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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相聚吴家

作品名称:心雨淅沥沥      作者:单波      发布时间:2019-12-28 20:58:37      字数:5249

  枫林山庄就是房改后的枫树岭村。
  如今的枫林山庄已今非昔比。它座落于比原村址“更上一层楼”的山坳里。山庄依然是坐北朝南,三面环海,一面靠山。山谷里那条清澈的小溪终年“哗啦啦”地奔流不息,远远地望去,宛如一条银色的玉带,自上而下,飘落山谷,把山庄均分为二。溪谷两翼便是错落有致,鳞次栉比的别墅和多层居民楼。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是天然之氧吧。整个山庄掩映在红瓦绿树,碧海蓝天之间。每到金秋,山庄更是别有一番诗情画意般的景致。满山遍野,果树飘香;十月寒霜,枫林尽染。每当夜幕降临,山庄灯火辉煌,宛如悬浮在蓝天碧海间的一颗明珠,璀璨夺目。这里的人们的夜生活也极为丰富,什么商城呀,游乐场啊,小吃街呀,星级酒店呀,书城和影院啊等等,应有尽有。昔日村东头那条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四溢的乡村土路,早已被宽敞的柏油马路所取代,B市13号地铁线也经过这里,原先那个只有站牌牌的路边站点,现已改建成十分壮观的公交枢纽站和宽敞华丽的地铁站。平日里,站上站下,人来人往,一派繁荣景象。眼下春节刚过,人们还没返城上班,倒显得萧条冷落些。
  宁静轻车熟路地把车径直开进了吴妈家的别墅大院,吴昊和宁宁的车子也紧随其后。
  曲欣途中早已打电话告诉婆婆说要和宁静一起回家来,吴妈自然备好食材在家静候他们的到来。
  说起吴妈,自儿子致远不幸遇难后,头几年,吴娟和晓燕还在家里照顾着,后来,吴娟出嫁了,并随军远去他乡,就有上中学的晓燕边上学边照顾着妈妈,再后来,晓燕考上了G大,只有妈妈一人在家。吴娟本想把母亲接走,和自己一起居住,可无论她怎么“软硬兼施”,妈妈就是油盐不进,铁了心不想离开枫树岭村,好在那些年妈妈的身体还算硬朗,独守空房好几年,期间全靠曲欣和宁静,你来我往地照顾着。
  最近这几年,吴妈年事已高,身边没人照顾确实让人担心。女儿们一商量,干脆给她顾了个保姆,二十四小时陪护着。眼下正值春节,保姆回家过年尚未回来,就由曲欣和昊昊陪伴着。
  要说曲欣和宁静二人,在照顾吴妈的二十多年里,两人很少碰面,即是偶然相遇,也只是相对讪然一笑而已,更不要说聚在一起吃顿饭了,说来让人难以置信。至于咋回事儿,她们各自心里都清楚。
  刚开始那些年,她们各自的自行车对方都认识,每当来看吴妈,都要先在吴妈家大门外观察一下对方有没有来,一旦发现对方在,自己就会悄然离去,后来各自都有了轿车,这就更方便了对对方的观察,只要记住对方的车牌号就不会“撞车”。乍一听来,她俩好像水火不容,其实不然,只是不愿直面相遇而已。在曲欣心里,对宁静若说一点芥蒂没有也不客观,毕竟吴致远的死与宁静不无关系;若对宁静过于苛刻报怨,倒有失公允,有失理智,甚至不近人情,曲欣毕竟是个聪慧之人,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曲欣还记忆犹新:为了让致远快些去追赶宁静,她看致远对自己情义绵绵、欲念横生的样子,她还爱昵地打了他一耳光呢。曲欣每每想起那一情景,至今让她追悔莫及,乃至伤心不已。曲欣心里明白,把责任一股脑地推在宁静身上是不公平的。可如果致远不去护送宁静,那后果不堪设想,良心何在?事情既然赶到这里了,既然天公降下无情剑、斩断人间恩爱缘了,那是人力所不及的,也是无力回天的,就算是命中注定吧。至于宁静,对曲欣一直抱有歉意,曾经几度欲找曲欣一诉衷肠,可曲欣一直没能给她机会。再则,她转念一想,即是给自己机会又能如何呢?还不是泼墨画煤——越描越黑,或者是给她伤口上撒盐。所以说,一个是心知肚明,一个是苦不堪言。都寄希望于时间能慢慢愈合她们心灵的创伤、慢慢淡化她们之间的尴尬。更重要的是宁静一直在努力弥补自己的“过失”,默默地关心着曲欣、关心着吴家。后来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宁妈走了,自己结了婚,又离了婚。她完全可以回到自己亲生父母、兄弟姐妹的身边去,可她没有,她不想依赖别人,更不想让人家说自己在攀龙附凤。她很自信,相信机会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后来,地毯厂改制,老厂长王叔退休了,她承包了下来,改制之后的地毯厂更名为“B市彩虹地毯有限责任公司”。如今,公司业务规模不断扩大,不但内销,还出口海外。她也成了远近闻名的企业家。
  今天曲欣和宁静一起来到吴妈面前,确实让吴妈深感意外。吴妈还是那个老脾气,没等晚辈们开口,就先是“哈哈”一笑说:“哎吆吆!快来吧!难得你们一块回来啊!”
  “妈妈您过年好?”宁静热情地抢先一步拉起吴妈的手说。
  “嗯!好!好啊!你们都好?”吴妈拄着拐棍有些颤巍巍地说。
  吴妈已近九十高龄,说来还算硬朗,生活尚能自理,听觉很好,美中不足的是视力不济。为了不让她摔倒,去年曲欣给她买了个拐棍拄着,可她逢人就以此为话题,滔滔不绝地夸奖起曲欣来。
  “我们都好。妈妈您快坐着吧,有啥活儿您只管吩咐就行了,我们来干。”宁静没拿自己当外人,就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有条不紊地和曲欣忙活起来。
  吴昊和宁宁给奶奶或姥姥请安问好后,一看自己没啥事儿,两人开心地对视了一眼,会心地跑了出去。
  这是宁宁第一次来吴姥姥家,对这里的一切都感觉新鲜。尤其喜欢这里依山傍水的环境。她拉着吴昊爬上了山庄后面的山岗,遥望着山下一望无际的大海,宛如万顷碧波就在脚下,再看看蔚蓝的天空,仿佛自己离这神秘的苍穹更近了。他们贪婪无余地张开双臂,声嘶力竭地高呼:“大海啊!苍天啊!我俩为什么不能永远……永远在一起?”他俩一遍又一遍地仰颈呼喊着,仿佛欲把滞淤在心头的郁闷发泄出来。可大山就像一座巨大的回音壁,把他们的试问一遍遍地挡了回来,萦绕在他们的上空,萦绕在他们的耳畔,萦绕在大海和蓝天之间。
  “吴昊,我累了。”宁宁娇嗔而嗫嚅地说。
  “累了?累了好啊,那就席地而坐吧。”吴昊边说边坐了下来,同时擦了擦身边的青石板,“请坐吧!大小姐。”
  “不行,我要你抱着。”宁宁脸上飘过一抹红晕。
  “哎呀,你就饶了我吧。我也累呀。”吴昊一改往日缠缠绵绵的姿态,倒像正人君子似地说。
  “假正经。你就装吧你,忘了自己死皮赖脸的时候了?”宁宁讥诮地撒娇说。
  “今天怎么了?你也学会了主动投怀送抱?”吴昊傻傻地笑着,有些得意忘形,并在身边的青石板上放了本薄薄的杂志,示意让她坐下来。
  “不行。石头冰冰凉的,我……我有特殊情况呢……”宁宁笑嘻嘻地白了他一眼,有些羞赧地说。
  “哦!都怪表哥愚钝……”吴昊恍然大悟,歉意地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使他浑身热血沸腾……
  他俩紧紧地相拥着,耳语厮磨,云雨一番,心中不免有些狂燥之热。吴昊左顾右盼,心想,如果这块青石板是一张温馨的大床该有多好啊。尽管不随人愿,但他还是软绵绵地躺了下来,宁宁顺势趴在了他身上,他微闭双眼,爱抚着她,默默地分享着她肉体溢发出来的醉人的芳香和气息。他们有些情不自禁,昏昏缠绵起来……
  “宁宁!我爱你……”吴昊喃喃地说着用双手捧着她的脸,他那贪婪的眼神早已告诉她……她本能地用手按住了他的嘴。
  “不要!我已经……”她气息短促地说。
  吴昊松开双手,无奈地放弃了一阵狂吻的欲望,他又紧紧地抱住她那纤细的蜂腰,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肉体里。她那香气四溢之躯,瞬间就像施展出巨大的魔力,立刻把他的身心给融化了。他微闭双眼,朦胧中,感觉自己不断地飘逸、升腾,在云里雾里……他俩静静地沉浸在爱河里。周围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个世界里,仿佛只有他俩……被幸福、被快乐缠绕着。
  ……
  当他俩从爱河里醒来,宁宁仍然依附在他身上,她那可爱的脸庞,紧紧地贴在他那渐渐平息的胸口上,她依然陶醉在爱的梦乡……他几次欲动一动被青石板硌疼得脊背,可又不忍心惊破她陶醉的梦境。
  他用手抚摸着她那乌黑油亮的秀发,用嘴唇亲吻着她那滑落在他脸上的缕缕青丝……
  “吴昊,你累了吧?”她眯懵地抬起头来,用她那双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她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他难以控制的双手,再一次紧紧地捧住她的脸,她微闭着双眼,他们的嘴唇,轻轻地、轻轻地触在了一起……继而又是一阵疯狂……
  “吴昊!你带我走吧!我们私奔吧!去寻找那世外桃源。”她仿佛在睡梦中喃喃自语。
  “你有没有搞错噢,又没有谁阻止我们恋爱结婚。”吴昊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着,“我们只是怕将来我们的孩子……”
  “好了,何必一语道破?我们可以不要孩子嘛。”宁宁用手捂住了吴昊的嘴,没有底气地说。
  “你真那么想?”吴昊反问道。
  “……”她默默无语了。
  狂风骤雨似的激情过后,则是风平浪静般的温柔。
  他俩终于坐了起来,各自捡起一根干枯的叶茎捏在手里,一节节地掐断,情绪低落的像霜打得茄子,望着前方的山崖发呆……
  “要不我们一起跳崖吧!”宁宁说完瞪大了眼睛“咯咯”地笑了起来。
  吴昊拉起她的手,把她拥入怀中:“你敢吗?”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没有不敢……”没等宁宁说完,吴昊的手机响起:“我在遥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喂?妈妈。”吴昊把手机放在嘴边说。
  “你们去哪了?回来吃饭了。”电话里是曲欣的声音。
  “哎,好唻!我们一会儿就回去,拜拜。”吴昊收起手机,“走吧,我妈喊我们回家吃饭喽!”
  他俩手拉着手向山庄走去。
  ……
  曲欣和宁静把饭菜弄齐备后,一看吴妈熟睡正香,昊昊和宁宁还没回来,二人就在客厅里啦起家常来……
  “姐,听说老爸老妈都退了,现在身体好吗?”宁静问。
  “唉——还算好吧。”曲欣怅言道,“不过,妈妈还真的有些令人担忧啊。体质很弱不说,精神时常有些恍惚。”
  “去医院看过吗?”
  “看过。什么北京呀上海的都去过,就差出国了。”
  “确诊了吗?”
  “冠心症。再就是老年病。”
  “今年高寿?”
  “八十六了。”曲欣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略有所思地说。
  “有时候吧……我也真想去看看老爸老妈……”宁静漫无目的地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是呀。爸妈也经常提起过去送出去的那个孩子的事儿。记得他们说是个龙凤胎。当时生活困难,医疗条件又不好,男孩儿夭折了,女孩儿饿得瘦骨嶙峋的。因为孩子多,照顾不过来,他们怕再有什么闪失,就把那女孩儿送给了一个山里人家。如果没弄错的话,那一定是你喽……”曲欣看看宁静,稍一停顿她又接着说,“如果真是你,你真的应该回去看看他们。希望你对他们不要轻易地抱有什么成见,因为你没有经历过他们那个年代,更没有经历过他们的人生。在那个时候,也许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们毕竟是我们的亲生父母,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咱们就将心比心吧。如今爸妈年事已高,他们并不需要我们什么,他们需要的仅仅是理解和体贴,需要的是我们能够多看他们一眼。岁月不饶人啊!”
  “……”宁静默默无语,低头只管给姐姐续水。
  “妈,姨妈,我们回来了。”吴昊和宁宁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齐声说。
  曲欣和宁静向他俩示以微笑,但仍沉思在往事的伤感中……
  “唉——人生不易啊!好了,不说伤感的事了。”曲欣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而对吴昊和宁宁和蔼地说,“看你俩累得。快洗洗准备吃饭吧。”说着她向吴妈的卧室走去……
  正月天短,吃罢午饭,太阳已经偏西。宁静举腕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有个客户要来,可能最近有些忙,等过了这阵子,我会去看看老爸老妈的。”说完她站了起来,和宁宁一起,与他们一一话别。
  回家途中,宁静脑海里又出现了上午在宁家坳时所见到的纪玉强那躲躲闪闪的身影,她感到有些蹊跷,蹊跷得让她觉得他有些诡异。
  她回到家中,躲进自己的卧室,给纪玉强曾经的“好友”挂了个电话方知,纪玉强的公司春节前已破产。
  宁静乍一听说甚是吃惊。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告诫过他的那些话:中国经济正在步入正轨。在改革开放、经济大发展的浪潮中,一个公司,一个团体,如果没有点企业文化、企业精神做底蕴,没有现代化管理手段,没有人才做支撑,单靠吃吃喝喝、小恩小惠那点人际关系是难以立于不败之地的。做精做大才是企业的根本。可他忠言逆耳,油盐不进。
  又听说他老婆徐玲,故技重犯,另有新欢,与其情夫携巨款潜逃。这回纪玉强可输惨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加之美国次贷危机,波及国内房地产市场的萎靡不振,使他资金链断裂,货源断供,职工年底,罢工讨薪,并将其软禁于家中。经过一番斡旋,不得不拍卖资产,补发职工工资,偿还银行贷款和民间借贷,自己却落了个负债累累。他这条小鱼终被房地产大鳄活剥生吞下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由此看来,纪玉强确确实实是一介莽夫。莽莽撞撞、拼死拼活前半生,只能是得势一时,遗憾终生。若想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如今他父母双亡,只有和儿子回到宁家坳苦度余生,难免有些悲悲凄凄,无颜再见宁静,也是情有可缘。这给宁静留下了些许的感慨和悲怜,她不由地想起那十万块钱和从前妈妈在世时他的经济接济,于是她随手抽出一张空白现金支票来,不加思量地填写上了三十万,收款人:纪玉强。
  宁静心想:恩恩怨怨多少年,总算是夫妻一场。宁可他人负我,我不负他人……
  她又拿出便笺在上面写道:
  纪哥:
  还记得那十万块钱吗?今本息一并奉还于你,望你笑纳。谢谢!
  另再送你几句话:不与君子斗名,不与小人斗利,不与天地斗巧;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干事;每一个成功者都是从微不足道做起。
  她把写好的信件折叠好,并与支票一起放进了自己的坤包里。
  她仿佛有些倦意,双手摊平,将后背深深地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仰视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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