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手是件糙皮小事,父亲母亲撒狗粮
作品名称:天桥下的火车 作者:犷茂 发布时间:2020-01-01 03:41:49 字数:5418
“你和李蓓分手了?”母亲吃惊的问我“什么时候的事?”她边洗碗碟边问,我说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李蓓约我去了学校后门的花湖公园里,这是情侣们私下约会的地方,也是不法男女秘密交易的场所。
“嘿,我说小蓓你大晚上的约我来这黑黢黢的地方干啥,后天可要补考,我得赶紧回去看书去,再挂了我就真毕不了业了。”我有一些子兴奋又不懂的问着,李蓓不说话只是拉着我往更黑的地方走,我站住觉着不对,问道:“你是不是有事?”她不说话,突然一下抱紧我猛啜起来。
我说这可不行,在这地非得同那些妓女和嫖客一样让巡夜的警察给抓了,再有我也放不开啊。
“小蓓,你要真急了我们还是去开宾馆吧!”我说,推开了她,她忽然给了我一个嘴巴子,这一下彻底把我打懵了,完全不明白她到底想干啥。我提起被她撸了半截的裤子,傻傻地问道:“小蓓,你是不是快毕业压力大没处发泄拿我撒气呢?”这话一出,她竟默默的抽泣起来,我不得不把她抱进怀里哄说道:“好好好,我的错行吗,你接着打接着打。”我拿着她的手使劲的往我脸上抡,她却拗着劲,我弄不清楚只能等她情绪稍稍平复。
一会儿,她终于开口说道:“石头,我们可能不能在一起了。”
“不能在一起了?”我在心里酝酿还没明白,突然又秒懂道:“小蓓,你不是……要和我分手吧?”
半天,她不出声,我一下明白了一切,莫名的心里一阵酸痛。
“我们分手吧……中石。”她说,直呼了我的名,我不懂,难过却又不得不问道:“为什么?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别问好吗,抱紧我!”她说,一把勒紧在我怀里,然后又埋头小泣起来。
我不知怎么办,只好勉强的重新抱紧她,心里预感着她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
有那么一会,她不哭了,抬起头闪动泪光的看着我。我想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话刚到嘴边却又让她噎了回去。
“中石,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怪我吗?”她问,我一时哑口无言。
“就当我对不起你!”她说,然后泣语道:“也许这辈子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我突感心冷的问道:“小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说啊!难道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年。”
黑暗中,我用力的看着她,又一次说:“是因为你爸妈不同意?还是你……真觉得我不够好?”
李蓓的爸妈一直反对我和李蓓在一起,原因是我和她门不当户不对,她是大城市人,父母都是企业里的骨干,我呢,小地方,父亲一人工资养活好几口子。
李蓓用手擦着眼泪,她有意无意的摇了摇头。
第六感让我觉察到她内心里一定有事,很大的事。这时,我想起了一个星期前唐小婉兴致冲冲跑来找我的画面。
“陈中石,你下来我有事告诉你。”唐小婉把我从篮球场上叫到了旁边。
“什么事?”我问她,她略带八卦的说着:“我今天上街瞧见李蓓和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走在了一起。”
我不以为然,说:“这有什么,可能是她表哥或是她老乡正巧碰上了。”李蓓和我说起过,他有一个自小相熟的远房表哥,住一个城区,做外贸生意的,天南海北的跑挺有钱。另外,滨城也有她的老乡。
“不是!”唐小婉十分肯定的说,我诧异的问:“你见过?”
然后,她用手打了一下我的脑袋,骂道:“你真是笨蛋,自己想去。”
唐小婉不高兴的走了,留我一人在原地傻愣着。我想着,她究竟说的啥意思。唐小婉的远房表哥我见过一次,三十出头,开着豪车,样貌不算出众,却很有能耐。至于她的老乡,在滨城多了去,各个学校男女都有,光我们滨城师大就有几个。
那会没多想,今晚李蓓这么一出闹加上忆起唐小婉同我说过的话,我顿时全都明白了。
“你……你有人了?”我战战兢兢的问,心里替她否定着那不可能。
一秒,二秒,三秒,李蓓突然放声哭出来,说道:“陈中石,我对不起你。”
李蓓背叛了我,严格来说背叛了我们当初的爱情誓言。在一个浪漫又说不上浪漫的夜晚里,那个男人把她抱在了怀里,准确的说是一丝不挂的拥进了身体里。那个男人开着一辆豪车把她带到了滨城最有名的旋转餐厅,它在滨城的东郊江畔,是城市里最高的建筑之一,从那里可以俯瞰江畔最美丽的风光,也可以领略整座城市最漂亮的夜景。那是阔商富少欢朋聚友推杯换盏的胜地,也是政官企领议会洽谈放松休憩的佳所。层高68,慢态360度无死角观光式旋转。李蓓没有去过,一次没有去过,相比于我带她去的大排档小面馆不值一提,李蓓也没有吃过,一次没有,惠灵顿四分熟牛排配搭86年与她同龄的波尔多红酒,法式的餐桌上点燃着高脚架子的蜡烛,崭新的餐具在烛光里发着银亮亮的光,一大束美丽的鲜花奉上,一个领结高帽的绅士开始深情款款的拉着小提琴。一切是那么的美妙,就像是妙不可言的缘分。她沉醉了,酒醉了,心也陶醉了。然后……然后他开着车载着说说笑笑的她去了宾馆里,高档的宾馆,他们在那度过了美妙的一夜。
“你要和他要结婚?”我问,有点始料未及且难以置信的意思。
“就因为你和他睡了一晚?”我不甘的说,她又给了我一巴掌,像刚开始一样,把我打的一个懵圈,毕竟犯错的不是我。
“我们分手吧!”她擦干眼泪斩钉截铁的说,这一刻我才恍然明白她不是真的爱我,至少从心底里去爱我。
“呵,恭喜你,你有了更好的选择。”我冷笑着,说了一句风凉话。
“你在嘲笑我吗?”她说,我说:“没有,只是祝福。”
或许是感动,她没有想过我会是这样简单的方式处理一种本该复杂的结果,她又一次抱向我,我将她推开谈谈的说道:“算了吧,我们不可能了。”
“石头,原谅我,其实我是爱你的。”她说,乞求道:“我们还是朋友好吗?”
她突然让我觉得有点恶心,我不自觉的开始慌张起来,在黑夜里看着她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像是一种我不熟悉的动物般盯着我。那一刻,她让我觉得可怕而又陌生。
“分手就分手了吧。”我说,“唉……”母亲叹声气道:“多漂亮乖巧的孩子你怎么就跟人家分手了呢!”
“要我说人家跟了你这些年你就一点也不懂得珍惜,你说吵个架闹个矛盾说分手就分手了。”
“你们年青人还是太草率,遇事也不好好掂量掂量,就你这条件往后上哪找这样好的女孩去。”母亲在厨房里婆叨,我没有和她说实话,她即一个劲的埋怨我。
实话说,撇去不堪李蓓确实是个百里挑一的女孩,一米六八的身高,双眼皮鹅蛋脸,白皙的皮肤阿罗的身形,不去北京电影学院甚是可惜了,反而想这么条正苗红的女孩怎么就单看上我了呢?那时候,追她的男孩可是比白胖子窗前抢排骨的男人还要多。
“嗯,分手好啊。”客厅里父亲说,他一如往常的喝茶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偶尔侧听着我和母亲的谈话。
“我早就说过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就像是粉尘和泡沫,风一吹就没了。”父亲说,可能是占据了母亲的观点,她不高兴道:“什么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就像是粉尘和泡沫,过去我嫁给你的时候你不也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嘛!”
父亲解释道:“我们那个时代是他们能比得了吗,我们那个时代的爱情可比现在纯洁高尚矜持的多。”
“呵,老陈,你这话说的可比刚才有理,哪像他们这代年青人,谈个恋爱好像小孩过家家闹着玩一样,说没了就没了。”母亲赞同,言语中继续埋汰的意味。
关于父亲和母亲过去的爱情,我总觉得没有我脑海想象中的那般惊天动地海枯石烂,但也不乏些许的有趣和浪漫,或许带着那么一点点的伤感。
77年父亲从滨城返乡,自愿去了偏远的农村教书。接管工作分配的马主任笑说:“呵,你这年青人有些意思,别人都抢着去城区,你偏要求去乡下。”其实马主任不知,父亲是孝心心切,他只想离老家更近些,这样方便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和尚年幼的弟弟妹妹。马主任把介绍信递给了县上主管人事的鲍书记,鲍书记见着父亲推荐信上的双优评绩即把马主任当面批评一顿。
“你说你什么脑子,县里正缺返城的高材生,你怎么就把这么好的双优生给放到乡下了呢?”鲍书记双拳按在桌上说,七十年代的中专可比现在的大学吃香。
马主任解释道:“鲍书记,真不是我的错,你说他自己要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你不知县上筹办三河县第二初级学校正好缺着中学教师吗,你把他放到农村教小学不是大材小用了嘛!”鲍书记说,马主任不语,他继而立起身道:“老马,不行!你得给我调回来。”
马主任有苦难言道:“鲍书记,可今年去往各个单位的人员都签字印章了啊,这要突然变动怕不合规矩吧,再有他回来了谁去填补乡下的那个空缺呢?”
“唉……”鲍书记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道:“算了,我来想办法吧。”
就这样,一年后父亲被意外的调进了城里还给分了一间双人宿舍,这在当时算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
父亲的宿舍楼在三河县第二初级中学的北门,正对是机关大道,两边分布着邮局,医院,学校还有当时健在的粮食局宾馆。
父亲的宿舍在三楼,当时说是高层建筑,和他同屋的是一个姓黄的老师,也就是后来当上了文津二中政教主任和买了第一台黑白电视机的黄书郞,背地人称黄鼠狼。
三河县人民医院大门口的一颗老树下有人摆摊,每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头发近白的老妇人领着一个穿着花衬衫扎两小辫的姑娘,二人推着一辆木底朱漆的旧箱车,上面堆满了煤炉桌椅和炊具,到地即南北东西归落的置开,车身前支起一块红笔落字的招牌,上面写着馄饨,汤圆,五香蛋。
父亲站在窗口里看着,黄书郞伸了个懒腰招呼他道:“胜利,我那个牙膏没有了借你的用下。”
父亲说随便,黄书郞即“扑哧”一笑道:“我说你每天起床瞧着马路对面的馄饨摊干啥,真要想吃外水了去吃就得了,你说这每天早起的去啃学校食堂里的馒头咸菜也真让人剐的慌。”
黄书郞拍着父亲的肩膀,朝着窗外深吸了口气,由衷的赞叹道:“哇!你还别说这馄饨的味道还真香,隔条马路都能闻见。”
父亲没说话,只是转身径直走向了门外,黄书郞喊着:“哎,胜利你要真去吃外水就把你压在枕头底下的早餐票让我得了,学校可有规定过期作废,你可别浪费了。”
父亲又说随便。
父亲其实并不是为了吃外水,他是瞧上了馄饨摊里的母亲。
那时候的父亲二十出头,风华正茂,情窦初开,而那个时候的母亲正是豆蔻年华,眉目生情。
母亲的小名叫如意,年青的时候会唱几段江南小曲,五官精致,韵味十足,个子身形也好看。
“呵,请问你这馄饨多少钱一碗?”摊前父亲正问着开始张罗的母亲,母亲抬头看了看他,突然咯咯一笑道:“不贵,一毛二分钱。”
父亲莫名其妙,又有点不知所措道:“那……那你给我来一碗吧。”母亲让他稍等,他便磕磕碰碰着落座,母亲即笑着指了指他的下巴道:“你的哪里!”
父亲用手抹了一下,是一坨没有洗干净的牙膏沫,父亲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憨笑道:“呵,谢……谢谢。”
这时,生完炉火的外婆立起身瞧见了落座摊前的父亲,即一贯笑脸迎人道:“呵呵,小伙子你是对面学校的老师吧!”
父亲一惊,以为是自己常在三楼偷窥母亲的事情被发现,即战战兢兢道:“啊……是啊,大妈您怎么知道?”
外婆一笑,道:“嗨,我常瞧见你从那学校的门里进进出出的,你这年纪不是老师是什么。”
“哦!”父亲松了口气的点了点头。
“大妈,听您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想想,父亲问,外婆便笑说:“呵,我们啊黄山人,来这里做点小生意。”继而客气着:“还得图你们多照顾啊。”
父亲点着头,嘴里不太会客套道:“大妈,您谦虚了,说啥子照顾不照顾的,都是一般高的人嘛。”
他说着话,眼神不停的瞅着正忙着馄饨下锅的母亲,外婆看在眼里即笑说道:“呵,你们老师好啊,有文化受人尊重工资也高,哪像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被别人瞧不起不说,早出晚归也只能勉强糊张嘴。”
“瞧您说的大妈,毛主席不说过嘛,不管哪行哪业只要是劳动人民就是光荣的。”父亲说完,三人都咯咯的乐起来。
这是父亲和外婆母亲的第一次见面,虽然说了为数不多的话,却聊的挺投缘,漠然间像是一种老朋友。
“呵!老妈,看不出来啊,那个时候咱爸陈老师对你可算是一见钟情嘛!”我笑说,老妈“咯吱”一笑,道:“那当然,你妈我年青那会可算是大美人一个。”我又笑说:“呵,你就吹吧。”
慢慢的,时间长了父亲和母亲相熟起来。父亲隔三差五的去母亲的馄饨摊里吃馄饨,母亲便天天抬头盼望。她知道父亲住在马路对面的三楼,从东边数起第五个窗户里。每天摊一落地她即魂不守舍的向那窗口里张望,她看见肩搭毛巾的父亲手捧铁盆从窗前走过,不一会又衣冠整洁的落在了打开的窗户里,他笑呵呵的朝母亲挥了挥手,母亲的脸“扑哧”一下从下颌红到了耳根后,她只感觉心里像有只小兔在“砰砰砰”的跳,外婆瞧见了故意逗说道:“如意,你说客人来了也不招呼,老朝那边发个啥子呆嘛,有啥好看的我瞧瞧。”
“妈!”母亲羞色难耐。
外婆抬头往父亲这处瞧,父亲看见了,像是侦查兵被敌人发现般猛的蹲身缩起了脑袋。这会,黄书郞刚起床,习惯着顺手拿走父亲的牙膏丢盆里打他身后漫不经心的走过,父亲这一突然的动作即把毫无防备的他用屁股撅的老远,黄书郞摔了个狗吃屎,铁盆“哐当哐当”在地上打着转。
“天煞的胜利,我说你抽的啥子风,瞧个馄饨至于吗,弄的跟做贼一样。”黄书郞不高兴的骂着,他从地上爬起边拍着身上的尘土边有些狐疑的走向窗前,窗户里他看见摊前的母亲正向这处张望,而她身旁的外婆对着她说些什么,他一下明白了。
“嘿嘿,陈胜利,原来你呀不是想吃外水,是借着吃外水的名堂勾搭下馄饨的小姑娘啊!”他好笑着说,父亲脸红的怼道:“去!你别瞎说。”
“哟!脸都红了还不承认。”黄书郞十分肯定着,他像是发现大秘密的调侃道:“哎呀,真看不出啊胜利,你藏得挺深啊。”
“这叫啥?”他自言自语道:“这叫双优教师爱上个体户,特大新闻啊!”
“咯咯咯……”他自顾自的乐着。
“呵!”我好笑着,说道“说白了,老妈你也早早的看上了咱们家陈老师嘛!”母亲狡辩:“是咱家陈老师先看上我好吧。”我说:“都一样,反正你们俩来电了。”继而我叹了声气,母亲不懂的问道:“怎么了?”我略带惋惜的说:“只可惜啊!陈老师那一屁股没有撅死那该死的黄书郞。”
母亲咯咯咯的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