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各有所梦、阜新光伏（4）

　　4、莹莹约谈、退出信诺
　　
　　微雨过，小荷翻，海棠凋谢，柳絮飞尽，日渐长，只觉这天气让人感到困乏。梧桐树叶层层叠叠，无边无涯，绿得沉重。阳光似乎要散发出它全部的热量，晒红了路人的脸庞，空气简直像凝固了似的一丝风也没有。六月底的苏城还未到炙热的时候，梅雨期间，一场雨后添了闷热。
　　在楼道里抽完烟，大家纷纷回到了工位，也开始了一天的漫无目的。工作尚且停留在酒桌上，还没有一块项目选址提上规划的日程。子鸿把相关EPC的资料整理了下锁在了最底层的抽屉，再也不会在网上关注所谓的项目EPC招标信息了，EPC商务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收拾完后又和小马来到楼道抽烟。此时的小马提到自己的想法很少，一脸的愁云，似乎不愿启齿“信诺”的事情，子鸿也是不愿多提，只是凌峰安排印制的名片，让子鸿颇为难堪。
　　本以为有了属于自己的平台，就算开始很难，但多少可以满足自己那渺小的虚荣心吧！当看到自己名片上“商务经理”的头衔时，子鸿大为失落，失落的是凌峰为总经理，小马为副总经理，小马姐夫为财务总监，子鸿一时无语。
　　“连个在外装门面的都没有给我！”子鸿的内心是如此愤懑的。
　　虚荣毕竟是虚荣，不能过于当真，针对“信诺”，子鸿更为关心的还是小马这些日子的工作心得，下一阶段的工作计划。然而，小马却只字未提。本对这份信任有了质疑时，小马却说起了他准备离开谐力光伏的话题，又彻底让子鸿的脑海中充斥着惊讶和好奇。
　　第二根烟还未抽完，鲁倩推开了楼道的防火门。小马还未说完，最后只道公司最近人事有变化。
　　“陈总，顾总让你过去一下。”鲁倩把头探了进来，说完立即又缩了回去，也许里头烟雾缭绕地让她呛得难过。
　　来到顾莹莹的办公室，敲了两下门表示礼貌，便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顾总，你找我！”只见她平时披肩发编成了两根小辫放在胸前，甚是清纯，只是眉头浅锁。
　　顾莹莹抬头发现是子鸿过来了，微微笑了一下，便示意把门关上。她站了起来拎起水壶给自己添了些茶水，然后又躬身在抽屉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她个头不算高挑，整体也算匀称，工作之外，也许有颗孩子般的心，所以一些“装嫩”的首饰随处可以发现一两件，在男人的眼里也算是颇为可爱。
　　当她站起来拎水壶时，子鸿无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离她很近，也许是想帮女士倒水的念头。躬身一瞬间，隐约可以看到她胸前肌肤的白皙和那丰满的乳房。
　　发梢飘在胸前，一种清纯的招摇，淡妆容的脸颊，微尖的下巴，深深的睫毛，偶尔一笑的妩媚。做了妈妈的女人，三十多岁，依然保持着小清新的可爱，又透着成熟女人的韵味，着实天公作美，算是给男人的一种诱惑，也许和她从小优越的生活条件有关。
　　“想什么呢？”打消了一瞬间的念头，便端坐下来聆听领导的指示。工作中的她，便有了小女人的犀利、世故、圆滑，当然目标明确是她的优点，也许和她从小接触的商业氛围不无关系，渐渐练就了那份世态炎凉下的人情世故。
　　“子鸿你今年多大了啊？”问完睁大了眼睛看着子鸿。
　　“虚30,83年的！”突如其来的问题，看着她那闪烁的眼神，子鸿微微惊讶。
　　“你竟然还比我小两岁啊！看不出来，有点急！”她轻笑着说道。
　　“说明顾总你年轻美丽嘛！”无意恭维，不过她那孩子般的眼睛着实让人联想不到一位成熟的职业女性。
　　“你是我面试的，但以前我们的接触并不是很多。这段日子，一起出差的时间多了，算是加深了了解。以后不要叫我顾总了，叫我莹莹就好了。我们都是80后的。”她乐呵呵地笑着说道。
　　子鸿“嗯”了一声，总不能眼下就这么叫吧！不过叫“莹莹”的确更为亲切些，她本来在子鸿眼里就是个小女人。子鸿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放松，他知道亲切之后肯定有更深的话题，否则没有必要关上门谈话。
　　“公司最近有变化，你知道吗?”这个问题问得一本正经，笑容立即收敛。
　　“嗯！”子鸿没有去表态，也不便去表态，并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想到小马刚才那最后一句话，他只能这么“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顾莹莹有些好奇，也并未细问，公司的变化毕竟一直在酝酿着。
　　“找你来，主要和你说三个方面的事情，有些事情暂时不能对外，我也是信任你，所以提前告诉你，毕竟你的能力我还是认可的。”说完便彻底恢复到了她的工作状态。
　　“自从公司改名叫谐力光伏之后，战略上便是以项目的开发为主，EPC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了。针对开发的工作，集团内部的大区管理混乱，成效不明显，这一段日子估计要整合。”似乎这也是她所乐意的，一丝鄙夷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这一点子鸿也是感同。一帮开发的伪军，没有专业的知识，也是瞎撞，至今仍停留在和地方政府的意向层面上。
　　“所谓整合，便没有所谓的开发大区了，集团的那些人员估计缩编，纳入到谐力光伏统一管理。以前工程部的小孙和海外的小庆，我想让她们走人，毕竟开发工作不适合她们。鲁倩挺灵活的，部门还是需要个女同事的，帮你们处理些内部事宜。老邢、老茂准备留一个，如果编制够，那就两个都留，毕竟你们几个相处得还不错。至于文清，还未转正，帮你搞什么金太阳，我也看不到人。以我对上头的了解，没转正的肯定是重点劝退的，毕竟成本低，你早做心理准备。”顾莹莹喝了口茶，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毕竟文清是子鸿推荐的。
　　从她严肃的表情中，子鸿似乎明白文清肯定是要被劝退的，自己微不足道的身份压根无法保住他的工作抑或是争取什么。
　　“时总的到来，可能从第一天开始，老板便要求他简化重整，目的是回收账款后出售公司，这个你心里有数就好了。第二件事情就是你所负责的两个金太阳项目，集团根本无意于投资，这也是我从不上心的原因，这样的方式，压根成不了事。不是我打击你，你若继续把时间浪费在这方面，我这里对你的考核不得不调整，同时部门的费用我也会严控，我不能拿自己的费用指标来给你们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语气从平缓渐到严厉。
　　子鸿想了想她每次对于金太阳费用报销审批签字时的挑剔，总算是她把心里所想的以最直白的方式表达出来了。子鸿没有说话，但却深深地懂得了“金太阳”这一路走来的无奈和悲哀。
　　“小马最近的工作不在状态，和我沟通也比较少。安排他去阜新市发改委对接个项目，回来报告也不交一份，便轻易以没有合适的选址拒绝了人家。这件事我很不满意，我希望你可以把这件事抓起来。阜新是老板的老家，那里的政府随便哪个使坏说句话，我们都是得罪不起的。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三件事。”语气从严厉渐变轻缓，也许在她的心里很明白当下只有子鸿方可胜任这一安排。
　　“阜新市作为褚时水董事长的家乡，相当于集团的红色圣地。我明白，我明日便着手对接，尽快约好时间过去一趟，力争项目选址成功。”子鸿没有拒绝这一工作安排，他也知道这个工作的政治严重性。
　　只是想起小马说他准备离职的事，似乎让子鸿觉得小马早已有所准备，有所筹划。想不通的是，最近为何没听小马提及过“信诺”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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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顾莹莹的办公室走出来，子鸿的心情很是不安，和工作无关，只是小马最近的低调着实让他看不明白，另外便是该如何和文清交待。
　　已是午饭时间，办公室里早已没了这帮同事的踪影。下午子鸿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小马也没了以往的好奇。换做是以前，早拉着子鸿到楼道去抽烟了。
　　按捺不住内心的憋屈，还是决定提前告诉李文清，让他早做心理准备，以防青黄不接。
　　打了个电话给文清，约他晚上一起吃个饭。
　　也许是小马那“不在状态”的氛围早已渲染到了文清，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并未吃惊。
　　“换成我当领导，肯定也是干掉那些试用期的，只差不到十天就转正了，就是多少有些太坑人。”喝了一大口茶，文清苦笑着说道。
　　接下来子鸿一直安慰他早做准备，有备无患。也许对于文清来说，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语，反而是文清的一些话让子鸿颇为吃惊。
　　“‘信诺’，我看成不了任何事，太过理想化了，忽视了大家都是很现实的。从我的角度来说，关我屁事啊！真有发财的机会，找个平台还不容易吗？大不了自己随时也成立个壳。”文清的这句话似乎道出了所有人的心态。
　　“小马哥是个有激情的人，但往往忽视了最为关键的细节。‘信诺’的董监高是谁？这些人才是决定它未来的人。鸿哥你是最大股东，我想你大概都不知道，估计和你都无关。和自己无关，扎进去有什么意思呢？”文清淡淡地说道，说的时候并未看向子鸿，只顾用筷子不断的往碗里拣花生米。
　　这句话似乎伤了子鸿，子鸿尝试用对小马的这份信任来辩解。
　　“成立前的故事我听老茂他们说过，说实话，如果是我，我才没有那么傻，有15万元，我都可以在苏城做个小套的首付了。”说完又喝起了茶，也许是花生噎着了。
　　子鸿还未来得及拿兄弟情谊来解释，文清却打断了子鸿。
　　“公司很现实，人更现实，我建议鸿哥你不要参与了。否则时间长了，兄弟都没得做。目前‘信诺’的情况，你啥也不是，就算有利润了，也是你吃亏。”
　　回到家后，子鸿把今天的事情简单地和欣萍提起了下，欣萍竟然十分认可文清的话。“你就是太傻，当初那15万元，你把梦想得太美了，社会是很现实的，开公司哪有那么容易啊！我们老板打拼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个小公司吗？带上老板才五个人。”欣萍是如此总结的。
　　子鸿茫然了许久，他也着实想不通老实巴交的文清竟看得如此通透。也许只是自己不愿去承认，不愿叫醒那个梦罢了。
　　也许人之“将死”，心便淡然。劝退通知下达那天，文清离开得十分从容。
　　正如顾莹莹所说，此次人事整合来得很快，一周不到便开始了劝退约谈。文清拿了两个月工资的补偿，自我解嘲地离开：“可以撑几个月的房租了。”
　　公司以司龄为计算基础，司龄几年，劝退补偿几个月加一个月的工资，不足一年的按一年计算，后来大家习惯称之为“N+1”的开除模式。小马也许是出于那份自尊的考量，不想被人误作为劝退，选择了提前离职，否则以他的能力必然是作为重点培养的对象。也正是由于他的离职，老邢和老茂二人皆得以保全。
　　小马离职后，来往便开始生疏了。离职当天，他和子鸿两个人聊了很久，然而，却不幸被文清言中。
　　“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也许你会觉得我这个兄弟不地道，凌峰和我谈了很久，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既然我都已经离开了，索性坦白和你说。”小马有些吞吞吐吐，索性点燃了一根烟。
　　子鸿一方面觉得小马的离去甚是可惜，另一方面觉得凌峰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主意。也许小马的离职是因为他早已布局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只是这个事无论好坏，都没有子鸿参与的机会。子鸿点燃烟后，索性听小马往下说。
　　“凌峰觉得‘信诺’如此不是办法，你既然尚未离职，建议你退出。我本人不想如此，毕竟是我们一起搭建的平台。现在我已经离职了——”他停了下来，看了眼子鸿。“我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也许你会生气，不过我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了。”他接着说道，说的时候不敢看子鸿的眼睛，内心有些无奈和矛盾，也许是怕刺伤了子鸿的内心。
　　文清的那番话也许让子鸿多少有些清醒。
　　“‘信诺’是我们一起创造的，作为兄弟，我宁愿给你小马，但不是凌峰。”说出这句话时，子鸿都对自己感到意外。“你想做的，我依然会支持。”尽显不舍。
　　“公司注册前后一些费用大概在六万元左右，我们准备先给你三万，还有三万有业绩再给你。”小马接着说道，表情为难得有些僵硬。
　　小马的话如刀一样伤了子鸿，子鸿无力去争取什么，更何况小马是他这几年最为认可的兄弟。
　　“我说过好事共享，剩余的三万不用给我了。‘信诺’毕竟是我起的名字，我也希望它可以走得远点。不管怎么说，我只希望它是属于你的！”子鸿怅然若失地说道，说完不自主地递了根烟给小马。
　　此时什么都不想再说了，只想随着点燃的烟，深深地吸上一口，一吐为快的那份释然。
　　手里有项目，便是存在的价值，项目资源越多，价值越大。今后几年，光伏项目开发是引导市场的风向，专业开发人员的稀缺，必然成就少部分人成为人才，这一点子鸿早已觉悟。小马离开后，似乎工作再也没有所谓的激情，于是子鸿便把自己彻底沉浸在光伏项目开发的研究中。
　　“不出意外，公司下半年会有天翻地覆的变革。如出售公司属实，只能任由他人决定去留了。当然有项目资源的人才，集团肯定是不会放弃的，那时谁的手里有项目，谁便是集团看重的。”莹莹这句话似乎早已预见到了年底变革的残酷。
　　“我们这一批人是走了，但兄弟我这几年也没有少赚，出来的路子似乎更多。”这是原中联光伏采购总监和“铁三角”在一次聚会上把酒言欢时说的一句话，传到外面褒贬不一。
　　原中联光伏的“铁杆”认为谐力集团这一系列动作太不及人情了，另外一部分人认为褚董事长平价收购了这些员工股东的股份实属给面子了，按照当时亏损的数额，这些股权减值不少。钱这个东西，没有人嫌多的，正如张洪民总所说的：“早知道如此，当时就不认购那20万了，如果投资房产，早他妈三倍回来了。”
　　“顾华生总也是救了这些人，甚至部分高管在顾总权力还在时提前筹谋安排了他们的离职，否则集团一旦入主，必然启动离职前的内控调查，那时恐怕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这种言论在当时流行是最为广泛的。
　　不管怎么样，离去的，留下的，似乎每个人过得都还不算差，光伏项目开发的浪潮里，处处是商机。
　　夏天带走了一些梦，在不知不觉中。曾坐在窗前感叹春的飞逝，那是一种充实。再次读起这首诗，只觉内心弥漫着悲凉。
　　《夏将来》
　　飞絮乱心怀，
　　踌躇花犹在。
　　年年春有意，
　　无意夏将来。
　　已是夏了！炙热中让人桎梏。梦不能放弃，只是一个人走下去，会迷茫！会更艰难！也许残酷有时也会让人学会更加坚强，正如这场倾盆大雨，让人尽显无奈，但总是要归去的！
　　《雨歇》
　　滂雨揽山河，
　　遮具已无奢。
　　阁中适休憩，
　　归去无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