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方有币死了
作品名称:天桥下的火车 作者:犷茂 发布时间:2020-01-09 06:07:54 字数:4863
我进校务处的接待组报道,没料李向前突然打来电话说出了大事,我猝不及防的问是什么事,他说死人了。我紧张且奇怪的问:“谁死了?”他说:“瓜筒!”“方有币死了?”一时间,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三河县的夜晚突然断电,四处寂静。我失惊的问:“人呢?”他仓惶的说:“在县医院呢。”我一边回走取车,一边问他道:“怎么回事?”他解释说:“还能有什么事,他和郝莉莉的事,常富坤一时想不开,拿刀把他俩捅了。”我不相信的问:“这怎么可能?”而后补充道:“常富坤有那么大胆吗?”李向前倒是比我明白,回道:“人逼急一时想不开啥事做不出来!”电话里我听见一阵吵闹声,李向前赶忙般说道:“不和你说了,我现在正在医院呢,你快来吧。”挂了电话,我连忙骑车赶往医院。
县医院的住院部楼下围了里外三层人,警察用两辆警车拉起了警戒线,方有币和郝莉莉二人已被送往大楼的手术室,李向前告诉我道,据现场勘查的警员说,估计当时人就不行了,地上两大滩鲜血,二人东西两头侧躺着,距离五六米。方有币的车就停在滨河公园的路牙边,分析两人在公园里幽会被常富坤悄悄尾随,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尖刀将二人分别连捅了五刀和七刀,方有币有一刀捅在了左胸上,有目击者也证实说,当时他看见一大鼻子戴眼镜的男人,走在一男一女的身后,突然拿出二十公分的匕首,对着毫无防备的二人就是一阵乱捅。二人惨叫连连,女人毫无抵抗的倒在血泊中,男人回身刚想抵抗,却被一刀插在了心脏上,男人跑了两步接着“噗通”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
“那常富坤呢?”我问,李向前说:“捅完二人跳河自杀了,到现在人还没找到呢。”
李向前领着我匆忙的过了警戒线,他将我指向手术室,我回身看着闪光的警车和不多少的警察,问道:“他们不是应该在现场吗?怎么在医院里拉起了警戒线。”李向前边走边小声说道:“我们三河县这都多少年没发生过这么大的命案了,总得做足样子不是,再说这死的是一般人吗,上面下令无论是案发现场还是抢救伤者的医院都要拉上警戒。”
常富坤外号大鼻子,高中时期我们班班长,相貌并不出众,但学习成绩优异。他和郝莉莉读书那会就已经偷偷的谈起了恋爱。郝莉莉班里人称妖精,长了一双狐媚眼,身材不错,一双大长腿堪比林志玲,要我说,她就有林志玲的那般魅,说话挺嗲,习惯一身卡哇伊的装扮。常富坤对她是真爱,发自心底里的爱,不然二人不会从高中到大学一直相好至今。但我母亲曾说过:“石头,你找老婆可千万别找你们班同学那样的。”我问是谁,她见过郝莉莉,印象挺深刻。那会我不懂,说道:“我觉得郝莉莉挺好的啊。”母亲骂说道:“好什么好,等你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现在我明白了,这女人是个水命,纠缠不得,天生犯着桃花,总会招惹到男人。这就好比是一朵好看的鲜花,注定了招引来蜜蜂和蝴蝶的青睐。
“人怎么样了?”我和李向前徘徊在手术室的门外,不一会沈大桥也来了,同行的还有华哥。自从上次进入古刹堆,二人便消失了一段时间。
唐小婉从湾镇来到三河县,正巧赶上我和华哥他们决定前往古刹堆。
几天前,半夜里唐小婉发信息于我说,她想我了,不知怎的一闭眼她就想起了我。我不能告诉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好几个夜晚里我做梦都梦见了她,即使那个和杨春丽缠绵的夜晚,我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她的影子。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病了,这种感觉从前李蓓在的时候也出现过,我心里无法否认,这是一种爱,我很明白不知不觉我爱上了唐小婉,似乎那么难以相信,但它就这么真实的存在着。
我好笑的说:“呵,你想我了你就来嘛。”其实我是故意逗她,心里却是欢喜的很,我很清楚这大半夜的唐小婉怎么可能从湾镇来到三河县。
她回:“好啊!”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回应,我有些失落,漠然间变的彻夜难眠。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忆起我和唐小婉的点点滴滴。
我过生日的时候,唐小婉也来了,就在学校门口的大排档,李蓓宿舍室友和我们宿舍聚在一起。那年是大二,我和唐小婉认识快两年,和李蓓认识一年。唐小婉手里捧着一件礼物站在门口,我透过玻璃门看见了她,李蓓也看见了她,我起身去迎她,李蓓不高兴道:“你不说没请别人吗?”我说唐小婉不是外人,既然来了就一起热闹热闹也好。李蓓矫情:“她也不是我们班的,跑来干嘛。”我将唐小婉迎了进来,大齐和小北起身鼓掌。大齐和小北是最了解我的人,大齐爱足球,常和我聊关于球星的趣事,小北帮我送过情书给李蓓,私下里他们说过,真心说他们希望和我在一起的人是唐小婉而非李蓓,但那个时候我对唐小婉真没一点意思。二人起立鼓掌,李蓓止不住咳嗽几声,倒是唐小婉挺欢喜,笑呵呵的将礼物递在我手里道:“陈中石,祝你生日快乐。”大家坐下来吃饭,期间每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唐小婉酒量很好,她和我说过,她做过酒产品销售,品尝过各种各样的酒。过去我不信,那晚我信了,她一个人硬是把我们宿舍的六个男人给喝懵了。
从KTV里出来已是深夜的十一点,李蓓和女生们要回宿舍,大家担心唐小婉喝了太多的酒便建议我送她。其实那会我真没想太多,我就把她当成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但李蓓对她天生没好感,临走时咕叨着:“一个女孩子家一点也不检点,喝这么多酒。”旁边有女生提醒她道:“我说李蓓你就这么放心让你男朋友送她回去?”另一女生也说道:“你可千万别听那帮男生的,他们可坏的很,孤男寡女的走在一起非出事不可。”又有女生说:“对啊,你男朋友长那么帅,你也真放心。”李蓓经她们一撩说,即长拉着脸跑到我身边不痛快道:“那个我也头痛,你也送送我吧。”我傻说:“你不有你室友吗?”李蓓即撅起个嘴气说道:“是你女朋友重要还是其它人重要。”我不得不说:“当然你重要。”唐小婉站在我身旁,她明显看出我的尴尬,她一笑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嗨,放心吧,这点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们回吧,我一人可以。”大齐和小北在一旁说:“哪那成啊,让你一个人回去怎么行,要不我俩送你吧。”李蓓高兴道:“对啊,让大齐小北送她不也一样嘛。”大齐和小北送唐小婉回家,李蓓挽着我的手撒娇道:“走吧!送我回去。”没办法我只能随李蓓回去,唐小婉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但就是这一眼,我记忆犹新。那眼中有泪带着不舍和遗憾,像是在说为什么那个和我在一起的不是她。
这事直到后来李蓓与我分手,唐小婉从我的室友老农民的口中得知,她如获自由般的跑到我们楼下冲上喊道:“陈中石同志有人找!陈中石同志有人找!”说实话,我在宿舍里睡了三天,像是一个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人过着日子,老农民心疼,为我打水打饭,但我茶饭不思,就连厕所也懒得去上。老农民在床边掂量着我说:“兄弟,你可别病了。”我没说话,还是埋头睡着我的觉,老农民没办法只能去找唐小婉,他告诉唐小婉我失恋的事,据他后来说,她从没见过一个女孩那样奇怪复杂的表情,明明是很悲哀的样子却不自然的笑出声来。大齐和小北临走时说过,让老农民某一天要好好照顾我,也许他们有先见之明吧,早就预料到我和李蓓会有分手的那天。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明白,唯有说我很善良的对待别人所以别人还我以好。这之前唐小婉打过宿舍里的电话,老农民让我接,我却没有一点心情去听。我大致以为唐小婉无非就是说些安慰我的话,和老农民的一样,像电视剧里演的情境,一个年青人经历了爱情的挫折,然后某一个人或一帮人围在他的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不就一个女人嘛,天涯何处无芳草。”“将来有一天的你会很感谢现在抛弃你的她,感谢她的不嫁之恩。”总之诸如此类类似圣经里说教开导人的话。老农民站在我床边说:“唐小婉叫你你下去啊!”我慵懒的说:“下去做什么?”他又说:“她肯定找你有事!”我说:“别骗我了,能有什么事。”他急了,用手拉我下床道:“陈中石,我说你真让人瞧不起,不就一个李蓓嘛,好歹你也爱过不是,你瞧我大学五年光棍五年,女人都不拿正眼瞧我,我都不知道恋爱是个啥子滋味。”
老农民80年生人,比我大四岁,他念大学时已经二十有四,到毕业也近三十。他家农村,生活条件贫穷,自幼便经历别人没有的艰苦生活,所以长相要比同龄人显老苍些。他是那种放在人堆里一眼也能瞧出来自“黄土高坡”糙汉,通俗说是朴实无华,严厉说乡土气息浓郁。直到诸多年后,他找到了一个懂他爱他的人,两人幸福生活并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其实爱情这东西就是这么神奇,可能人生一辈子也没法弄明白。
方有币始终没能抢救过来,常富坤的那一刀扎进了他的心包腔,心包腔破裂大出血人没办法坚持。方有币的母亲早就晕死过去几回,她的儿子在十一楼的手术室里生死难卜,她却住进了十楼的心肺复苏室里。他的父亲被几人搀扶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室里,他就那么一直站着,表情如同石膏像般凝重,当方有币的死亡消息宣布,他开始全身抽搐,然后一刹那痛苦流涕,悲情万分。
华哥叹说:“唉,这么大个老板就这么死了?”
沈大桥嘴里念着:“瓜筒真死了?”
我说:“死了!”紧接着门外几十号人一窝蜂的往手术室里挤,这里面有亲戚,朋友,还有他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时悲鸣满天,门口警察拦说道:“请节哀顺变,麻烦直系亲属进入打理遗体,其他等候。”
我和沈大桥说,我们也是他的直系亲属,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兄弟。
杨春丽来的比较唐突,事情紧急所有人都忘记和她告知。两个来她花店买花的顾客相互谈说,县里飞马耐磨材料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死了,而且很年青。她心里的石头一沉,口中突然念出方有币的名字。开始她不相信,她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像是个玩笑,但打开电视里的一瞬间,新闻里正播放着案发的现场,她没理由不信。她打电话给我,我说我在医院里,她埋怨说:“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回说:“我也才知道。”这会方有币已经下达了死亡通知,杨春里挂了电话,即马不停蹄的赶来医院。她撵上楼,一帮人在警察的陪同下已将方有币的遗体送往楼下的灵车,灵车直接开往殡仪馆。好似没有人关心郝莉莉的生死,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飞马耐磨材料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方有币被刺身亡的消息上。一时间媒体蜂拥而至,住院部的楼下被围的水泄不通。听人说县里的领导也来了,毕竟飞马钢球厂是全县的龙头企业,副总经理意外身亡县里的领导没有不关心的道理。
在殡仪馆的灵堂,李向前哭的稀里哗啦,好似和方有币是亲兄弟的模样。我和沈大桥没有流泪,心情是无比悲伤的,但就是哭不出来。站在灵堂一边的沈大桥问我说:“你怎么不哭啊?你瞧伪军哭的跟死了亲爹似的。”我回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哭不出来。”沈大桥凑在我耳边,又问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哭不哭?”我回过头,把他审视一眼,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笑道:“嗯,你死不了,估计得祸害一千年。”我话一出,他竟然憋笑着说:“咯,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咱就成了老妖精了。”杨春丽站在我俩身后,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我能感觉她是真伤心,她见我俩这么严肃的场合没正形,一边抹泪一边拍打我和沈大桥的后脑勺说:“你俩啥人啊,瓜筒死了你们居然一点不伤心。”我不得不叹说道:“唉,你不懂,男人的伤心在心里。”又一会,杨春丽伤心完了,她挨到我耳边问着:“刚才浆糊问你什么来着?我看你俩挺不正经的。”我说沈大桥问我如果他死了我会不会伤心,杨春丽听着话,马上问我道:“如果我死了呢,你伤心吗?”她问我我就答着:“伤心,当然伤心了。”她一听,止不住的破涕为笑,乐出声来。
华哥为方有币送来花圈,挽联上面写着:“亲爱的战友兄弟,愿你一路走好。”读起来的语气像是送别一位见义勇为的英雄。这也不怪,华哥书读的少,唯一能表达的就是自己一番心意。其实他和方有币算不得弟兄,但他硬要来,他觉着只要和我与沈大桥沾边的事他都得在。灵堂之上有人宣读悼念之词:天妒英才,一个青年才俊就这样“香消玉损”他是三河县人的骄傲;是新生代80后的骄傲;是一大批渴望创业坚持创业成功创业人士的骄傲,他是努力的,也是成功的,但就是这样一位努力成功的年青人,却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般突然坠落。万人悲哀,很不幸!年青有为的方有币同志在二零零六年的……。可能是悼词过于悲伤,也或是有什么不妥,总之致词人念到一半,方有币的父亲突然上台喊了声停。大家都以为他父亲是有话要说,可一阵沉默,他父亲竟然抱起话筒呜咽咽的痛哭起来。大家都能明白,这是一个父亲突然失去亲生儿子的无比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