偷走,损失了上千块。项东方赶紧打电话报了警。
两个小时后,一部警车才姗姗来迟,一个中等个头的警察懒洋洋地跳下车来。听完项东方的叙述后,那警察到工具房随便看了看,就写了一个报告,要项东方签名。项东方客气地问他,有没有可能破案。那警察摇摇头,一脸茫然地说,这一片区域治安一向都很差,像这种小案件警察局根本没法管,你就好自为之吧,自己多多注意才是。
警察走后,项东方再次到工具房认真查看了一遍,又到停车场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可疑的踪迹:原来与隔壁相邻的那一面铁丝网被人剪了一个大洞,小偷就是从这里跑进来的。隔壁是一家越南人开的修车厂,铁丝网比邻街那一边低了许多,只有半人高。项东方找来一些铁丝,把那个漏洞给补上,又给工具房加了把更大的锁。不过,他心想这也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措施。这还真给他说对了。半年后,工具房再次被人偷了。这次锁没有开,门也没被撬,只是窗户被砸了。真是防不胜防。他发现这个贼也没有剪铁丝网,而是从天而降的。因为相邻的修车厂之间那道铁丝网只有半人高,小偷就踩着车顶跳过来的,几部车的车顶都留着脚印。
这件事让项东方很伤脑筋,虽然损失不大,但影响工作,而且也影响心情。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好把有用和贵重的东西都搬到办公室。有一个夏天的晚上,他因为天气晚了,又不想回家,就留在店里。办公室有两个房间,一个用于谈生意签文件,另一个作为休息室,里面有一套沙发,还摆了一张小床,平常累了可以躺躺,但从来没有过过夜。当晚,他看了一会电视,就早早地就在小床上躺下来,外面很安静,偶尔有车辆驶过,停车场灯光暗淡,他很快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嘶嘶索索”的声音吵醒了。接着,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一个人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警报器;另一个说应该没有吧,白天来的时候没看到。听他们拉长声调的说话声,项东方判断好像是两个黑人。他想起今天中午时分,曾有两个黑人进到店里,说要买车,在店里各处兜了几圈,形迹非常可疑,然后什么都没买就走掉了。会不会就是他们俩?他一骨碌坐起来,靠近窗户悄悄地往外看。借着昏黄的灯光,他依稀看到两个人影,一个高个,一个矮小,小的那个估计只有一米六,身材瘦削,像个未成年的小孩。项东方醒悟过来了,上次就纳闷工具房的窗户那么小,谁能钻过去,没想到原来就是这个家伙。他明白了,两次作案可能都是这两个家伙,工具房偷完了,就来打办公室的主意。
这时,外面的人又开始说话了,一个说怎么这钥匙开不了呢?另一个说要么砸玻璃算了。第一个说不行,动静太大了,就算没有警报,外面听到了就不好了。接着,又听到门锁被拧动的声音。项东方现在已经汗毛倒竖,像只惊弓之鸟,要么出击,要么吓昏。他不再犹豫,抄起原先藏于门边上的一根铁管,突然把灯开亮,大喝一声:“谁在外面?想找死吗?”
外面的两个人早被这霹雳一般的喊声吓破了胆,立刻抱头鼠窜。项东方将门打开,跳将出来,见两个黑影跳上一部车的顶部,一跳一跃,跳过几部车,然后跨过铁丝网,到了隔壁的停车场。
项东方追到边上,一边厉声高叫。那两个人动作敏捷,很快就跳过围栏,跑到了街上。
项东方把大门打开,追了出去。突然听到“乒乓”两声枪响,一颗子弹贴着他的耳边飞过。吓得他赶紧停下来,躲到一颗法国梧桐树后边,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小偷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