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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上诉

作品名称:寄生      作者:青蛙公主      发布时间:2020-01-10 01:16:14      字数:5952

  末姑妈怒恨攻心,旧病复发,住进了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月。没人煮饭,孟只能回自己家吃了。末姑妈在急诊观察了两天,医生说没有大碍,可末姑妈说人还是很不舒服,经过协商,转到康复科,末姑妈在康复科呆了一个月。未表姐下完班要到医院陪母亲,连周末都没法回夫家了,因为周末医院里末姑妈也需要人陪伴。刚住进急诊时,孟买了水果奶粉到医院来看过末姑妈一次。末姑妈很冷淡。末姑妈经常对未表姐唏嘘感叹:你看你看,我这病都是让你老公给气的,天天给你老公做饭烧菜给累病倒了。他倒好,跟没事人似的,我住院这么长时间,他才来看我一次,真没良心。未表姐打心眼里认为,孟把末姑妈给累病倒了,真的很不应该。
  末姑妈出院后,未表姐恢复成周末回夫家,其他时间住娘家。因为末姑妈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身边还需要有人陪伴照顾。末姑妈生病住院以来,未表姐和末姑妈天天都是在医院食堂里吃。这天,末姑妈心情舒畅,又心疼女儿这么长时间没好好吃过一餐饭,特意上市场买了好多菜,做了她平时最拿手的几样菜,摆了一桌子,母女俩好好地庆祝一下。
  末姑妈不停地给未表姐夹菜,未表姐本来胃口就好,又回到了久违了的熟悉味道,每道菜都叫好吃,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末姑妈甚至开了一瓶红酒,一人倒了一小杯。这可是稀罕,末姑妈一般只有除夕夜才会开红酒,而且从来不超过一杯。
  借着酒劲,末姑妈兴致上来,把积存了许久的心事和郁闷苦恼通通倒了出来。
  “你那婆婆炒的什么菜,都不能吃的。”
  “是,跟你的都不一样。”其实未表姐吃菜从来不挑的。末姑妈炒的菜她也喜欢,但是私底下口味重点的菜她也挺喜欢的,只是在末姑妈面前从来不敢说出来。
  “你婆婆炒菜又麻又辣,油又多,盐又多,饮食一点都不健康,难怪他们家的人身体都不好。”
  “像我们家这样清淡多好。”未表姐附合着。
  “你老公脸色黄黄的,成天病恹恹的,又是烟,又是酒,又熬夜,一身的病,老了都要你服侍着,唉,你真是命苦。”
  未表姐从来没想过有这么大的困难在前面等着她,一下呆住了,停下了筷子,嘴也忘记合上,一嘴的菜差点掉了出来。未表姐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时媒人也没说他身体不好,结婚太急了,早先真的应该好好的睁大眼睛挑挑。千挑万选,挑了一个这么不好的。”
  “是不好,怎么办呢?”
  “也不会关心你,也不会照顾你,我看对你多一句话都是没有的。对你都是不理不睬的,对我就更不用说了。真不知道当初图他哪一样。”
  “是啊,从来都不带我出门的。”末姑妈一句话说到未表姐的痛处了。
  “除了游戏还是游戏,成天只会打游戏,哪里像个男人的样子呢。这跟赌徒又有什么区别?以后生下来的孩子,都要被他带坏了。”
  “那也没办法啊。”还会影响到孩子,未表姐感觉糟糕透了。
  “要不然离婚算了,你还年轻,重新找个好的。”
  “我不知道啊。”
  一桌的饭菜,依然香气扑鼻,未表姐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未表姐一脸茫然,十分懵懂的坐在那里。结婚是什么滋味,她都还没有品尝分辨清楚,她只模模糊糊地知道,女人最终都得找一个男人,跟他结婚。离婚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就更不知所措了。在她跟孟的这段日子中,她只知道,孟对她并不特别好,却也不特别坏。在末姑妈的点拨开导下,未表姐明白了孟是一个多么糟糕多么差劲的男人。但是不好的男人和离婚有什么关系,未表姐一点也不清楚。
  未表姐在末姑妈的一手摆布下,迷迷糊糊地结婚,最终又迷迷糊糊地离婚。依未表姐的本性,没觉得结婚有多么糟糕,也没觉得离婚有什么不好。未表姐从来都不知道她可以做自己生活的主宰,她也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真正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未表姐从来都不明白她和末姑妈强烈依恋不可或缺的母女俩的生活是一种极不正常的畸形变态的生活状态。未表姐只是极度地依赖盲从末姑妈,只要是末姑妈说的就不会错。末姑妈觉得结婚好她就结婚,末姑妈觉得离婚好她就离婚。未表姐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一个有独立意识的、自觉、内省、有独立判断力和行动力的人。未表姐充其量只是末姑妈的一个木偶、一个影子、一个空心的布娃娃、一个没有脑的人壳儿、一块随人捏的面泥儿、一棵随着太阳转的向日葵、一个一摔就碎的陶瓷罐。未表姐天性善良,可是加上软弱,天底下最糟糕的搭配就是善良加上软弱,善良加软弱,越发助长了末姑妈跋扈的气焰。
  婆婆那边发话了,小两口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典型的啃老族。也不能光啃她一个。小两口一个月在婆家吃,一个月在娘家吃,两家轮着来。末姑妈一听就叫嚷开了:她一个人拉扯女儿大不容易,早落下一身的病痛。再也吃不消做那么多人的饭了。上次就是给女婿做饭,累得住院了。一住医院,大家都不闻不问,谁管她死活呢。她可不能再这么不爱惜自己了。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已经是夫家的人了,她给女婿管饭,也没这个道理。
  婆婆沉了两天,又放话过来,都在她家吃也可以,但是未表姐一个月得交两千块的伙食费给她。一听说要交钱,末姑妈就像剜她心肝般的疼痛。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花了多少的金钱和血汗培养成人。未表姐的工资从来都是交给末姑妈的,末姑妈已经太习惯了。凭什么空口白舌的就要交给别人?钱是末姑妈的致命伤痛,末姑妈这辈子最听不得别人向她要钱。未表姐的钱就是末姑妈的钱,这是从来都不会动摇的。钱是末姑妈的命根子,一根毫毛都不能碰。钱的问题最终导致了末姑妈和孟家的绝决。
  婆婆和末姑妈很少碰面,两人的话都是未表姐当传声筒,在两边互相传递。幸好未表姐心眼实,脑瓜笨,听不懂她们的话里有话,绵里藏针,明争暗斗,剑拨弩张,也不懂得添油加醋,捕风捉影,基本上都是照搬原话。
  未表姐回到夫家,和孟一起吃晚饭。他们原本就很少说话。一般都是未表姐叽叽喳喳,孟在一旁若有若无地听。此时未表姐心情不好,话也不想说,只顾闷头吃饭。孟越发的懒洋洋,无精打彩,都懒得抬头看未表姐一下。
  异常沉闷和抑郁的一顿饭,终于吃完了。孟懒洋洋地站起来,想起身离开。未表姐忽然放下碗筷,带着哭腔大声叫喊起来。就像气球胀得太鼓终于撑不住,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砰”的一声爆裂了。就像平静的水库,安安静静地蓄着水,在你还稀里糊涂时它就涨满了水,突然间就山洪暴发了。未表姐总是这样,她会在很长时间里对你没有任何意见和任何不好的看法,看似天真单纯的像孩子一样只是纯然的没有分辨没有区别没有歧视没有戴有色眼镜的全然包容和接受你。未表姐离真正的天真单纯只有一线之差,一步之隔,如果她不是受末姑妈的荼毒和盂惑那么深的话。但是突然之间,末姑妈长期在她耳边诉说的那些恶毒的话语和充满怨忿的怒气就像有毒的瘴气,倾刻就迷漫了未表姐的整个心灵。所有末姑妈的看法意见立刻就变成了未表姐的看法意见,所有末姑妈的怨恨不满立刻就变成了未表姐自己的怨恨不满。就像毒蛇吐着毒舌,咝咝地向外喷射着毒液。
  未表姐已经完全情绪失控,两眼通红,泪流满面。两手捶着桌面,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绝不交钱;如果一定要交钱,那就只有离婚一条死路。孟一家都不是好人,想方设法算计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真是丧了天良,昧了心肝,不得好死。她跟他们全家都没完。
  孟愣住了,站住不动。未表姐这样歇斯底里的发作,孟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时尽管未表姐很愚笨,经常说些没头没脑没由来的蠢话,孟也懒得理她。但是总体来说未表姐还是很温驯的,很少反驳孟什么。孟的冷淡懒散,未表姐顶多无可奈何,也从来没有表示过不满和生气。今天这是怎么啦,变天了吗,母夜叉似的撒泼,又哭又闹的,想改朝换代吗?孟把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未表姐表演。同时孟也在心里暗暗吃惊,惊讶未表姐竟能有这么清晰的思路,这么明辩的头脑,这么犀利的话语,这一点都不像是未表姐平日的作派。尽管那些话语都异常的歹毒辛辣。
  孟站着寻思了半天,猛然间,恍然大悟:这些话都不是未表姐自己的话,未表姐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头脑的。那么,毫无疑问,所有这些话都是末姑妈的话,只是现在从未表姐这个傻瓜的嘴里说了出来。孟皱了皱眉,厌恶憎恨地看了看未表姐,见未表姐没有收手的意思,觉得这样的闹剧又丑陋又可笑又滑稽又无聊。厌倦得很,孟踱步到自己卧室,打游戏去了,懒得理未表姐,由她闹去。
  可是这次未表姐的宣布离婚,并不是闹着玩的,而是正儿八百的。从那以后,末姑妈就不许未表姐再踏进孟家一步,放在身边看得紧紧的。未表姐和孟的感情本来就很淡薄,但是如果没有障碍和阻力的话,未表姐和孟就这样不痛不痒、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也未尝不可。未表姐对于和孟断绝关系没有觉得有很强的遗憾和不安,未表姐只是一门心思地认为孟家这样对待她们母女俩太不厚道、太不友善、太不仁慈了。未表姐从来没有想过末姑妈会有什么不对和过份的地方。未表姐的头脑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末姑妈是未表姐唯一的百分百的没有丝毫疑虑的信任的人,尽管她们经常争吵。如果要说爱的话,未表姐这辈子唯一真正爱过的人恐怕只有末姑妈。办公室小伙只是未表姐的一个幻像。未表姐对孟,甚至对椿,都没有投入太多的感情。分开时,也没有太多的不舍。只是年龄到了,未表姐必须要约会,必须要订婚,必须要结婚。如果不得已真的要离婚的话,就像抬起的脚步必须要落下一样自然而然。结婚对于未表姐只是一个概念,如果给她足够长的时间,或许她可以弄懂这个概念的涵义。离婚对于未表姐也只是一个概念,一个不知道它会带来什么灾难的概念。未表姐永远生活在末姑妈的灰暗生活的阴影里,未表姐从来没有参与过生活,未表姐从来没有过自己独立自由的生活,未表姐从来没有开始过自己的生活就被生活埋葬了。
  孟家是工人之家,娶门媳妇不容易,不愿意轻易离婚。而且孟家也十分清楚,这闹离婚全是末姑妈捣的鬼,未表姐自己并没有要离婚的意思,但是未表姐没有自己的主心骨,不过是受末姑妈摆布的一个傀儡。孟家采取冷处理,不理睬离婚的胡闹。希望时间久了,末姑妈冷静下来,权衡利弊后,能够回心转意。三个月了,孟家杳无音信。
  不料末姑妈却鬼迷了心窍,一口咬定女婿孟不是个好人,她就不信天下找不到比孟好的女婿,铁了心要女儿离婚。三天两头去催孟家。孟家被逼急了,血性上来:你们女儿家不怕离婚丢人现眼,我们男儿家反倒怕离婚了不成?结婚的彩礼聘礼定金,酒席的所有费用全部加起来,十万块,还给我们十万块,立马离婚。一听说要拿十万块,未表姐吓坏了。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她上哪找这么多钱去。不离了,不离了,离婚一点都不好玩,还这么贵。未表姐心想:许多夫妻不也是一辈子吵吵嚷嚷,打打闹闹,不也照样过得好好的嘛。只要不叫她拿钱,不跟她为难,离婚的事就此罢手,她愿意跟孟就这样过下去,反正跟谁结婚不都是过日子嘛。
  未表姐的心思不敢跟末姑妈说。孟家说要拿十万,末姑妈也有点退缩了。十万块在县城,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叫她拿钱出来,就像割肉般地疼。末姑妈一辈子吃够了钱的苦头。末姑妈一声不吭,停了一个月。
  最终,心疼女儿的心到底占了上风。末姑妈咬咬牙,决定拿出聘金来。末姑妈想不能因为钱牺牲了女儿的幸福,末姑妈认定孟不能给她的宝贝女儿带来幸福。孟从来都不会关心照顾未表姐,这是末姑妈最无法忍受和最深恶痛绝的。末姑妈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男人的薄情寡义。末姑妈仔细算了一笔帐:十万块,孟家是有夸大嫌疑的;聘礼加酒席全部费用大概在八万块左右。末姑妈特意提到,结婚当天,酒席中男方长辈给新娘的见面礼和戒指项链,未表姐一个都没收,全都在孟那,这部分要除掉。还有,孟买给未表姐的戒指项链也一并还给孟家;再加上末姑妈给未表姐添置的嫁妆。所有这些都要扣除掉,扣除完,应该还给孟家六万块。末姑妈愿意拿出这六万块。
  孟家原本只是想拿十万块来做幌子,威胁吓唬末姑妈,让离婚的事不了了之。听了末姑妈这一本帐,又听说末姑妈愿意拿出六万块,知道末姑妈是铁了心要离,当下气馁。又摆出冷战的面孔,继续拖着。
  真的离完婚,当事双方会如释重负,真正解脱出来。反而是在离婚的过程中,要离不离的,各种的纠纷争执,像锯子一样一下一下锯着你,反倒使人倍加痛苦。因为孟家的拖延回避,末姑妈总是很沮丧,经常心情不好,回家责骂未表姐。未表姐因为离婚的事情抑郁寡欢,总是夹在两头,总是被两边当作出气筒,再加上被末姑妈责骂,愤恨得想拿头去撞墙。末姑妈说,孟家是因为看穿了未表姐的懦弱可欺,才这么涎着脸皮赖着不离婚。末姑妈恨恨地说,不离婚,不离婚,我那么多条件好的对象怎么介绍给你呢。在末姑妈的想像中,只要未表姐一离婚,就万事大吉了,就可以获得幸福美满;只要未表姐一离婚,就有一大堆好的小伙排着队等着未表姐挑选。人心都是向前看的,末姑妈心中装的都是比孟条件好的,却从没想过极有可能许多是条件还不如孟的。
  弄到最后,无计可施。末姑妈跺了跺脚,逼着未表姐到法院去离婚。未表姐心情极度抑郁地向法院递交了离婚诉讼。法院调解无效,不久,判决下来:未表姐和孟双方感情破裂导致离婚,未表姐赔偿孟六万元,并归还孟之前送的所有戒指项链。弄到这个地步,孟家也知无法挽回。孟和未表姐很快离了婚。
  离完婚。末姑妈才发觉一分钱没赚着,好好的一个黄花闺女,转手成了个二手货。她终究还是做了个赔本生意,亏大了。恨恨不绝骂了几天几夜。
  离了婚,未表姐倒很坦然。她好歹是结过婚的人了,无论如何总比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强。大龄剩女,嫁不出去,被人指指点点,总是你一人的错。你一身毛病才嫁不出去啊。结了婚证明我能嫁得出去,离婚是因为丈夫不好才离的呵,不能都怪到我一人身上吧。满大街,离婚的女人多得去了。无论多么糟糕的状况,未表姐的不悲天悯人,随遇而安总是使这一切变得容易忍受。尽管有任末姑妈宰割的嫌疑。只要有末姑妈在,未表姐就能活下去。
  末姑妈坚韧不拨地要求未表姐离婚,一半是对孟不满,一半是把自己失败婚姻的惨痛经验强加到未表姐身上。而且天下所有的母亲在要求女儿离婚时,都是真心实意地期待女儿很快就能再找到如意郎君。自私和盲目的母爱蒙蔽了末姑妈的眼睛。在末姑妈心中,未表姐永远是最好的,完美无缺的。对于未表姐的缺陷和弱点末姑妈视而不见。末姑妈不愿意实事求是地掂量未表姐的份量,究竟能配得上什么样的人。末姑妈拒绝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离了婚的女人就像快餐店里的剩菜,到了晚上只能打折特价处理,甚至全部倒掉。
  一个家庭的悲剧很可能演变衍生为一个家族的悲剧,这才是真正使人悲痛,使人扼腕叹息的地方。母亲离婚的悲剧又在女儿身上重演,这几乎是母亲一手造成的,生活成了她的帮凶。就像一个浪打过,必然把它所到之处都摧毁击垮。生理的基因可以遗传下一代,悲剧性的精神气质也会遗传感染下一代。母亲一生的不幸,似乎也必然地决定着女儿一生的不幸。命运啊,为什么我们不能逃脱你厄运的魔掌?生活可以磨练造就人,但更多的是摧毁人的意志和优良品质。末姑妈在生活的艰苦战争中存活了下来,但是精神却残废了。残疾了的精神无法独自行走,末姑妈只能倚靠在未表姐身上。末姑妈离开了未表姐就无法生存,末姑妈要把未表姐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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