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恩怨了结

　　这世间总是有太多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对对错错谁又可以分辩清楚？或许就是在这恩恩怨怨中，人才会一天天地成长起来，不是吗？
　　娘、姥姥、太姥姥，都是这么长大的！这么多女人代代相传的就是那一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温顺，“逆来顺受”，接受命运的安排，接受生活的考验。一代代人在这片黄土地上默默地生存繁衍，然而，每一代又有她们自己的故事，又有涂抹了时代光泽地域色彩的独特故事。今天或者以后，这个故事还在演绎着，生生不息，演绎着每一个人所独有的生命华章。
　　一周以后，姥姥无疾而终，与任老头的葬礼比较起来，简单的多了。一声声唢呐，一声声啼哭，一抔抔黄土，姥姥完成自己的生命历程，长眠了。
　　从别人零星的话语中，白露拼凑成姥姥的一生。简单纯粹而又命运多舛。这是一个女人，中国千千万万的女人最简单的一生。如果不是白露记忆好一点，手勤快一点儿的话，姥姥的一生也会随着黄土飘散，也会和任老头一样，最多有一个墓碑矗立在坟包前，或许下代下下代，连坟包或者墓碑都会灰飞烟灭消失不见了。那么，人来到这个世界上走那么一遭又有什么用呢？仅仅是为了繁衍生息为了生命的延续？或许，没有那么简单，每一个人都担负着责任和担当，完成自己的使命才会终结生命。
　　一个人只有入土为安时，才会死者为大，所有功过是非也只有盖棺而论罢了。
　　这世间又是那么多生生死死都还来不及享受，人都去世了；还没有准备好，小孩子都降生了。想着自己和董洁、陈冰冰一起玩耍的情景，现在都已经结婚生子了。用不了几年孩子们就会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了，时光在飞逝，谁都无法阻挡时光的脚步，尽管步履匆匆，还是该留下些什么来。
　　看看自己的同事，也大多结婚生子成了自己的小家庭。
　　“白露，知不知道，张婷闹离婚呢！”苏茵打电话来。
　　“开玩笑吧，咱们三个，数她嫁的好。当初结婚时，她是非城西不嫁啊！”
　　“男人是公子哥，在她怀孕时就找了化肥厂一个女会计鬼混，咱们都不知道，化肥厂几乎人人都知道啊！”
　　“我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也听我家邻居讲的，可怜咱们的小外甥女啊，才三个月。”
　　说到孩子，白露心里“咯噔”一下子。是啊！结婚无所谓，有了孩子再离婚的话，最受罪的是孩子。该去劝劝张婷去。她在电话了和苏茵约好去张婷娘家一趟。她们已经搬回娘家了，从坐月子以来就一直住在娘家。白露想到自己的孩子，已经上了户口，张星。张杰把孩子视作星星，还好！放下电话，白露拍拍心口，快该上班了，产假已经接近尾声了。原来计划把孩子放在娘家，由娘和姥姥带孩子，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有想到的是姥姥这么快就走了。如意算盘是无法再打下去了。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不过，今年的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春雨绵绵，绵绵春雨，滴滴答答的雨，一下就是两三天。雨雪交加令人不由得感叹春寒料峭。春雨是有温度的，淅淅沥沥之后，就是冷风，前两天还陶醉在和煦的风柔媚的日光融融的春意中，这两天就接受春雨的洗礼了。白露的心情从阴霾中刚刚有了些阳光，忽然之间张婷的遭遇让她的心情回落到谷底。
　　灰暗的天空雨丝就像扯不断的丝线一般垂落，地上很快湿了一片，这雨，下起了还真不小。雨天真的适合想念么？
　　白露一直以来很羡慕游走于各处的人，一会儿飞机一会儿火车走南闯北的人，等到自己有了孩子以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极其恋家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去东奔西走，自己渴望的就是一种安静和宁静。常年奔波的人也许不愿意过那种生活，他们也许渴望雪天能够红泥小火炉，雨天能够屋内望檐雨。或许冷暖自知，所述的是心境的孤独与寂寞。等到年岁大了，越来越渴望安宁，不希望过那种漂泊的生活，只希望静静地享受那怕是每一天一成不变的朝升夕落也是无怨无悔的。人和人的生活方式和轨迹各不相同，走到今天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何种生活方式。
　　雨丝绵绵，带来长长的思绪。张爱玲说：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而不来。有人因为雨雪忧伤，有人因为雨雪欣喜，其实下不下雨、飘不飘雪，都要好好爱自己。
　　
　　好好爱自己，你真的学会了吗？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个世界很奇妙也更微妙，兜兜转转之间，该遇到的逃不掉躲不开，直至低到尘埃里在尘埃之中开出花开，花开荼靡，惊艳了唯美的时光。手中的《张爱玲作品集》都从头到尾从尾到头翻看了四遍了，感觉还是看不透看不懂张爱玲。她那么多句子看似没有章法随意洒脱然而字字透着灵气灵动。就是和姑妈的谈话“胡萝卜”也可以写成散文，正如她自己所说：这样的散文妙在短——才抬头，已经完了，更使人低徊不已。只有二百多字，寥寥几笔几句对话，却让人低徊不已，只有张爱玲可以做的到。深厚的文学底蕴坎坷的生活经历是成就文学大家的外在条件，而作家的哲思深邃就体现在字里行间了。每读一遍都会思考几天，真真耐人咀嚼。
　　“海棠不香，鲈鱼有刺，《红楼梦》未完。”这是张爱玲所认为的人生三大遗憾。三句话三个角度都表达出一种缺憾之美，耐人寻味。那么她好好爱自己了吗？也许是受到伤害之后需要呵护保护，家庭的残缺使她很少感受到温情，所以《造人》篇中对于小孩子的敬而远之就可以理解了，把造人理解为栽种痛苦也就可以理解了。用尽一生好好爱自己却处处受到伤害不是自己所愿，情非得已而为之。
　　或许，人生都会有变数，亦如这春天的天空中，那大团大团的乌云在翻腾挪移，香椿树上落着几十只麻雀，嘁嘁喳喳在讨论着什么，莫非在说为什么雨停了呢？鸽子，三只鸽子带着鸽哨在头顶呼啸而过，两只喜鹊在邻居家的梧桐树上蹦来跳去，唯恐大家看不见它，再时不时地叫上几声。或许，等到花甲之年，大家还会携手并肩，共住乡间小院。不必等，此刻就在你我身边，曾经的选择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春雨绵绵思绪绵绵，缠缠绵绵萦绕在心头，有些思绪是挥之不去难以割舍的。
　　终于等到天气好转，苏茵和白露结伴去张婷家。她家就在化肥厂后面，其实白露的公公和苏茵的妈妈很熟识，因为他们在一个单位。只不过白露很少和公公婆婆交流，这一次是问张婷家里，公公告诉了她。
　　白露和苏茵买了一大箱奶粉和婴儿用品，扣开了张婷家单元楼的门，这“扣扣”的叩门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带着回声，她家没有安门铃和猫眼，白露不禁打了个寒战，哆嗦了两下。过了好长时间，门开了，露出个脑袋。
　　白露和苏茵呆住了，这才四个多月没有见面，原来那苗条修长的少女哪里去了？上下一般粗的身材还穿着碎花袄，这已经是春天了。眼睛和脸庞浮肿，脸色蜡黄。白露和苏茵不由得对望一下，还好，她俩恢复的还算可以，最起码没有胖一圈儿。
　　“你俩快进来，快！外面风凉。”还好她声音没变。
　　“宝宝呢？”
　　“睡觉呢！刚刚我也睡着了。现在是孩子睡我也睡，孩子醒我也醒了。也不知道白天黑夜。”
　　一聊起孩子来，张婷的话就多了。她没有讲家里的变故，白露和苏茵也不好意思多问，本来俩人一路商量好的套话，一句都没有用上，倒是新手妈妈，对于育儿有更多的感受和体会了。孩子的吃喝拉撒，都有共同语言，看看时间，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苏茵看看白露，白露瞅瞅苏茵，她俩都有小孩子啊！看看张婷没有结束的意思。
　　“你以后打算怎么过啊！”
　　“我都想好了，以后一个人带着妞妞过日子。”
　　“别别，千万别离婚，孩子连爹的面儿都没见过。”
　　“他自己做的事情连个当爹的资格都没有，还稀求孩子以后喊他‘爹’？”
　　说的也是，张婷倒是什么都不避讳，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丈夫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白露和苏茵不胜唏嘘。这一年来，都不知道张婷是怎样煎熬过来的，原来说好的爱情、婚姻、家庭都变了味，按照张婷的说法，就是结婚对象还是找门当户对三观吻合的比较好沟通。
　　“你俩知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猫儿改不了偷腥狗改不了吃屎。”张婷的述说已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也没有眼泪，看来她已经参透了这件事情。
　　“他伤你一次就会伤第二次。结婚第二天，回我家，半路上我们俩吵架，他竟然不让我坐摩托车，扔下我不管；还有去我娘家告状，说我使小性子。生我家妞妞时，我难产，医生问保大还是保小，他们家竟然说保小。等孩子生下来一看是个女孩子，三天就把我送回娘家，这日子令我心寒，再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有妞妞就够了，他家房子多，离婚之后总会给孩子一套房子吧！”
　　白露和苏茵很是无语，不知道从哪里劝解的好，两个人对视一下，竟然没有话说了，也不知道怎么接着张婷的话来。看看窗外，太阳已经西斜，霞光布满了天空。两个人不由得深深叹口气。
　　“回去吧！都还有孩子。我挺好，不用担心我，开学了我会找一个保姆，做个单亲妈妈也无所谓。他家里要是不给房子我就租房子住。以后遇到知道疼我们娘俩的，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我还会再嫁。”看来张婷是决心已定了，两个人匆忙告别，各自回家。
　　晚上和张杰谈及张婷的事情。张杰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经，都多谢体谅，少说伤人心的话，矛盾就不会那么大，心就不至于那么冷了。白露想想也是，把孩子哄睡后，她不由得用笔记下这件事情来。后面赘述上自己诸多感慨。所幸自己家里没有什么大姑子小姑子，七大姑八大姨的也不多，公婆都在上班，爹娘慌着做工，没有时间惹事生非，自然家庭就会比较和睦。原来人一忙起来会少找很多事情，自然心就不能往别处用了，看来该上班了还得上班。至于孩子，只能请保姆带了，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物色保姆。白露打算带着孩子住在白家村，张杰不同意，说是自己见不到孩子和她，心里会很空虚，没有着落。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白露做了让步，同意把孩子留在家里，当时政策是哺乳期妇女有哺乳期的时间，就是白露有些辛苦，得往回跑。看看孩子都四个月了，可以添加辅食，喂些奶粉了。
　　当时的奶粉还是完达山牌子的最好，婆婆给孩子买了一箱奶粉，没想到，那个硅胶奶嘴横竖塞不到孩子的嘴里，更不要说喝了。没有办法，白露把奶粉融在茶盏里，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没想到，这个还行，能喝两茶碗。鸡蛋黄合着小米饭也可以吃一茶碗，女儿或许是属猪的，啥东西都可以吃掉。自从小时候闹过那次大哭之后，就再也没有生过什么病，身上倒是肉乎乎的。这丫头，越看越像张杰，眼睛是双眼皮，薄嘴唇圆脸蛋，一笑俩大酒窝。白露当时喜欢上张杰也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这个男人一笑有俩大酒窝，就如魏峰。面相书上说：有酒窝的男人会疼人。
　　姥姥说过，人死之后，过了鬼门关便上了黄泉路，黄泉路都是金黄金黄的土，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桥。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凡是喝过孟婆汤的人就会忘却今生今世所有的牵绊，了无牵挂地进入六道，准备轮回，或为仙，或为人，或为畜。孟婆汤又称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相见不识。
　　可是有那么一部分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喝下孟婆汤，孟婆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但在这些人身上做了记号，这个记号就是在脸上留下了酒窝。这样的人，必须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轮回，转世之后会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那个酒窝寻找前世的恋人。所以白露从小就特别好奇有酒窝的人，后来遇到了生命中除了父亲的男人孙易阳和魏峰，再后来就是张杰。结婚的时候，只是想着或许自己不会再去爱上谁了，找个人随便找个人结了婚，一过也就是一辈子。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男人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呵护她和她的家人，这个有酒窝的男人是如此细心细致，工作中生活中都是那么心思缜密。
　　就在今年春天，他，已经升为刑侦科科长了。公公婆婆喜色都写在脸上，要知道张杰还不到三十岁，能做到科级干部已经很不错了。白露为这个上进的男人也感到高兴。过了这么将近一年多，他们虽然不是多么相敬如宾，但是彼此没有什么隐瞒的。夫妻之间“信任”极其重要，有了信任就有了忠诚，忠诚婚姻、忠诚家庭。
　　跨世纪的一年，虽然没有多少可歌可泣的大事件。自从有了女儿之后，白露才感觉自己真正成为了女人，一个家庭妇女，有了孩子之后，才知道自己成了成年人。以后的路，说话做事都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家庭去负责。这一种责任意识和担当或许就是那个年代的知识女性应该拥有的精神境界和精神层次，所以，这世间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对对错错，终归就如姥姥和任老头他们一样，都会盖棺而论。当一个人化作一抔黄土，一片烟尘之后，还会留下些什么？或许有人还会念叨起你的好来，那些人还在想念你的善言善举，恐怕有了这些就够了。人有了思想就会练达就会豁达。白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然而她有什么想法都会记到日记里了。整理一下，自读高中以来，几乎一年一个本子，现在已经有了九个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