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丽华姐，我是宣传部编辑室欧阳，沙老师让我找你！”
　　“哦，欧阳啊，你等一下……欧阳，沙团长和我说了，你带四千元过来吧，对了，还有二寸免冠照片，我马上给你办！”
　　“谢谢丽华姐！我临下班前过去吧，现在我回单位办支票和照相！”
　　“好吧，我等你！”
　　挂断手机，欧阳若岫和崔雪说自己回单位一趟，就匆匆离开了编辑部，她先去了编辑室定点签字的洗相部，上二楼照了一张免冠照片快照，拿到照片端详一会儿，觉得不很满意，虽然照得很漂亮，光线柔和，眉目清秀，但她总觉得有点抑郁不展，眉梢似乎有一层淡淡的忧愁，眸子虽然明亮，却也有一种忧郁挥之不去。她想了想，便决定重新照一张，她对摄影师傅说，这张不太理想，麻烦你重新照一张吧。师傅说我看看，接过照片一瞧，很好啊，无论光线、焦距、色彩和人物表情状态都是上乘，就说，姑娘，没必要吧，这很好的。欧阳若岫说，不是说师傅照的不好，是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够精神，有点压抑，求你再照一张，我再开票付款。师傅无奈摇摇头。爱美的女人他见过不少，但像这样追求完美的女人他头一次遇见。
　　这次坐在相机前，欧阳若岫特意把唇角牵得深一些，酒窝若隐若现，取相片时一看，果然状态焕然一新，浅笑如春，没有一丝忧郁的影子，这才满意回公交公司。找到刘书记闲聊一会儿，说明来意，刘书记按照规定同意报销三千元学习费用，又去财会室办理了支票，遇见熟人就寒暄几句，也没逗留，办完支票匆忙下楼，本想直接去讲师团，又想起些什么，便去了不远处一家大商场，买了二百多元的一套化妆品，之后才来到讲师团。
　　见到郝丽华，把支票和一千元现金以及照片交给她，郝丽华看看照片说，真美，除了电影电视之外，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欧阳若岫羞赧笑了说，我哪里有那样好啊，丽华姐也很美的。郝丽华摆摆手说，我可不敢承受啊，尽管如此说，但还是颇为得意地甩甩齐耳短发，脸庞确实端庄秀丽。填过表格办完手续，欧阳若岫说，丽华姐谢谢你，这是一点小意思，说着，把那套化妆品放在郝丽华的桌子下面。郝丽华脸一红说，这是干嘛，不用这样。欧阳若岫说，别人送我的，我还有呢，你就别推辞了。郝丽华说，看你，这多不好，我就是具体办事的，你要谢沙团长才是。欧阳若岫说，男人也不用这东西啊。说着两人都笑了。郝丽华叮嘱说，千万别跟外人说，你这是独一份，也就是沙团长，换了别的领导我也不会出这个主意。欧阳若岫说，是啊，所以我才要谢丽华姐呢。郝丽华说，沙团长，好领导，平易近人，不装。说完，眼睛有意无意瞟了欧阳若岫一下。欧阳若岫微微红脸笑着说，可不，要不然我也不敢求他帮这个忙呢。两个女人一个试探，一个掩饰，聊了片刻，欧阳若岫接到一个电话。
　　来电话的是闺蜜环。环说，好久没聚了，她家田野安排今晚聚一下，让欧阳若岫和洛志伟一起去，说完告诉时间地点就挂了。欧阳若岫一想，也好，洛志伟去参加酒局，自己也没事，正好和几个闺蜜聊聊天。想一想也确实很久没有聚会了。欧阳若岫从讲师团出来，看看手表，离聚会时间还有一个来小时，便没回家，径直去了服装市场，一家一家转，看看到了时间才打车去了老庄酒家。
　　老庄酒家座落在市中心，是一家新开的酒店，由于菜肴颇具东北特色，物美价廉，而深受欢迎，一时食客盈门，买卖兴隆，无论午餐晚餐、散席雅间都要预定。欧阳若岫进了酒店，正是饭点，一楼大厅里一片嘈杂，人满为患，她怕遇见熟人，便径直上楼觅到一个雅间推门而入。
　　一进门，身材高挑的环就笑着迎上来，拉着欧阳若岫的手说，今天表现好啊，第一个到场。然后再看看门的方向问，他呢。欧阳若岫说，另有酒局，过不来了。环说，看你们两口忙的，还玩各自飞呢，可别飞远了，找不到家了。欧阳若岫笑了说，都老夫老妻了，还能飞多远，老马识途，估计他还能认得回家路的。又对坐在酒桌边的田野说，田局长好。田野点头说，欧阳好。
　　环拉欧阳若岫坐下，端详一番说，看我妹子，还是那么鲜嫩水灵，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连我都眼馋。欧阳若岫拍她一下说，看你，说什么呢，羞不羞啊。环说，别说，这洛志伟还真是艳福不浅，对了，他怎么样，上次看见他说回总公司了，最近可能还要安排下去做经理，安排没有。欧阳若岫说，还没有呢，现在哪里缺干部啊。等等再说吧。环说，也是，现在有些基层领导好不威风，办什么事都伸手，有点不像样子了。欧阳若岫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环又问，你怎么样，还在宣传部临时工作啊，能不能正式调进去。欧阳若岫说，那也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顺其自然吧，对了，环姐，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呢，不比芸逊色啊。环笑了说，这不是好长时间没见面嘛，姐关心你还不知好歹。
　　芸风风火火进了雅间，头发乌黑，肌肤雪白，一看就是保养颇好的富贵女人。她把挎包丢在桌面上，一屁股坐下来。环说，卓文呢。芸说，在门口碰到熟人说话呢。欧阳若岫捏捏芸的胳膊说，我这妹子还是一身肉，让人羡慕。环说，还说她呢，你不也挺肉实的吗。欧阳若岫说，跟你俩比，我是不上不下，没有可取之处。芸说，虚伪。欧阳若岫说。真的，汉代时兴纤瘦骨感，环这样的就是大美人，堪比赵飞燕。环笑了说，有这么高的赵飞燕吗。欧阳若岫又说，唐朝流行丰腴，像芸这样肌肤白嫩丰盈娇媚的女人，就是最美的，不输杨贵妃。芸说，那么现代就流行匀称，不胖不瘦的正好，比如欧阳若岫啊，对不对。欧阳若岫说，人家夸你，你却调侃人家，不厚道。芸说，到底谁不厚道啊，你一下子就把我们支到了汉唐，嗬，好家伙，一千多年前呀，都成了出土文物了。
　　田野问，卓文怎么样。芸说，还好吧，忙忙碌碌，酒局倒是挺频繁，你是领导还不清楚。田野说，正常嘛，现在酒局也是工作。同时也可以接触很多政界朋友，有好处，对于进步也有帮助。环说，卓文行，晋正处不会慢。欧阳若岫说，是啊，有芸做后盾，那还能慢。芸一撇嘴说，我们可没有直升飞机，我们是放风筝呢，没风不行，飞不起来，哪里能快呢。田野说，是啊，现在讲究的就是关系，只有能力没有关系，只能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宣传部有个干部最近就是官运亨通，一年时间从副处晋到正局，那是什么力度，连市长都挡不住他进步，常委会上东西两楼掰了脸，东楼力荐，西楼也没办法，这才是铁关系，对了，欧阳能认识这个人。欧阳若岫一红脸说，也不很熟悉，那是领导。芸说，有这样厉害的领导，你还不下手。欧阳若岫说，你说什么呢。芸说，要是我，三天内就把他拿下。欧阳若岫说，你羞不羞啊。几个人大笑起来。
　　正笑着，卓文进来，和几个人打了招呼之后问，这么热闹，我在走廊里就听到笑声。环说，说你呢。卓文一脸茫然，看看大家说，说我什么。环说，说你年轻有为，平步青云，扶摇直上，鲲鹏展翅。说完，兀自掩口笑了。卓文不好意思说，环姐又拿我开玩笑。芸说，别听她的，对了，刚才碰到的是谁，说了这么长时间。卓文说，是宣传部的一个老熟人，他马上上任教委主任。田野插话问，是不是那个叫沙默的。卓文颇为深沉地点点头。其实，他跟沙默并不熟悉，只是在宣传部见过一面而已。环对卓文说，行啊，你跟他这么熟，套上关系可就前途无量了，这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欧阳若岫心里一惊，才知道洛志伟他们也安排在这家酒店就餐。
　　芸可没有得意，她记得，刚才在酒店门前碰到那个男人时候，卓文主动上前伸出手说沙主任好，那人居然一脸惘然，问道你是……卓文笑着说，沙主任您忘了，我是市政府办公厅的卓文啊，我们在宣传部见过面的。那人这才伸出手，想了想说，你好你好。虽然挺热情，但似乎对卓文还是没有什么印象。之后，芸就上了楼。不过，她理解丈夫的虚荣，尤其在现在这些朋友面前，必须显示出人脉雄厚，和政府办公厅副处长身份相适宜。现在想想，她又觉得那个男人似乎很寻常，个子不高，不过，他的头发略长，有些飘逸，倒很像一个搞艺术的。她是一个搞美容的，自然看人更注重外表。
　　田野作为东家，招呼服务员上菜。卓文端详着欧阳若岫说，欧阳，你猜刚才我还碰到谁了。欧阳若岫表情疑惑地摇摇头，但心里已经猜出是谁。卓文笑了卖着关子说，猜不出来吧，是你老公，洛志伟。大家一阵迷惘，面面相觑。只有欧阳若岫心知肚明，但还是故作惊讶地说，是吗，他只说是去聚餐，还真不知道也在这里。卓文说，还有呢。所有目光立刻搁在卓文脸上。卓文说，是他请沙主任吃饭。欧阳若岫只好继续装下去，她佯作不知问，是吗，你没告诉他我也在这里呀。卓文说，离得远一些，我就没上前，不过亲眼看他陪沙主任上楼，而且，就在我们隔壁雅间。
　　静默片刻，环最先叫起来说，欧阳，你这个鬼丫头，隐藏太深了，我们这边说了半天，你却守口如瓶滴水不漏，我看你别干什么编辑了，干脆去当女谍得了，泰然自若声色不动，演技一流啊。说着，还伸过手来掐欧阳若岫的胳膊。欧阳若岫红着脸，一边躲闪一边说，我真不知道他们也在这里吃饭。
　　芸心里一阵不是滋味，略微有些嫉妒地说，欧阳，你是不拿我们当姊妹呀。欧阳若岫解释说，哪里至于呀，我是不愿干涉男人的事情。芸狡黠地眨眨眼睛说，我看啊，这欧阳心里有鬼。环马上接过来说，嗯，很有可能，这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欧阳若岫瞥了田野一眼说，环姐，我可没你那个能耐。环说，你这是转移视线，说你呢，今天如实交代吧。
　　田野笑了，说，看你们这些女人，总把事情往那方面想。这是好事嘛，欧阳和小洛都要求进步，结交领导也是正常的嘛，来，边喝边聊。
　　几个人便暂时停止了这个话题，吃喝起来。喝了一会儿，卓文说，我必须过去敬杯酒，对了，田局长，你跟沙主任熟不熟，要不一起过去。田野摆摆手说，我们工作上没有什么联系，个人更没有交集，甚至可能都没有谋过面，这有些唐突，我就不过去了。卓文又问欧阳若岫，欧阳，你肯定要过去吧。欧阳若岫浑身不自在，想了想说，我去没有必要吧，你们男人敬酒，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环和芸对了一下眼色，芸马上说，洛志伟本来应该参加我们这边的，既然就在隔壁，我想我们还是过去敬一下好，我们不是冲别人，是冲着洛志伟的。环接过来说，是呀，而且我们这也是给洛志伟赚人气呢，很有面子嘛。
　　欧阳若岫知道这两个女人串通一气，就是想要从中发现些什么，心中不悦，又不好发作，便嘟囔说，你们去行，我可不想凑热闹，你们知道的，我不适应那种氛围。田野说，既然欧阳不愿意过去，你们也别太勉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随性罢了。大家一时沉默。欧阳若岫就更不自在了，她从不是扫兴的人。想了想便说，好吧，我也去，一方面是我的领导，另一方面是他的领导，我不去确实不太妥当，可我对敬酒太……她忧郁地看着酒杯，仿佛那是一杯毒酒。环说，这还不简单，看把我妹妹愁的，来，少倒一点点，意思一下就行了。说着，往欧阳若岫的杯里倒了少许白酒。欧阳若岫叫道，别呀，里面还有饮料呢。几个人大笑起来，气氛回复欢快。环把残酒倒掉，重新斟上白酒。
　　卓文敲敲门，待服务员开门后率先进屋，三个女人随后而入。四个人的出现，让房间内在座的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沙默正低头和姚总小声说话，一抬头面前陡然出现三个美丽高挑女人，不禁一愣，随后发现欧阳若岫也在其中，更是惊诧不已，一头雾水。洛志伟也不知道欧阳若岫在这里，自然也很惊讶。
　　卓文满脸堆笑说，沙主任，过来给您敬杯酒。沙默抬起手摸到酒杯，却没有端起，而是越过酒杯指了指一字排开的三个女人，露出满脸疑惑。卓文说，沙主任，她们三个是闺蜜，非常要好，今天也来这里聚餐，中间这位是我妻子，本来洛志伟也应该在的，这不是参加了你们这桌，她们也过来敬您和洛志伟。洛志伟恍然大悟，马上说，大哥，这是欧阳的两个同学，我们不时聚聚。沙默这才明白一些说，哦，谢谢，谢谢。
　　洛志伟说，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原市委宣传部办公室副主任、编辑室主任、讲师团团长，现教委主任沙默。又指指姚总说，这位是我们总公司的姚总经理，旁边是他的妻子。另外这位……洛志伟拍拍卓文的肩膀，是市政府办公厅秘书处副处长卓文，除了我老婆外，两位女士一会喝酒时自我介绍吧。
　　姚总眯着眼睛笑着说，好好，都是朋友嘛，坐下聊，坐下聊。一边说一边摆手。卓文说，姚总，我们就不坐了，既然认识了以后有机会聊，沙主任、姚总，幸会，以后多多支持我的工作，我干了。说完，伸过酒杯。沙默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说，哦，幸会，幸会，不过，我们还是一起来吧，好不好。姚总也端起酒杯说，沙主任说的好，杯要一个一个地碰，酒可要一起来喝。
　　沙默逐个碰杯，环说，沙主任好，我叫萧环，平常她们就叫我环，在档案局工作。沙默点点头。芸说，沙主任好，我是匡芸芸，个体户。沙默说，好啊，现在坐机关的都是穷人，个体户才是富人，对，你们是夫妻，一个谋官一个谋财，绝妙搭配嘛。卓文说，小生意，不值一提。洛志伟说，大哥，她那可不是小生意，蓝天使知道吗，就是莲城市最有名的美容中心，就是她开的。沙默说，是么，女能人。芸说，以后请沙主任赏光莅临小店。沙默笑了说，我去做美容吗。欧阳若岫说，沙老师，还真有男士美容的，你去了让芸亲自主理。沙默摆摆手说，算了吧，我还是这样蓬头垢面的挺好。芸甜笑着说，领导夫人可以去吗。沙默未置可否。轮到欧阳若岫敬酒碰杯，她说，沙老师，谢谢对洛志伟的关心。沙默说，我是当哥的，要有个哥的样子嘛，对不对姚总。姚总不自然地说，是的，我们都有责任关心小洛。碰杯之后，一桌人共同举杯饮尽。
　　几个人敬过酒，返回隔壁雅间。姚总对沙默说，今天结识沙主任真是荣幸。沙默说，是吗，那你可要好好感谢志伟，说心里话，要不是志伟多次催促，那件事我还真不想介入呢，所以就答应了，既然答应了，这就是承诺，就必须办，而且要办好，姚总说对吧。他的目光直视姚总圆胖的脸。姚总眼神一慌，脸上表情有些僵硬，马上掩饰说，是的，王主任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洛志伟挺机灵，见姚总尴尬，便说，你们二位领导聊，我也去隔壁回敬一下。说着拎起一瓶矿泉水出了房间。沙默继续说，包括今天这个局，我本也不想来，也是志伟三番五次催我，我想，还是再给姚总一个面子吧，不然，我怕志伟不舒坦呀。沙默觉得像姚总这种人就要撕去他的脸皮，让他没有退路，才会按正常规则办事，否则，他就会像荡秋千似的悠哉游哉，不肯办事。果然，姚总脸上挂不住了，掏出手帕擦擦脸上的细汗，满脸赔笑说，沙主任可能有所误会，其实，小洛的事我一直很在心，只是公司里……算了，沙主任，我保证马上安排，马上安排。沙默端起酒杯说，我替志伟谢谢你，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提携他。姚总说，那是那是。
　　姚总的妻子插话说，王主任说的是，小洛这个年轻人不错，老姚你确实要多关心一下他。沙默说，秦校长明事理，不愧是学校领导，对于下面的人，你要给他压力，但更要给他动力，压力太大人心不稳，人有积怨，就容易出乱子，也容易树敌，所以，把握不好这个度，最终是贻害自己，得不偿失呦。夫妻俩闻言色变，连连点头称是。沙默见达到了效果，就和他们碰了一下杯说，我这也是闲聊，你们也别认真，来，把这杯干了。
　　喝了酒，姚总镇静一下说，小洛的事王主任不必挂心，以后我一定有所侧重，另外，我太太在你的麾下工作，也请王主任略加关照。沙默心想，这个姚总还真适合管商业，马上就提出交换条件。便说，不知秦校长有什么想法。姚总马上接过来说，她在郊区学校，每天通勤挺辛苦，想调到市内学校。沙默想了想说，可以，等我熟悉工作之后，适当时候考虑一下。
　　这时，洛志伟敬酒回来，脸色通红。进门就说，这两个女人，拿她们真没办法。看来，滴酒不沾的他肯定是被环和芸逼着喝了酒。姚总马上问，小洛，我是这样考虑的，明天你就先到办公室做主任，不过，这是暂时的，之后，再看看哪一块更好一些，更适合你，再下去做经理。洛志伟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说，谢谢姚总。姚总说，不用谢，王主任说话了，这个事我必须办好，不过，你也要注意影响，不要太贪玩，免得给我打脸，也是给王主任打脸。洛志伟满面堆笑说，姚总放心，我一定注意。
　　沙默见诸事完毕，达到了预期效果，便看看手表之后告辞。三个人把沙默送到酒店门前，李响已经等在那里。洛志伟待沙默和姚总夫妻走后，又返回酒店，加入尚未结束的那桌酒席。他不是想喝酒，而是想把好消息及时告诉欧阳若岫。可一进雅间，见大家说说笑笑酒兴正酣，就坐在一边红着脸笑呵呵看着，那点白酒多多少少让他有些晕。
　　环和芸正在以沙默为话题调笑欧阳若岫，见洛志伟进来，一声不吭坐在旁边傻笑，就止住话题。
　　欧阳若岫问，散桌了。洛志伟笑着点点头。欧阳若岫也笑了说，看你们逼着他喝，这不是喝傻了嘛。环说，不至于吧，就那么点酒还不到我的十分之一呢。芸说，是啊，我看是装的。欧阳若岫说，他真的滴酒不沾，只要一沾酒就上脸。卓文多少有些醉意，说，没事，我以前也不喝酒，现在不也锻炼出来了，酒这个东西就像女……他把下半句话咽了下去。芸一捅他说，把话说完整了。卓文笑了没说话。田野接过来说，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抿了口酒继续说，他的意思是说，酒就像女人，苦的、辣的、甜的，五味俱全，但不管怎样，总有一种适合你的口味，比如我就喜欢浓香型的，也有人喜欢清香型的，还有人喜欢酱香型的，卓文，是不是这个意思啊。卓文笑了点头。欧阳若岫马上找到还击的机会，说，那环姐就是浓香型的呗，别说，还真挺浓。环刚要反驳，芸又说，有道理，环姐本来就口味重的。说完，欧阳若岫和芸都掩口笑起来，连环自己都红着脸笑了。
　　笑声落尽，环开始还击。她说，我看芸就是酱香型的，有点那个……腻人，卓文，你老实说，她腻不腻人。卓文哪里敢说话，和洛志伟一样咧着嘴傻笑。欧阳若岫瞥了芸一眼说，挺形象的。她也开始报复芸。芸一瞪眼睛问，什么意思。环说，自己怎么回事还不知道，问人家呢。芸更加纳闷，低头瞧瞧自己说，我怎么了。环扑哧一声笑了说，一身白肉，肥的流油。说完放声大笑起来。芸羞恼地站起来越过田野伸手抓环，环一边前仰后合笑着，一边躲闪着。芸扑了个空，整个身体都扑到田野怀中，弄得田野一个大红脸，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格外尴尬。
　　芸直起身来，拉拉衣襟指点着环说，你等着，让你家便宜占大了。欧阳若岫在一旁，掩着口笑得花枝乱颤。芸说，你还笑，就是你挑起的。说着拎起酒瓶看看了上面的文字说明，兀自得意笑了，说，咦，这真是清香型的呢，欧阳，你就是清香型的女人，洛志伟，你别看热闹，你再喝一杯这个酒，就说明欧阳对你的口味，不然，那就是对别人的口味了，怎么样。说完，得意地看着欧阳若岫。洛志伟摆摆手，诚实地说，我可不敢喝。环马上加入说，人你都娶家去了，还说不敢喝。芸摇摇酒瓶说，这可是名酒啊，你要不喝，不少人都想喝呢。洛志伟还想说什么，一看欧阳若岫对他杏眼圆睁，知道不让自己乱说话，便笑着缄口不语。芸说，干啥呢，还许威胁呀。欧阳若岫说，喝也行，让卓文先喝一杯酱香型的他就喝。环不怕事大，跳起来拍着手说，对呀，有没有酱香型的白酒，来一瓶。
　　见三个女人拼得热闹，洛志伟和卓文都不敢吭声，田野笑了笑说，你们三个女人啊，就是三个女侠，谁也不好斗，不过，说归说，可别来真格的。别说他们俩小老弟，就是我这酒坛子，现在也不敢再来一杯酱香的呢。话音刚落，环便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说，就你话多，引火烧身。果然，洛志伟一个激灵，随口说道，对呀，老兄你其实是喜欢酱香型的呦。一句话把田野噎得说不出来话，芸更是满脸羞红。倒是卓文出来半埋怨半解围说，洛志伟啊洛志伟，你是酒喝多了还是真糊涂，老田那是替我们说话呢。洛志伟挠挠头说，不对吗。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三对男女闹够了，这才散了酒席，各自回家。
　　一坐进出租车里，欧阳若岫就捅了洛志伟腰眼一下，埋怨说，看你，喝酒就别说话了嘛。洛志伟闭上眼睛说，我不是怕你吃亏帮着你嘛。欧阳若岫又问，你那边喝得怎么样。洛志伟说，挺好，大哥有力度，我就出去敬了一会儿酒，回来，姚总就安排了……他语声越来越低。欧阳若岫焦急地问，安排什么。
　　回答欧阳若岫的，是洛志伟一连串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