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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客串中的文津二中

作品名称:天桥下的火车      作者:犷茂      发布时间:2020-01-08 23:26:16      字数:4986

  一个月后,我去文津二中报到,碰见了肖文燕,还见到了长发大眼方脸的梅莱孙孙子。肖文燕考进文津二中担任语文老师,梅莱孙是来参加三河县的最高标准的文化艺术交流。之所以将艺术交流会选在了文津二中,原因是连续三年,文津二中艺考分数线和录取率都居全地区第一,所以县领导非常重视,特地给文津二中颁发了艺术类重点高等学校的称号。我来文津二中纯属客串,听说中学部里缺少一个教生物的老师,工资待遇内定,总之属于一工半酬,父亲一顿脾气,好歹黄书郞松了口,给我安排了一个过渡的差事。
  父亲扭着劲的往楼下走,母亲在他身后喊道:“老陈,你是不是疯了!”黄书郞给学校里方老师的女儿开了后门,聘用进文津二中做了初中部的地理老师,对面的贾老师偷偷告诉母亲,母亲又和父亲说,这晚父亲喝了一些子酒,长期积怨,气便不打一处来。实说也挺气愤,初中部里今年新退四个老师,语文数学地理和生物,语数老师的空缺纳入了县里的编制考试,而地理和生物则放归教育局调派,教育局嫌麻烦就又放归给各个学校,也就是学校确定人选然后上报教育局通过,其实就是各学校内定的事。聘用人员不在教育局的人事档案内,关键它是用人单位和个人之间签的一份用人用工合同,一年一签,一年聘用期满,用人单位满意再和个人续签第二年,工资属于差额拨款,政府财政承担百分之七十,用人单位再承担百分之三十。这里就有一个讲究,往往财政拨发给用人单位的钱,用人单位可以根据所用人情况酌情处置,所以我在文津二中教生物只有普通老师的三分之一的工资待遇,算是低到可怜。
  父亲骑着母亲的那辆自行车朝黄书郞家去,他想去讨个说法,后来我知道了就是我这个教生物的位置也是原打算留给某单位领导的一个亲戚。我借了对面贾老师的自行车撵了出去,父亲因为喝酒加生气,似乎骑得比平常更有气力些。
  父亲满头大汗的冲上天桥,我气喘吁吁的蹬在他的身后。我知道我拦不住他,但母亲非得让我撵他回来,其实一份用金钱换来的工作对我并不重要,我也不大稀罕,我记得姬昌的“周易”里出过一句,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也记得李白将进酒里写过,天生我才必有用。我突然想到这些,连忙喊着父亲道:“爸,你觉得你为我操持的这份工作有意义吗?”一个停车伫立,父亲终于从车上下来,他没回头,推起车若有所思的走在天桥上。我稍吁一口气,内心里清楚母亲并非让我劝他,而是担心着他的安危,母亲说过父亲不是一个头脑冲动的人,就是有那么些的感情用事。
  89年县里搞住房改革,父亲因为是先进教师加上军烈家属,有幸成为第一批拿到公住房的人员。黄书郞这会还不是领导,他刚领完结婚证,打算住进新房,只是第一批分房名单上没有他。他着急,即找父亲说道:“老哥,你说这第二批住房啥时候能下来,我这刚领了结婚证就等着分新房呢!”父亲乐说:“呵,这事你得问胡主任,估计也快了吧。”黄书郞笑说:“嗨,这胡主任说了,最快也得等半年。”“那就再等等,想当年我和你嫂子结婚还是回到农村置了间闲房,简单打扫贴上喜子就把事给办了。”父亲安慰,黄书郞愁眉不展道:“那哪成啊,你家弟妹肚子都好几个月了,就等着新房操办喜事了,再说了我老家离这三河县可十万八千里的,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那边生孩子吧。”“这也是啊。”父亲替他担心着,他刚拿了分房的票号从公住房的办公室里出来,黄书郞便一直粘在他的身后与他说话。
  “老哥……”一段路,黄书郞仿佛心事重重的站到父亲的面前,他捉住父亲还有些激动的双手。
  “啥事?”父亲疑惑,瞧着黄书郞十分认真的眼睛,他觉得他像是有事,但又看不透。“呵!”黄书郞一声笑,出乎意外的央求说:“那个老哥,要不……要不你把你的房先让给我吧。”
  “让你?”父亲一惊,没曾想黄书郞会毫无征兆的提出这种请求。
  “老哥,要我说这教职工的分房反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就是个时间早晚问题,你瞧你家弟妹这都快生了,总得落个像样的地方坐月子不是,那......要不你先让让我成吗?”黄书郞笑着细说。
  “……”父亲难怔,他像是明白了黄书郞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原因,但他弄不懂他会如此开口,他觉得黄书郞这人有意思,即使他了解他的困境,但分房不是小事况且母亲期盼已久。
  “老哥,就当老弟求求你了,帮帮我这次吧。”黄书郞满眼哀求。
  “……”又一阵沉默,父亲半推脱道:“老弟啊,你让我怎么说呢,你说我也知道你的难处,老婆要生,新婚等用房,但我们家吧……这一直租着房也不是个事,你嫂子还成天问我啥时候搬新家呢,再说我们家孩子也大了,总不能一家三口老是窝在一张床上不是。”
  “那个老哥,老弟是真求你了,要论这学校里的关系就属我俩最亲,进校时候我们可是同在一个宿舍里好几年,那会你帮我洗衣补袜修鞋的事我至今还念着,常和您家弟妹提起过去您对我的那些好,想这事到如今我一点没辙,就全指盼着您了,再有您不也说了吗,你家孩子都几岁了,好歹暂时还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而我呢,至今还和您家弟妹挤在校工宿舍里,我倒是没事,可是您家弟妹一个要生的人怎能行呢?”黄书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着。
  他见父亲不出声,他继续道:“老哥,也就半年的事,半年房子不也就下来了,您再帮帮我多等个半年好不好,您帮我我黄书郞用一辈子记着您的好。”
  “求你了老哥……”黄书郞说着说着眸子里竟充满了泪水,父亲看在眼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语拙道:“老弟啊,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吧…….只是你嫂子……”
  黄书郞眼珠转动,见父亲有所动容,便说道:“老哥,你不就担心嫂子说你吗,要不你别告诉她就是了。”
  “可你嫂子她……知道我今天领号……”父亲吞吐着说,黄书郞鬼主意道:“老哥,你就和嫂子说县里的公住房一时吃紧,分房的日期受到部分延滞,估计得等一到两月,真到一到两月你再往后拖拖,到了半年这第二批公住房下来不就成了吗。”
  “这能行吗……”父亲少于说谎,更没骗过母亲,他担心母亲若知真相指不定和他怎样吵闹,即使母亲并不强势。
  眼前的黄书郞泪目纵横楚楚可怜,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父亲心慈,见不得这些,他同情起黄书郞的不容易,想那个年代同事邻里之间如同亲人。
  “……”父亲正犹豫,黄书郞“噗通”一声像是要跪在父亲面前道:“老哥,您要这回帮了我,我和我家云朵真用一辈子的一辈子记着您的好。”
  父亲一把搀扶起热泪盈眶的黄书郞道:“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啊,叫人看见了多不好。”
  “那您是……答应了……”黄书郞小心翼翼的问,他看着父亲低垂的眼神,父亲没说话仅是呆呆的瞅着手里的房号轻轻的叹了声气。
  “爸,别去了,找哪烦心干嘛,况且我这么大个人到哪找不到一碗饭吃,你就别操心了。”我推着车走在他身后说,父亲停下脚步,把车立在一旁,他掏出一支烟点燃抽起来。他听着我刚才说的话,看着我眼睛的问道:“儿子,你问我为你操持的这份工作有意义吗?”我没说话,他回说道:“我回答你,有意义,非常的有意义。”我说我不懂,他趴在天桥的栏杆上,眺着远处灯火阑珊的车站细说道:“三十年前我和你一样……”
  三十年前,父亲和我一样,踏上了前往滨城的火车,那时他才十七,奶奶托村里的老柴叔去镇上弹了两床新棉被。爷爷用一只手帮他打包捆好背在肩上,爷爷说他是八路出生,别瞧他一只手,束军装捆棉被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活,爷爷捆的很仔细也很别致,竟然将两床蓬松的棉被束成了平整背包的模样。
  车站门口,爷爷奶奶和父亲招着手,他们目送父亲上火车,却不想走到一半的父亲又折回。他跑到站台外一颗针叶松的树下刻下了自己的名字,七四年父亲就那样坐上去往滨城的火车。
  父亲说他原本不懂为什么要外出求学,也根本不稀罕去读啥子中专。大队推荐,他和村里的瓦头竞争,就是荒唐的打了一场架胜出,便被稀里糊涂的推荐去了滨城。
  爷爷帮父亲捆棉被的那一刹那,父亲懂了,原来外出求学并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它不等同于和瓦头的那场孩子般的打架,这背后凝聚了爷爷奶奶全家人所有的希望,他在内心里鼓励自己,他一定得努力,要学有所成,所以他在车站的那颗老树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年代中专生包分配,没有我们这个时代有这么巨大的就业压力,但即便如此,父亲对待他的那份工作却十分的珍惜和认真。三十年过去了,父亲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像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一样,穿着简简单单的衣着,骑着一辆早已被现代人们遗忘的自行车穿梭在来往的人流之中。
  父亲说过,人有三命,福命,禄命和寿命。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福祸互为因果,过去的人日子很苦,却很清甜,大家没有大鱼大肉但都十分的健康,现代人一日三餐,鸡鸭满桌,工作朋友的应酬,油光满面酒气熏天,醉生梦死的却往往落个英年早逝,癌症与各种各样的疾病如雨后春笋般接踵而来。过去的人虽然穷,但人们的感情却无比的真,近邻胜似远亲,大家像是一家人。现在呢,生活条件好了,人与人之间却越来越疏远,诸多的利益会凌驾于情义之上,这些熟福熟祸,只为因果。禄与财命,如果你这一生注定不能大富大贵,那你就要甘于平庸,做到在平庸中寻找到自己的快乐,过好一份属于自己的生活。寿命有长短,人人都希望自己可以长命百岁,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善始善终,长寿的人不一定很幸福,但长寿的人一定拥有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去做好一件或者两件的事情。人生的命格是一张网,东南西北左右前后上下的交织,你可以活的很豁达也可以过的很委屈,所以释然很重要,但不可枉生。
  父亲的话许多我不懂,直到诸多年后成家立业才慢慢明白,他的话源于易经也源于佛学更是人生的心得和体会。
  “嘿,你不走了吧。”我笑嘻嘻的问着正说话的肖文燕,他和梅莱孙孙子聊天,孙子胸前挂了一张牌“中央美术学院特聘讲师”孙子装的挺牛的模样,和肖文燕眉飞色舞的侃侃而谈。我太了解孙子这个人,为人大方却爱炫耀,打小就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优越感,常常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出众的人。
  这天孙子穿了一件风衣,依旧飘逸的长发背着挺有个性的画夹,肖文燕像是挺被他吸引,少有的露出笑容与他说笑,她也着了一件挺时髦的长衫,和孙子的风衣倒是挺搭,两人瞧上去像是一对归国华侨的年青夫妇,就差再生个孩子。孙子和肖文燕熟,打小我们就住在一个筒子楼,那时候楼里的人们传言,孙子的父亲梅文画和肖文燕的母亲肖萍有一腿,也难怪肖文燕的母亲离异,这就好比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传言直到后来肖文燕的母亲二婚嫁了一个房地产商才慢慢消淡,只不过孙子的父亲梅文画好似大哭了一场。半夜里,楼里的人们清晰的听见孙子的父亲母亲吵架,闹的挺厉害,有锅碗瓢盆摔砸的声响,一阵折腾之后,楼里的人们没听见女人的伤心,倒是孙子的父亲嚎啕大哭起来。那个年代是多么纯洁中带点痛苦与悲情的时代,外遇小三和婚外情比任何的事情都要稀奇,也都让人捉摸不透。人们不敢断言梅文画和肖萍真有事,只是茶余饭后关起门的自家议论,这点正好印证了诸多年后,孙子的母亲与父亲还未离婚,梅文画和肖萍竟然光明正大的走在了一起。
  “你不走了吧。”我说,肖文燕说说不准,孙子说他这次回来就是讲课然后四处写生,过几天他得回北京,北京的导师还等着他研究生的论文报告。孙子这样说无非是想引起肖文燕的注意,当然挺有效,肖文燕用一种很崇拜的目光问道:“梅哥哥,你都上研究生了。”孙子一脸骄傲道:“哦,刚上一年级。”“研究生难考吗?”肖文燕问,孙子张口,本打算说研究生挺难考的,但又改口道:“简单不难,专业加英语和政治,每样达标就行。”“可我听说英语很难考,许多人考了几年专业和政治都过了英语却过不了。”肖文燕说,孙子解释道:“英语?那得看你报考什么学校了,有的学校英语分数很低,四五十分就达线了。”“那你呢?”肖文燕问着,孙子本想正面回答,却故意绕口提起了中央美术学院辞职的陈丹青陈教授。“知道陈丹青吗?”孙子故弄玄虚的问,有意在话后加了一句:“很牛的一个人!”陈丹青,中国的知名艺术家,作家和评论家,谁不知道。肖文燕很激动的点点头,孙子趁热打铁的说道:“他就是英语不行从中央美术学院离开了……他啊……”孙子的话似乎不对,我记得陈丹青离开中央美术学院,是因为中国太过死板的考试制度,你想一个专业从事画画的,凭嘛要求他的英语过六级。那么画画非常优秀的人就因为英语一项不过关就被pass了?那英语好的专业画画不行又怎么办?中国的高学府高殿堂就是这样来选拔和看待人才的吗?所以陈丹青离开了待遇丰厚的中央美术学院,他是为他的学生鸣不平,而非为自己。
  “梅哥哥,那你给我说说考研的一些事行不行。”肖文燕听的挺投入,激起孙子炫耀的欲望,我觉得二人此刻没有理睬我的意思,我无趣一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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