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晚上下班的时候,裴春雨骑车等在了成品车间的大门口。高杜鹃出来以后觉得奇怪。“你是来送我的？”现在天长了。下班的时候天还亮着。裴春雨不担心高杜鹃路上的安全，已经有几天没送她了。
　　“走，上车说。”裴春雨驮着高杜鹃一路猛蹬。高杜鹃也不追问，她知道裴春雨把车子骑得这么快是想到家再说。到了高杜鹃家大门口以后，裴春雨让高杜鹃打开大门，他把车子推进院里。“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两人沿着小河边来到那棵柳树下。
　　“我们家就要调到雪城了。”裴春雨高兴地说。
　　高杜鹃猛地抬起头。“什么？调到雪城？”她觉得这个消息来的也太突然了。
　　“嗯。”裴春雨把他家和董大爷的关系讲了一遍。
　　“你打算怎么办？”高杜鹃担心地问。
　　“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儿，我爸说如果咱俩想去他可以找我董大爷把咱俩也调过去。”
　　“春雨，你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我怎么能离得开呢？”
　　“你离不开咱俩就留在山泉。”
　　“那怎么行？你要去的可是雪城啊，凭你董大爷的能力他一定能为你安排一个更好工作，你到那里肯定会有大的发展。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啊。”
　　“跟你在一起也是我一辈子的大事。”
　　“你还是跟你们家一起去吧。”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山泉。”
　　“为了我影响你的前途，我会一辈子心里不安的。”
　　“没有你我也会一辈子心里不安的。”
　　“春雨——”高杜鹃趴在裴春雨的肩上嘤嘤地哭了起来。面对这个为了她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及的男人，她的心里万分感动。“你对我太好了，让我怎么才能报答你？”
　　裴春雨托起高杜鹃的下巴，轻声说：“嫁给我。”
　　高杜鹃坚定地点点头。
　　“现在？”
　　高杜鹃把头埋在裴春雨的怀里，竟然没有拒绝。
　　裴春雨用力地搂了一下高杜鹃说：“走吧，我们等到结婚那一天。”
　　两个人都是处子之身，还没有过那样的经历，在这冰天雪地的野外，他们还真不知道那事儿怎么做。
　　也是这天晚上，王春莹坐市郊车回到家中。王主任正和老伴儿等她吃饭。王春莹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成家出去单过了。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看见宝贝女儿回来了王主任就问：“今天怎么样？还有没有人欺负你？”
　　“欺负我的人倒没有，可是我想认人家当老师，人家不收我。”王春莹摘下背包随意地往床上一扔说。
　　“当老师？认谁当老师？”王主任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裴春雨。”
　　“我今天早上就给你们马厂长打电话给他训了一顿，说那个裴春雨欺负你，让你们厂长收拾他，现在你竟然让人家给你当老师，你这是整的哪一出啊。”王主任哭笑不得，这要是在单位有人敢这样秃露反帐地跟他办事，早就让他滚蛋了。
　　“原来是因为你，我说他怎么不收我呢。”王春莹埋怨道。
　　“一个小小的酒厂工人他有什么本事可以当我女儿的老师？”王主任觉得女儿小题大做。
　　“他的本事可大了。比你都强，你知道谁是颜真卿吗？你知道谁是王羲之吗？你知道什么是魏碑吗？你知道隶书怎么写吗？你知道什么叫燕不双飞吗？”王春莹把今天学到的东西一股脑地摔给了王主任。
　　王主任原来是地委书记的秘书，这些书法的基本常识他还是听说过的，不过，这些东西从女儿的嘴里说出来他还是感到吃惊。“这些都是那个裴春雨教你的？”
　　“嗯，这些都是裴春雨今天给我讲的。”
　　“山泉酒厂还有这等人物？”王主任大感意外。
　　“当然了，你必须想办法让他收我当学生。”王春莹蛮横地说。
　　“好好好，我明天给你们马厂长打电话，让他命令裴春雨必须收你。”王主任拿话哄他她女儿。
　　“那不行，那样人家就更不收我了。”
　　“那你说怎么办？”王主任忍气吞声。
　　“你打电话给裴春雨道欠！”王春莹强硬地说。
　　“哈哈哈。”王主任被她这个宝贝女儿气得哈哈大笑。在县里他可以号令几万人，在家里他拿这个宝贝女是真没办法。
　　还没等王主任缓过神来呢，王春莹又说：“裴春雨原来就在工会，是我去了才把他顶出去的。这个也怨你。”
　　“还有这事儿？”王主任真不知道。
　　“两个事儿都怨你。你得想办法把裴春雨调回工会。”
　　“这个事儿可不好办，干部编制不是随便就能增加的。”
　　“我不管，这个事儿你必须办。”王春莹骄横道。
　　王主任沉思了一会说：“这样吧，调工会的事情我找机会，我先给你出个主意，让他收你当学生好不好。”
　　“什么主意？”王春莹立马来了精神。
　　“咱家不是有几瓶罐头吗？你明天给他拿两个送去。”王主任不愧是当官的，收礼和送礼他太在行了。
　　“他要是不收怎么办？”王春莹担心地问。
　　“你要好好说呀，态度要诚恳，要谦虚，要表现出你的真诚。”王主任开导说
　　“我今天已经够真诚的了。”王春莹有些委屈地说。
　　“那就再真诚一些。”王主任耐心地说。
　　“他要是不收，卷了我的面子，我就回来找你算账。”
　　“好好好。”王主任苦笑道。
　　一家人这才消停地开始吃饭。
　　第二天，王春莹把裴春雨从电工班里叫了出来。“裴师傅，我昨天回家给你带了几瓶罐头。”她把手里的兜子往裴春雨怀里塞。
　　裴春雨两手往外推。“干嘛要送我罐头？”
　　“你昨天帮我写黑板报，我要谢谢你。”说着，又把兜子塞过来。
　　“这么点小事用不着谢。以后再写黑板报你让范主席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裴春雨还是不接。
　　裴春雨不收让王春莹觉得被卷了面子。“你就那么膈应我吗？”王春莹眼圈发红，眼眶里竟然有了一汪泪水。
　　“不是，这跟膈应不膈应没关系。”裴春雨连忙解释。
　　“你不收我的东西，你就是膈应我。”说着王春莹的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裴春雨慌了。这要是让人看见还以为他欺负了王春莹呢。他忙不迭地说道；“你别哭，我收，我收还不行吗。”
　　“真的？”王春莹破涕为笑。她把兜子递给裴春雨说：“别忘了把兜子还我。”说完，她笑嘻嘻地走了。
　　看着王春莹蹦蹦跳跳的背影，裴春雨笑着摇摇头，这哪里像个工会的干部啊，分明就是一个还没长大孩子。
　　吃过午饭，裴春雨来到活动室。王春莹乐得拉住裴春雨的胳膊，把他让到以前裴春雨坐的那张椅子上。她坐到了裴春雨的对面。
　　“裴师傅，我还想求你做我的老师。”王春莹开门见山地重新提出认老师的问题。
　　“别说什么老师，你想学什么我教你就是了。”真是拿人家手短，刚刚收了人家的罐头，裴春雨只能答应了。
　　“我不叫你老师，以后叫你春雨哥行吗？”王春莹歪着脑袋，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嘻嘻地问。
　　裴春雨想：真是当官家的孩子，这么会拉近关系。“随你吧。”
　　“太好了，春雨哥，你说我先学什么好呢？”
　　“那要看你想学什么。”
　　“学写黑板报吧。”
　　“那就先学练字吧。我给你开个书单，你回会城书店买齐了，我教你临摹。”
　　“春雨哥，买什么书我也不会挑，星期天你跟我一起到会城书店去买好不好？买完书我请你吃饭。”
　　裴春雨想了一下，自己也要买几本关于电工技术方面的书就说：“好。不过吃饭就不用了。我坐早市郊车去。中午以前赶回来。”
　　“你去早了没用，书店不开门。你坐九点四十的车，我去火车站接你。”
　　裴春雨没想到书店开门晚的问题，想了一下觉得王春莹说的有道理，就说：“行吧。”
　　王春莹很高兴，没想到裴春雨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她一直把裴春雨送出活动室门口还要往前送。
　　“你回去吧，我去看看范主席。”
　　王春莹回去了。
　　范主席看见裴春雨走进来高兴地说：“春雨呀，我正想找你呢。快来坐。”
　　“找我有事吗？”裴春雨坐下后问。
　　“嗯，咱们厂十五号要开工作会议，你要帮忙写一个条幅。另外，马厂长有一个工作报告，我已经写了一个初稿，你在生产第一线工作过，了解工人们的要求，你看看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的。”范主席把工作报告递给了裴春雨。
　　“我明天下午给你来得及吗？”
　　“来得及。”
　　“好。”裴春雨答应一声转身又回到了活动室。
　　“你怎么又回来了？”王春莹惊喜地问。
　　“有事找你帮忙，你能不能回家让你爸找一两个会城的大型工厂借两份工作报告？”裴春雨想借鉴一下大厂的经验。
　　“行啊，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老师求她办事儿她不敢耽搁，王春莹看了一下手腕上的坤表。“一点十分有趟火车，我现在就得走了。”说完，她就拿起背包着急忙慌地走了。
　　裴春雨开始翻看工作报告，一边看，一边在本子上写下建议。
　　快下班的时候，裴春雨回到电工班，他打开自己的工具柜，拿出背兜，把王春莹送给他的两瓶沙丁鱼罐头装进背篼，他要把罐头送给他的师父。
　　裴春雨时刻铭记师傅十年的教授之恩。所以，当他看见王春莹送给他的沙丁鱼罐头时，他立即想到马师父是回民，这个罐头他可以吃。
　　裴春雨来到马师父家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师父、师娘吃饭呢。”裴春雨先打招呼。
　　“春雨来了，过来一起吃吧。”师父放下筷子让道。
　　“不在这吃了，我们家也做好了。我来给师父送两瓶罐头。”裴春雨把罐头放到了桌上。
　　“你这孩子，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送罐头来了？”师娘问。
　　“我们酒厂的同事给我的，我一看是鱼罐头，你们能吃就给你们送来了。你们吃饭吧，我走了。”
　　师娘要出来送他，被他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