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今天是星期天，裴春雨躲进自己的小屋去看那本没看完的小说，小说的名字叫《平原枪声》，写的是抗日战争的故事。书的封面和封底都掉了，书页也都卷起了边儿。就是这样一本书也是好不容易从朋友手里借来的。裴春雨正看得入迷。路耀海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裴春雨放下小说高兴地说：“耀海，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今天不是星期天嘛，我来看看你。”路耀海也不用让，自己坐在了炕沿上。
　　“你的工作安排了吗？”路耀海一坐下裴春雨就急切地问。
　　“我上班一个月了。”路耀海脸上写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那可太好了，分到哪儿了？做什么？累不累？”裴春雨也高兴地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建材厂、装卸工，不算累。”路耀海笑着回答。
　　“那就好。”裴春雨觉得这个工作并不轻松，路耀海满意就好。
　　“多亏了你那四瓶山泉大曲，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呵呵，这年头儿哪儿不浇油哪儿不转哪。”裴春雨苦笑道。
　　“我昨天开支了，今天是来请你喝酒的。”路耀海拍拍上衣兜。
　　“算了，你家那么困难，喝一次就得花多少钱哪。”
　　“我想给你酒钱你也不要，不请你喝一顿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呀。”
　　“咱俩是啥关系，还用喝酒吗？”
　　“今天我高兴，就算你陪我行吗？”
　　裴春雨看路耀海今天真想喝酒就说：“我和锅炉房的朋友约好了，今天晚上我带两个好菜去跟他们喝酒。晚上你跟我去吧，正好给你介绍一下帮你整酒的好朋友张文。”
　　路耀海想了一下说：“也行，不过你就不用带菜了，我现在回家做两个菜，晚上咱俩一起去。”
　　裴春雨看路耀海执意要请客，也就不跟他争抢。“也行。”
　　路耀海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路耀海说：“我没自行车，你到我家接我吧。”
　　“好，我四点半到。”
　　路耀海这才往家里走去。
　　裴春雨看书忘记了时间，他来到路耀海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路耀海早就身背个背包，手拎个布兜站在院门口等他了。
　　幸好他家离酒厂不远，他俩到酒厂锅炉房的时候崔明志他们还在烧炉。看见裴春雨来了崔明志他们都围了上来。虽然只是半个多月没见，但是，每个人都显得像久别重逢一般热情。裴春雨又把路耀海给大家一一做了介绍。大家寒暄一阵，崔明志就说：“关机，开饭。”
　　大家又围坐一圈，纷纷拿出饭盒摆在中间。路耀海拿出他带的菜。大家一看：一饭盒炖猪肉，一小盆小鸡炖粉条。
　　裴春雨很吃惊，没想到路耀海家那么困难竟然做了这么硬的两个菜。他刚想埋怨路耀海几句。豁牙子骂骂咧咧的拎着一瓶酒走了进来。“就他妈的让接一瓶，说是怕影响他们的生产奖。”
　　裴春雨知道厂里刚颁发了一个奖励政策，酒班每班定量是一百八十斤。超过一斤奖励五分钱。酒班为了多得奖金，限制了锅炉房接酒的数量。他知道今天马本利是酒班的班长，春节搞活动的时候她跟马本利混得很熟，就对豁牙子说：“你把酒瓶给我，我去接。”
　　裴春雨走进酒班看见马本利正在跟几个工人在忙碌着。他就喊了一声：“马哥。”
　　马本利扭头一看是裴春雨就高兴地迎上来。“春雨，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裴春雨笑着说
　　“我还没去看你呢，还让你来看我。”马本利也客气地说。
　　“你是我哥嘛。我看你是应该的。”
　　“哈哈，那我就谢谢了。”马本利看见裴春雨拎着空酒瓶，就问：“想接酒？”
　　“嗯，我带来了一个同学，想跟崔大哥他们喝点，一瓶也不够啊。”
　　“豁牙子也没说你来了呀，他要是说你在，别说两瓶，三瓶也没问题呀。”马本利看了一下烧锅的酒流说：“现在是酒梢子了，度数太低，不能喝了。你等一会，”马本利进了休息室，不一会拎着一瓶酒走了出来。“这是我存的，你先拿去喝，要是不够一会再来接。”
　　“你们吃饭了吗？”裴春雨问。
　　“接完这点儿酒就开饭。”
　　“走，今天跟我们吃。咱俩也好长时间没喝了，我同学带了两个好菜。”
　　“行，我去拿我的饭盒。”马本利也不跟裴春雨客气，到汽锅里取出自己的饭盒，跟裴春雨来到锅炉房的休息室。
　　今天喝酒的人多，气氛也热烈起来。初次相识的、好久没见的相互敬酒，不到十分钟一瓶酒就见底了。裴春雨拿过第二瓶酒给大家满上。端起杯说：“今天我有个事情跟大家说，我调到电工班了。”
　　“为什么？”豁牙子和马本利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不为什么，工作需要呗。”
　　“这太不公平了。今年的工会活动你组织的多好啊，你就应该留在工会。”马本利为裴春雨鸣不平。
　　“我能调到电工班我很满意，我也很感谢厂领导的照顾。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声，千万不要说三道四的，这杯酒我想请你们祝贺我从体力工人变成技术工人。”
　　“好。”大家一起响应。
　　看到裴春雨不想就此话题继续下去，众人也知趣地转移了话题。
　　豁牙子问：“春雨，听说你跟别人打仗了？”
　　裴春雨一惊：“你听谁说的？”
　　“山泉公社才多大呀，咱们厂很多人都知道了。”
　　裴春雨这才想起来他走在厂里的时候经常有人用异样的眼神在看他，现在才知道是这个原因。
　　“听说你一个人把三个人都打进医院去了。”
　　“这事儿最好以后别传，让厂领导知道不好。”裴春雨小心地嘱咐道。
　　“就是，咱们知道就行了。”崔明志说。
　　马本利看了一下手表说：“春雨，我们该蒸下一锅了，咱俩喝一杯，以后再喝。”
　　“好。”裴春雨和马本利干了以后又说“马哥，我昨天碰见李姐了，她还说要请咱们吃饭呢，让我帮她通知你们。”
　　“行，我等你通知。”马本利又对大家说：“哥几个慢慢喝，不够就去接，今天春雨在，酒管够。”说完，拿着他的饭盒子走了。
　　感觉马本利走远了，豁牙子忿忿不平地说：“看到没有，春雨在他才让咱们随便喝，春雨要是不在就给一瓶，哼！”
　　“呵呵，这理你也挑。我们是通过春节活动交下的哥们。”裴春雨替马本利解释说。
　　“你们认识才几天啊，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还不是听说你能打仗才巴结你的？”豁牙子还是心气难平。
　　“别瞎说。”崔明志虎着脸说。“你和宋杰去给锅炉添几锹煤，烧到四个压再回来喝。”
　　裴春雨调走后宋杰顶了他的班。两人出去以后裴春雨对路耀海说：“你应该敬张文一杯，你的酒是他给的。”
　　路耀海连忙给张文倒满了酒。“张文哥，谢谢你啊，你给我的不仅仅是四瓶酒，那是一份工作，没有你那四瓶酒我现在也上不了班。我敬你一杯。”
　　张文笑笑说：“你是春雨同学，我们是春雨的朋友，帮点小忙你就不用客气了。”
　　两人干杯以后，马本利又送来一瓶酒。“春雨，放量喝，不够还有。”
　　裴春雨连忙说：“够了，够了。”
　　马本利笑呵呵地回去了。
　　裴春雨看大民子一直不言语，就是闷头喝酒就说：“大民哥，崔大哥，张文哥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喝了，干一个？”
　　“好。”几个人一起端起酒杯一仰脖灌下肚去。
　　路耀海说：“我刚才听得糊了八涂地。什么工会呀，电工班呀。你不烧锅炉了？”
　　裴春雨说：“咱俩有几个月没见了，也没功夫跟你说。”裴春雨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路耀海听完裴春雨的讲述有些后悔地说：“没想到学习美术还有这么大的作用，当初我跟你一起学就好了。”
　　“你要是想学现在也来得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教美术的张老师？”裴春雨热心地问路耀海。
　　“算了吧，现在上班累得很，也没那个精力了。”路耀海打了退堂鼓。
　　豁牙子和宋杰进来了。“四个压了。”豁牙子说罢又上炕了。他端起一杯酒说：“春雨，你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打那三个人的呗。”
　　裴春雨看了一眼豁牙子，又看了一下另外几个人，见他们都露出好奇的眼神就说：“我说可以，但是不要外传了。”
　　“好，好，保证不传。”豁牙子抢先保证道
　　裴春雨就给他们讲述了那件事的经过。
　　众人听完以后都很高兴。他们没想到裴春雨竟然这般厉害。就连大名鼎鼎的大军都要和他交朋友。这让他们对裴春雨更加高看一眼。
　　豁牙子说：“春雨，求你个事儿，我想请你师哥和大军吃顿饭你给我搭个桥呗。以后谁要欺负我，我也好提提他俩。”
　　“没问题。”裴春雨满口答应。
　　见裴春雨答应了，豁牙子一口干掉了满杯酒说：“我就等你信儿了。”
　　裴春雨想了一下。“明天你不是倒白班了吗？就定明天晚上吧。”
　　“好！”豁牙子高兴地给裴春雨倒满了酒，自己也端这满杯酒跟裴春雨碰了一下。“一言为定！”
　　裴春雨放下酒杯对崔明志说：“大哥，今天就喝这么多吧，别耽误你们干活。”
　　“行。”崔明志对路耀海说：“你是春雨的同学，以后可要常来啊。”
　　“我肯定会常来的。”路耀海说着从炕上站了起来。“我也欢迎你们跟春雨一起到我家来玩儿。”
　　一场酒局尽欢而散。大家一起把裴春雨和路耀海送出了锅炉房。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