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刘，你去把范主席请过来。”马厂长一上班就冲着隔壁的办公室叫道。马厂长今天的心情很好。从他那大叫的嗓门儿就能听得出来。
　　不一会儿，范主席就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大清早的就找我，有啥急事啊。”
　　马厂长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他端着茶杯，拿着工作报告跟范主席并排坐到了沙发上。大笑着说：“我说老马呀，你这个报告写的好啊，提出了很多新思路、新方法。”
　　范主席也大笑着说：“我可不敢贪人之功，这个工作报告里所有新思路、新方法都是小裴提的建议。”
　　“小裴？你是说裴春雨？”马厂长瞪着一双惊诧的眼睛。“他才上班多长时间哪。”
　　“是啊，那天我把工作报告的初稿交给小裴，让他给我提点建议。他用了四天的时间重新写了这个报告。这些新思路、新方法都是他想出来的。这小子真是个人才呀。”范主席赞叹道。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马厂长晃着脑袋起身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盒他平时舍不得抽的带锡纸的大前门烟回到沙发上，他撕开锡纸，抽出两支，递给范主席一支，自己一支。划了一根火柴给范主席和自己点着。
　　马厂长拿起工作报告说：“按照这个报告做，今年的工作量会比往年增加很多，你可要受累了。”
　　“受累的不只是我，还有小裴。你看啊，办厂报，建立通讯员队伍，组织通讯员集体采风，年底评比优秀通讯员。这些要靠他。组织时事政治知识竞赛也要靠他。”
　　“成立一个编辑部吧。让小裴当编辑部副主任，你当主任，要不小裴工作起来名不正言不顺。”马厂长插话道。
　　“行，我挂个名，做小裴的后盾。一切工作都放手让小裴去干。我是这么想的，以前我们搞劳动竞赛只限于制酒车间赛产量。这次在报告提出不但要赛产量，还要赛服务。要把全厂的相关车间和职能部门都纳入到竞赛中来。这个赛服务怎么赛，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要靠小裴。”
　　范主席抽了一口烟接着说：“报告中提出：组织技能比赛，修改超产奖奖励规定，培养职工爱厂如家的自豪感这些工作，有的需要小裴拿出具体措施，有的需要小裴去组织。今年最累的应该就是他了。”
　　“嗯，确实够他忙得。一想起没能把他留在工会真是可惜呀！”
　　“还好，这小子没有任何情绪，工作一如既往。”
　　“这就是咱们的职工啊。”马厂长说得有些动情。“老范哪，我刚才在想，小裴的建议代表了职工们的意愿，他们都希望我们厂在新的一年里能有更大的进步。这让我很感动，跟职工们对厂子的感情比，我觉得我做的太少了。所以，我决定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尽量加大职工福利的发放力度，以此来回馈职工们的爱厂热情。”
　　“亡羊补牢，犹未迟也。从现在做起还来得及。”范主席接过话茬说。
　　马厂长也似有所悟。“嗯。报告中提出要增加一次夏季野游活动我很赞同。今年夏天我们就在圈儿河搞一次野游活动。我们要在圈儿河拉上几个条幅，插上几十面彩旗。上面就写：山泉酒厂职工之家。到时候我们选个游人最多的星期天，派车到雪城采购副食，什么香肠、小肚、烧鸡，挑好得买，白酒、啤酒管够。让所有到圈儿河去玩儿的游人都羡慕我们酒厂的工人。让我们酒厂的人到哪里都可以自豪地说：我是山泉酒厂的。”马厂长说着说着就先自豪起来。
　　“哈哈哈。好啊，据我所知，在咱们山泉还没有哪个单位搞过这样的活动呢，到时候一定会在山泉产生很大的影响。马小抠突然变得这么大方让我刮目相看哪。”作为工会主席关心职工生活是范主席的工作职责，马厂长的转变让他非常欣喜。
　　马厂长知道工人们在背后说他花厂里的钱比花自己家的钱都仔细，背地里叫他马小抠。作为一厂之长仔细节省每一分钱并不是丢人的事。马厂长笑道。“我是受了这个报告的影响才大方起来的。我们厂每年上缴的利润不少，但是，每年县里的先进单位评比都没有我们。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只注重生产而忽视了其他方面的工作。所以今年我们要全面开花，争取拿到会城县先进单位的荣誉称号。”
　　“好。你有这个决心我一定全力配合。”范主席先表了决心，然后又说：“我在考虑小裴的使用问题，今年他的担子不轻啊。”
　　“嗯，这是个问题。小裴是最好的人选，我也想把他调上来，可是，这需要等机会。要不你先把小裴在借调上来？”
　　“那不行，上次借调把他退回去了，如果再借调，万一再出现差头我没法向小裴交代呀。”范主席面现难色。
　　“那就让小裴在电工班先干着，我们积极想办法，尽快把他调上来。”马厂长退而求其次。
　　“放在电工班也有问题。小裴已经正式调入电工班，总向电工班借人，我怕电工班的人也会有意见，时间长了对小裴也不好。”
　　马厂长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样，你让食堂做一桌好菜，请电工班全体人员喝顿酒。你就说小裴在电工班是临时帮他们忙的。工作以厂部为主，一旦厂部批下来编制，小裴就会调到厂部工作。这样既给足了小裴的面子，又打消了他们攀比小裴的想法。你看行不行？”
　　“难怪让你当厂长，办法就是多。”范主席给马厂长亮了一个大拇指。
　　“老范哪，小裴这个孩子我们要好好培养，你应该告诉他写一份入党申请书了。”
　　范主席哈哈大笑。“春节前我就跟他说了，他已经把申请书上交到锅炉车间党支部了。说起这事儿我倒忘了，应该通知锅炉车间把他的申请书转到机修车间了。”
　　“好，争取今年七一发展他入党。”
　　“哈哈，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在马厂长和范主席讨论工作报告的时候，裴春雨来到活动室。他对王春莹说：“小丫头，今天开始教你练字。”
　　“好呀。”王春莹听说要练字，就打开背包，拿出星期天买的字帖。“练哪本？”
　　裴春雨在那些字帖里找到陆初学写的钢笔正楷《革命样板戏唱词》说：“先练钢笔正楷字。”裴春雨在字帖里找到一个“十”字。“你先练基本笔划，就练这个字。”
　　王春莹拿出一本稿纸就要在上面练字，裴春雨说：“这个稿纸不行，你明天买几本米字方格本。”
　　“我知道了。”王春莹听话地点点头。
　　裴春雨一脸严肃地说“你记住了，从明天开始，我每天中午来检查你的作业，练不好我可是要打你手板的。”
　　“我记住了。”王春莹吓得像小猫一样悄声地说。
　　“你今天就先练习写横吧。”
　　“好。”王春莹突然问“春雨哥，我给你拿的罐头你都吃完了吗？”。
　　“送给我师父两瓶鱼罐头，还有两瓶猪肉的在我工具柜里，你要用吗？”
　　“嘻嘻，哪有送完人家东西还有往回要的，我是想告诉你别舍不得吃，吃没了我再给你买。”
　　“可别买了，这都让我不好意思了。”
　　“不用不好意思，我跟你学写字也不交学费，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
　　这时，“咣当”一声活动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张文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春雨，我弟弟被人打了。”张文气急败坏地说。
　　“谁打的？”裴春雨急切地问。
　　“他们学校有一个叫二皮子的。”
　　“为什么打他？”
　　“啥也不为，那小子横踢马槽，谁都欺负。”
　　“你弟弟呢？”
　　“在家呢，不敢上学了。”
　　“学校几点放学？”
　　“下午三点。”
　　裴春雨想了一下说：“你去陶瓷厂找大军，让他帮你。”
　　“我去能行吗？我也不认识他。”
　　“行，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张文的弟弟叫张武，正在上高中。裴春雨见过，他和张文一样老实。不是一个喜欢惹祸的孩子。
　　“还是你跟我一起去吧。”张文觉得自己去没把握。
　　“你只管放心去吧，保证他能帮你这个忙。”裴春雨不想自己去是怕师傅知道他帮别人打架怪罪他。
　　“好。”张文急匆匆地走了。
　　张文刚走不一会儿，范主席笑呵呵地进来了。“你们两个都在啊，正好我有事跟你们俩商量。”
　　裴春雨和王春莹赶紧站起来给范主席让座。
　　范主席坐下后依旧掩饰不住满脸的喜色。“小裴呀，刚才马厂长看了你写的工作报告高兴地连声说好，他决定今年就按报告的计划开展工作。”
　　“是吗？那可太好了。”裴春雨也高兴地说。“那我们今年可有好多事情要做了。”
　　“是啊，马厂长说让咱们成立个编辑部，具体实施这个工作计划，我来当主任，你当副主任，编辑部的人选由你来挑。”
　　“编辑部的人选不用挑，我和王春莹，再加上刘秘书和李春梅就够了。”
　　“编辑部的工作任务很重，李春梅是化验员，她目前只能兼职。不知她愿不愿意。”范主席有些担心。
　　“她会愿意的，李姐喜欢这样的工作。就是编辑部的副主任我当不合适，我是借调来的，不是干部编制，还是让刘秘书当比较好。”
　　“这个你不用担心，开会的时候我来说。你现在就去通知李春梅，我这就去跟李主任打个招呼，一会儿都到活动室开会。”范主席说完就直接去办公室了。
　　裴春雨对王春莹说：“春莹，你去把李姐找来。”
　　不一会儿，刘秘书和李春梅都来到了活动室。裴春雨热情地招呼俩人坐下，然后把范主席请了过来。
　　范主席坐下后问裴春雨：“小裴，工作报告的底稿你还有吗？”
　　“有。”裴春雨从抽屉里拿出工作报告底稿。
　　“你把今年的工作计划部分给大家念一遍。”
　　裴春雨翻过几页。“今年的工作计划一共分为五个部分。”裴春雨开始宣读报告，有的地方他还做了展开说明。
　　裴春雨念完以后，范主席笑眯眯地问：“你们觉得这个工作计划怎么样？”
　　“很好，让人觉得耳目一新。”李春梅说。
　　“我也觉得很好，有些活动是我们以前没有搞过的。如果今年能按这个计划开展工作，我们厂的整体工作会提升一大截。”刘秘书也称赞道。
　　“你们知道吗？这个工作报告是小裴写的。马厂长看了这个报告后非常高兴，一大早就把我找过去商量怎么按照这个报告中的计划开展今年的工作。他建议成立一个编辑部，由我来当主任，小裴当副主任。你们几个是小裴选的，就做为编辑部的成员。这个编辑部不仅仅是编辑和出版我们的厂报，还要负责今年所有活动的组织和实施。我打算让你们放手去干，出了问题我负全责，有了困难我帮你们去解决，剩下的就看你们几个年轻人的了，怎么样？你们有信心吗？”范主席说完，眼光在几个人的脸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到了裴春雨的脸上。
　　“有范主席做我们的坚强后盾，我有信心克服一起困难完成领导交给我们的工作任务。”裴春雨说的铿锵有力。
　　“我也有信心。”李春梅也表态道。
　　范主席的目光落在了刘秘书身上。
　　刘秘书似是很有感触，他语气缓缓地说：“没想到这个工作计划是出自春雨之手，我还以为是范主席写的呢。”
　　范主席笑着说：“我要是有这些想法早就写到报告里了，哪还用等到今天。小裴的这个工作计划不光你听了吃惊，马厂长听说这个工作报告是小裴写的也很吃惊。这也是马厂长提名要让小裴来当编辑部副主任的主要原因。”范主席抓住时机帮裴春雨在编辑部树立威信。
　　刘秘书看着裴春雨感激地说：“春雨，谢谢你把我抽到编辑部，谢谢你有这样的好事儿想着我，你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咱们一起把今年的工作做好。”
　　看到刘秘书真诚地表态范主席笑了，他把目光投向王春莹。“小王，就剩你没有表态了，你又信心吗？”
　　“有，我边干边跟春雨哥学习，春雨哥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王春莹说话像个小孩，倒也实在。
　　“那好，看到你们都有信心我就更有信心了。马厂长想今年争当会城县的先进单位，这个目标能不能实现就看你们几个的了。”范主席站了起来。“编辑部的事儿我就全权交给小裴了，你们几个继续开会，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几个人都站起来恭送范主席出了活动室。裴春雨说：“这个事儿来得太突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应该怎么做我还没来得及想，过几天咱们再开个会，商量一下具体的工作步骤和措施，你们看怎么样？”
　　“行。我们等你召集下次会议。”刘秘书说完就和李春梅回去了。
　　快下班的时候，张文高兴地回到了活动室。“春雨，你面子可真大，大军啥也没说就跟我去了，他把那小子揍了一顿，还对那小子说：以后不但不许他欺负我弟弟，还得保护我弟弟，以后不管谁打我弟弟都找他算账。”他兴奋地一口气把经过都讲了。
　　“呵呵，好，大军这事儿办的不错。”
　　张文有些犯难地说：“春雨，我要请大军喝酒，可是他不肯，你说这个人情我怎么还哪？”
　　“你给他整两瓶酒送去就行了。”
　　“这个没问题，不过最好咱们几个还是喝一顿。”
　　“不用，他是我好朋友，你就把他当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