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强拟标题,这种女人不能娶
作品名称:天桥下的火车 作者:犷茂 发布时间:2020-01-02 20:08:49 字数:3448
母亲着急我工作的事,吃饭时问着父亲和黄书郞拜托的怎样了。白天我去了一趟人事局,门口专栏里贴着通知,8月25日局里统一举行笔试,地点就在市政的会议大厅,到时候会有各行各业的求职人员前来参考,笔试通过后的第二周是面试,地点选在市政七楼的小会议室。我去找伪军李向前,问他能不能托他爸的熟人弄些考试的内部资料。他摇着脑袋说:“兄弟,这事我可不能帮你,这可算犯法,再说我现在可是警察,帮了你就是知法犯法。”我点着脑袋说:“也对。”心里却问着:“就这点事还不至于违法吧。”
我在门口徘徊,遇到一个熟人,白肤长腿细腰,一双狐媚眼老远就朝我闪着光,我一瞧那身卡哇伊的装扮,一眼就认出了人,我们班的郝莉莉。陪她来的不是我们班的班长大鼻头常富坤,原本他们就是一对。我礼貌的向她打了个招呼,她嗲声嗲气的回着我道:“哟,这不是我们班的大帅哥陈中石吗?上次一别好久不见啊。”我知道她是说上次我请吃饭而方有币结账的那次见面,其实时间也没过去多久。“你怎么在这?”我俩同时问着,实话说我受不了她那娃娃音的味。
说句不该说的,碰上肝火旺盛的男同志,就她嗲那么两句,指不定会邳城失守,常富坤就是个典型。
从前,我和母亲说起过,母亲告诫我说这种女人千万不能娶进门做老婆,我问母亲为什么,母亲说:“长大了你就知道了。”那时候读高中啥事不懂,现在经历过也就明白了。随郝莉莉同来的是一个开着大奔的青年,他先是停好车,后朝台阶上绕了绕手,郝莉莉回过头朝他做了个爱心的手势,青年喊道:“要我呆会来接你吗?”郝莉莉光顾着和我说话,没有听见他的好意,那青年又喊道:“没事,反正顺路,呆会我来接你吧。”这声音好似熟悉,像是某个我认识的人,我走出大门才发现车窗里坐着的竟然是方有币。“方有币?怎么和她一块来了?”我在心里纳闷,郝莉莉跟在我后面叫着:“哎,陈中石陈中石……”我向方有币走近,老远挥手问着:“怎么你们一起来了?”这会,方有币才注意到我,他略显慌张的说道:“哦,原来是你啊,我以为郝莉莉和谁说话呢。”他走下车,赶忙向我打了支烟,解释道:“这不我去市政大楼吗,刚好碰上了就捎了她一段。”有事些我不便多问,也不好乱猜,就点着头道:“老同学嘛。”“你工作的事怎么样了?”他问我,我叹了声气说:“再看吧。”“你今天就为这事来的吧。”他问,我说是啊,快考试了来瞧瞧。我俩说起郝莉莉,郝莉莉扭扭咧咧的跑过来自己说道:“对啊,我也是来问工作的。”我好奇的问:“你不都上班几年了吗?”郝莉莉读过两年的大专,在一家私办的幼儿园里任教,她来人事局无非是想转成公办,但现如今幼教公办在三河县里也就是城关幼儿园一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郝莉莉嗲气的说,但现实情况是幼教招师不在人事局统一考制内,再有物以稀为贵,它的招师条件更为苛刻,很多都离不开“走后门”三字。
“黄书郞到底怎么说?他和学校里的宋校长朱校长打过招呼了吗?”母亲问着正吃饭的父亲,父亲支吾两句,大致意思是黄书郞让他最好自己跟宋校长和朱校长说。母亲不解问:“你上次拿去的烟和酒他不都收了吗?办这点事还要你自己去。”父亲打着官腔说道:“你妇道人家懂个啥,既然进了香庙每一尊菩萨你要拜到。”母亲有点气愤,道:“这个黄书郞,咱一点人情不讲,想当年你们可是睡在一个宿舍的哥俩。”父亲解释着:“你就是话多,他又没说不帮忙,只是出于礼情让我再跟宋朱二人说一声。”“话可不能你这么说,他是学校里的一把手,他说一句可顶你说十句的强。”母亲说,又怼上一句道:“我看啊他就不是诚心帮你。”母亲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在一旁听着,想起了母亲同我说过她和父亲正式确立关系的往事。
父亲第一次领母亲进门,吃了奶奶的一个闭门羹,那晚大队的老柴叔开着拖拉机“嗵嗵嗵”的走了,岔口是奶奶没有生火做饭,老柴叔本以为遇上了让他沾喜的好事,就着吃上几杯高兴酒,谁知却出乎他的意料。想想也是,过去那个年代,一个农村的孩子从外面领回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搁谁家都是件欢天喜地的美事,奶奶却像招了八辈子霉神的瓜拉着脸。老柴叔摇着脑袋发动着拖拉机,爷爷在他身后喊着:“那个老弟啊,对不住对不住啊。”这时候,母亲已气走了好一会,奶奶依旧盯在父亲身后说道:“胜利,你要是今天敢把人追回来,你就别再进这个家门。”爷爷劝着:“我说爱菊啊,你又是何必呢。”奶奶堵他道:“你别说话!”小叔小姑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懂奶奶为啥发这么大脾气,站在一旁没敢问声,只摇着父亲的臂膀念道:“哥……哥哥,别和娘吵了。”父亲背对着全家老少,他双手捏紧着拳头,满脸憋屈倔强的表情。“胜利胜利!”奶奶喊着,一会酝酿,父亲还是由着心的追赶母亲脚步去了。他撵上老柴叔的拖拉机,说道:“老柴叔,麻烦你帮我撵撵她。”老柴叔一声长叹,点了点头道:“孩子,你放心。”说实话,老柴叔是个耿直热心肠的人,他和奶奶说道过:“再怎么着来了都是客,何况一个大姑娘家,怎好撵人走呢!”爷爷说老柴叔说的对,但犟脾气的奶奶谁的话也听不进。此时,天已经落黑,老柴叔开着拖拉机载着父亲一路“嗵嗵嗵”的走,一边走一边安慰心急如焚的父亲道:“孩子,你别着急,可能就在前面。”父亲一边应着一边点着头。天黑了,老柴叔亮起了拖拉机的大灯,大灯黄亮照着不远不近的路,没多久在田埂一边的草垛旁见着了蹲在地上默默哭泣的母亲,母亲双手埋着个脑袋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父亲见着了不知道多心疼。老柴叔的拖拉机还没停下他便一个踉跄的跳下车来,老柴叔喊道:“傻孩子,你不要命啦。”母亲听见老柴叔的喊声,抬头见到了一束温暖的光亮,光亮里父亲跛着一只脚,一瘸一拐的向她奔来,母亲见着父亲的样,甭提心里多难受,她站起身,一把扑在父亲怀里哭泣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唉,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啥子门当户对,说句不该说的你陈胜利不也是农村人,运气好去到外面喝了几年洋墨水,骨子里不还是农民的儿子,也就你妈还认个死理。”老柴叔抽着烟说,他自言自语着,话却说的在理。
“如今什么个体不个体的,这都改革开放了,国家还鼓励大伙单干呢,不见得国营就比个体的强,要我说真要是国营个体划清界限,你老柴叔我改革开放前就是个典型,我看也没谁敢对我说三道四的。”老柴叔说,改革开放前一年他就自主买下了大队里的运输拖拉机。
“要我说啊,解铃还需系铃人,想要做通你妈的工作还得从你学校挑一个熟悉的当家人。”老柴叔有经验,凡事考虑周到。
“熟悉的当家人?”父亲疑问,老柴叔便说:“对,熟悉的当家人,就是你们管事的领导,让他们来和你妈说道说道,也许能成。”
父亲母亲没说话,老柴叔又说:“村里头我再叫上村长和书记一起去你家说说。”
父亲说老柴叔说的对,但却犯了个难。学校里的领导可都是反对着他和母亲之间的事,要说谁会愿意帮他说道去。
他和母亲坐在老柴叔的拖拉机上思量,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这样一个人。
“胜利,我帮你找倪大眼镜去。”黄书郞拍着胸脯说。
“你去?不是逗我的吧。”父亲不相信,黄书郞笑着说:“呵,谁逗你了,一个宿舍哥俩我不帮你谁帮你。”
父亲看着黄书郞肯定的眼神,一时感激涕零道:“真的……就太感谢你了。”
黄书郞没有骗父亲,他竟然说通了校务主任,习惯捧着罐头茶杯的倪大眼镜,他是主管人事鲍书记的小舅子,而鲍书记就是当初把父亲从农村小学调进三河第二初级中学任教的老领导。
黄书郞竟说通倪大眼镜帮父亲的忙,父亲始终不敢相信,心想一直反对他和母亲恋爱的可就是倪大眼镜,他怎么会突然答应替他去奶奶那说道呢?想当初为这事倪大眼镜可是与他闹翻了脸,连他优秀老师的评选和外出进修学习的机会都被双双拿去。想想这怎么可能呢?
父亲说:“这不可能!”但黄书郞就有他的能耐,真的说服了倪大眼镜。后来知道了,他用了父亲小半年的饭菜票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兑换了一条长寿牌香烟送给了倪大眼镜。倪大眼镜自然高兴,黄书郞说道:“我说倪主任,如其这样僵着还不如成全了他,你想啊反正他也铁了心,时间久了倒影响学校里的教学不是,而我们学校才刚刚成立没几年,各方各面都等着评级拿优呢,你要成全了他,指不定他埋头苦干,这对学校和大家不都是好事。”倪主任瞧着桌上的长寿烟,嘴里虽然仍有微词却还是点着脑袋道:“小黄啊,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黄书郞推波助澜着成全了父亲母亲,最终帮助他们走在了一起,只是从此以后领导对父亲心生了芥蒂。而黄书郞就着这次处事的能力赢得了上级的信任,他终于如愿以偿撇开了父亲这个双优生的劲敌。要知道那个年代,领导更为看重的是听话,头脑灵活且家属基于单位的员工。一个一生的选择注定一瞬间父亲的这一切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