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裴春雨家昨天杀猪了。他让妈妈给他留了两块，一块准备送给范主席，一块送给高杜鹃。妈妈给自己家留下了一块过年，剩下的都卖了。
　　裴春雨早上来到范主席的办公室。“范主席，我家昨天杀猪了，给你拿了一块猪肉。”
　　范主席笑着说：“明天我们家也杀猪，所以呀，你把这猪肉拿回去，留着自己吃吧。”
　　“我们家自己吃的已经留出来了。”
　　“我建议你给马厂长送去，我希望你能留在工会，但是，我只有建议权，马行长才有决定权。”
　　“范主席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给你送猪肉不是为了留在工会，就是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和帮助。”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真心想把你留在工会，所以才让你把猪肉送给马厂长。”
　　“范主席，你还不了解我，我想留在工会，但是我想通过自己努力工作得到领导的认可，我不想为了这事去送礼走后门。”
　　范主席脸色变得很严肃。“没想到你还很有骨气呀。不错！”裴春雨的这种品格很合范主席的胃口，他也是这样一种人。如果他肯送礼也不至于快四十六七岁了还是个工会主席。
　　“范主席，这点猪肉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裴春雨恳求道。
　　“好，我收下了。”范主席很爽快地说。
　　裴春雨回到活动室的时候张文和李春梅都来了。李春梅哼着小曲满面春风地在擦桌子。
　　“李姐，什么事啊这么高兴？”裴春雨笑着问。
　　“不告诉你。”李春梅头一扬，撒娇地说。
　　“捡着钱了吧？”张文打趣道。
　　李春梅展颜一笑。“嗯，捡了一麻袋，全是‘大团结’。”
　　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今天就剩下写谜语这点活了，写完了你俩就可以回家了。”裴春雨说。
　　“回家让领导知道多不好啊，你还是慢点写吧。”李春梅说的在理，其实她是不想离开裴春雨。
　　“好，李姐你念，我写，张文负责铺开晾干。”裴春雨分配任务。
　　三个人轻松自在地唠着嗑，干着活。
　　“春雨，你怎么没买一块手表啊？”李春梅看裴春雨的手上没有戴表就问。
　　“我妈说先给我买一辆自行车。”裴关淑云妈答应用卖猪的钱给他买辆自行车。
　　“你有自行车票吗？”李春梅问。
　　“没有，我想买一辆雪城产的孔雀牌的，不要票。”
　　“我帮你弄一张永久牌的自行车票怎么样？”
　　“那可太好了，我先谢谢你了。”
　　“李春梅你挺厉害呀。”张文说。
　　“我同学他爸是供销社的主任，不过春雨你可不能着急，永久自行车现在没有，要等下一批。”
　　“我不急，好饭不怕晚嘛。”裴春雨非常高兴。永久自行车的质量可比孔雀自行车好多了。他也想买永久牌的，可是苦于没有购车票，没想到这个问题被李春梅给帮助解决了。
　　下午，所有的谜语都写完了。裴春雨说：“我去看看各车间的节目准备的怎么样了，你们两个可以回家了。”
　　李春梅说：“我跟你去。”她看裴春雨光着脑袋就往外走，她就拿起裴春雨的棉帽递给他。“哎呀，戴上帽子。”
　　裴春雨感激地一笑。“我又忘了。”
　　张文说：“我就先回家了。”
　　明天是上报节目的截止日期。裴春雨本来是想到各车间催办一下，没想到走过的几个车间的节目都确定下来了。最后来到的是化验室。
　　化验室里有几个女人正在工作。裴春雨和李春梅进去以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对李春梅说：“春梅，怎么还带一个小女婿回来了呀？”
　　裴春雨知道工厂里这些结了婚的女人什么话都敢说，他根本就无法招架。就对李春梅说：“李姐，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就赶紧转身跑了。
　　裴春雨直接去了职工食堂，崔明志和马本利都在。裴春雨询问了乒乓球比赛和象棋比赛的准备情况。两人都说一切准备完毕，让他放心。
　　回到活动室。李春梅见到裴春雨进来就扭腰跺脚地埋怨说：“你跑哪儿去了？害得我在这儿等半天。”
　　裴春雨纳闷：他去食堂也没多久啊。“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李春梅意识到刚才她有点失态了。掩饰说：“给你，这是化验室的节目单。”
　　“李姐，所有的节目单都收上来了。咱俩把节目顺序安排一下吧。这个你有经验，你来排顺序吧。”裴春雨把收上来的节目单都交给了李春梅。
　　李春梅把节目单浏览了一遍说：“春雨，我说，你写。第一个节目大合唱，咱们工人有力量，演出单位制酒车间。第二个节目舞蹈，万泉河水清又清，演出单位成品车间。把你的诗朗诵排到第三个吧，”
　　“排到前面我容易分心，我要安排各个节目提前候场。还是排到倒数第二个吧。”
　　李春梅说：“联欢会到最后的时候现场秩序就乱了，效果不好。”
　　“我的诗朗诵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整场晚会不能出差错。”
　　“好，听你的。”李春梅认为裴春雨说得有道理。
　　一共二十多个节目都排好了顺序。
　　裴春雨说：“李姐，我去交给范主席审批。你就先回家吧。”
　　“我不着急，我在这里等你吧。”
　　“别等了，我和范主席研究完也该到下班时间了。”
　　“那好吧。”李春梅不情愿地回家去了。
　　裴春雨来到范主席办公室，把开篇词和联欢会节目顺序单交给范主席说：“范主席，联欢会的材料都齐了，你看一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范主席正在看着一份材料。“你把材料放下吧，我看完了以后给你。”
　　裴春雨答应一声就回活动室等着下班。昨天他已经和高杜鹃约好了，今天下班带她回家吃饭。看看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下班时间，裴春雨就又把春节活动的各个细节从头又梳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以后才走出办公楼。
　　高杜鹃看见裴春雨等在办公楼前就一路小跑奔过来和裴春雨一起往场外走。路灯很亮，高杜鹃和裴春雨拉开了一点距离，走到没人的地方她才挎住了裴春雨的胳膊。
　　“来，亲一下。”裴春雨道。
　　高杜鹃也不扭捏嘟着小嘴凑过来，裴春雨亲了一下，搂着高杜鹃的肩膀往家走。他看到高杜鹃的背包比往日沉就问：“你包里是什么？”
　　“山泉大曲。”
　　“你怎么还带酒了？”
　　“第一次上你家我也不能空手啊。”
　　“厂里发的？”
　　“是啊，要不是今年厂里发福利我还真不知道拿什么好。”
　　“上我家不用拿东西。”
　　“那怎么行？你爸妈会说我没礼貌的。”
　　“我爸妈很开明，不会挑理的。”
　　“他们虽然不挑理，可是我也不好意思啊。”
　　高杜鹃这样说也有道理，裴春雨也就不说什么了。一路上裴春雨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走几步就要亲一下，弄得高杜鹃说：“哎呀，这样亲个没完，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你家了？”
　　裴春雨哈哈大笑。“不亲了，不亲了。”说完就拉着高杜鹃快步向家里走去。
　　走到裴春雨家门口的时候高杜鹃踌躇地不往前走了。“春雨，我有点紧张。你爸妈要是相不中我怎么办？”
　　“不会的。你这么漂亮我爸妈怎么会相不中你呢？”裴春雨在高杜鹃的脸上亲了一下，给她点鼓励。
　　裴春雨家里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裴春雨领着高杜鹃进门以后就向爸、妈做了介绍。高杜鹃就叫了一声“裴叔、裴婶儿”。裴春雨又对弟弟和妹妹说：“这是杜鹃姐。”弟弟妹妹都叫了一声。高杜鹃向弟弟妹妹笑着点点头。
　　关淑云见高杜鹃长得文静、漂亮，非常喜欢，连忙热情地说：“快坐下。”
　　高杜鹃从背包里拿出两瓶山泉大曲酒放到桌上。“我家也没什么好礼物，这两瓶酒是我的一点心意。”
　　“哎呀，怎么还带东西来了。”关淑云客气地说着把酒放到一旁，走到厨房往桌上端菜。高杜鹃见状就站起来帮忙，关淑云笑着说：“今天你是客人，哪能让你跟着干活呢？”
　　“婶儿，千万别拿我当客人。”高杜鹃说着还是帮关淑云端菜。
　　高杜鹃的举动让关淑云很满意，她觉得这孩子懂事儿。
　　菜上齐了。裴春雨数了一下，一共八个菜：小鸡炖蘑菇、蒜泥白肉、血肠、下水拼盘、酸菜炖肉、拌凉菜、炸虾片、猪头焖子。这桌菜比家里每年三十的年夜饭还要丰盛，裴春雨知道妈妈这是不想让他在高杜鹃失了面子。
　　“婶儿，你怎么做这么多菜呀？”高杜鹃很礼貌地赞叹了一句。
　　关淑云很高兴。“这不是昨天杀猪了吗，要是平时也没有这么多东西可做。”
　　“婶儿，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用客气，就把这儿当家里一样。”
　　裴春雨给爸爸倒上酒。关淑云说：“老裴头你说两句吧。”
　　裴如海说：“好，我说两句。春雨你再拿两个酒盅，给你妈和小高也倒上酒。”
　　“裴叔，我不会喝酒。”高杜鹃红着脸说。
　　“我也不会，今天高兴，少喝一点儿”关淑云说。
　　裴春雨就给每人倒了一盅。给弟、妹开了两瓶汽水。
　　裴如海端起酒盅说：“欢迎小高到家里做客，今天你认识家门了，欢迎以后常来啊。都把酒杯端起来，我们一起干一杯吧。”说完就跟大家一起碰杯。
　　关淑云和高杜鹃酒都抿了一口。高杜鹃辣得满脸通红。关淑云就给她夹菜。“吃口菜，压压酒。”
　　高杜鹃也给一家人每人都夹一口菜。夹到裴春明碗里的时候，裴春明说：“谢谢嫂子。”弟弟十七岁了，什么事都懂了。
　　高杜鹃羞得满脸通红，抿着嘴笑，也不说话。
　　裴春雨拍拍裴春明的肩膀，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裴春明得到了裴春雨的称赞非常得意，面对满桌子平时吃不到的美味佳肴甩开了腮帮子。
　　裴春雨陪着爸爸一盅接一盅地喝酒，关淑云就跟高杜鹃唠嗑。她主要是询问高杜鹃家的情况。关淑云问的很细，甚至问到了高杜鹃奶奶的情况。裴春雨知道妈妈这是要看看高杜鹃家的负担到底有多重。
　　高杜鹃第一次到裴春雨家里显得有些拘谨，再加上关淑云一连串的盘问让她的心情更加紧张，吃了一会就说吃好了。
　　裴春雨看出了高杜鹃心里的不安。他端起酒盅说：“杜鹃，你第一次到我家来，咱俩这也是第一次喝酒，来，咱俩也干一盅。”
　　“哎呀，我可喝不了这么多。”高杜鹃摆着手推辞。
　　“试一下，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喝？”裴春雨劝道。
　　高杜鹃看裴春雨的爸妈眼里都有鼓励的意思。“那好吧。”端起酒盅跟裴春雨一起喝干了。
　　裴春雨又对妈妈说：“妈，你刚才光顾着唠嗑了，也没怎么吃菜，你多吃几口。”
　　关淑云听明白了。裴春雨这是不让她再盘问高杜鹃了。心里暗笑：这小子现在就知道向着女朋友了。她就劝高杜鹃多吃菜。又关心地问了高杜鹃的工作累不累、忙不忙之类的话题。高杜鹃紧张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完饭以后。高杜鹃要帮着收拾饭桌，被关淑云给拦住了。“不用你了，让春雨送你早点回家吧。”高杜鹃争抢了几次，关淑云都没有同意。无奈，高杜鹃就和裴春雨一起先走了。临走的时候关淑云还悄悄地嘱咐裴春雨把给高杜鹃家的猪肉拿上。
　　走出大门口的时候，高杜鹃发现裴春雨手里多了一样东西。“这是啥呀？”
　　“给你家拿的猪肉。”
　　“你看你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没说。”高杜鹃跑回屋里跟裴春雨的爸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才跟裴春雨往家走去。
　　三九天的夜晚寒气袭人，两人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到高杜鹃家门口的时候，高杜鹃有些担心地说：“春雨，你说裴婶儿问了我那么多问题，她不会不同意吧？”
　　“你放心，我妈不会不同意的，你没看出我妈很喜欢你吗？”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亲一下。”高杜鹃主动要求。
　　裴春雨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高杜鹃才像是放了心一样地高兴起来。
　　“拿上猪肉进去吧。”
　　“今天上你家又吃又拿的太不好意思了，回去替我好好谢谢叔和婶儿。”
　　“知道了。”
　　“我进屋了，太冷了，你快回去吧。”
　　“好，你快进去吧。”
　　高杜鹃又嘟着小嘴说：“再亲一下。”裴春雨就要过去亲，高杜鹃转身嘻嘻地笑着跑进去了。
　　裴春雨听见房门关上的响声以后，转身回家去了。
　　高杜鹃进门就说：“妈，春雨他妈给咱家拿猪肉了。”
　　李兰接过来一看，挺大的一块，能有十多斤。她两眼瓦蓝，她家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打一块猪肉了。到现在她家的年货还啥也没买呢。她的手里没有钱了。要是没有这块猪肉她家的年还真不知道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