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澽水往事>第二十二回 站墙根

第二十二回 站墙根

作品名称:澽水往事      作者:程永庄      发布时间:2020-01-04 22:53:41      字数:5562

  聚鹏正欲回家过年,衙役却报冯四杀了人。聚鹏那里还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急往西街县衙赶。到时,新近官复原职的胡培源已先他一步,正从死者孙圣文手里硬拽出一只金钗,聚鹏眼尖,认得儿媳胡大凤嫁过来时,娘家妈也陪送了同样的一只。发见了聚鹏,胡培源表情极不自然:“亲家来了,大过年的,你看……”他缩回了手。
  还的确吓人!孙圣文趴在案几,愣怔让枪子崩没了半边脸不说,血还流了一地,肯定活不成了,凶手冯四也于数尺之遥,被打成了筛子眼。聚鹏:“他们咋啦?”胡培源:“我也是前脚进门,后脚你就跟进来。”他双手一摊。
  聚鹏看着胡培源,却感觉那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胡培源也手一抡:“可不是,大过年摊上这事,大家年肯定过不好。”这话他是说给在场的衙役听。但聚鹏的眼光却落在他挥舞的手上,不对!刚才明明看见他从孙圣文手里硬拽出一只金钗,现时哪去了?分明趁我不注意隐匿了。凭多年行走官场阅历,聚鹏感觉这案子与亲家胡培源有牵连。前清进士程聚鹏眼光够毒,这案子的确与胡培源干系甚大。
  话说冯四接了刀尖上舔血的买卖,急切间难以寻到下手机会,也很犯熬煎。终于等到年根,趁着大伙回家过年,衙门里乱糟糟,他翻墙越脊,匿于孙圣文卧房,专等夜里下手。藏好不久,却飘进来一个美人,衙门里行走多年,认得乃胡培源家的二闺女胡小凤。
  大过年的,她跑这弄啥?也许帮知事拆洗被褥、打扫屋子?却闷闷不乐,坐着坐着小凤竟哭起来,冯四大为不解,忽地不知又从哪变戏法掏出一包东西,倾于茶盅。冯四一时啥都明白了,她这是要毒死县知事,能下如此狠手,八成孙圣文对人家女娃没安好心。
  她要能毒死孙圣文,也省我一桩事,却觉于心不忍,这娃不论咋说,也是打小衙门内看着长大,殁了实在可惜。却说时迟那时快,孙圣文竟幽灵般悄没声息跨进来,早听说这厮好色,今儿看来小凤囡要遭殃。果然一进门便直扑了小凤,失慌得小凤:“大人先喝口茶。”躲闪。孙圣文:“良宵一刻值千金,喝啥茶?”伸手便扯了小凤头上金钗。小凤:“还是先润润嗓子的好。”躲闪,捧茶。孙圣文:“好,伯喝我娃一杯茶。”他接过了茶盅。
  不行!得阻止这娃干傻事,她年岁轻轻,为孙圣文这老狗抵命实在不划算!要杀,也是我冯四勾当。你要做了他,让你冯叔这三千现大洋哪里挣去?急急闪出界外,大呵一声:“慢!”
  慌了二人,惊讶声未出,冯四早抡圆胳膊照孙圣文脑袋就是一枪,孙圣文手中茶盅咣噹掉了。冯四急喊:“小凤快走,枪响人就来了!”而小凤也早认出,大喊:“冯叔,你?”冯四:“莫要啰嗦!”一把推出。小凤刚跑开,外头嘈杂的脚步声就响起,冯四对着天空噼里啪啦乱放起枪,引来一阵齐射,他轰然撅倒于地。
  趁着冯四制造的间短混乱,小凤三拐两不拐便到了县前张巷家中。她惊魂未定,眼前老是孙圣文被打爆头的血丝呼啦场面,语无伦次:“爹,打死了,冯四,有枪。”她披头散发,钗去髻乱。胡培源:“谁死了?”小凤:“孙圣文。爹,血!”惊秫,跑开。胡培源:“先等等,你有啥物件落下?”小凤:“不记得了。”她头摇,胡培源:“凤她娘,快招呼孩子,我去去就来。”转身离去。
  胡培源暗自庆幸先到一步,若不然小凤那金钗明晃晃捏在孙圣文手里,自个便要惹火上身。恍惚间却觉适才聚鹏看他的眼光怪怪的。这“笑面虎”永远都是一副叫人捉摸不透的怪模样,看他皮笑肉不笑,不由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不行!得先入为主,试探一二:“亲家,这事咋办?”聚鹏:“你说咋办就咋办,我生意人不管衙门事。”直呛得胡培源:“我不是没经验吗。”聚鹏:“具结上报,看省里咋说?”胡培源却面有难色:“大过年的,咋报?”聚鹏:“怎么,不想报?”先将了他一军。
  两个心眼不卯,话里话去斗法。胡培源:“大过年,报上去人家省里能管?”心虚,给自个找台阶下。聚鹏:“那是他们的事。”乜斜了他一眼。胡培源无话可说了:“那就报吧。”聚鹏:“好,我走!”扭身就走。胡培源:“你不能走,要报也得你写具状。”聚鹏:“行,你说咋写?”胡培源:“就说孙圣文与下属龌龊,为警员冯四开枪打死。”聚鹏:“好!我照你说的写。”
  县里死了知事,消息不胫而走,第二日一大早便传到了澽河西川南梁卜家,喜得卜大夯口大叫:“爹,你的仇,娃给你报了!老二,明日给咱爹出殡。”卜二许久都回不过神来:“大年初一,出啥殡?”卜大:“莫要啰嗦,照我说的做。”他一脸肃容。
  南梁卜家大年初一办丧事,着实令澽河川道人瞧了回稀罕。卜老四一听啥都明白了,人家莫非……不行!得赶紧跑,若不然肩膀上吃饭的家伙就保不住了。急切间却难以寻到脱身机会,只好裹在送葬队伍朝墓地挪,隐约却老觉四周有人盯死了他。猛地尻蛋上重重挨了脚,趔趄跌出老远,只听身后一声骂:“狗东西还等人埋!”是卜二。
  卜老四顿时大悟,拾起身赶紧跑。原来咱早在人家股掌中,若不是卜二这一脚,我至今还蒙在鼓里,等着村人埋进墓圪旯都不知。
  眼看到手的鱼儿却溜掉,卜大直懊恼不已,早知便不告诉卜二,这货没正弦,杀父帮凶杵在那,楞让他心软放跑了。哎!卜老四这害货不除,真乃卜门之大不幸。
  卜曹奎出殡,聚鹏当然也在吊丧之列,冷眼旁观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对孙圣文的死因又有了新的线索,一时却找不到其中的关联。
  在他看来,这里刚死了县知事,卜家便出殡,那么卜曹奎的死肯定与孙圣文有关,而卜老四又于其中充当了啥角色?为何卜家又要置他于死地?聚鹏搞不明白。还有那遇袭现场胡培源藏匿了的金钗,以及死于案发现场的冯四,聚鹏更是难以琢磨清楚。
  胡小凤经此一劫,也是整日目光游曳,夜里她常为噩梦所惊。这可咋办?她娘看着都忧心。“她爹,送娃去河湾她姐家吧,大凤小月也需人陪。”
  胡培源:“好,我派人去送。哎!出了这档子事,小凤心里肯定不好受,也许到大凤那里还能宽宽心。”
  胡培源直后悔,不该拿亲闺女做筹码取悦孙圣文。却说卜曹奎遇袭后,他已通过道上关系,探得卜曹奎乃孙圣文所戕,急托关系向孙圣文大表忠心。这怂不长个子尽长心眼,一肚子瞎瞎点子,韩地如今能闹起事的只有我一个。卜曹奎一死,自个如果再不夹起尾巴,那下一个横尸街头的莫非就是我胡培源?
  胡培源更清楚,搞定孙圣文只能投其所好。这怂不光“好”财,而且“好”色,好财简单,送就是;只这好色却难倒了胡培源,那南门粉巷的青楼早已不合胃口,摔摔打打尽给胡培源脸色看。这可咋办?牙一咬,胡培源押上了亲闺女胡小凤,这才有了冯四在县衙出手时,意外碰到胡小凤那一节。
  眼见冯四为救自个丧命,小凤老觉心不安,到得河湾,亲姐姐一问,立马和盘托出。大凤:“二胖,你有张茂堂,依着咱爹,又算怎么回事?”姊妹俩自小体胖,见面不叫名字,互相昵称大胖和二胖。
  小凤却嘴撅:“你当我轻薄,没你大胖命好,嫁不下好人么。”大凤不由嗔她:“嘴犟,劝你两句又来啦。”小凤:“事实么,爹娘自小就偏你。”嘴一呶。
  大凤:“好啥,一家不知一家难。”她叹了口气。小凤很是惊讶:“怎么,姐夫对你不好?”大凤:“哎,上了几天洋学堂,嫌弃我土气。”已眼热。小凤:“反了他了,咱胡家的女儿也不是好欺负的!”她已愤然。大凤:“好妹子,做人家儿媳妇难。”接着又是一声长叹,而且眼泪珠子也吧嗒下来,惹得小凤跟着也掉落不少泪珠儿。
  她是哭她的张茂堂。有人说他打于书田靖国军殁了,又有人说他潜回了河南老家,更有人说他又纳了妾,反正是死是活,张茂堂都没给小凤捎来一丁点音讯,看来他眼里根本就没我胡二胖。明明人家和你就是露水梢头夫妻,你却较什么真?
  猛地窗外却一个人影晃了一下,惊愕的小凤:“不好!有人偷听。”大凤忙止:“莫喊!”小凤很是不解:“为啥?”大凤声低:“是我公公。”小凤气恼:“老公公站儿媳妇墙根,算怎么回事?”大凤却叹了口气:“他爱咋,咋!”
  公公常偷听,大凤早已麻木,小凤却难咽下这口恶气:“等着,不能惯他瞎毛病,你前番小月,莫非……老家伙真不是东西!”恨得小凤牙根直痒痒,忽心生一计。
  程聚鹏有个瞎毛病,走路脚步子轻,常悄没声息跟踪儿媳胡大凤。听罢胡家姊妹私房话,他不由窃喜,对孙圣文的死因,他已基本有了轮廓。前番我说孙圣文手里的金钗为何眼熟,原是胡小凤遗在县衙,感情胡培源为升官发财,连亲闺女都押上了。胡培源啊,胡培源,你让我小瞧!冯四,你真够义气!
  听闻冯四殁了,孝勇不禁大嗷一声:“四哥,你咋这点能耐?”他懊恼不该引荐冯四给卜大,活生生戕害了一条命不说,还让冯家凭空多了门寡妇,他那儿子冯碎至今还奶在娘怀里。
  而胡小凤说要聚鹏好看,绝非荒口乱说。这晚,内院胡家姊妹说的热闹,前院聚鹏听得心里也直痒痒,他高一脚浅一脚,又侧身夹进虚掩的内院套门。
  屋门外一站,满耳却尽是姑娘家背人才咻叨的床第事,直燥得聚鹏:“婊子儿,真不知害臊!”听不下去了,正欲转身,猛地屋门却“吱啦”洞开,紧接着热刺的一条也飞出来。聚鹏躲避不及,浇了满头满脸,一股洗脚水的脏臭味,身后胡小凤跟着也喊:“谁?”聚鹏那里敢应,扭身就跑。小凤反而喊得更凶了,“姐,你屋有贼,抓贼!”
  慌得聚鹏拼力拉开内院套门,谁知还没跑离,劈头盖脸的黏稠便糊将下来,比先时的还酸还恶心。娘的!一准中她机关,扣了大粪,也顾不得许多撒腿就跑。身后小凤竭嘶底里喊:“抓贼!”
  聚鹏吃了暗亏,本已够恼火,小凤却揣着明白装糊涂,第二日逢人便说,唯恐人不知。汗渍得聚鹏,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她这张嘴,聚鹏算是彻底服了,得理便不饶人。
  胡小凤虽替姐姐整毛了公公,却对姐夫兴民丝毫没有招术。这货愣是软硬不吃,赖在书房就是不与姐姐同房。
  她这老宅,一进三院,前头正院,后头套俩偏院:西侧马房院紧临梁顶上山路,虽与正院相通,却有独立门户出入,由长工老常照看;东侧临沟院,与前院套门相连,院内靠崖箍了两孔石窑,东西各挎三间厢房,住兴民两口。兴民的书房在西窑,大凤一人独守西厢房,夜里睡不着,常要住东厢房的妹子陪她。
  惊得小凤大呼小叫:“妈呀,原来你两口还没圆过房。”大凤却委屈:“他不喜欢我。”小凤厉声:“那他娶你干嘛?”大凤泪落:“他爹给做的主。”小凤:“我看也是咱爹逼的!”她早已嗓高。吓得大凤嘬起声:“可不敢胡说,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凤却很是不屑:“狗屁,毁了我二胖,也毁了你大胖。”大凤:“可不敢这样,忤逆!”她怕得要命。
  小凤想找姐夫说道,却成天往出跑不见人影。俗云:久别胜新婚。刚回家你便胡跑啥,看来大凤说得没错,兴民不喜欢大凤。小凤有些坐不住,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这日,兴民与兴邦沿澽河川道跑了一天,气喘吁吁刚到家,门洞内却黑麻咕咚探出一头,“啊呜”一声猫叫,直吓得兴民,那头却反而哈哈大笑:“姐夫!”原是小凤这调皮鬼。上前大大方方拉起,男女授受不亲,兴民赶紧躲闪:“饿死了,有饭吗?”小凤:“有。”兴民:“端我书房来。”小凤嘴一呶:“我又不是你屋丫鬟,要端也是我姐。大胖,你老汉回来啦。”听见喊,大凤赶紧跑出房:“回来啦!”兴民:“嗯!”连正眼都没瞧,恨得小凤直吐舌头。
  受了小凤唆使,大凤热呼呼端饭进去,却一锅子烟功夫不到,便被撵了出来。小凤:“大胖,你真窝囊!”大凤:“我……”,她憋不出一句整话。小凤:“你怕啥?我就不信两口子,他能吃了你!”
  在这个年节上,兴民就没正经在家呆过,成天跟着兴邦,言说搞社会宣传。小凤闹不明白啥叫社会宣传,却天天夜里逼着大凤给姐夫送餐,日久生情,我就不信捂不热你这圪垯石头。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程兴民根本油盐不进。
  小凤恶狠狠:“哼,有你娃好瞧的!”
  这日擀了长面,着大凤端进去,侍立呆站,兴民却冷冰冰:“你咋还不走?”大凤怯懦:“等你吃完,拿走碗筷。”兴民:“明日拿。”很是不耐烦。大凤:“还是拿走的好,过夜就干帮不好洗了。”兴民:“告诉你,咱俩没戏!”低头吃他饭。大凤心酸抽嗒。兴民:“行了,哪来的尿水水。”大凤仍在哭,兴民心烦,“好,你不走我走!”摔门出去了,小凤急拦,却未挡住,急得直跺脚。
  辛苦跑了一天,回到家都不让消停。漫无目的踅于书鹏家门外,院内彩萍、兴邦俩口正兴高采烈,兴民顿生醋意,瞧人家两口子。自个这父母包办的,却一说就哭,根本没一点情调,要不是父母阻拦,我早休了她。
  不好!这浑身咋热辣辣汗渍,胸腔也似有火,憋得人不得安生,莫非染了热疾?急歪斜进家门,吓了他爹聚鹏一大跳,“你这咋啦?”
  兴民:“我也不知,浑身只是热。”聚鹏:“我给你把把脉。”
  十个开药铺的八个医,聚鹏也精通望闻问切这一套。儿子这脉相悖乱,眼角充血,已近于思春之兆、,莫非……?急问:“你胡吃了啥?”兴民:“大凤给下了碗面。”父亲聚鹏:“就这些。”兴民:“嗯。”
  瞎了,这贱人给我娃下药了,观她老老实实,又似乎不可能,还是问了再说。而兴民正在求学,知晓了还不荒废学业,忙打岔儿:“不打紧,偶感风寒,爹熬一碗汤药你喝。”
  这厢人病乱哄哄,那厢大凤虽囿于内室也听见了,急呼呼赶来,兴民却说:“没事,风寒脑热,爹已给开了药。”大凤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公公聚鹏:“扶你男人歇息去,明早过来,爹有话问你。”大凤连忙答应。
  大病初愈,兴民却还是不听劝又出去了。大凤忙依了吩咐,来讨公公示下:“爹有啥话?”她惴惴不安。公公聚鹏:“兴民出去了?”大凤:“找安欣她爹去了。”兴邦乃族里长兄,不便直呼其名,以其女儿名带出。
  公公聚鹏忽地话头却一转:“你昨晚给兴民吃了啥?”大凤:“面条。”聚鹏:“你做的?”大凤:“我妹做的,她说她手艺比我好。聚鹏:“那天叫她给我也做一碗。”大凤:“不敢,她小娃家乱说。”聚鹏:“就这,忙你的去。”打发走了儿媳。话到此,他一时啥都明白了,原来胡小凤才真凶,小小年纪哪学的妇人媚道?不行,这家不能容她!
  好心不得好报。小凤没想到,连亲姐姐都怨她吃坏了姐夫肚子。小凤委屈,摔摔打打走了。
  送走了亲妹子,大凤的日子并没好过到哪里去,兴民照样往出跑,不仅白天跑,而且大半夜都不着家。这晚吃罢饭,他又出去串门了。大凤干等不见人回,正熬煎,忽地门外却“啊呀”!
  夜静,那声音瘆人。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