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覃异之福临铺一战成名

　　甘粕重太郎第33师团突破了夏楚中第79军李棠第104师的阵地后，从9月24日开始避开与守军的就地交战而并列向南突进。25日，稻叶四郎第6师团到达了归义以东的汨水北岸；第26旅团奈良支队于26日则到达了平江以西的浯口；第33师团因遭到中国守军以山地为依托进行的有力抵抗，25日到达了通城东南约30公里桃树港一带。
　　9月26日，日军第6师团猛攻汨罗江南岸中国守军阵地，激战竟日，未能突破守军主阵地。
　　这一天，日军第33师团仍被中国军队杨汉域第20军顽强阻击于幕阜山福石岭地区，日军企图在平江地区围歼关麟征第15集团军的计划破产。
　　就在冈村宁次为自己围歼第15集团军的计划破产而失望时，薛岳准备在长沙郊区与日军决战的作战方案终于得到了批准。
　　9月26日，日军猛攻汨罗江南岸中国军队阵地，张耀明第52军和陈沛第37军顽强阻击日军之后，冈村宁次的军队终于渡过汨罗江。
　　第9战区为保卫长沙，当即作如下部署：
　　（一）52军（缺195师）及配属的60师，留两个团于汨水的浯口、新市一线迟滞敌人，军主力于本26日19时向汨罗江以南金并以东转移，在浏阳西北的沙市街南北占领面向西侧之阵地，侧击南进之敌。
　　（二）70军及配属的95师，留两个团于汨水的新市、白泥桥阵地，迟滞敌人，军主力于本26日19时向株洲以东地区转移并占领阵地。
　　（三）73军（缺15师）及配属的195师，在长沙东北的福临铺，长沙以北的桥头驿一线及以北地区设伏，阻击南进之敌。
　　（四）第4军之59师，设伏于长沙及其东南地区，阻击南进之敌，军主力位于浏阳河南岸的枨市、渡头市之间占领阵地。
　　（五）11师占领岳麓山及以北湘江西岸的谷山、新康、靖港、乔口阵地。
　　当晚，关麟征令张耀明第2、25、195、60师在福临铺，上杉市一带设伏，侧击南侵日军，滞敌四日以上。
　　蒋介石在看到薛岳报来的这个作战方案后，立即电示薛岳：“着准备6个师兵力，位置于长沙附近，亲自指挥，乘敌突入长沙之际，侧击而歼灭之。”
　　此时的冈村宁次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他根据中国军队主力已在汨水以南地区第2线防御阵地设防的情况，决定以1个师团又两个旅团在归义以东的新市附近集结，准备攻向以南的青山市、福临铺、金井地区，击溃这一带的中国守军。9月26日令第6师团，由新市攻向以南的福临铺、金井；第5旅团上村支队由粤汉铁路攻向新市以南的李家墩；第26旅团奈良支队将追击方向改至新市地区，以便集中力量，迂回、包围击溃在该地附近之守军。
　　中日双方都在设法包围对方力求聚而歼之。
　　他们在抢速度，比速度。此时，第9战区在湘北的部队，一部仍在新墙河以南及汨水之间的东部山区，主力已集结于平江附近及长沙以东一带。日军稻叶四郎第6师团9月26日攻占了新市，其先头部队于28日到达了福临铺。日第5旅团上村支队9月27日在大娘桥经战斗后到达了李家塅时，该地已被第6师团占领，因而改变方向，于9月30日攻占了青山市和麻林市。
　　日军比国军快了一着。虽然如此，日军一方却隐伏着深刻的危机。
　　日军这两支部队攻向青山市、金井地区时，遭到强烈的抵抗。日军第11军司令部侦知第9战区在正面长沙地区，东侧平江一带山地均已集中相当数量的部队。而此时的第6师团与第5旅团上村支队主力在福临铺一带，第26旅团奈良支队在平江以西的浯口与伍公市，第33师团由于受到正面有力抗击，9月27日尚在湘赣边境的龙门厂地区。这时日军部队在战场上相当分散，且深入已达75公里的距离。虽经数天作战，但第9战区的主力并未遭到大的损失，且抵抗逐渐强烈，日军再继续向前进攻将陷入重围。
　　9月27日，日军分路南进，至30日，日军主力进至捞刀河北岸，直扑长沙以北永安市、金井、上杉市、青山市、桥头驿等地。日军由于孤军深入，中途遭到中国军队的阻击、伏击，被迫停止进攻。
　　就在27日，第9战区按照在长沙地区与日军决战的计划调整部署：以第2、第25、第195、第60、第77、第59师共6个师，埋伏于福临铺、上杉市、桥头驿地区和长沙以东地区；李觉第70军转移至浏阳河以南株洲、渌口市等地，沿湘赣铁路和渌水布防；王耀武第4军占领湘潭、下摄司、渌口市之线；夏楚中第79军1个师确保幕阜山根据地，2个师协同杨汉域第20军攻击桃树港之日军甘粕重太郎第33师团。
　　这一天，中国军队彭位仁第73军两师在栗桥、三姊桥占领阵地，伏击沿着铁路南犯之日军。
　　由于日军中井良太郎第106师团在九岭山区遭到中国军队杨森第19集团军强烈的反击，冈村宁次在9月29日即已令到达长寿街以东的甘粕重太郎第33师团主力，急速从原路返回，经渣津攻向以东的修水，以支援在该地的第106师团。其余部队在撤退中要相互策应，以抵抗第9战区的追击。
　　此时，赣北和鄂南战场的中国军队经过节节抵抗，已经成功地阻滞了日军中井良太郎第106师团、佐枝支队及甘粕重太郎第33师团与湘北日军的会合，薛岳觉得围歼湘北正面战场日军主攻部队的时机成熟了。
　　于是，薛岳在得到蒋介石的批准后，令第52、第70军各留两个团的兵力在汨罗江阵地继续阻击日军南下，其余部队则全都退到长沙以北地区。同时，他将战区司令部紧急拟制的《在长沙以北地区诱敌歼灭战之指导方案》通晓各部：战区以一部埋伏于福临铺、桥头驿附近及其以北地区，以有力部队控制于金井及福临铺以东地区，俟敌进入伏击区域，突起包围敌人而歼灭之。
　　在这个作战方案中，薛岳将战区部队划分为野战、警备、决战、预备兵团四种，并规定了各兵团的任务：
　　1、野战兵团以游击战术，破坏敌交通、通信，袭击敌辎重，断绝敌补给，以达尾击之任务。
　　2、警备兵团，以逐次诱击，节节抵抗之战法，达成诱敌至伏击区之任务。但敌如前进迅速，则必须迟滞其行动至一周以上，使其携行之粮弹用尽为止，尔后归还为决战兵团之预备队。
　　3、决战兵团以一部为伏击部队，运用伏击战法，先按其入伍前之职业及个性，分别化装为士农工商，潜入伏击区，俟敌进入后，突起猛袭，捕杀敌各级指挥官，破坏敌通信，使敌混乱，不能做有计划之行动，积极协同侧击部队，内应外攻，以达成消灭敌之任务。
　　4、决战兵团以主力为侧击部队，以侧面攻击之战法，乘敌遭伏击混乱之际，猛力侧击包围敌人，以达成歼灭战之任务。
　　5、预备兵团，以要点防御战法，达成守备后方要点之任务，如决战失败时，所守备之要点为阵地之骨干，于决战兵团要加强力量时，仍可使用于决战方面。
　　为了发挥民众力量，破坏日军交通，确保决战的胜利，薛岳又重申了会战前所制定的民众组织、交通、通信、城垣破坏及物资藏匿的方法。
　　关于民众组训：
　　1、将战地民众，以保为单位，分别组成侦探、交通、救护、输送、宣传、慰劳等队，并分别授以侦探、通信、道路破坏、修筑、看护、担架、输送、宣传、慰劳等常识。
　　2、敌侵入战地时，所有青年壮丁男女均分任侦探、交通、救护、输送、宣传、慰劳等工作，老幼者一律离开公路、铁路、驿路30华里以外山中安全区内，使敌人深入后，不见一人，如盲人瞎马，无从探悉本军情况及交通状况。
　　关于交通、通信及城垣之破坏：
　　1、将预定作战区之公路、铁路、驿路彻底破坏，使之通塘、通河、化田、蓄水、还山。
　　2、部队转进时，将通信迅速撤收，或彻底破坏，使敌不能利用。
　　3、将预定作战区之城垣彻底拆除，使敌占领后，毫无凭借。
　　关于物资疏散及储藏：
　　将预定作战区之物资，竭力向后方疏散。民众之必需品，也须藏匿至距公路、铁路、驿路、水路30华里以外之安全山中，使敌深入后，一无所获。
　　冈村宁次也不是吃素的，他看出了薛岳的诡计，中国军队南撤绝不是败退，而是在给他挖坑，在牵着他往坑里跳。于是，冈村宁次在9月27日叫停了日军，他决定停止进攻，令其向平江方向撤退。日军已经到了捞刀河地区，要后撤也不是易事，日军26旅团奈良支队直至9月30日，才在平江东南的献钟，与第33师团从龙门厂、长寿街过来的先头部队会合。
　　在第一次长沙会战中起到扭转战局的关键人物就是第52军第195师师长覃异之。
　　覃异之是黄埔二期的，此前参加过古北口抗战，台儿庄战役、武汉会战，可谓身经百战，也是因为军功晋身为师长的人物。
　　还在日军突破新墙河那天，关麟征就交给了他一个任务，要他带领全师快速赶到长沙北边，在福临铺至上杉市之间构筑阵地，迟滞日军三天，争取时间，以掩护第15集团军主力在长沙近郊布置决战阵地，准备与日军决战。并要第195师完成任务后转移到上杉市，利用幕阜山从侧背配合，歼灭进犯之敌。
　　覃异之按照关麟征命令，率部迅速赶到目的地，亲自带领师旅团营四级正副职军官视察地形，决定以566旅和一个补充团为第一线，坚守北边的福临铺，待两日后，向南边的上杉市转移；以565旅为第二线，守南边的上杉市，覃异之自己坐镇福星庙师指挥所指挥。
　　9月27日，大队日军开到了长沙县板仓河一线。
　　这天下午，日军在炮火掩护下，以小部队对福临铺阵地实行火力侦察。
　　第二天中午，日军第6师团山崎大队一千几百人浩浩汤汤开进到福临铺，开始对第195师566旅阵地大举展开攻势，该旅坚守阵地，敌我双方发生激战，战斗异常惨烈。
　　在彼此来回冲杀的过程中，第566旅和日军山崎大队形成犬牙交错的对峙态势，日军夺得第566旅阵地。
　　当天晚上，覃异之以预备队向日军山崎大队反攻，先用火器搏杀，弹药打得差不多了，就用肉搏，中日两军你一刀我一刀，互相捅得伤痕累累，血肉模糊，杀累了休息一阵，然后再杀一阵，就这样一直杀到天明。
　　天明后，双方的混战仍然激烈，日军官兵们不断负伤倒下，中国军人也不断倒下。
　　10时左右，日军弹药用尽，在到处的草丛中，可以听到日军伤员的呻吟声和自绝的枪声，他们又饿又乏，没有援兵，绝望极了，只能举枪自杀，自杀前，口里还喃喃地说：我绝不当俘虏，坚决不当支那人俘虏！
　　山本晓雄和山本景田来自同一个村庄，他们一块儿长大读书，一块儿参军受训，一块儿在山崎大队服役，现在，他们都负伤了，而且伤势还很重。
　　晓雄的两只脚打断了骨头，已经走不得路了，他爬到景田的身边，扶起景田的头说：“老弟呀，你伤了哪里？”
　　景田摁着胸脯说：“胸口里打了一个大洞，血在往外涌。”
　　“我们都要死了吧？”
　　“是的，都要死了，我们的人生才开始啊！”
　　“一个美丽的中国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是啊，它再是别人的了。”
　　“你同女人睡过吗？”
　　“我没有，我只干过女人，是中国女人，好有味啊。”
　　“我也是的。”
　　“我们不值啊，我才22岁。”
　　“不能这么说，我们为天皇而战，虽死犹荣。”
　　“那我们自裁吧，你打我一枪，我打你一枪，对着脑壳开枪，同时开抢，我们也算是有福气的人吧，同时而死！”
　　“那好吧，先唱一支歌吧，《江田岛健儿之歌》。”
　　两个山本兄弟就唱了起来，唱了一段又一段，声音很细小，他们没力气了，唱到第四段时，声音大起来了：
　　
　　小小的船儿在海面上游荡，
　　钢铁般的手腕奋力挥动着船桨。
　　持枪佩剑的武士们笔直站立，
　　静静地站在那里，多么庄严。
　　我们胸中有着远大的志向，
　　坚韧不拔的顽强精神早已深入我心。
　　
　　唱着唱着，眼泪就出来了，互相揩了揩眼泪，就把枪拿到了手里，对准彼此的脑袋，同时开枪了。
　　山畸大队长也身负重伤，只见他满身是血，但仍继续指挥战斗。看到许多的同胞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山畸大队长终于决心殉国，于是命本部附斋藤军曹突围向上级报告夜战情况与自己决心殉国等情况。斋藤军曹是个灵泛之人，他巧妙地突破中国军队防线，于日落后回到旅团司令部，报告了山崎大队情况。
　　斋藤军曹走后，山畸大队长再度遭到中国军队迫击炮弹的轰击而死亡。接着，绝望的日军士兵就用刺刀互相刺杀或者用手榴弹自爆而死。
　　第三天晚上，566旅奉令开始向路口镇上杉市转移。覃异之也在转移路上，在路上巧遇长沙县便衣大队长金雄，遂叫他们大队掩护主力部队按原计划向上杉市转进。到了天亮，日军在飞机的掩护下，派骑兵大队向上杉市搜索前进。日军骑兵大队与我正在掩护部队撤退的金雄便衣队突然遭遇，便衣队猝不及防，阵亡三百多人，大队长金雄亦阵亡。
　　到第四天中午，日军已进到上杉市阵地前。国军第565旅在上杉市构筑好工事，严阵以待，于是双方展开了激战，日军纵然兵多，也无法前进。
　　第五天上午，日军主力并没有展开攻击，仅仅派骑兵在飞机的掩护下向上杉市搜索，绕了一天后，便于当天晚上撤回到福临铺。
　　第六天白天，覃异之发现日军陆军在飞机、骑兵的掩护下，开始向北撤退了。
　　面对北逃之敌，覃异之当机立断，下达追击命令，即于当天晚上迅速将队伍带到福临铺，组成两个纵队，一路沿铁路，一路沿金井大道，同时向新墙河追击前进。日军是白天在飞机、骑兵的掩护下撤退，覃异之便在夜间追击，一直将日军追到新墙河北岸。
　　覃异之第195师官兵神速追击，日军仓皇北逃，先逃到福临铺后，继而到金井，再逃到汨罗江边的新市。10月6日这天，将日军一部追到了新墙河北岸，将原来第52军阵地全部恢复。
　　在此期间，第15集团军总部曾于9月27日下令陈沛第37军乘日军在福临铺与第195师激战之际，以全力进攻营田上村支队一部，力求包围歼灭。
　　长沙路口镇麻林桥黎家是行医世家，一大家子人过着和和美美的日子。黎四先生系麻林桥名医，家有一妻一子一媳五孙女。和他们住一起的还有侄儿黎午桥和他的一妻二子。
　　9月28日，大祸天降，一队日军冲进麻林桥，黎家不及逃避。日军首先看见黎午桥妻子，一个日军士兵向她追赶，黎午桥看到情况后，拔起路旁豆篱击打日军士兵，那日军开枪将黎午桥击毙，黎午桥妻子跳入池塘自尽，他们两个儿子被日军抛人塘中溺毙。日军冲入黎四家，黎四先生和儿子恰在外行医，黎夫人率儿媳妇及五个孙女一起投水自尽，一日内黎家I1口殉难。这年冬，戏剧家田汉先生来此采访凭吊，赋诗二首，诗曰：
　　
　　豕突狼奔遍陆空，麻林江上血潮红。
　　一家同日沉渊死，壮绝黎家七十翁。
　　
　　豆篱击贼绕塘行，肯向刀头苟且生?
　　只因碎尽黎家玉，传遍湖南刚烈铭。
　　
　　10月初，冈村宁次为配合营田之上村支队一部作战，令汨罗江北岸日军一部沿铁路进攻归义，一部渡河进占新市。第15集团军总部关麟征即令彭位仁第73军、张耀明第52军一部立即向归义、新市附近之敌攻击。
　　据守营田之日军上村支队一部，经第37军包围攻击，死伤很大，残敌乘夜逃上兵舰，向北逃窜。
　　关麟征判断进犯湘北之敌，经我军连续打击，已开始溃退，便令第37军由汨罗江渡河，向铁路正面之敌反击;令第52军进出平江附近向敌反击;令第79军(附第82师)攻击湘鄂公路方面敌人侧背，协同第52军作战。
　　曙光出现在湘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