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品名称:酒香情浓 作者:琢梁 发布时间:2020-01-01 04:20:45 字数:5577
早晨起来吃完早饭,裴春雨精神抖擞地来到厂部办公楼。他走到工会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门开着,只见范主席正在擦桌子,裴春雨就上前抢过抹布说:“范主席你歇着,以后打扫办公室的活交给我就行了。”他把范主席让到椅子上坐下,想给范主席沏一杯茶。他拎起暖水瓶发现暖水瓶是空的,就到楼下开水房打了一壶开水。给范主席沏好茶后就开始打扫办公室。
范主席端着茶水,看着裴春雨手脚麻利的擦桌子、拖地一副很熟练的样子,就笑着说:“没想到你收拾屋子也很在行啊。”
裴春雨羞赧地说:“我在家排行老大,我妈拿我当姑娘使。”
范主席笑了,他对裴春雨今天的表现很满意。见裴春雨收拾停当就招呼裴春雨坐下:“我跟你介绍一下咱们工会的工作。”
裴春雨给范主席的杯子里续上水,恭敬地端坐在范主席的对面,聆听指示。
范主席说:“咱们工会的工作说多就多,说少就少,关键是看你怎么干,想不想干。原来工会就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有些工作也就放下了。在你来之前,厂里先后给我推荐了几个人,都是走后门来的,文化程度还不如我呢,被我给顶回去了,希望你好好干,争取留下来。”
听了范主席这番话,裴春雨感觉范主席是真心想把自己调到工会。就十分动情地说:“范主席,我一定努力工作,即使最后不能调到工会,你的这份恩情我也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哎,我借调你来是为了工作,不要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范主席嘴上这样说,心里对裴春雨这番感恩的话还是很受用的。
“范主席,我今天做什么?”裴春雨恭敬地请示道。
“你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范主席笑着说:“咱们厂的工会工作共分两大块,一块是生产方面的,包括:劳动竞赛,安全生产;另一块是职工生活方面的,包括:职工福利和业余文化生活。这是咱们春节前的主要工作。具体工作过后再跟你说。”
裴春雨没想到工会还会有这么多的工作要做,而且,很多都是他没听说过的,就谦虚地说“那好,我就跟你边干边学。”
范主席点点头,站起身拿起一串钥匙。“走,跟我去咱们的职工活动室看看。”
职工活动室也在三楼,在最西面顶头的位置。活动室的面积很大,相当于四个普通办公室的大小。范主席介绍说:“这就是咱们的活动室,也是图书室,好久没用了,需要好好打扫一下。”
“好,我一会儿就打扫。”裴春雨应承道。
范主席又指着一排靠墙的柜子说:“那些是书柜,里面有一些图书。本应该对职工开放,只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这活动室就一直锁着,你抽空把这些图书登记一下,制定一个借阅制度,以后就可以对职工开放了。”范主席又指着凌乱不堪的活动室说:“这屋可是够埋汰的了,慢慢收拾,别太累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办公室了。”
“好的,范主席你放心吧。”裴春雨点头答应。
范主席走后,裴春雨又看了一下活动室:是够脏的,桌子、柜子窗台,地上屋里到处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裴春雨脱掉外衣开始打扫。拖地、擦桌子、归拢物品……忙得满身是汗,以至于连中午饭都忘了吃,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才算初见成效。
看看墙角堆放的杂物有些碍眼,又想到范主席办公室里的杂物也需要整理,他就到成品车间要了一些装酒的纸壳箱。
范主席见他抱着一摞纸壳箱进来有些疑惑:“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把你的办公室也收拾一下。”裴春雨把堆在地上的一些不常用的杂物往纸箱里装。
“你那屋收拾完了?”范主席问。
“差不多了,就剩窗户没擦了。”裴春雨边装东西边回答。
“你这孩子,不是让你慢慢收拾吗?”范主席的语气里含有埋怨,也有心疼,尤其是那句“孩子”的称呼让裴春雨的心里热乎乎的。
“没事儿,我年轻,累不坏。”裴春雨故作轻松的答道。
范主席又叮嘱道:“窗户就别擦了,明年开春儿的时候我让成品车间派几个女工来擦,那也不是男孩子干的活”
“好的。”裴春雨答应一声。
他把范主席办公室里的所有装杂物都装进了纸壳箱,搬到了活动室,又把活动室的杂物也装进了纸壳箱,一起整齐地码放在墙角,然后又找了一块用过的红布蒙上,这才用手锤了锤有些发酸的后腰。
下班的时候,裴春雨刚走出办公楼就看见高杜鹃和两个姑娘正往厂大门口走去,他脱口叫道:“高杜鹃!”然后又朝她急切地招手。
高杜鹃看见是裴春雨叫她,就笑盈盈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对跟她一起走的两个姑娘说:“你们先走吧。”
裴春雨见高杜鹃站住了就匆匆奔了过去,笑呵呵地问:“下班了?”
“嗯,下班了。”高杜鹃也喜笑颜开地回答。
“那我们一起走吧。”裴春雨邀请道。
“好啊。”高杜鹃答应了一声,又发觉不对,诧异地问:“你们家不是住在镇北吗?”
“哦,是啊。那个,我去朋友家借本书,他家就住在你家前面。”裴春雨被自己瞎编的谎言吓了一跳。这算是急中生智吗?
“那就一起走吧。”高杜鹃好像没有意识到裴春雨在撒谎。
裴春雨问:“这几天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你”
“我也没看到你呀!”高杜鹃嘻嘻地笑道。
裴春雨从她的话里听出似乎她也期望见到自己,本想说:你也想见到我吗?可是又觉得有些突兀,就改口问:“你在成品车间?”
“是啊。”
“工作累吗?”裴春雨关切地问。
“还行,就是上了生产线机器就不停,连上厕所都得请假。”高杜鹃苦笑了一下。
“哦,那还是挺辛苦的。”
“我还好,你哪?司炉工是不是很累?”高杜鹃也关切的问。
“我借调到厂工会了。”裴春雨开心地说。
“你,借调到厂工会了?”高杜鹃大感诧异。
“是啊,今天第一天报到。”
“能够借调也是好事,最起码不用出苦力了。”高杜鹃说。
“其实我倒不怕出苦力,我只是觉得如果能留在工会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裴春雨真诚的说。
“我相信你能留在工会,是金子一定会发光的。”高杜鹃由衷的赞美。
“我哪里是金子呀,顶多是块石头。”裴春雨谦虚的说。
“你要是石头啊,我们就是土垃坷,嘻嘻嘻。”高杜鹃诙谐地笑道。
裴春雨也被高杜鹃的诙谐逗得开心地笑了。
一弯弦月挂在空中,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一片柔光。两人就这样欢快地唠着嗑,很快就走到了高杜鹃家的大院门口。
“我到家了。”高杜鹃轻轻地说道。
“哦。”裴春雨感觉时间过得太快。
“进来坐坐吧。”高杜鹃邀请道。
“不进去了。”裴春雨知道高杜鹃这是跟他客气。
“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高杜鹃带着笑意说。
“不用客气,我也是顺路”裴春雨解释道。
“嘻嘻,我知道你不是顺路,你就是找个借口特意来送我。”高杜鹃捂嘴偷笑。
裴春雨闹了个大红脸,辩解道:“我是来借书的嘛。”
“其实你也不用遮掩,你能送我回来我很高兴。”高杜鹃善解人意地帮助裴春雨消除尴尬。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裴春雨释然了。“我们在出去走走好吗?”裴春雨得寸进尺。
“好啊,”高杜鹃愉快地答应了。“不过,你要先等一下,我进屋去跟我妈说一声,免得她惦记。”
高杜鹃没有地推脱,这让裴春雨有些喜出望外。
不一会儿高杜鹃就从里面走出来,两人一起向城外的河边走去。
深蓝色的天空挂满了繁星,星星眨着眼睛像是在猜测这两人的心事。
刚才从厂里回来的路上,裴春雨一直都小心地与高杜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刚才高杜鹃爽快的应允给他增添了胆气,现在他大胆地挨近了高杜鹃,走路的时候还好像不经意似的时不时地碰她一下。
“我现在还很怀念上学时候的那段时光。”裴春雨没话找话。
“我也是,只是可惜我没有把高中念完。”高杜鹃一脸遗憾。
“对了,那年你怎么突然就退学了?”
听到裴春雨问起这事,刚才还兴高采烈的高杜鹃一下子变得神色黯然,低头不语。
高杜鹃神情的突然转变让裴春雨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唐突了。“我就是随便一问,你要是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那倒不是。”高杜鹃解释道,接着又低沉地说:“那年,我爸爸突然因公去世,处理完爸爸的丧事,我就顶替爸爸接班工作了。”
“哦,原来是这样。”裴春雨像是自言自语。他关心地问:“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过得好吗?”
“唉!还好吧。”高杜鹃叹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字去掉走之旁就是不,还好,就是不好?”裴春雨想用这种诙谐的方式轻松一下两人唠嗑的气氛。
没想到高杜鹃却顺着裴春雨的话说“嗯,就是不好。”
“怎么不好,能跟我说说吗?”裴春雨用商量和关切的口吻问。
高杜鹃不想把家里的困境告诉裴春雨,自己家的事情没有必要给别人凭添烦恼。可是看到裴春雨如此关心自己家里的事情,也不好抚了他的好意,就勉强地点点头说:“好吧。”她就向裴春雨讲述了她辍学以后的家庭境况。
听完高杜鹃的讲述,裴春雨心中泛起一阵怜惜:“没想到这几年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累。”
“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高杜鹃苦涩地说。
两人向前走了一段,高杜鹃意识到了刚才的话题过于沉重,就换了一个轻松的表情:“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过得怎么样?”
“我们家还好,也是最近才好的。以前,我们家也是靠我爸爸一个人的工资养活我们一家五口。除此以外,每月还要给我在农村的奶奶家里寄钱。每到月底我妈都要到邻居家借钱,从我上班以后,家里的钱才勉强够花。”
“你们家的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我们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高杜鹃无望的慨叹道。
“别着急,慢慢都会好的”裴春雨安慰道。
“嗯,慢慢熬吧。”高杜鹃情绪低落地叹息道。
高杜鹃家里生活的艰难引发了裴春雨的爱怜情愫,他想帮助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姑娘,尽管他自己的家境也处于贫困线上,但他还是愿意尽其所能去帮扶她,哪怕只是尽一点绵薄之力也好。
“杜鹃,我们交个朋友吧,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裴春雨改了称呼。
高杜鹃的眼神里闪出一道光亮,可这光亮只是一瞬,却又慢慢的暗淡下来。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低下头,用手摆弄着衣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没有说话。
裴春雨看见了高杜鹃眼神的变化,却猜不出是什么原因。他暗自思忖:难道她有什么隐情?他明明看到了高杜鹃眼神里的那道光亮,尽管是在夜里,那道光亮依然清晰。可怎么又变了呢?
裴春雨试探着说:“你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就当我没说。”
“不是。”高杜鹃终于开口了,声音轻轻的、软软的。
“那是什么?”裴春雨疑惑。
“我是怕我们家的苦日子拖累了你。”高杜鹃说出了心中的不安。
“我不怕?如果你的顾虑仅仅是这个,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些不是问题”裴春雨坚定地说。
听到裴春雨肯定的回答,高杜鹃的心里非常高兴。她们家的困难情况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的,没想到裴春雨却毫不在意。她看着裴春雨的眼睛。“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吗?”
“嗯。”裴春雨认真地点点头。“上高中不久我就喜欢你了,不仅仅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还因为你还很聪明,在咱们班你也是学习尖子。你还很温柔,从来不大声说话。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满脑子里都是你,你退学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窖里,很长时间都缓不过来。那时候上学看不到你就觉得心里空落落地,上课的时候也不能认真听讲,那年,期末考试我排到了第五,那是我上学以来最差的成绩。那天在厂里见到你,我高兴坏了,第二天就跑到路耀海家告诉他,他也很高兴,说就咱俩般配,还说咱俩是天生的一对。”
高杜鹃微微一笑。“其实,上学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对我有好感,只是那时候还在上学,不敢往这方面想。”
“这么说,你也早就喜欢我?”裴春雨欣喜地问。
“嗯,工作以后不少人给我介绍对象我都没有去看,现在想想除了因为我家生活困难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因为我心里有你。”
“你刚才不说话,我以为你不同意呢。”裴春雨拍着胸口假装做出害怕的样子。
“我现在也没说同意呀。”高杜鹃调皮地说。
“那就算我孔雀开屏。”裴春雨自嘲地开玩笑说。
“孔雀开屏?”高杜鹃不解。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裴春雨说完哈哈大笑。
天空的弯月,宛若上翘的嘴角,微笑地偷看着这对有情人。冬天的寒风却不似月亮那般有情,它悄悄地把寒冷袭向两人。
裴春雨跺跺有些冻得发麻的脚:“天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好。”高杜鹃顺从地跟着裴春雨往回走。
“你们家冷吗?”
“挺冷的,我妈只有在做饭的时候才顺便烧炕,其它的时候不生火。”
“为什么呢?”
“我们家的苞米秆子不够烧。”
“你们家不烧木头柈子吗?”
“我们家哪有木头柈子啊,我们家烧苞米秆子,都是秋天我和我妈在大地里捡的。”
“苞米秆子也不抗烧啊。”
“所以呀,我妈舍不得烧炕,秋天捡的苞米秆子要烧一年呢,冬天要是都烧没了,夏天就没柴火做饭了。”
裴春雨听了高杜鹃的话感到非常吃惊,他没想高杜鹃家的生活竟然如此艰难。山泉公社地处山区,俗话说:靠山吃山。所有的人家都是用木头柈子做烧柴的,用苞米秆子做烧柴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几天我找几个朋友帮你家拉两车柴火。”
“真的?那可太好了!”高杜鹃说:“我先谢谢你!”
“不过要等我家杀猪以后。”裴春雨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上山拉柴是个很累的活,回来以后要给拉柴的朋友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依照目前高杜鹃家的情况,恐怕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也是一件困难的事。
高杜鹃并不知道裴春雨心里的想法,就说:“什么时候都行。”
说起杀猪,裴春雨就问:“你家养猪了吗?”
“没有。”
“咱们厂不是每月给两车酒糟么?”
“是啊,可是我们家每人能拉得动酒糟,我妈就把酒糟票卖了。”
“告诉你妈,今年开春买两个小猪羔,拉酒糟的事交给我。”
“算了,我不想让你为我们家吃那么多的苦。”
“拉酒糟算什么苦啊,要不这样,酒糟咱俩一起拉,我拉车,你推车。那样我就不觉得苦了。”
“嗯,嗯。”高杜鹃笑着连连点头。
两个人回到高杜鹃家大门口的时候都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
裴春雨转过身来,站在高杜鹃的对面,轻柔地说:“以后我天天送你。”
“不用了,你家在镇北,我家在镇西,来回要多走四、五里路,我不想让你太辛苦了。”
裴春雨心中一暖:“我不怕辛苦。你一个大姑娘家的黑灯瞎火地回家我不放心。”
“那好吧。”高杜鹃答应了。
裴春雨说:“你回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好。”高杜鹃答应一声,却没有动。
“你进去吧,再晚你妈该担心了。”
“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高杜鹃恋恋不舍。
“你先进屋,我看你进屋我才能放心地走。”裴春雨劝道。
高杜鹃很不情愿地说:“那好吧。”她轻轻地推开院门,慢慢地转过身看了裴春雨一会儿,才关上院门,快步走进屋里去了。
直到听见房屋关门的声音,裴春雨才转身往家走去。
“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天空中飘荡着裴春雨兴奋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