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裴春雨和高杜鹃一走出雪城火车站,就被眼前繁荣的景象吸引了。超大的站前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道路上川流不息汽车，远处的高楼大厦。这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无比新奇，他俩都是第一次来到省会这样的大城市，就像《红楼梦》中的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
　　“两位住宿吗？”一个手拿“旅社”牌子的女人站在了裴春雨他俩面前。
　　“不住，我们到家了。”裴春雨纳闷，他俩也没有背着大包，扛着行李，这个女人是怎么看出他俩不是本地人的呢？
　　裴春雨拉着高杜鹃来到一个售货亭前。“同志，请问三路公交车站怎么走？”
　　“前面直走一百米就是。”售货员手指着正前方道。
　　“去西坊街是在那坐车吗？”裴春雨又问。
　　“嗯。”售货员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两个“山炮”，打听路也不知道先买点东西。
　　裴春雨道了谢，拉着高杜鹃向公交车站走去。快走到跟前时，裴春雨看见一辆三路公交车刚从站点开出，他就跑上前去挥手喊道：“师傅，停一下。”
　　公交车司机踩一脚刹车。“你以为这是你们农村的马车呀？想停就停。”说完，他又一脚油门开走了。
　　司机的话引来周围人的一片笑声，裴春雨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逢钻进去。没想到省城的人对小地方来的人竟会这般蔑视。
　　裴春雨和高杜鹃在站台上等了一会，又一辆三路公交车到了。他俩上了车。车上的人很多，两人只好站着。裴春雨脸色阴沉，完全没有了观看窗外景致的兴趣。
　　高杜鹃用力地握了一下裴春雨的手。“别生气，犯不上的。”
　　裴春雨看了一眼高杜鹃的脸，只见她两眼充满着温柔，他心中的怒气才渐渐平息。
　　他们在西坊街下了车。路的对面是一片黄色的四层楼群，按照爸爸给他留的地址，那就是邮电宿舍了。他刚想拉着高杜鹃过马路，三个小年轻的迎面走过来，其中一个撞了高杜鹃一下，“啪嗒”一声，一块手表掉到了地上。
　　“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你看把我的手表摔坏了吧？”那人捡起手表。“你看，手表不走了，表蒙子也摔碎了，这可是瑞士的罗马表啊，我刚买的，三百多块呢。”
　　“我没撞你，是你撞的我。”高杜鹃胆儿突地辩解道。
　　“就是你撞的我。”
　　“对，我看见了，就是你撞的。”
　　三个人边嚷着边把他俩推搡进了一条胡同。
　　裴春雨明白他们这是碰见“撞炮”的了，他在山泉听说过，雪城经常有人用这种方式讹外地人的钱。
　　“赔钱，赔钱。”
　　“少三百块谁也别想走。”
　　三个人嘴里嚷嚷着，脸上都露出凶神恶煞般的表情。
　　“明明是他撞了我媳妇，却说是我媳妇撞了他。我看你们这是想讹人哪。”裴春雨据理力争。
　　“你说谁讹人？你说谁讹人？”
　　“就是她撞的我！”
　　“赔钱，不赔钱就废了你们！”
　　三个人仗着人多势众，七嘴八舌地围过来。还有一个人在裴春雨的肩头推了一下。
　　裴春雨知道今天要是不动手是走不了了，他看了一下眼前的形势，他的前面有两个人，后面有一个人。他和高杜鹃被夹在了中间。他必须先让高杜鹃离开这里。“你们都往后退两步，我跟我媳妇商量一下行吗？”裴春雨假装害怕地跟那三个人商量道。
　　三个人料想他俩也跑不了，就都往后退了两步。
　　裴春雨搂住浑身瑟瑟发抖的高杜鹃，在她耳边说：“一会儿我先打倒后面那个，你就先跑到对面那栋黄楼下面等我。等我把他们三个都打倒了就过去找你。你要不走我会分心，那样咱俩就谁也别想跑了。明白吗？”说完，他用力地搂了搂高杜鹃的肩膀。
　　高杜鹃知道裴春雨的实力，那次看电影遇到流氓的时候裴春雨也给她讲过这个道理，虽然她对裴春雨还有些不放心，但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就点点头答应了。
　　裴春雨左手摸向上衣兜。“你过来。”他对身后那人说道。那人以为裴春雨要给钱，心中暗喜。毫无防备地走到裴春雨跟前。裴春雨突然挥出右拳，对准他的面门就砸了过去。那人仰面栽倒。“快走！”他对着高杜鹃大喊一声。高杜鹃头也不回地跑了。
　　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等到那两个人反应过来，准备从后面偷袭裴春雨的时候，裴春雨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那俩人看到同伴被打倒在地便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拳头冲了过来。裴春雨向右一闪，躲过了左面那人的攻击，同时，对准右面那人的裤裆就是一脚，那人手捂着裤裆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另一个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裴春雨也不去追。如果三个人都打倒了，没人送他们去医院，两个被打倒的人说不定会有危险。他清楚刚才他下手有多重。
　　裴春雨快速离开现场，要是把公安招来了麻烦可就大了。他拉着高杜鹃一路小跑拐进了邮电宿舍楼群，找到八栋十六号二楼中门。裴春雨站在那里平息了一下心情，他不想让家里人看出来为他担心。等到喘气均匀后他才上前敲门，没人应。他推了一下，门开了。最先看到的是一条大概有五米长的走廊。左面有两个门，右面有两个门。裴春雨不知道哪个门是他家。
　　“妈，我们回来了。”裴春雨在走廊里喊了一声。
　　右边的两个门都开了。爸爸、妈妈、弟弟、妹妹都从屋里走了出来。关淑云满脸带笑。“你们回来了？”
　　“裴叔，裴婶儿。”高杜鹃连忙上前打招呼。
　　进屋以后，裴春雨环视了整个房间。一张双人铁床，两只从山泉带来的木箱和一台缝纫机，几把椅子。屋子的阳面有两个对开的窗户，窗户下面是两组暖气片，水泥地面是红色的。
　　“这屋真大呀。”高杜鹃赞叹道。
　　“嗯，这屋十八平米，春明他们那屋十二平米。”关淑云喜滋滋地说。
　　“我去看看春明他们那屋。”裴春雨说。高杜鹃也跟着进来了。这屋是一扇窗户。窗户两边是两张单人木床。窗下摆着一张桌子，看来那是给弟弟和妹妹学习用的。他和高杜鹃又看了厨房和卫生间。心中不免感叹，这里和山泉相比真有天壤之别呀。
　　“你俩还没吃饭吧？”关淑云问。
　　“没有，早上五点就上车了。”裴春雨答道。
　　“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我们一直在等你们吃早饭。”关淑云到厨房去端饭菜，高杜鹃赶忙跟了过去。
　　早饭很简单。两合面馒头、小米粥、咸菜。
　　裴春雨新家的条件以及他们全家人脸上洋溢着的优越之感，让高杜鹃心中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如果不是因为她，裴春雨也可以享受大城市这种舒适的生活。她觉得她真不该答应裴春雨留在山泉，那样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心中充满了负疚感。她后悔把自己的身子提前交给了裴春雨，她知道裴春雨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有了那事儿，裴春雨是不会把她丢下不管的。这份情义她该如何去还哪？她越想越觉得歉疚。手里拿着的馒头也忘了吃。
　　“杜鹃，你怎么好像不高兴了？”关淑云察觉到了高杜鹃脸上的异样。
　　“没有，婶儿，我就是觉得拖累了春雨。”高杜鹃的眼圈有些发红。
　　“这不怪你，这是春雨自己选择的生活。只要你俩能一辈子都高高兴兴的，在哪生活不都一样？我们不也是在山泉过了大半辈子吗?”关淑云替高杜鹃排解心中的压力。
　　关淑云的话让高杜鹃心中稍安。这真是一个好妈妈呀，她能摊上这样一个未来的婆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婶儿，你可真好。”高杜鹃发自内心地说。
　　“我好？呵呵，那是你没看见过我发脾气。”关淑云笑着说。
　　“我以后一定不惹你发脾气。”
　　“哈哈。”关淑云大笑。“这个我相信，婶儿能看出你是一个懂事儿的好孩子，不然，婶儿也不会同意春雨留在山泉了。”
　　“婶儿，我和春雨养猪了。”高杜鹃转移话题，她想用喜讯让裴春雨一家高兴。
　　“嗯？”关淑云满脸惊异。“你俩哪有时间养猪啊？”
　　“春雨买了四个猪羔，让我妈负责养，我和春雨负责拉酒糟。咱们两家一家两头。”高杜鹃解释道。
　　“哎呀，那可辛苦你妈了。”
　　“没事的，我妈也不上班，喂几头猪累不着。再说早晨和晚上我也能帮她喂。”
　　“嗯。你妈拉扯你们家一大帮孩子不容易，你要多帮帮她。”
　　“嗯。”
　　裴如海插话道：“春雨，你们俩今天是怎么安排的？”
　　高杜鹃抢着说；“你们刚搬完家，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儿帮着干点儿。”
　　关淑云笑了。“什么活儿也没有，你俩也没来过雪城，出去玩儿玩儿吧。”
　　裴春雨说：“我想去公园看看，再到商店转转给杜鹃买两块布料，做一套新衣服。”
　　“这个季节公园没什么看的，你们俩去动物园吧。”裴如海建议道。
　　“行，好多动物我还没看过哪。春明，春茹，我带你俩一起去吧？”裴春雨说。
　　“我才不给你们当电灯泡哪。”裴春明调皮摆摆手。
　　“我等夏天的时候再去。”裴春茹也拒绝同行。
　　裴春雨无奈地笑笑。
　　关淑云从箱子里拿出二十块钱递给裴春雨。“上次给你的钱买猪羔儿了吧？”
　　“妈，我不要，我刚开完支。”
　　“拿着吧。你手头也不能没有点活钱啊。”关淑云把钱塞给裴春雨。“你俩今天还回山泉吗？”
　　“我们想坐晚市郊车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呢。”高杜鹃说。
　　“那就早点回来，晚饭吃饺子。”关淑云叮嘱道。
　　晚上六点，裴春雨和高杜鹃坐上了回山泉的市郊列车。他俩今天玩儿得特别尽兴。他们在动物园看到了以前从没见过的狮子、老虎、斑马、大象。领略了号称东方小巴黎的雪城风光。高杜鹃更是高兴，裴春雨今天给他买了两块布料，下次再来的时候就可以穿上新衣服了。她双手抱着裴春雨的胳膊，脑袋枕在裴春雨的肩上，微闭着眼睛，享受着心里涌起的阵阵甜蜜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