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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作品名称:天桥下的火车      作者:犷茂      发布时间:2020-01-03 06:39:38      字数:4423

  唐小婉最终卖掉了她在滨城的房子,领着偏瘫的父亲去了她湾镇的外婆家。她外婆年近八十高龄,膝下就她母亲一个独女,至今从不归家。她外公死的早,过去称作肺痨,四十多岁就走了,最后卧床咳嗽吐出来全都是血,一吐就是一整白碗,暗红暗红的。唐小婉的母亲和杨春丽口中前男友窦晨光的母亲相似,同样的水性杨花同样的嗜赌如命,唐小婉说过,她母亲出走的那一年她才四岁。她母亲跟着她父亲去到一个工地,在那里她母亲认识了一个江浙的大老板,那老板承包了与其毗邻的工地,他见她母亲长相不错,便经常借业务之便去他们工房里聊天,天长地久,他和她母亲发生了关系。有那么一天傍晚,他父亲从外面跑完材料回来,掏出钥匙去开门,发现门却被反锁了,他努力的扒开窗户,不经意间从屋内冲出来一个男人拔腿溜烟的跑了。她父亲推门进屋,却看见她母亲漫不经心的穿着衣服,她父亲问她母亲:“那男人是谁?”她母亲冷笑着说:“你管的着吗?”她父亲说:“我怎么管不着了?”她母亲一声冷笑道:“先管好你自己吧!”就这样,没几天她母亲就跟那个男人走了。
  三河县距湾镇不远,一百多公里,大概一个多小时车程。如果唐小婉想来看我也就一顿饭的功夫,而我去见她也只需一个午觉的时间。她刚落脚湾镇即给我打来电话,这天也是我去参加人事局编考的日子。我仓促的说我不能聊了,九点整得准时考试。她说祝我好运,并邀请我有空去湾镇逛逛。我说好啊,一定。
  教师组笔试考场临时改在市政大楼辅楼的多功能厅,一百来人,不分专业。语文数学英语地理历史生物全在一块,除了本专业特定考核以外,必须加试政治与英语,除此还有一篇实事命题作文。上午考专业,下午便是其它。
  我来的不早不晚,楼旁的空地前早已聚了一些子人。我喜欢安静,点燃一支烟的朝着楼后花园走去。一段距离,我看见鱼池旁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粉红连衣裙的姑娘,她手里捧着一本书,嘴里不停歇的念着听不清的词语。我觉得奇怪,大家都在楼前的空地上候着,她却一人躲在后花园里看书。我慢慢的向她靠近,细心着她的举手投足。这是一个多么文静而标志的姑娘,整齐清爽的长发,侧面也相当小巧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胳膊和腿,感觉像是电影“十七岁不哭”中的杨宇凌。她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有人在用心观察她,有一阵她太过投入,读着课本像是一个书生一样来回走动起来,她一会左一会右,有时候走的远些有时候又走的近些,她用脚碰到了一块石阶,她踏上去一阶又碰到了第二个,她再继续,脚伸出去一半,我却突然大声喊了一声:“小心鱼池!”好险啊,就差那么一步,她连同手里的书本都要跌进鱼池里。她受到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吓,先是寻着喊声瞧了我这边一眼,而后才低下头发现了近在脚尖的一汪水的池塘。她险后余生的从台阶上下来,收起手里的课本朝我尴尬的笑道:“呵,谢谢你了。”我微笑着向她走近,嘴里有点老油条的回道:“没事!”继而问道:“你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吗?”她向我点点头,我调侃道:“呵,你真认真,考前的功夫也没忘学习。”
  她微笑的回我:“这不来早了嘛,没事就看一看。”眼前我看清了她手中捧的是一本英语单词,问着:“你是英语组的?”她没有回话,突然很惊讶的看着我,一小会她试探性的问着:“你是……陈……中石吧?”她问,我还沉静在刚才英雄救美的喜悦之中没有回神,我说:“什么?”她又问:“你是陈中石!”我诧异,仔细打量着她,好奇的问:“你……认识我?”她脸红的笑着道:“呵,我是肖文燕啊你忘了?”“肖文燕…..”我努力的辨认着她的五官,倒把她看的不好意思道:“你忘了,小时候那个住在楼道里的小短腿?”“文津二中肖萍老师的女儿?”她提醒我,其实她说起小短腿的时候我脑海里已然有了回忆。记得小时候,楼道里最西头的一间房里住着一对母女俩,女的叫肖萍,孩子就是肖文燕,肖萍是文津二中的语文老师,后来二婚嫁了个搞房地产的男人,之后母女俩便鸡犬升仙般的搬离了筒子楼。肖文燕外号小短腿,源于她小时候个头十分矮小,走路跑步经常撇个外八字。她与我年龄相仿,喜欢和楼道里男孩子们一起玩耍,不过那个时候的她不仅个头矮小长相也不如人意,所以大家都不愿意理她,也就是我毫不嫌弃的领着她,大概是因为她也积极加入了“打倒反革命分子”孙子的斗争之中。孙子是梅莱孙,住我家对门,是梅文画梅老师的儿子。为什么孙子会成为我们斗争的对象,后来我明白了,原因是筒子楼里他家的条件最好,而我们这帮穷孩子大都嫉富如仇,这就好比过去的斗地主,一帮穷人拿起武器斗争起土豪乡霸,只为分得一块属于自己的田地,大道理是政治书上常说的无产阶级斗争资产阶级的伟大事业。自然我们打倒孙子并不是为了分得田地也不是什么伟大事业,其实就是一种快乐,心里上的享受。说实话孙子属于替死鬼,起先我们最理想的斗争对象是政教主任黄书郞家的闺女黄河,只不过她是女生又惧于黄书郞的威严,从而放弃她挑选了孙子。
  “肖文燕?”实话说我不敢相信,自从她和她母亲搬离了筒子楼,我们有差不多十七八年没见过面。眼前的肖文燕漂亮大方,身材也很高挑,怎么也和从前那个又矮又难看的小短腿联系不到一块,我在内心里不禁感叹,真是女大十八变。
  “你真是肖文燕?”我好奇的问着她,猜想她这十七八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呵…….是啊。”她脸红的瞧着我,仿佛我的不相信让她想起了过去那段丑小鸭的岁月。
  “呵,不好意思真没瞧出来。”我抓着脑袋说,她好笑的问我:“你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吗?”
  我说是啊,这不没找到工作嘛,回来试试。我问:“你呢?英语老师?”她微微笑着说:“我学的是汉语言。”这不得不让我问着:“可你读的英语?”她一笑说:“哦,我打算参加明年的研究生考试,习惯早起记记英语单词。”“研究生考试?”我诧异,讨教般问着:“你不是来找工作吗?”她莞尔一笑,道:“呵,我妈说让我参加一下,反正也不坏嘛。”“哦。”我笑着点点头。我俩坐在长椅上闲聊了一小会,我聊到了她妈妈,她妈妈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脾气坏对待学生较严厉,肖文燕小时候没少挨她妈妈的打,我记得有一次,楼道里的小伙伴们玩叠罗汉,肖文燕最小也瘦弱,五六个孩子相互围在一起拉扯推搡,很自然肖文燕垫了底,三四个孩子压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她妈瞧见了拿着小竹条就往几个孩子身上打,孩子们捂住屁股的四散而逃,肖文燕以为得救,一身灰尘满脸眼泪的哭喊着妈妈,她妈脾气够坏,非但没有心疼的抱起她安慰,反而一路竹条抽打着她回家。我说起她小时候,肖文燕意味深长的笑起来,说道:“咯,这些你都记得!”我说记得,内心里清楚是见到了如今脱胎换骨的她,才在脑海里拼命的搜刮着有关她消磨殆尽的记忆。“呵,你从小到大还是老样子,就是个子长高了很多。”她说,我说是啊,我的变化不大,模样里总留有小时候的影子,不然你也认不出我。她笑笑说:“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你还是那么帅气。”她突然夸我,让我心里一乐。又一阵交谈,我们相互留了号码,方便以后联系。
  华哥来找我,问我关于古刹堆的事情,我说我怎么知道这些,他不相信的说:“你不是学历史的吗?”我告诉他弄错了我学的是生物学,他又问:“你父亲肯定知道。”我说我父亲学的是古汉语学,他一本正经道:“古汉语古汉语,肯定精通历史了。”我好奇的问:“你问这干嘛,难不成你真想去那里盗墓?”他好笑的说:“嘿,就是好奇问问。”我点醒他说:“你真想知道问浆糊不是更清楚。”他说他问过了,沈大桥也不知道。
  李向前打来电话说,这星期六方有币请吃饭,我开玩笑的说:“他要订婚了?”他说不是就是城区东边的那块地竞标有了眉目,图高兴请大家聚聚,我嘴上说这是好事啊,可心里却疑惑到这竞标拿地的事与我又什么关系呢。方有币变了很多,上学那会我总觉得他是那种将来不会有大出息的人,人胖又木讷,但好歹落了个好父亲,年产值过亿的钢球厂老板,光县里的商住房就有十几套。他一毕业就进了他爸厂里,干了两年基层第三年便升了副总经理。古语有云,人有三分能耐,六分运气,一份贵人扶持。方有币算是个典型,他的六分运气和一份贵人扶持全落在了他爸一人身上,换句话说能耐在他身上已然不重要,积累在他身上的财富估计三个来世也难花完。我说:“去吧,好事应该庆祝。”心想着既然兄弟有了起色,说不定哪天他就成了我的那六分运气和一分贵人扶持。事实是,人的一生,凡事最终还得靠自己。
  杨春丽让我犯了难,就像是黄书郞让我父亲犯了难一样,他求他办事,话说了礼也送了,但结果却迟迟没有回应,我早就说过,求一个唯利是图居心叵测的人,无非等同于吃羊不成反弄了一身骚气。但母亲执拗,希望在父亲身上找到那么一些他和黄书郞曾今患难与共的影子,她觉得那就是他的最后一点筹码。
  “咯,你送我回家。”杨春丽醉眼朦胧的说,我俩在天桥下的A区11号吃过宵夜已经是夜里的十二点整。我笑着说,当然得送你了。我骑车载着她上天桥,她突然跳下来吻着我说:“我爱你,陈中石。”我没有拒绝她,而是把车丢到一旁抱着她吻起来,我俩互相摸索着对方的身体,有点情不自禁的的意思。深夜里,路上没人,如果不是一辆呼啸而过的火车,我真有点把控不住。
  “那个……”我推开她,借口手机有了来电,她不依不饶的说道:“是火车声,哪里有电话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看,没注意竟然有好几个的未接来电,可能是一直喝酒聊天没有察觉。
  “咯,我给你的手机好用吗。”杨春丽撒着娇的说,我说好用,她便一把抢了去,笑说道:“谁的电话啊,神秘兮兮的。”
  肖文燕的电话,让人意外,杨春丽问着,我说是一个小时候的邻居,她问:“大晚上的打你电话干什么啊?”我说我也不知道,好在她留了一条短信:陈中石,谢谢那天考完试你送我回家,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我英语词典里的一个铂金剪影的书签是不是落你车上了,谢谢了。
  “书签?”我想着,那天考完试,我在门口又遇见了她,她在县府大楼广场的门前等车,我腆着脸骑车从她身前经过,假装碰巧撞见。
  “真巧!我也刚考完试,你回家吗?”我说,她说不回家,打算去新华书店逛逛。我笑说:“呵,正巧!我也去小苑街。”新华书店就在小苑街,她好奇的问我:“你去哪干嘛?”我撒谎说去鞋店挑一双球鞋。她笑了笑,挺美的样子。我邀请她上车,她没好意思拒绝,客气几声即坐上了我的自行车。我记得我把她的书顺手放进了车前的篮筐里,可能路上颠簸书签就从书中滑落遗留下来。
  “陈中石,你不会和该死的窦晨光一样是个花心大萝卜吧,见一个爱一个。”杨春丽读着我的短信,突然冷不丁的发问我。
  我吃了一惊,有点嬉笑道:“呵,你怎么这么问呢?我怎么能和那个人渣相提并论呢。”
  “那你说你和李蓓分手是不是因为唐小婉?”她又很意外的问我,我解释说,我和唐小婉真没什么,就是普通朋友,几年的校友。
  “那肖文燕呢?”她不高兴的问,我说就是两天前一起考试碰巧遇见然后顺路送了她一下,真没别的事。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杨春丽撅起嘴说道,然后屁颠屁颠的往前走。
  我推着车,大步流星的撵着她,嘴里说道:“杨春丽,你不是受了一次爱情的挫折就把所有男人都想的这么坏吧。”
  她怔住,突然回过头,眼泪婆娑的说道:“那你当我是你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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