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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心雨淅沥沥>第二十八章 曲母离世

第二十八章 曲母离世

作品名称:心雨淅沥沥      作者:单波      发布时间:2020-01-02 22:10:16      字数:5450

  宁静摊开双手,放松地仰倚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纪玉强的破产就是前车之鉴。她深深地体会着商场如战场的残酷无情。尤其是在当下,她想了很多很多……地毯行业同样是风起云涌,竞争惨烈,有多少弱小的企业,眼睁睁地看着在商海的浪潮中悄无声息地被吞没。危机感时刻在她心头缠绕,稍有不慎,就会被淘汰出局。但她深知,商海中难免有人会被淹死。若想在商海里混,必须先学会游泳。她不甘心示弱,他要像高尔基笔下的海燕,要在这商海里一搏,并把自己强压在了开弓的弦上。
  单凭她多年的经验,只要把好产品质量关,以市场为导向,不断技术革新、适应市场需求,立足于当下,着眼于未来,就一定会立于不败之地。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和企业管理水平。好在她公司知名度高,产品更新换代及时,产品质量稳定,多年来深受客户的青睐。想想明天又有客户要来,送来一笔大的订单,这不能不说是一份大礼,给公司注入了活力,给公司一个大大的开门红。她不免精神一震,倏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不知女儿什么时候走进了自己的闺房密室,倦意地睡着了。她知道女儿的心情不好,就悄悄地退了出来。
  她又抬头看墙上挂着的“康巴斯”,时针已指向了五点,她下意识地走进了厨房。
  吃罢晚饭,宁宁又萎靡不振地钻进了自己的闺房。
  宁静心事重重地来到阳台,看看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整个城市披上了节日的盛装。高楼大厦,在霓虹灯的闪烁中巍巍耸立;琼楼玉阁,金碧辉煌;大街小巷,流光溢彩;到处都是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不禁让她感慨万千。她心想,改革开放只不过才二十个年头,偌大的B市西海岸新区就发展的如此之迅猛,真是日新月异,令人咋舌。
  在她那抹不去的记忆中,原来那一个个小渔村,一片片海滩沼泽地,一道道荒山土岭,宛如一夜间变成了眼前这片真真切切的“海市蜃楼”,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是呀!整个新区已今非昔比,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茅草屋变成了高楼大厦,周边的乡村融入了繁华的都市,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过年,已不再是一种奢望、一种向往。年味越来越淡了,淡的令人乏味,令人无聊,甚至令人空虚。
  当然,这个年过得最乏味,最无聊,最空虚的莫过于吴昊和宁宁了,“亲情”就像个无形的玻璃盒子,无情地把他俩隔离开来,真是爱也难,恨也难,漫漫相思泪涟涟。
  更让宁宁纠结的是寒假即将结束,吴昊不再像往年一样,陪自己返校了。他要留下来实习,写毕业论文。转瞬间就要离开校园,踏入社会。而自己还有一年的在校学习时间,这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孤独。她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去打发,脑海里一片茫然。
  宁静节后很忙,公司一大摊子的事儿等着她去处理。这才上班没几天,元宵节还没过呢,她就应国外几个大客户的邀请,去了东南亚几个国家,进行市场考察一直没有回来。
  宁宁独自在家,她已习惯了深宫大院、深居简出的生活。起居自由懒散,饿了叫外卖,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无聊时上上网,困了倒下便睡去。
  不知不觉寒假已接近尾声。这天,是她入学的日子。可她起得很晚,她匆匆洗了把脸,早餐也没吃,无精打采地拖起拉杆箱,形只影单地去了地铁站。
  “宁宁,你咋才来呀!”她刚步入站台便传来了几天不见如隔三秋的吴昊的埋怨声。
  她蓦然回首,那个渴望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她的心砰然一动,几乎跳了出来:“吴昊?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吴昊张开双臂,向她走来。
  她“哐当”一声丢下箱子,就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伸开双臂向他扑去。她那轻盈的躯体就势一跃,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双腿一翘,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胸前:“谢谢!好想你喔。”
  吴昊抱着她甩了两圈,慢慢地把她放下:“知道你今天返校,特意来送送你。等得我好苦喔。”
  “你咋不电话里说一声呢?”
  “给你个惊喜呗!”
  二人正欢声雀跃呢,列车便悄无声息地缓缓地滑入站台。吴昊再次把她拥入怀中,拍拍她的肩背说:“好了,祝你一路平安。OK!”
  “OK!ILOVEYOU!”宁宁踮起脚跟给他一个飞吻,然后倏然转身,拉起行李箱,向车厢走去。透过车窗玻璃,看见她迷离的双眼潮红湿润了……他站在车外,等待着她的笑脸,可她只是背对着他,从她微微抽动的背影里感觉到她在哽咽,她再也没有回过头来,直到列车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昊没了先前的激情,就像泄了气的气球,无精打采地走出地铁站口。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吴昊手机响了,他机灵一动,迅速地掏出手机,以为是宁宁打来的,可一看显示屏是妈妈的。
  “妈,有事儿吗?”
  “昊昊,你在哪儿呢?姥姥住院了……”电话里妈妈急促的声音。
  “知道了妈,您不要着急,我一会就到。”吴昊边说边向停车场跑去。
  “你直接去医院就行了,我已在去医院的路上了。”曲欣说。
  “好唻!”吴昊跳上车,哐当一声将车门带上。
  “你可要慢点哦,路上一定要小心。”曲欣叮咛道。
  “嗯。放心吧妈。”他挂掉手机,径直朝医院开去。
  当他跑进急救室时,急救室里已挤满了人。他站在角落里没敢往前挤。从所有人面面相觑的表情来看,情况不容乐观。大夫护士们一阵骚动,一个戴眼镜的大夫向大家扬扬手,把大家从病房里撵了出去,单从他那镜片后面流转的焦虑的目光就可断定:“病人危重,需要安静。”
  大家都在走廊里焦躁不安地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夫终于出来了,从他那放松的表情得知,病人已脱离危险。曲欣紧随其后,一看走廊里都是自家人,便低声说:“你们悄悄地进去看看吧,看完了就各自回去,该忙啥忙啥。老太太需要安静。我去办住院手续。”
  李桂英一直在沉睡之中,直至傍晚,她忽然醒来,并异常地清醒。她环视室内一周,发现所有的儿女、孙子孙女、外甥们都在,脸上浮现出和颜悦色,说话的声音也格外的雀跃。高兴之余,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渐地凝重起来,眉宇间凝结着忧伤,并左顾右盼地找寻她的那个小盒子。儿女们皆不知所措,只有曲向东明白她的心思:“小盒子在家里。这里是医院呢。”
  “爸,我妈是啥意思?”曲欣疑惑地问曲向东说。
  “唉——你妈呀,又在想静静了。”曲向东说。
  “静静?哪个静静?”曲欣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二十多年前,割手腕的那个。你不也去医院看过她吗?”
  “哦!是她呀!”曲欣恍然大悟。她立马走出病房,在走廊里拨通了宁静的电话,“喂?是宁静吗?妈病了,想你呢。”
  “哎呀呀!那咋办呀姐,我在国外呢。这样吧,我想办法尽快回去好吗?”宁静惊讶地说。
  “你不要着急,现在好多了。”曲欣安慰她说。
  “好的姐,我明天上午就回去了。”
  “好的。拜拜!”曲欣挂掉手机,回到母亲的床前,“妈——您想得那个静静呀,明天上午就回来了。等她一回来呀,就过来看您。”
  “是吗?她能来?”李桂英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
  “能!一定能来。”曲欣说。
  “你俩怎么认识的?”也许李桂英也记起了二十多年前他们在医院里邂逅的情景了吧。
  “我俩是朋友。”曲欣装作不知内情地说。
  “不对。你们都听好了,她是你们的亲姊妹。”李桂英一字一顿地说。
  其实全家人已不足为奇了,李桂英晚年常念叨此事,只是兄妹间除了曲欣外都没见过宁静其人罢了。
  初春的夜晚,依然是寒彻刺骨。天空的云朵渐渐阴沉下来,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室外那昏暗的路灯下,零星的行人瑟缩着颈项来去匆匆。而病房里却温暖如春。
  曲欣举腕看看表,已是晚上八点有余,她斟酌再三地说:“你们都回吧。我看咱妈状态很好。今晚我值班。”
  大家都走了,李桂英也眯着眼睛迷糊起来。曲欣看看输液瓶的药液满满的,她感觉有点累,再看看对面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人住,她就坐在那床沿,并侧倚在那被子上闭目养神起来。病房里一片寂静。寂静的让人窒息、让人毛骨悚然。好在病房的另一头,还住着一位老者,那人瘦骨嶙峋的样子,尤其他那双骨碌骨碌令人恐惧的大眼,偶尔也向她这边瞟一眼,却一直沉默不语。曲欣心想,这也总比没人做伴好得多。
  寂静中,曲欣已进入迷糊状态。可感觉到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她没有动,只是微微睁眼看去,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正蹑手蹑脚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他手里还拎着东西。曲欣以为是临床病号,她急忙起身,歉意地站到母亲床边说:“对不起,您住这里?”
  那人不好意思地微笑着摆摆手,并将食指立在唇边以示噤声。曲欣有些惊诧,仔细打量着他:“你是?”
  “在下周宏才。”那人话一出口,曲欣差点失态而笑,心想,二十多年前他就这样自我介绍过,二十多年后还是这句话,心里想,你就不会翻翻新样?真是太幽默太搞笑了。“在下周宏才”没变,可人已不是原来的他了,花白的头发,一脸褶子,身板也不再那么挺拔了,倒显得格外的沧桑。曲欣极力地敛住惊讶之容,郑重地伸出手低声说:“喔!老同学?你是怎么知道的?”说着她拿了个凳子给他,“快坐吧。”
  周宏才腼腆地接过凳子,声音忐忑地说:“刚才我从窗外路过,透过窗玻璃看见您的身影,随后去医务室一查,才知是李老师病了,可看满屋子的人,我就没过来,这不,我看这会儿安静了才进来。”说完他看看曲欣妈还在沉睡中,话锋一转又问,“阿姨怎么样了?”
  “暂时看还算稳定。年纪大了,就那样。”曲欣故作镇静地说,“怎么样?你现在好吗?”
  “嗯,还好吧。”周宏才自卑地低下了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家里都好吗?”曲欣关心地问。
  “家里?哈哈……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他讪然一笑。
  “怎么回事儿?”曲欣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快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说来惭愧。自从你我那次小餐馆一别,我就心灰意冷了。你的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它让我懂得了你的执着,你的无怨无悔,你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我。每当想你的时候,我总是用这句话来自嘲、来自戒。只要想起那句话,才能泯灭我心中那丝丝隐隐的欲望。可你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化身,总把你当成一面镜子或尺度,拿你去照耀或度量别人,她们都不能使我称心如意。后来一场车祸,把我撞醒了,让我魂归现实。可我已元气大伤,万念俱灰。再后来企业改制,市场经济全面放开,供销系统的优越性随着计划经济的解除而荡然无存。在重组中,因为我身体不好就被淘汰下岗了。”周宏才木讷淡然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后来呢?”
  “后来什么都干过,开小百货、卖粮油、修自行车、看大门。混呗!”他有些玩世不恭地笑笑。
  “你为什么不找我?”
  “想过……但没那勇气。路还是自己走吧。”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难道你没成家?”
  “成了。她带着两个女儿,且是做了绝育手术的女人。是我们一个单位的,我看她生活不易,只想帮她一把,就去了她家那样了。我们之间只有同情没有爱情。前些年,她的两个女儿出嫁了。去年,她也走了。”他指了指地下。
  “那你的父母呢?”
  “父母也走了。”
  “那你现在单过?”
  “嗯……”他低头不语了。
  “真对不起,当初是我把话说重了,伤害了你。”曲欣歉疚地说。
  “不!我从来没怪过你,你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遇见,你是我心中永恒的玫瑰。”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了,我该走了。希望阿姨早日康复。你也早些休息吧。”说完他起身走出了病房。
  曲欣送他到走廊,临别时他又说:“我就在大门上值班,有事儿请找我。”他指了指医院大门口说。
  “是吗?好的!谢谢你!老同学!”曲欣热情地说。
  望着周宏才那渐渐远去、步履蹒跚的背影,曲欣心里五谷杂陈、感慨万千……
  曲欣回到病房,一看输液瓶内药液所剩无几,她按下了床头边上的呼叫按钮,护士随即到来,又给母亲挂了一瓶新药液。她也帮母亲翻了个身,问母亲饿了没有,母亲半眯着眼摇了摇头,又沉睡过去。
  曲欣又回到对面床上侧倚着被子休息着,脑海里就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出周宏才各个时期的画面:儿时长得十分矮小,在同龄人中就像“蹦蹦豆”;别看他长得矮小,初中时还老欺负比他个子大的同学,也欺负过自己,可他被自己教训过两次,从此他对自己敬佩有加,服服在地;上高中时,他就像自己的一个影子,甩也甩不掉,就给他起了个“跟屁虫”的绰号。后来据他自己说,一直暗恋着自己,可自己却全然不知;毕业后倒出落得一表人才,仕途也一度飞黄腾达——一百副经理。没想到他现在竟变得如此凄凉,成了社会的弱者。生活似乎对他不太公平。这让她对他由最初的讨厌渐渐地演变到眼下的怜悯。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她想着想着,又进入迷糊状态,当她被自己的瞌睡所惊醒的时候,她看源源不断地输入母亲体内的药液还在不停地“嘀嗒”着,瓶中的药液还有些许,再看看母亲,依然安然无恙地沉睡着。心想,睡吧,好好休息一下,也许大觉醒来,便是阳光灿烂。
  吊瓶中药液再次所剩无几,她再次按下母亲床头边上的呼叫按钮。
  护士来了,她看了看纹丝不动的李桂英问曲欣说:“是睡了吗?”
  “嗯,可能是乏了,睡着了。”曲欣站在一边毫不犹豫地说。
  女护士用手指试了试李桂英鼻腔的呼吸,迅速将手缩了回来说:“不像!”说着她倏然转身跑了出去,随即又跟在大夫身后折了回来。大夫试了试脉搏,看了看双眸,极为淡定地断言道:“瞳孔已放大,走了。”
  大夫说得很轻巧,在曲欣听来犹如五雷轰顶,她似乎觉得大夫有些太草率,甚至是不负责任。于是她扯起嘴角略带一丝微笑,严肃地对大夫说:“不可能!是睡着了!”
  大夫再一次扒了扒李桂英的双眸:“没错,已经走了,收拾收拾回家吧。”说完他毋庸置疑地扬长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曲欣措手不及,她在母亲床前来回踱步,自语道:“怎么可能呢?不会的……昨晚还好好的呢。”
  这一切都没瞒过同病房里的那位老者,他看得真真切切,也许是“旁观者清”吧,他说:“昨晚是很清醒,那是回光返照。快给你母亲料理后事吧。”
  听了那位老者的话,曲欣恍然大悟。她举手看看腕上的表,已是凌晨两点一刻。她又小心翼翼地晃了晃纹丝不动的母亲,感觉母亲身体有些僵硬,她如梦初醒。这才惶恐不安地拿出手机,逐次通知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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