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作品名称:倦鸟东归 作者:彭越 发布时间:2020-01-08 10:35:47 字数:7084
转眼到了年底,又是许多证件重新续期的时候,项东方申请破产的后遗症逐一显现出来了。先是他的抵押金出了问题。那个越南裔经纪打来电话,寒暄一番之后,便问为什么你的信用突然间变得这么差?项东方耐心跟他解释说:因为遇人不淑,被搭档骗走了钱,没法还债。那经纪“哦哦”地支吾了几下,态度立刻冷淡下来说:你的抵押金可能没法继续办了。项东方恳切地说:你加收一点不行吗?因为按照惯例,抵押金的费用应该是逐年下降的,所以他以为多收点钱还是可以做的。谁知对方不置可否地说:这事我作不了主,看上头怎么说吧,不过我看够呛!
项东方一时不由得感叹人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世态炎凉,实在可怕。不知道是什么人发明了这一套信用制度,令多少陷入困境的可怜人雪上加霜,一朝落难,永世不得翻身。
他当然明白没有了抵押金,他的车商执照就会被吊销。那经纪既然话已经说到那份上了,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于是,他开始发疯似的寻找其他保险公司。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愿意接受他的公司,但价钱却比原来的高了近十倍。他咬咬牙转到了这家公司,才算保住了自己的执照。
由于现金短缺,他想申请拍卖场的信用额。如果有了这个信用额,就可以直接去买车,不需付任何钱,只要在规定的时限内,把钱还上就行,人家也不管你有没有把车卖掉。也就是说,不需要用自己的钱,就可以做生意。他接连申请了几家拍卖场,人家一看他的信用分数那么低,全部客气地回绝了。
虽然拿不到贷款,但毕竟没有什么债务缠身,只要细水长流,总能休养生息,喘口气。项东方以手头仅有的现金,慢慢地恢复了元气。只是因为开销不小,收支勉强平衡,无法扩大生意。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心想一切顺其自然吧!
俗话说,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对项东方来更是如此,好事求不得,坏事自然来。一天中午,他坐在办公室里,正在修改网络上的广告。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见到一个邮差,肩背着一个挎包,手里拿着一叠信件。项东方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平时邮差只把信件送到大门接待厅,再由接待小姐分发到各个公司的小邮箱。邮差走来敲门那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了。自从上次接到那银行挂号的传票,项东方就非常害怕挂号信,只要一听到有挂号信,他的心就会止不住地发抖。
果然,那邮差说:先生,这有一封挂号信,请你签个名。项东方按捺住紧张不安的心,用微微抖颤的手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对邮差说声“谢谢”。待邮差一转身,他就急不可耐把信打开,一看顿时就傻了眼,原来这是车管局告他的传票。
这封信有十几页长,他一开始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去认真看它,他的心“扑扑”地跳个不停;拿信的手不断地发抖,只模糊地看到“原告:州车管局;被告:项东方”这几个字不住地向他闪烁着。他干脆把信摊在桌子上,点燃一根烟,尽量慢慢地细看,好不容易看明白了。原来,车管局法务处将他告上了州行政法庭,里面列出了他的三条罪状:第一,雇佣没有执照的销售员;第二,在公司所在地以外的地方非法卖车;第三,车子售出后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过户手续。里面说,鉴于以上的情况,车管局向法庭提议要取消项东方的执照,并要求他在一个月答复,安排出庭的有关事宜。
看完信,项东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三条罪状都是因为约翰而来的。本来,他以为这事早已结束,钱还掉了,过户手续也办好了,一切应该了结了。没想到人家依然紧紧揪住不放。他这时才想起当时那个女探员那模棱两可的话来。事已至此,唯有应招。他十分清楚,如果自己败诉,不仅执照会被吊销,而且这官司也会成为一个公开的记录,跟随着自己一辈子,以后要做什么都可能有负面的影响。别的不说,光说申请汽车销售员执照,车管局就可能拒绝。因此,事关重大,不能掉以轻心。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要找律师。但是,以前接触过的律师显然都没有与政府打官司的经历,和车管局有过招的更是难以找到。费了好大功夫,他最后找到一个美国律师。据说,他们与政府许多部门都打过交道,并且赢的几率很高。项东方在律师行见到了这位身材不高有点偏瘦的美国人。那人看过他的讼词,听完他解释事情的经过,便详细地给他分析了这个案子。他说,根据相关法律,你的三条罪状足以让他们吊销你的执照,但是他们不可能自己做出一个行政命令,直接这样做,而必须经过行政法庭的审理,由法官最后作出裁决。这就给了你这个当事人一个申述的权利,使他们不能为所欲为。
听到这,项东方点头应和。律师继续分析道:“三条罪状中最为关键的是第一条,因为后面两条都是由它而起的。虽然,你说自己受了约翰的骗,是个受害者,但他们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项东方急忙插话道:“我当时确实要求约翰去车管局申请销售员执照,他也应承过几次,但始终没有办;而且,我们之间只是合伙人的关系,并没有雇佣他。”
律师耐心地说:“问题在于,约翰实际上的角色就是一个销售员,而且,他还有销售经理的头衔。这在法律上构成了一个既定事实,那是你无法否认的。所以,一句话,如果真的要上庭面对面硬拼的话,实在没有多大的胜算。”
项东方十分焦急地问:“那还有什么办法吗?”
律师坦白地说:“我尽最大的努力,说明你是个受害者,并愿意接受有关惩罚,尽量争取庭外和解。如果确实不行,再上庭最后一搏。”
听他这么一说,项东方觉得这似乎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了。很快两人便签了授权合同,让该律师代理一切有关事宜。当然,代价是高昂的,律师的收费是每小时300美元,他所做的一切,包括打电话、发传真、上庭应诉等等,全部都算时间。签完合同,项东方必须马上开出一张五千美元的支票,存在律师的户头上,律师根据自己的计算,每月从里面扣除他所得的数额,如果钱不够了,你还要往里面补钱,到结案时再结总账。
项东方心情郁闷地从律师行出来。既然交给了律师,只好听其自然,操心也没有什么用,过了一阵,他也就慢慢忘了这事,把心思用在生意上。两个月后,接到律师的电话。律师说已经跟车管局的代表谈过,达成了一个庭外和解方案,内容主要是项东方的公司要停业五天,罚款六千美元,外加两年的察看期。律师说,如果同意这个方案,就请在文件上签名。项东方想想也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就签名同意了。没过多久,车管局的人来到项东方的店里,贴上停业的封条,还发给他一个新的营业执照,那上面用硕大的红字印着“试用执照”。看着这些,项东方的心都凉了半截,他暗暗地告诫自己,以后得小心点,别再惹麻烦了。
这件因为约翰而起的事件前后经历了几年,总算是了结了,项东方因此不仅损失了大部分资金,还落下个破产记录,惹下一个官司,留下惨痛的教训,大大地伤了他的元气。
他的儿子项英华已经上了小学,陈晓诗白天要上班,接送儿子上下学的重任就撂到了项东方的身上。他除了照看生意外,有时还要买菜做饭,接送儿子上下学,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一天吃过晚饭,已经八点多了,陈晓诗加班要十点钟才回来。项东方洗过碗筷,到浴室放了一缸水,叫儿子项英华来洗澡。像其他小孩一样,项英华也特别喜欢洗澡,每次都带上一些玩具,在浴缸里泡上半天。
他给儿子洗净身子后,就让他泡在水里玩,特意叮咛他不要洗太久了,项英华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他。他回到客厅,一面看着电视,一面却想着白天那桩没做成的生意。
中午时分,店里来了两个一高一矮的白人男子。项东方一看那俩人,心里就预感到他们肯定不好对付。这么多年来,他接待过的客人可以说来自世界各地,几乎每个说得出名字的主要国家的人他都见过,因此对他们的行为举止习惯方式也都有所了解。美国人的矜持,墨西哥人的豪爽,印度人的锱铢必较,还是黑人的一根筋般的执拗,他全都了然于胸。从外表上看,项东方猜那两个人像是俄国人。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跟俩人打过招呼时,听他们的口音他就肯定他们真是俄国人。寒暄过后,那俩人便从自己的车里取出来一个活动千斤顶,还有一把手电筒,然后问项东方能否把车子架起来检查一下。平时,对于不同客人的不同要求,只要不是太离谱,他都尽量地满足。因此,为了使生意能够顺利地完成,他同意了。
他们把车子架了起来,拿着手电钻到车底,查看了半天,再把车子放下来。那个大个子把双手按在挡泥板上,整个人跳起来,车子跟着他的节奏摇动着,但并没有发出杂音。他又分别在另一个挡泥板和行李箱外的两个角做了同样的动作。接着,另一个人把车头盖打开,检查了各种机油和液体。然后,开始问了一大堆问题:机油什么时候换的?时规皮带换过没有?电池已经用几年了?
项东方一直在默默地看着他们做这些事情,心里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平常,有些墨西哥人来看车,随便看看车子内外,坐上去到外面兜一圈,便给你一个价钱,如果你同意,他就拿出现金立刻成交,前后过程甚至不到30,40分钟。而有些黑人更有意思,一来到连车都不试就跟你谈价钱,然后就签合约文件,第二天觉得不满意时,便打电话来骂一通。而那些美国人,如果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就会客气地问你可否把车拿到外面修车店去检查。像今天这样当着自己的面,事无巨细的通通细看一遍,并且问一连串问题的,还真不多见。
他试图耐心地向他们解释:自己只是个车商,车子都是从拍卖场买来的,手里并没有维修记录,你们那些问题我确实没法回答。俩人摇摇头,一个坐进车里,发动起引擎,然后一脚猛踩下去,发动机随即发出沉闷的“呜呜”声,接着,又连踩了几下。项东方忙去看转速表,那指针已经跳到了六七千转之间,再多一点引擎就会烧掉。他终于忍不住地制止他们:“哎,先生,你不能这样做,马上停止!”
那人神情尴尬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问能否出去试车。
项东方的心情已经很烦躁了,本不想继续下去,但转念想想现在生意惨淡,能抓住一个机会就是一个,于是就勉强同意他们。自从在罗杰那里买了那部本田车后,项东方也试着模仿罗杰,客人试车他都让他们自己去,自己并不坐在车里,多年来从未出过问题。他见这俩人虽然啰嗦,但也不像是会偷车的人,便让他们把车开走了。十多分钟后,还没有回来。他肚子饿了,坐在办公桌旁把午饭吃了,还是不见他们的人影。他开始有点担心。查看了一下手机,并没有他们留下的号码,心里暗暗焦急,想着再过半小时不来就要报警了。
正想着,那俩人却敲门走了进来。项东方一见他们就心中不悦,问:“跑哪儿去了,都一个多小时了?”他们轻描淡写地说:“去找我们的修车师傅了。”项东方又问:“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他们耸耸肩说没有手机。然后,他们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说:你的车子有很多要维修保养的。说着递给项东方一张维修估价单。项东方拿过单子一看,上面列出了许多要修的项目,包括换时规皮带、新电池、两个轮胎、两个避震弹簧,换机油和变速箱油等等一大堆,最后一项令人可笑地写着汽油箱没油了!像这种验车报告项东方可是见多了,许多往往是莫须有的,或者夸大的,有的客人还会与修车店串通,胡写一通。那报告上列出的维修费是一千五百多美元。
项东方看完报告后不吭声,其中一人便煞有介事地说:你如果愿意减价一千五,我们就买这车。项东方耐住性子跟他们说:报告里面许多项目都是不必要的,例如轮胎就很好,电池还很强,避震弹簧也没有发出响声,根本就不要换,我的车就是按照目前的状况卖的,而且价钱也是按车况定的,只能减几百块,不能再减了。
另一个人接着说:“我们的预算就这么多,车子买了后,我们就要花那笔钱去修理。”
项东方心想按他们的价钱,自己已经赔几百块了,这桩生意没必要再做,便说:“不能再低了。”
那个大个子立刻就生气了,说:“我们花了几个小时,什么也没做成。你的车又破又贵,不买也罢!”
项东方听罢,忍不住反击道:“谁让你来的?不喜欢拉倒,干嘛说的那么难听!”
那俩人满面怒容地走了,一面走一面嚷嚷道:“怎么这样做生意呢?太操蛋了!”
项东方终于忍不住怒喝道:“不买就滚蛋,别在这瞎嚷嚷!”
这是第一次项东方对客人发火,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碰到过千差万别的情景,但还没有一次让他如此暴怒的。
他坐在沙发上,回忆起白天的情景,心里依然无法平静下来。其实,他也明白,对大多数人来说,买车是除了购房以外最大的一笔开销,谨慎一点是应该的,尤其是在经济不好的时候。不过,今天那两个人实在是有点过分了。他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注意电视在播什么,直到陈晓诗开门进来,他才如梦初醒。
陈晓诗见只有项东方一个人在,忙问:“儿子呢?”
项东方愣了一下,大叫一声:“糟了,还在浴缸里面呢!”
“多久了?”
“不记得了。”
“你怎么回事嘛?”
俩人一面说着,一面心急火燎地奔向浴室。项英华听到妈妈的声音,连忙爬起来,由于焦急过头,在迈出浴缸时,一脚拌在缸沿上,“扑通”一下摔倒在地板上,“哇”地一声哭将起来。俩人跑进浴室,把儿子抱起来,只见他的下巴和手脚关节都有损伤,还有微量的鲜血流出来。项东方赶紧找来一瓶跌打万花油,给他涂抹伤口。陈晓诗心疼地责备项东方的粗心大意,项东方自己也很自责。
第二天,项东方打电话向老师请假,项英华在家休息了几天,总算没事了。回到学校后,老师看到他下巴仍然没痊愈的伤疤,忙问怎么回事?项英华老实地说:洗澡时摔了一跤。老师又继续问:谁伺候你洗澡呢?项英华答:是爸爸。老师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项英华摇摇头说:不知道。老师觉得事关重大,于是按照惯例报了警,警察来把项英华带走了。
项东方正坐在办公室里浏览网上的新闻,忽然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一个女警在电话告诉他:你儿子因为有伤在身,现在已经被警察带到医院验伤,具体结果我们会告诉你。项东方急忙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女警说:没有,他自己说洗澡时摔了一跤。项东方说:这事我知道,已经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女警说:等我们调查完再告诉你。
到了下午,那女警又打来电话说:你儿子下巴和四肢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我们调查的结果是,你没有照看好他,让他独自在浴缸里呆了很长时间,他出来时滑倒了。你作为监护人要负完全的责任。我们决定把他送到临时护理中心,你们可以去看他,但不能把他带走。
项东方因为太紧张,没有听清楚,忙问道:“你说我们不能带他回家吗?”
“是的!”女人肯定地答道。
“为什么?”
“这是法律!”
“什么法律?”
女人不耐烦地说:“我没有义务解答这个问题,你的律师会跟你解释。”
“哪我们要做什么?”
“你儿子将呆在临时护理中心,直到法庭判决为止。你会收到通知,告诉你要做什么。”
项东方拿电话的手一直在发抖,现在更是出了一把汗。电话挂断后,他便愣愣地发呆,欲哭无泪。他想不明白,我自己的儿子摔了一跤,我又没有打他,凭什么把他扣押不还?这是那门子狗屁法律?简直不通人情!很快,他的愤怒变成了恐惧,儿子要在哪里呆到什么时候?会不会一去不回呢?他不敢想下去,整个下午都在提心吊胆和惶恐不安中度过。最后,他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到陈晓诗公司,叫陈晓诗赶紧回家。
陈晓诗提前回到家,一进门就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项东方神色黯然地告诉她:“英华被警察送到了临时护理中心,回不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陈晓诗瞪着惊异的眼睛叫道。
项东方尽量平静地把事情经过告诉她,还没有听完,她就情绪激动哭了起来。项东方抱着陈晓诗,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慰她。过了好久,项东方才想到要去看儿子。
俩人心急火燎地赶到那个中心,验明身份后,一个胖胖的女人态度友善地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大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儿童玩具,几个小孩正围坐一起玩耍,项英华孤零零一个人呆在一个角落里。那女人说:你们儿子刚进来时大吵大闹要回家,后来就一声不吭,情绪很低落。
项英华看见父母向他走过来,跳起来跑到陈晓诗身边,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哭着喊道:“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陈晓诗抱着他声泪俱下地说:“好孩子,你暂时不能回家,先好好呆在这里……”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项英华依然一股劲地嚷着:“不,我就要回家!”
项东方一直伤心地注视着这一幕,最后他硬着心肠拉住陈晓诗说:“还是走吧!”
那女人过来把项英华分开,他依然歇斯底里般地叫道:“不要,不要!”
陈晓诗和项东方一步一回头看着那女人手里哭作一团的儿子,伤心欲绝地离开了,身后传来儿子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呐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一个多星期后,项东方和陈晓诗忐忑不安地坐在法庭里,等待着法官的裁判。接到警察局的传票后,项东方本想为了省钱,自己上庭辩护。但陈晓诗不放心,担心万一出了差错,反而把事情搞砸了。于是,他们咬咬牙聘请了一位律师,这个律师擅长儿童监护方面的官司。经过一番听证和辩护,法庭最后裁决:项东方作为父亲疏于照顾,致使项英华摔伤,因此要负全部责任;鉴于项东方并没有直接蓄意伤害的企图,予以从轻发落,将项英华交由第三方监护半年,在此期间,项东方及其家人不得接近项英华。
听完判决,陈晓诗已经哭成了泪人一个,回到家里,茶饭不思,整天躺在床上愣愣地发呆,项东方怎么劝她都听不进去。过了几天,她才开始讲话。她一开口就诅咒美国的法律:“这是什么狗屁法律!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搞得人家破人亡,有什么好的?”
项东方开始还想冷静地跟她解释:“美国的法律把每个人,不论大人小孩,甚至胎儿,都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赋予每个个体同等的权利,谁要是侵犯了别人的权利,就会受到惩罚。”
“可是他是我们的儿子呀!而且,咱们又没有怎么了他。如果你问英华,他当然是要回家,而不是呆在什么监护所!”
“理论上,大概法庭假定他年纪小,还不足以自我决定自己的命运,所以代替他决定吧!他们认定我们有过失,造成他的伤害。”
“这我不管,我只要我儿子回家,我讨厌这种狗屁法律!”
项东方知道再怎么劝她也没有用,到最后,他的感情战胜了理智,便和陈晓诗一起大骂美国法律的愚蠢和不人道。
从此以后,陈晓诗整个人完全变了样,整天郁郁寡欢,情绪低落,有时候无缘无故地眼泪就悄悄地流下来。项东方不得不带她去看医生。诊断的结果是,她得了抑郁症,无药可医,家里从此再也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