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再遇王玺、山海邮城（4）

　　4、再见王玺、“手术、购房”
　　
　　从南疆回到苏城应约王玺之前，子鸿已经爽约了两次。一次在春节后，还记得年前公司年度总结表彰会的那晚，子鸿惊讶于王玺还记得他这个小兄弟，一口应承他年后聚聚。年后各自的繁忙总是抽不开身，便只能在电话中时常联系。
　　期间，子鸿把王玺邮件发过来的九方太阳能在北疆的项目资料通盘做了分析，同时响应了他的请求，给他介绍了几个行业内从事收购光伏电站的知名投资商，并充分讨论了以何种方式让王玺“勾搭”上子鸿所介绍的对接人。
　　第二次爽约便在子鸿出发南疆之前的一周，对于王玺的请求，子鸿颇有为难，似乎王玺已看到利益就在眼前，他深知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游刃有余在项目买卖之间，渴望子鸿可以全程参与。一瞬间有过那种冲动，无奈于了解到谐力新能源也有同事参与此项目的收购竞争，且项目规模如此之大，引起了公司高层的重视。
　　子鸿不想沦落为出卖公司的小人，便不能透露任何公司的信息给王玺，亦不能协助他和谐力新能源去竞争，于是委婉地拒绝了他，最后只是告诫他无论借用什么关系去铺垫想要走的路子，一定要有全局的掌控能力，否则便是为他人做嫁衣。
　　此次应约王玺，子鸿还是比较惊讶的，九方太阳能北疆的光伏项目收购竞争中，这帮游击队竟然挫败了央企，甚至包含谐力新能源在内的好几个知名光伏投资商。王玺和子鸿相约在子鸿住处附近的一个咖啡店里，王玺早早地选了个靠近拐角的卡座等待着子鸿的到来。
　　下了从乌鲁木齐飞往苏城的飞机后，已近黄昏，从机场赶到桥北，夜已拉开了黑幕。子鸿第一时间给欣萍报了个平安，便直奔王玺所在的那家咖啡店。
　　王玺的“捣腾”不是很成功，电话中的他一直强调被别人开涮了，为别人做了嫁衣，也许这就是子鸿所说的不具备全局的掌控能力吧！其实谐力新能源败北归来，据说是内部出了小人，泄露了公司的价格。这一点让子鸿颇为意外，自己尚且不为利益所动，公司竟有如此卑鄙之人，子鸿亦有些失落。
　　走进咖啡店，子鸿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拐角处貌似偏瘦的王玺。看到子鸿的到来，他起身相迎。相坐后立即递上了一根烟，帮子鸿倒上了一杯茶水。
　　“让陈总你失望了，没做到掌控全局，项目是帮人家拿下来了，结果我成了局外人。真他妈小人，白交了这帮人，竟然最后说和我没有多大关系。”有些抑郁，又有些自我解嘲的味道，说话的时候，一直压低着神态，也许在子鸿这个年轻人的面前，他亦觉得有些难堪。
　　九方太阳能北疆项目的收购事宜，在电话中子鸿已有所了解，为了让自己更好地搭上子鸿最初介绍的单位——新康光伏，王玺请出了和新康光伏在同一个地方，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业内朋友协助。起始那个朋友的热心让他甚是感动，渐渐他发现味道变了，几次拜访九方太阳能之后，只觉得台上和台下的人都被那朋友笼络，那人把在行业的人脉圈子比划得有声有色，甚至强调几个竞争对手也都和他有所来往，最后王玺反而沦落为酒场拎包的小弟。
　　据了解，项目收购完成后，他朋友伙同买卖双方的经办人在买卖双方老板的口袋里都吃到了不菲的佣金。也许王玺的朋友还有些怜悯之心吧！用王玺的话说：“赏了他一点。”
　　“毕竟你才混这个行业嘛，也不是没有收获啊！何况九方的货款已经收回来了，不是你那垃圾朋友还打赏了你吗？”子鸿无意于安慰他，但多少觉得自己没能参与也算是负了他，便让他不要多想了。
　　王玺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用报纸包封的钱，绕过桌子直接放进了子鸿的电脑包。算是子鸿预料之中的意外，毕竟在电话中他一直强调着还是要感谢的，但又觉得王玺太过于客气了，其实没有必要如此。吃顿饭就可以了，始终没说出口，站起身来有些猥琐地环视了下四周，只觉无人在意，内心方才缓了一口气，也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心虚。
　　“他们挣了一二百万，只给了我二十万，扣除我的差旅招待等费用，大概还有十八万。这八万块给你，算是感谢，也算是亏欠。”王玺端起茶一饮而尽，也许如此做，他的内心才觉得和子鸿相交的那份释然。
　　他俩聊了很久，咖啡店里并没有选择喝咖啡，已是饭点，索性各自点了份简餐。子鸿和欣萍报备了下晚点回去，于是二人吃完又是相聊甚欢。开发包干咨询俨然已成为光伏开发的一个附属产业，无疑回报丰厚，王玺楞是听得两眼冒光。
　　协助获取项目选址用地、项目备案指标，行业内称之为“开发小包干咨询”，在前者基础上再行完成项目开工前所有开发报批的工作，行业内称之为“开发大包干咨询”，每一个开发咨询方根据自己的资源以及考量所投入的成本，量力而行，选择合适自己的模式。王玺甚觉新鲜，竟拿出了笔记本把子鸿的“见解”当作金玉良言一般一一记录了下来。
　　“西北部日照资源丰富，项目经济效益较高，如果开发合规性较好的话，大包干基本在0.5元/W以上，而开发一个项目的成本也就一二百万，有些人真的是赚发了。”子鸿擦了擦嘴，有些肆意地说道。
　　“别的省份我也没有什么资源，江陵我倒是还有点，尤其是在我老家，上上下下都还是有些路子的。我们老家邮城市属于里上河地区，鱼塘太多了，选址自然不是问题，就不知道江陵省的行情怎么样？”王玺好奇地问道，早已融入到子鸿略带夸张的渲染。
　　“我们江陵地区的日照一般，指标政策出台后，规模都不大，尤其带省级补贴电价的规模更小，一般而言，0.3元/W的大包干还是有的。”子鸿一口道来。
　　“那今年我也要申报个项目，这比我那小作坊的利润强多了。干一个10MW的，0.3元/W,就是300万啊！在自己老家成本只会更低。”王玺似乎信心大增，仿佛预见到自己可以“掌控全局”。“你在光伏项目开发上比我强千倍，如果我申报个项目，还请子鸿你来帮忙，你可不能拒绝我啊！”他笑着继续说道。
　　“你的项目和我们谐力又没有关系，在不影响我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定当全力以赴。”
　　两人以茶代酒碰了下，似乎都在期待着邮城之行，行有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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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有人对子鸿说过这么一句话：“他王玺绝对不止赚了这么点，以这样的借口，只给你个零头，着实过分。”此事虽和那个人无关，但这话子鸿隐约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开发咨询，这是个有点路子的人都想挤进去的捞金行业，子鸿很清楚这个行业的利润，只是他不愿如此去臆测王玺。
　　瘦长的脸颊，一笑起来有些诡异，但却又有一双充满真诚的眼睛，子鸿选择了去相信他，因为他相信他和王玺之间必然有一段值得欣喜的路去走，一路上王玺对子鸿的认可便是最大的尊重。
　　更何况说此话的人，在行业内小有知名度，和子鸿相识较早，为解其对行业的困惑，子鸿也是无端应酬多次，抽出自己休息的时间给其员工进行光伏项目开发专业的培训，有一次甚至为了协助其项目洽谈，远离苏城。
　　子鸿的友善未曾有过任何回报，但王玺有一句话却让子鸿记忆犹新：“他这人说的会让人心动，只是做的太少，渐渐跟他的人心就凉了。一路上摸爬滚打，本有机会大好河山，硬是缺了那份格局的大气。”
　　有了王玺赠予的八万元，仔细一核计，存款已有三十多万，于是子鸿迫不及待地去实现自己的那份设想——给父母在马鞍山市区购置房产。欣萍有些醋意，子鸿很清楚她哪会和自己的父母计较，在生活上，她的孝顺远比子鸿做得要好。
　　这份醋意来自于：“我驾照都已经拿到了，车还没有买。”子鸿看着她嘟起嘴甚觉委屈的样子，有些事情总有遗憾，想起上次为了她科目二挂了两次的这件事，两人还有了一段口舌之争。如今欣萍的驾照在手，反而无法为她实现购车的梦，多少有些失落。
　　子鸿捧起欣萍的脸庞：“年底发奖金就买。”只见她笑了，从她的这份笑容中，子鸿深知自己的女人一直都是支持自己的任何决定，尽管钱归她管。
　　前一段日子，岳母查出了淋巴瘤，吓得一家人提心吊胆，欣萍几次忍不住地掉下了眼泪。子鸿是个不怎么会安慰人的男人，只能自己在家多上心两个孩子。毕竟岳父、岳母连普通话都不会说，在医院里恐怕无法适应和照顾好自己。欣萍着实不放心，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飞去了长沙到医院照顾母亲。幸运的是有惊无险，瘤是良性的，割除后注意生活习惯就好，全家人都松了口气，毕竟这半个月的“病来如山倒”压得大家神经都颇为紧张。
　　此时健康保障渐渐进入了子鸿的视野，只是认知度还不是太强，自己的梦中尚未提上日程。割除手术费用在两万多元，子鸿无意和“大舅子”计较，毕竟他的家庭生活也算是“清苦”，甚至负债子鸿三万元。欣萍二话没说交了费用，子鸿的内心强烈赞成。有所失去，便会更加努力争取。
　　这些日子，工资待遇未变，但收入着实是增加了。“马无夜草不肥”这句话是有道理的，这是子鸿牺牲了无数个周末换来的。此时的子鸿在行业内已是小有名气，许多同行都愿慕名相交，于是便有了“生财之道”。子鸿利用周末的时间帮助他人编制项目建议书，每个项目收费两千，给同行开发人员进行专业培训，一节课一千，更有客气的同行，一番热情招待后有礼相随，烟酒甚多。
　　“哪舍得抽这么好的烟啊！‘中华’也就是我撑撑门面的。”子鸿自我奚落。他和欣萍竟七折转让给了外面的烟酒回收店，时而挣得些柴米油盐的费用。
　　长途跋涉去马鞍山看房，辗转多辆交通工具，虽说收入增加了，其实那点钱可以选择的房源并不多。走马观花似的，子鸿也是倦了，索性锁定马鞍山价格较低的城南区域，为了以后老人的生活可以便利些，尽量选择区域内地标邻近的楼盘，最终确定了离市政府和老年人活动中心不远的，且紧邻万达商圈的“泰和天成”。
　　也是辛苦了父母很多次，终于办好了相关手续，购置了小区视野最好的一栋楼盘的五楼，位于小区的中央风景带。之所以考虑五楼，担心以后万一电梯坏了，五楼还能将就，至于更低楼层，绿化树木阴影较大，且虫蚁较多。建筑面积88平米，总价55万，产权归于父母，并以父母的名义商业贷款20万，实际上由子鸿和欣萍负责偿还。
　　一天的劳累，办理完各项房产购置手续，回到苏城浑身酸痛。只道是：又是回到解放前。但完成了为父母购置房产的设想，内心却又是十分的惬意。
　　躺在沙发上，幻想着很多年以后，父母和老家的亲朋都搬迁到了马鞍山，他和欣萍带着孩子一到周末去蹭饭的场景，不由自主地笑了。在这一瞬间，忽然又惆怅起当时爬上岳父家二楼那破旧的感慨。是啊！他们二老还是如此清苦，子女又都不在身边，夏无空调、冬无暖气的日子，尤其那围几块挡板的茅坑，子鸿每次几乎都无法忍受。渐渐子鸿的眼睛开始模糊起来，“趁自己的条件逐渐好转，必须尽快为二老把房子修缮或新建，让他们的生活条件得以改善。”不经意间，子鸿握紧了拳头，内心默默地期待。
　　忽然想起岳父、岳母夜凉刺骨的半夜便要和猪“搏斗”，岳母那矮小的身材，用尽吃奶的力气抓住猪的两条后腿，岳父冷汗沾衣，顾不得擦拭，按捺住猪头，浑身如抽搐的样子。四处弥漫着黑漆，一点灯火、一弯冷月。辛劳的二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想着想着，没忍住一滴眼泪，偷偷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年底我便和岳父商量房子的事！”如此坚定在子鸿的脑海。
　　欣萍一直在卫生间捣腾，都未在意回到家中已有半个钟头，简单冲洗了下，仿佛冲去了一身的疲倦，出来时，整个人焕然一新。
　　“没想到我们老板竟然没有扣除我到长沙那一个星期的工资。”只见她一脸欣慰的样子。
　　子鸿也是没有想到，这一直被子鸿所诟病不缴纳社保的小公司，夏天开空调、冬天开暖气都要计较的小老板，竟也有对员工关怀的人性。也许小公司一路走来，本就不容易，“不缴纳社保”是社会上普遍存在的通病，合不合法暂且不说，很多社会底层的员工可以多拿那么一点收入宁愿放弃社保缴纳。也许是小公司上下相处都比较容易吧！几个人几年了竟一个也没有流失，待遇的确很低，子鸿常常以鄙夷的口吻聊起。这样的小公司大都培养出了一批没有斗志和方向感的员工，渐渐欣萍确实如此。
　　话说回来，子鸿对于欣萍所在公司的人不存在任何偏见。朱飞总出于对欣萍的关怀并未扣除工资是件好事，想想这几年来，只要家中有喜事，他都会率上一众员工前来祝贺，六、七个员工，子鸿都已是很熟悉，相处在一起也颇有温情。
　　罢了！都是欣萍在苏城的朋友，不再奚落他们的不上进了，毕竟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路走下去，生活的无奈有时让每个人不得不学会去等待机会。
　　路不同，经历便不同，每个人都是朝着自己内心的目标在路上前行。一样的阳光，不一样的风雨，不同的成长。成长是一种蜕变，有舍弃有坚守，不同的感触罢了。
　　只是子鸿、王玺、文清三人的这条路，走出了兴奋，兴奋中看到了那属于自己的梦想。走出了遗憾，遗憾自己没有舍得后去坚持。走出了不悔，不悔世事不公中永远属于自己的那份“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