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出狱,还是那个绰号‘浆糊’的兄弟
作品名称:天桥下的火车 作者:犷茂 发布时间:2020-01-01 22:54:53 字数:6322
八月初的一天,县里的招职简章下来了,这天也是浆糊沈大桥出狱的日子,前一天华哥来找我,他开着一辆老式的奇瑞A,停在我家楼下。他半搭不拉的斜依在车旁,穿着一身挺别致的衬衫西服,抬头就往楼上大声喊着:“石头石头石头。”我妈在楼道里晾衣服,听见他的喊声,便跑到过道窗户里向下张望,她看见一个挺精干的小伙子却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造型。我妈知道华哥这个人,从我和沈大桥与他交上朋友,他便隔三差五的跟着沈大桥来找我,他在我家吃过饭,不止一回,不过我妈不喜欢这个人,将他与沈大桥区别开来。父亲教育我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明令禁止我与华哥这样的人来往。华哥挺神气,每次来找我都以沈大桥表哥的身份自居,但我妈知道沈大桥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自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从未听说他有个表哥。我只能解释说华哥是他的远方亲戚,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妈心善,很早就信佛,加上她自己孤苦的身世,她十分同情华哥与沈大桥的遭遇,念及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意。说也奇怪,母亲她从未细想,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怎么就和另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产生了必然的联系,说白了这个表哥是要历经多难才能够相认。母亲在楼上看着楼下车旁的华哥,看见他摘下墨镜很礼貌的向她挥了挥手,甜腻般的叫道:“那个伯母好!”我从屋子里穿好衣服出来,母亲便在身后叮嘱道:“你怎么还和这个人来往。”我告诉母亲说:“妈,你怎么老用过去的眼光看人呢。”“哎……”母亲不解,却又担心道:“你可早点回来。”
华哥开车将我载到了市区,一路上他边开边和我说沈大桥出狱的事。
“石头,怎么说浆糊是我们兄弟,他这次出狱我们一定要把他办的轰轰烈烈的。”他眉飞色舞的说着,像是要操办一场盛大的结婚典礼。
我问他说:“那必须的,可是他在宁城的麻岭监狱,我们坐车去吗?还是你开车?”
他想想说:“坐车多跌相啊!那还轰轰烈烈个屁啊。”
我又问:“华哥,那你开车吧。”
他一笑,说道:“我这车就算了,太丢面了。”
“弄一辆好的吧!”他说,我问:“好车?上哪弄去?”
他一声咳嗽,原来早想好了一个人。“你兄弟瓜筒不是有辆大奔嘛,弄过来接浆糊去。”他笑着说,继而不等我开口又说:“再说他们也是浆糊兄弟啊,浆糊出狱他们不去迎接?”
“嘿嘿!”他笑着,说道:“还有你的妞那个大奶牛,一起叫上得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杨春丽,可如今叫她多少有些不太方便,当然并不是我和她有了一夜情,只是我觉得杨春丽不去倒是更好些,毕竟夹着一帮男人之中多少不适合。
“我问你话呢,你在想什么呢。”华哥拐了拐我,我回过神,说道:“行啊,我打电话给方有币说说。”
“那你大奶牛呢?她去吗?”他问我,我回他说:“再说吧。”
“还有你得叫上那个什么伪军来着。”他说。
夜里,我打电话给伪军李向前,他一拍脑门的说道:“浆糊出狱了?你瞧我把这事都忘了。”
“这刚进所里,上班太忙……”他解释说,我问:“你能去吗?”他回我说,可能去不了,他让我给沈大桥带声好,说回来了一定请他吃个饭。我笑笑说,没事。我打电话给方有币,方有币说他真去不了,这几天正忙着城东商业用地竞标的事,这事李向前也知道。我说行啊,但得借他车用一用。他好奇的问:“你开吗?有驾照吗?”我说我一个朋友,他问谁,我说华哥,你认识的,他没再说话。
沈大桥出狱的这天我起了个大早,我到小区门口的豆浆摊吃早点,华哥约好七点整来接我,去往宁城的麻岭监狱得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华哥进过县里的劳教,他估摸着沈大桥出狱的时间应和他的差不多,都为上午的九点左右。我正吃着早点,没一会一辆黑色的大奔停在了我的面前,看车牌似乎挺熟悉,再一瞧车上坐着人们我吃了一惊。方有币开车载着李向前来了,同行的还有杨春丽,我一口油条吃在嘴里还没说话,车副座上的杨春丽便跑下来埋怨我说道:“你说你办的啥事,浆糊出狱你为什么不通知我。”我一时哑口无言,只能看着几人傻问着:“你们怎么都来了?”方有币笑笑说:“呵,浆糊也是我们兄弟,我们能不去吗?”我刚想问昨天他拒绝来着,杨春丽又说了:“幸亏华哥告诉了我!”原来华哥一大早去找了杨春丽,杨春丽便打了电话给方有币和李向前,还是杨春丽面大,二人接了她电话就都来了。“好饿啊!”李向前下车凑近炸油条的豆浆摊前,继而方有币说着:“对啊,我们还没吃呢。”杨春丽说饿,我一时高兴的朝着老板喊道:“咯,老板多上几份,都算我的。”
大家吃,我问华哥,杨春丽说他一会就到,我说这会人呢,他说他去买瓦盆和纸钱了,我笑着说:“呵,他还信这些!”
宁城的麻岭监狱在宁城的西北郊,这里地处偏僻,一条少有人行的大路连着两边粉石堆砌的荒山,路边长着不高不矮的狗尾巴草,间隔有白杨树,一侧开阔地立着几间茅草屋。这让我想起了林冲发配的草料场,八十万禁军教头因得罪高太尉遭其陷害被刺配沧州,几经周折被分配到看守草料场的工作,后遭陆迁和富安的陷害被逼杀死几人最终走上梁山。当然沈大桥并不是林冲,这里也不是他看守的草料场,只是一时间我心中百味杂陈,我想如果回到北宋,他应该是一个梁山好汉,而不是囚徒,毕竟当年他和六痞子之间的旧事也算是为民除害。
六痞子原名叫马皮,单亲家庭,就读于三河二中,因为一只手上长了六根手指,加上游手好闲而得名六痞子。他和华哥不同,华哥依靠“正经营生”收取“保护费”为生,他收取的都是受过他恩惠之人,比如帮人打架,摆平事,模仿学生家长签字,或是帮助偷盗考试习题。华哥说过,他所收取的每一个人,都是别人自愿好比交易。但六痞子不同,用华哥的话说他算不得江湖之人,江湖之人不恃强凌弱,不作奸犯科,但会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六痞子做过最为缺德的事,是将一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男孩衣服扒光,在他脑袋上浇上小便,十几个少年朝着一个苦苦哀求的孩子身上尿尿,孩子十三四,刚刚青春发育,所有的自尊和憧憬都毁了,只因这个孩子在他踢球时不小心绊了他一下。这孩子是华哥的邻居,和沈大桥不熟,只是华哥说要为民除害,事却让沈大桥做了。就在高考的那一天,他手持一根仿警棍冲进了高考的考场里,手起刀落般一下将六痞子的脑袋开了瓢,六痞子当场倒地不省人事,所有的人懵了。那个时候的沈大桥已经离开文津二中几个月了,他没再读书而是跟着华哥混起了社会。华哥说过,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沈大桥,他没想过沈大桥会如此的讲义气,只是太盲目太冲动。
几米高的大铁门,门口有一个岗哨,华哥说人不会从大铁门里出来,而是会在侧门的收发室里。华哥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果不其然,九点钟一个样貌熟悉的男人从收发室里走了出来。
沈大桥从收发室的侧门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简单的绸布包,出人意料,几年的牢狱生涯让他反倒变的白胖,他理着短发,一身稍显单调的装束,仿佛增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他出门抬头看了看正好的太阳,这会他还不知道门口有人来接他。早先华哥和我们商量着说,大家就坐在车上等,一直等到沈大桥出了监狱的大门口往外走,每一个人都想看一看走出铁门的一刹那他会是一个怎样的神情?自然大家下车的时候也会给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沈大桥几步走,他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没等抽他却转身往收发室里去,原来他是去借个火,收发室里有一个老狱警,十分熟悉的和他微笑攀谈,由于太远我们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是大致猜测可能是嘱咐他出狱之后好好做人之类的话语。车上李向前说:“和我们所里抓的小偷一样,无非是教育和开导的话。”华哥辩驳:“你才刚进所里,哪知道这种地方,一般老狱警不会说这些。”李向前蔑了华哥一眼,像是不服气道:“那说什么?”方有币坐在驾驶室里,凑热闹说道:“对啊,华哥可是个老同志,比你有经验。”杨春丽好奇道:“对啊,那他会说什么?”华哥没有注意李向前的眼神,像刚开始猜中沈大桥从收发室里出来一样骄傲道:“一般有经验的老狱警会先问他有人来接吗,然后会说让他回家进门前一定祛祛霉气。”“真的吗?”杨春丽半信半疑的问,华哥眼神自信道:“当然了,出了这道门是不能回头的。”大家惊讶道沈大桥回头了。
沈大桥站在门口抽了一小会的烟,他可能不着急走,也许是因为这里等不到公车,他漫无目的的四下张望。我在车里瞧着他,想起了四年前我来这里探望他的情景,我托人给他寄了一点钱,他爷爷和我说:“石头,你替我们二老去看一看他吧。”那时他七十出头的爷爷卧病在床,他奶奶六十有八腿脚不便,他们二老委托我,请尚未退休的董所长给找了熟人,我坐了一百多公里的车去看他。一见面,他看见我情绪难抑,他从未哭过,但那次他眼眶湿润了。我问他:“浆糊,你在里面还好吗?”他没说话,只是耷拉个脑袋问道:“我爷爷奶奶还好吗?”我说还好,瞒着他爷爷已经病榻的事。后来没半年,他爷爷死了。“石头,你有空多去看看他们。”他说,我怕他伤心,笑着道:“呵,这还用你说。”“你考的什么学校?”他想起问,我说滨城师范学院,他回我:“就是你父亲念书的地方?”我说对啊,他又问:“他们呢?”我和他一一说了,李向前当兵,方有币接替他爸的产业,杨春丽去了深圳的事。他最后问了华哥,我说见过几次还是老样子,他超出他年龄的说道:“你劝劝他,让他别像我一样进来,好好找份事做。”我想问他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值吗,可话在喉咙里来回就是无法出口。我想世上很多事无法用值与不值来衡量,只是因为年青所以才错过。
沈大桥向我们这边走来,他看见不远的路边停了一辆车,或许他想让人捎他一段,他敲了敲面前的车窗,方有币将车窗放下,出人意料的露出几张熟悉的嘴脸。
“兄弟,好吗?”有人问着,看着他那张失惊诧异的脸,一时间大家哈哈的笑着,有那么半会,他才回神的冒出一句:“你……你们怎么来了?”
我说:“接你啊!”大家呵呵笑的把一脸木讷的他拉进了车里。
回忆:沈大桥与我之间算是彻彻底底的兄弟,我在文津二中读初一,他从别的学校转过来,他家是贫困户,老房子在青鸾山的路边,背后是一方断崖,那是三河县郊区唯一一座粉石体质的山峦。一次暴雨,一个大石头从山顶上滚下正好砸中他家的半边屋脊,幸运的是人没事,辖区派人下来帮扶慰问,拾掇间竟然发现了一本老旧照片的复员证,原来他爷爷是抗美援朝下来的志愿兵,很多年了他爷爷自己都忘了,发现的人们将此事汇报给领导,第二天县里便又派下一拨人,领头的是县里的老书记。“一个为国家和名族做过牺牲和贡献的老兵竟然没人知道!”县委书记大发雷霆,当着一众人的面将辖区管事的曹主任训斥一顿,而后交待着:“这事你们别管了,直接交给县里安排吧。”说也是,一个抗美援朝的老兵竟然一直住着半土半砖的老屋,如果不是这次自然灾害,谁会知道一个为国家和民族做过牺牲和贡献的人就过着这样简陋贫困的生活。想当初他复员转回到地方上面就没人知道和安排吗?闹了半天,后来才清楚这只是个乌龙事件,那本复员证上的相片根本不是他爷爷,而是他爷爷的同胞兄弟。沈大桥的爷爷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名叫沈孝远,1950年参加了抗美援朝的志愿军,与他爷爷长的十分相像,他爷爷沈孝近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几年后抗美援朝战役胜利,沈孝远便复员回国转到地方,只是没多久人就病死了,临死前他把这本复员证交给了他的兄弟沈孝近说道:“孝近啊,你拿着它兴许将来还有用呢!”果然,诸多年后沈大桥一家凭它搬进了城里,住上了政府分给的保障房,而沈大桥就读的中学也从青鸾山的郊农中学转到了城里的文津二中。
沈大桥刚到文津二中样貌挺土,他进我们班,一推门,眼前站着一个系着红领巾背着黄布包和拖着皮凉鞋的家伙。衣服是过去的粗布凉绸,头发挺长,可能一直呆在农村皮肤黝黑,只是个不矮,却时不时的吸着鼻涕。城里的小孩讲究,班主任向大家介绍新同学,大家都像躲避瘟神一样低埋个脑袋,人人都害怕班主任会把他分到自己身边,仅是我胆大自告奋勇的举手道:“陈老师,让他坐我旁边吧。”自然不是我高风亮节,因为任教的班主任就是我的父亲陈胜利。古语有云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后来父亲才发现把沈大桥安排在我身边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慢慢的,我和沈大桥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他和我说农村的趣事,我便教他城里的讲究帮助他学习。渐渐的,我俩之间像是使了天龙八部里的斗转星移,他的成绩如同走势正劲的股票般上升,而我的成绩却是一落千丈。我穿衣不再讲究,他却开始注重打扮。父亲叹气说:“不应该啊!应该是共同进步才对,怎么一个好了一个却差了。”我妈挺喜欢沈大桥,起因他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所以我常将沈大桥带回家里,沈大桥爱吃我妈做的三鲜鱼,就是青鱼头配着肉圆子和草菇熬成白汤。我妈舍得,肉圆搓的比别家的大,一个能顶上婴儿拳头的大小,沈大桥第一次去我家吃饭因为猴急差点翘了辫子。一个大肉圆刚到嘴里他便火僚星子的往下吞,肉圆太大也烫,卡在了喉咙里,一时间他双眼白翻,双手使劲的划拉着胸口,母亲着急道:“大桥啊,你倒是慢点吃。”我一顿乱拳挥在他的背后,只听“呕…。。”的一个长声,肉圆总算滑了下去,沈大桥化险为夷的尬笑道:“师……师母,你……你的肉圆真好吃!”
政府分给沈大桥家的保障房离我家筒子楼不远,拐两弯就到了。上面把他们一家接进了城里,给他落实了读书的学校,同时也给他的爷爷奶奶安排了去处。他爷爷在离家不远的水利局看大门,他奶奶进了县里的一家医院做护工。这些除了感谢政府,最为谢谢的得是他大爷的那张抗美援朝军人的复员证。我们常去他奶奶做护工的那家医院玩,十五六我俩刚发育,偷偷溜进他奶奶照顾患者的那间病房里,那间病房里躺着一个半裸身体的女人,深度烫伤,夫妻俩吵架打翻的开水壶淋了那女人一身。我俩站在门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那女人,女人的病床遮着一层帘,风一吹便跟着摇摆起来,我俩得时不时的调整观看的角度。我说:“没了皮的女人有啥好看的。”
沈大桥说:“你看见她的乳房吗?怎么和我们生理课上的图文不一样。”我问:“有啥不一样的,就是没了皮。”眼睛却止不住的继续寻找答案。他说不是,我再一看,那女人只有半侧乳房。
乳腺癌晚期,一侧的乳房拿掉了。我俩正嘀咕,沈大桥的奶奶却从白布帘的恍影里看见我俩,还好我机灵,忙喊着:“那个奶奶,我和大桥来看看你。”他奶奶朴实,连忙去床下面拣了两个还算好的苹果,拿给我们说道:“石头啊,我这不方便,以后你们来了先敲门。”我俩拿着苹果走了,一边走一边研究道:“这女人怎么就一个奶呢?”
沈大桥坐在车里,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倒是我们几人好奇的问东问西。李向前问:“浆糊,你在里面会经常挨打吗?”方有币嘘他:“嗨,你是警察你不知道!”杨春丽好奇问:“里面什么都有吗?吃的喝的?”我说:“里面有小卖部,烟都有,不比外面差。”华哥拦着大家道:“哎哎哎,你们就少说两句,弄的跟接亲一样。”
把沈大桥接到家门口,华哥慌忙从后备箱里拿出早先买好的瓦盆和纸钱,还有几尾不知从哪摘的长柳枝。他先是点燃了铁盆里的纸钱,然后拿着扎成捆的柳条在他身上轻轻抽打,嘴里念念有词道:“扫一扫除一除,妖魔晦气全都走。”杨春丽没见过这些,似乎崇拜的说道:“哟,瞧不出来啊,看你粗枝大叶的竟还懂这些。”华哥觉得那是赞美,更加骄傲的说道:“嘿,大奶牛,还有我华哥不懂的吗!”杨春丽不喜欢的说道:“别一个一个大奶牛的,叫的真难听。”华哥咯咯的乐,一旁的李向前调侃道:“呵,能不懂吗,都是派出所的老同志了。”“瞧你话说的,用不着挂刺带钩的吧。”华哥不乐意,我唯有插话道:“嗨,你们就别闹了。”跨过燃烧的火盆,推开门,半天里面走出一个一瘸一拐的老太太,她是沈大桥的奶奶,二人刚一见面,沈大桥就“噗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失声起来。
“奶奶!孙……孙子回……来了。”沈大桥半泣半说,他奶奶有点意外的说着:“大桥,你不是下月才出狱吗?咱先……”话还没问完,沈大桥大哭,他奶奶也止不住的抹起了眼泪星子。半天沈大桥止哭着说:“我……表现……良好,狱教……提前……放我回来了。”话完,二人抱哭在一起,一旁的我们竟忍不住的流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