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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陈朵朵,一扇门总有人要先离开

作品名称:天桥下的火车      作者:犷茂      发布时间:2020-01-03 18:30:04      字数:4108

  小姑,我父亲陈胜利的妹妹,叫陈朵朵,名还是父亲给起的,奶奶笑问父亲道:“咯,胜利啊,你说你的小妹娶啥名好呢。”十岁的父亲顺嘴一答:“妈,就叫朵朵吧。”父亲给小姑取名叫陈朵朵,来源于一首小学课文,题目叫作《我们是祖国最美丽的花朵》。奶奶笑着从了父亲的意愿,从此小姑有了花一样的名字。
  陈朵朵年满十六便离家去了杭州打工,在那里他认识了我的姑爷谢方,一个建筑工人,偶尔承接一些农村的住宅建造。两人都是异乡人,陈朵朵在一处工地上当会计,二十出头的谢方正好做建房。第一次见面,是在包工头的办公室里,工人们到月来领工资,陈朵朵正在埋头计算着,旁边一沓一沓的白纸条,用一个木头倒穿钉子的东西插着,她有条不紊的一张一张的归类登记,然后在每一个姓名的下方做着分算总和,弄好一人便报给出纳复核,无错后再交由财务发放。办公室里挤满了汗流浃背的工人,大家排队依次领着钱,一个瘦高个有些龅牙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实话说年青时候的陈朵朵不漂亮但能干,她个不高属于玲珑小巧型,但说话做事很有力道。“你真厉害,不用算盘还能这么快这么准确。”谢方称赞正埋着脑袋计算的陈朵朵,她抬头望了他一眼,觉得面前的男人和其他工人没有什么特别,就是个高点,讲话带着那么点说不出来的土味。陈朵朵虽不是城里人,但进到大城市两年,也学了一些他们的普通话,她故意捏着嗓子说道:“你也挺不错啊,目前为止你的工钱最高,一个月满勤啊。”谢方朴实的笑道:“呵,没办法家里还有老人和弟弟妹妹,不做不行啊。”就是这一句很朴实的话打动了陈朵朵,让她对面前这个男人另眼相看了。
  “哥,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他比我大两岁。”过年回到家的陈朵朵和父亲谈心说,那年我刚满周岁,陈朵朵从杭州给我带了一个铁皮火车的玩具,听母亲说过去铁皮的玩具挺贵,一个得十多块钱呢,相当于父亲一小周的工资。
  “朵朵,你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多耗钱啊。”一旁的母亲边逗我边说。
  “再有石头才多大啊,他也玩不了,你在外面那么辛苦却花这些子钱。”母亲说。
  陈朵朵笑着道:“呵,嫂子,给石头买玩具我舍得,再说今年我也挣了些子钱,何况小侄子抓周我也没能回来,就当他的周岁礼物好了。”
  房间的门外,父亲正外埋头给我洗着衣服,他没听见陈朵朵的第一句说话,她仿佛害羞般的再问道:“哥,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他比我大两岁。”父亲这次听见了,母亲也听清了,父亲没说话,母亲倒说了:“朵朵,你处对象了?”
  “嫂子,还没呢。”陈朵朵莞尔一笑,回到:“刚刚认识,人挺不错。”
  “好啊,那你有空把他带回来让你哥瞧瞧。”母亲高兴的说,父亲突然咳嗽一声,说道:“外面不比家里,不要什么人都说好,你处对象哥不反对,但一定要寻个适合你的。”
  陈朵朵护说道:“哥,他人真的不错,挺老实的也勤快还很孝顺。”
  母亲不知父亲的意思,笑说道:“咯,那就好,这你哥就放心了。”
  父亲不得不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可别学你大姐,找一个深山沟的,自己苦不起,倒是连累了一大家子。再有别像你二姐,嫁个外地的,三年到头回来不了一趟,我们去瞧她吧,这来去车费都赶上办年货的钱。”
  陈朵朵不说话,转尔去逗我开心,那会我刚会叫爸爸妈妈,小姑逗我说道:“呵,石头石头,叫小姑叫小姑!”母亲学着样子说道:“来石头,叫小姑。”
  我看着陈朵朵叫了一声妈妈,把二人逗的呵呵大乐。
  二十九团圆饭,叔叔父亲的弟弟刚成了家,领着新媳妇从娘家回门回来。父亲的老家是建国初期建造的老房子,灰瓦土墙,一个带天井的堂屋,两边是四间房,厨房和烟囱在东墙,前面是土灶台,后面隔着一间粮仓。一个大圆桌,四条长板凳,爷爷奶奶并着坐上北、长条台的下方,姑妈姑爷叔叔婶婶父亲母亲和陈朵朵东西南坐,二姑妈也就是父亲的二姐因为远嫁到武汉,所以没能回来。奶奶长叹气道:“唉,这都三年了,你二姐也没能回来。”父亲瞧着奶奶的眼睛,大概是新年团圆触景生情,免不了湿了眼眶。他笑着安慰她道:“妈,你就别担心了,二姐不是打了长途电话回来问好吗。”“对啊,妈,说不定过完年二姐有空就回来了。”母亲说,其他人也都说着:“对啊,妈,也许年后二姐有空就回来了。”奶奶又扫一眼桌子上的人,始终少了二姐,止不住又叹下一声气道:“唉,你说你二姐当初就是不听我劝,非要跑去武汉嫁了那么远,真是让人操心啊。”话音落,她看着坐在姑妈身旁的陈朵朵道:“那个朵朵啊,你可不能学你二姐嫁那么远,等你会计学好了就从杭州回来,三河县里又不是没你吃饭的地方。”“妈,我……”陈朵朵欲言又止,一桌人没说话,爷爷打破沉闷的笑说道:“呵,大过年的大家都高兴点,那个胜利啊你和你姐夫陪我喝一点。”说着,爷爷用一只手拧起了酒瓶盖,父亲连忙抢着道:“爸,那个我来。”
  陈朵朵很听话,没有像二姐一样嫁到外省,倒是嫁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湾镇。
  陈朵朵嫁过去的第四年大姐死了,也就是我姑妈。在山上种菜,意外遇见了豺狼,让那畜生追撵着从半山腰上滚下来摔死了。大姐死的时候没多大,还不满四十。憨实的姑父背着她的尸体硬是嚎啕大哭了几里地。
  噩耗传到老家,奶奶几乎哭晕了过去,那会父亲还在学校里上课,顾老师接了电话来通知他,他来不及招呼的骑车去了医院,到医院时人已经断气大半天了。姑爷村里的人来了有一些子,熟悉的人小声和父亲说:“其实你大姐从山上摔下来时就死了,你姐夫不相信非得弄到医院来,说兴许人还有救。”病房内医生给大姐已经发凉的尸体盖上白布,一声叹息道:“唉,那个家属到我这来签个字,然后把人领走吧。”姑爷在姑妈的尸体旁痛哭流涕,满腔呜咽的央求说:“那个求求你们再救救我老婆,求求你们了。”父亲踏进病房,没走几步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旁边的人搀扶他说道:“胜利胜利,你这是怎么了!”父亲没说一句话,突然就掩面大哭了起来。村里的老柴叔开着手扶拖拉机一路颠簸,车兜里坐着面无血色的爷爷奶奶,这时候的叔婶也有了孩子,不多大,抱在怀里用大棉袄裹着,叔叔一路上哭,婶婶一边哄孩子一边劝他道:“有家,你别哭了,你哭我也想哭。”爷爷一只手搀扶奶奶,奶奶脸色煞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同时赶来的还有村长书记和几个老乡,他们一边扶帮着几人一边安慰着:“陈大哥啊,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啊。”一帮人推开病房的大门,看见跪在地上哭泣的父亲,用白布盖着的尸体和偎依一旁失神的姑爷,一瞬间像是失了疯的拥上前,趴在白布上放声痛哭起来。
  说实话,大姐走最伤心的是父亲,因为小时候最疼父亲的是大姐,有什么好的都会留给他。大姐比父亲大八岁,她出生的早,所以家里的酸甜苦辣她都尝尽。大姐没有读过书,不识字,十岁起就开始分担家务,去地里劳作。遇到农忙,她不仅要帮爷爷奶奶去田间干活,还要承担起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十岁的她个不高,灶头上生火做饭她得用一张小板凳垫脚,可她做的菜好吃,二姐爱吃,爷爷奶奶夸好。等到有了父亲,大姐的第一个弟弟,大姐总会把好吃的藏起来,偷偷留给他。老母鸡刚生的蛋她没舍得吃,私下里捡起来,用浸湿的草纸包裹埋进热灶堂的炭灰里,等到父亲从外面玩累回来,她就用火钳掏出来。她扒开已经炭焦的草纸,露出一个喷香滚热的毛鸡蛋,她把它丢在父亲手里,温暖的说道:“弟弟,吃吧!”父亲这会没多大,上唇还挂着两条鼻涕,他一边双手来回颠着热鸡蛋一边瞪大眼睛‘咝咝’的问道:“大姐,你……这是……什么鸡蛋?怎么……从灶堂里…….就蹦出来了?”大姐瞧着父亲滑稽的样,呵呵乐的回道:“咯,银子,这叫灶堂闷蛋,大姐的新发明可好吃了。”父亲倒吸着下流的鼻涕,笑嘻嘻的问着:“好吃吗?”大姐用衣袖帮他揩着鼻涕道:“呵,可好吃了。”“谢谢大姐。”父亲稚气的说。
  大姐死后,父亲有三天没有吃饭,也没去学校里教课。他不知道一时自己该做些什么,漠然间他回到老家翻新起屋顶上的旧瓦,翻着翻着竟不知觉的躺在房顶向着天空发起呆来。我记得父亲和我说过,世事无常,一天一月一年都掺杂着那些负累的回忆。
  去湾镇的一早,母亲在房间里收拾着随身的行李,父亲心疼母亲说着:“要不你就别去了,我和石头去看看就行了。”小妹陈朵朵在医院里查出了乳腺癌,可能晚期,这是一个惊天的噩耗,半年之前她洗澡,无意间在自己的右侧乳房上摸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包块,她一直没当回事,最近腋下肿大疼痛她才引起重视,到医院做B超检查,考虑为乳腺癌。说到乳腺癌我想起了中学时代,我和沈大桥去医院里见着的那个女人。沈大桥的奶奶在医院里做护工,帮忙照料一个重度烫伤的女病人,她是乳腺癌晚期,手术后一侧乳房被拿掉。那时,我和沈大桥十四五刚发育,对女人的身体充满了好奇。一次,我和他偷偷溜进了那女人的病房。烫伤的病人通常不穿衣服,隔着一层白布帘我们见到了那女人残缺的身体。我和沈大桥打赌,生理书上女人的乳房和她不一样,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一样,再一次我们拿着一张女人的裸体彩图混进了那女人的病房。
  女人和男人吵架,不小心打翻了一壶滚烫的热水,颈部以下至肚脐以上深度烫伤。这天,沈大桥的奶奶不在,我们看见一个男人坐在那女人的床边,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但至少是最亲密的人,不然一个女人不会不知羞耻的将自己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一个男人面前。可让我们意外的是,那女人和那男人说着话竟然争吵了起来,男人给了那女人一巴掌说道:“要不是念及我俩有个孩子,我早一脚把你蹬了,要知道你也就是个二婚,阴差阳错的才跟了我,到如今没个正式名分,我也他娘的没嫌弃你,你倒好落了一身病,到头来连个女人都做不成。”男人说着,女人捂脸哭着,男人又骂道:“你就别他娘的哭丧了,钱也给你花了人也给你请了,你还挑三捡四的。”那男人说,女人就一直哭,男人不耐烦,撂下一句狠话说道:“爱死你死去。”说完,那男人起身走了。我俩躲了一会,打算等男人走远再溜进病房里瞧瞧,只是男人没走多远便听见一声玻璃的碎裂声,男人回头,才发现女人竟然一岁不挂的从高楼的窗户里跳了出去,我俩瞬间懵了。
  母亲说:“没事,我现在好多了。长嫂如母我不去哪成,朵朵生了这么重的病怎么着我得去看看。”
  父亲点点头,不忘叮嘱道:“你答应我回来后你好好检查检查身体,然后把手术做了。”
  母亲温暖的笑着,说道:“都听你的。”
  母亲又问:“有家小芳他们一起去吗?”
  父亲说:“两孩子上学,小芳让我们先去看看,隔天有家开农用车载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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