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鏖战港口村
作品名称:咆啸河山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9-12-31 15:00:56 字数:5124
国军25师178旅旅长黄保德不但是员虎将,还是一位救火队长,他在草鞋岭呆了三天,带着吴营官兵多次打退酒井大队的进攻,到5月23日那天傍晚,就和卫士一起离开了草鞋岭,走的时候,他对吴金步说:“你一个加强营打成了一个弱营,这不是你的耻辱,而是你的光荣,因为你们消灭了400多鬼子。你不要丧气,我会给你补充的,吴营还是加强营。现在我要走,你们仍要警惕,要防止酒井大队再来捣乱。”
吴营长说:“这些我都不去想,我就是不知道这一山的尸体要如何处理,我们自己人的尸体我会掩埋了,那些日本兵的尸体咋办,那些龟儿子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黄旅长说:“你看着办吧,有时间你就顺手也把他们埋了,如果不愿意,那就让他们喂野狗。”
“哪有那么多野狗来啃噬啊,这么热的天气,两三天就会腐烂变臭的。”
“那你就把他们全埋了呀!”黄旅长说完就打着马飞奔而去。
高大的东洋马在新墙河大地上“嘚嘚”地跑着,只有个把小时,黄保德就来到了甘田港口村。
港口村也是一条要道,从白羊田到杨林街有两条路,一条是西路,走草鞋岭、笔架山;另一条是东路,走港口、雷公大山。黄保德将欧阳雄的二营派在港口阻击进犯的日军,欧阳营也是个加强营,打仗很过硬。
黄保德在村口遇见了欧阳雄,就说:“你这里情况怎样,和日军交战了吗?”
“还没有交战,并无日军大部队过境,只有小股日军来骚扰过,大概是来侦察的,被我们打走了。”
“明天必有战事,你吩咐下去,大家都要警惕,枪不离手,子弹上膛,田墈地墈都是我们作战的工事。”
欧阳一边答应好,一边就把黄旅长的指示传下去。
“这里的老百姓怎么样,还支持我们吧?”黄保德又问。
“这里的老百姓很好,比任何一个地方的老百姓都要善良懂道理,一切后勤供应他们包圆了。”
“怎么会这么好呢,有什么奥秘吧?”
“这里有个老人,七十几岁了,据说是前清拔贡,还当过大官。他现在告老还乡了,在这里很有威信,就是他组织民众帮我们修工事,为我们筹措粮食饭菜的。”
“还有这回事呀,一个前清拔贡,理应是前朝遗老,远离现实的,他却走到了前台,直接抗日了,了不起!他是只说说指点指点,还是亲力亲为?”
“黄旅长你不知道啊,这老人就是事事亲力亲为,别看他七十几岁了,健旺得很,白头发白胡子,却精神矍铄,事事走在众人前。”
“他叫什么名字,快带我去见见他。”
“他叫任霁初,”说完,欧阳雄就把黄旅长带去了任家。
一见到任霁初,黄保德就自我介绍说:“鄙人姓黄,名保德,178旅旅长,今天一来港口,就闻听任老先生鼎鼎大名,特来拜会,愿聆教诲。”
任霁初说:“虎将军黄旅长大名如雷贯耳,今率雄师来我港口,必令日寇闻风丧胆!来来来,快快坐下,陪老夫饮一杯如何?”
黄旅长说:“我一路从草鞋岭策马而来,正饥渴得很,先生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任霁初吩咐下去,不一会就有佳肴端上桌面,二人分宾主坐下,任霁初又叫欧阳营长和黄旅长的卫士一起坐下,那二人也就不再谦虚,坐在桌子一边,只是不敢饮酒。
黄旅长端起酒杯站起来说:“任老先生,我部来港口驻扎,实在有劳先生您的支持,又是填住房,又是筹军粮,让我部将士宾至如归。您坐着,我站着,借花献佛,敬您一杯酒,我一口清,您老随便。”
任霁初连忙站了起来说:“黄旅长快快坐下,你这样讲礼性,老夫不知如何是好了。日寇横行,将军不远千里来我县抗日,所属县民理应闻风支持,我能在有生之年尽绵薄之力服务贵军,实在是老朽的荣幸。”
二人端着酒杯碰了一下,各自一饮而尽,然后坐下。
卫士放下碗筷,给他二人酒杯再次斟满。
黄旅长说:“听闻任老先生过去做过前清的高官,现在年过七旬,却遇日寇侵凌,先生将作何感想?”
任霁初说:“黄旅长呀,老夫是前清拔贡,官甘肃高等检察厅检察官、高等审判厅刑庭长,甘肃天水、文县等县印,今年七十周岁。日寇侵凌,毁我祖庙,亡我人民,焚我庐舍,亡国灭种惨祸横在我们面前。清人已灭过我们一次,我虽为清朝遗老,也是经过辛亥革命洗礼的,由衷赞同共和政体,不为君主政体守坟。如今日寇竟以小国之身欺凌我泱泱大国中华,凡我同胞,无论男女老幼,皆应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
“任老先生说得太对啦,在日寇侵凌面前,我们除了反抗,再无其他出路,这需要我们做出牺牲,军人要勇敢献身,平民要舍得助力,如果我们国家人民都如同任老先生样开通,就不愁打赢日本人了!”
“慢慢来吧,黄旅长,大家总会觉悟的!”
“好的,我看到了任老先生的高瞻远瞩,也相信中国人会觉悟的,再干一杯吧!”
两个人各喝了三杯酒,欧阳营长坐在一边默默地吃饭,他一言未发,只把他们的话记在心里,慢慢咀嚼着。
5月24日这天,日军第9师团加藤大队500多人在3架日机掩护下入侵甘田港口。
日机先飞临港口上空,它们在港口上空盘旋着飞,打了几个圈后就开始投弹,炮弹将屋子里的军民一起赶了出来,欧阳雄指挥着部队迅速进入掩体,任霁初和保甲长一起指挥村民疏散躲避,寂静的港口村一时沸反盈天,房子燃烧起来了,也有人炸断了手脚。
任霁初一行人刚爬到山上,一颗炮弹就在他们身后爆炸,溅起的泥土飞了他们一身,人们摸摸自己身上,没有哪里流血,没有哪里疼痛,就肯定自己还活着还没受伤。
一个叫任节夫的甲长因为先在自己一甲清理人数走慢了一步,就被一颗炮弹击中,炸得粉碎,事后,人们找不到他的尸体,只在一些断砖残垣上找到一些皮肉头发。
飞机轰炸之后,加藤大队就出现了,他们的速度无法快起来,因为这时候的港口田野里,水稻已经长得绿油油了,田里灌满了水,他们只得在一条稍大一点的路上前进,也有小队走在其他田埂上的情况。
欧阳雄的官兵躲在田墈下射击路上的加藤大队,他们打倒一个算一个,日军机枪手一见到欧阳官兵的射击点就用机枪火力压缩,一个加藤大队带来了十几挺重机枪,几十挺轻机枪。
欧阳营也有六挺重机枪,黄保德一看阵势,就叫欧阳安排两挺重机枪架在村口地坪里,地坪边缘刚好有两堆土坎做了天然的掩体,一边架起一挺机枪,只要日军进入射程,他们就用机枪招待。
黄保德就像顽童一样,自己竟然做了一名机枪手。
加藤看见国军的机枪阵地阻挡自己的队伍前进,就叫迫击炮手架炮干掉它,迫击炮手很为难,他们没地方架炮,路上全是自己的人,水田里又不好架,只能在一边的田埂上架,当他们一走上那田埂上架炮就会遭到田墈下国军的狙击,没一次获得成功。加藤想了想,就叫部队退了回去,阵地上留下了30几具尸体。
退到沙港河岸边后,加藤就叫部队停止后退,然后将几个中队长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要改变队形前进,如何改变呢?那就是成散兵状前进,从港边开始,散兵线定在一千米范围内,以分队为单位前进,做到每条田埂上都有人。
进攻的方法一改变,日军就变得灵活起来,国军官兵原本就散列在各块田埂下,这样一来,他们就面临着与日军单兵作战情况,而且,他们还完全暴露在日军眼皮底下,失去了一切地理优势。
欧阳雄紧急下令,叫全营官兵赶紧撤往港口地坪。大家撒腿就跑,有的在田埂上跑,也有等不及的就跑到了水田里。
国军在地坪里集合后,欧阳雄叫几个连长带好自己的连队,每个连队组织一个阻击阵地,依次后撤,又叫营部通讯员去山上通知老百姓再散开往后退。
加藤大队果然收到了好的效果,500多人在一千米范围内潮水一般涌向大地坪方向。
欧阳营的姜卫华连排在第一阻击阵地,黄保德旅长也在这里,大家看到旅长亲自和他们一起战斗,更来劲了,似乎生命也有了保障,欧阳营每个连队只有两挺重机枪,加藤大队的重机枪一起开火,自然把姜连的机枪打哑了,好在日军进攻的路径还是有限,他们只能在几条有限的田埂上前进,姜连的士兵趴在土堆后趴在田沟里有效地射击着,一个个手榴弹冒着烟丢向敌阵,在日军来的路上开花。
加藤指挥日军用迫击炮轰击国军阵地,一个个迫击炮飞向大地坪,炸得姜连的国军飞了起来,有的扑地而死,有的身负重伤,日军终于挨近了大地坪,黄保德和姜连长带着剩余的官兵且战且退,往身后的山上退去。
加藤大队全部涌上了大地坪,他们留了一部分人在地坪警戒,其余的人全部进了村子搜寻老百姓值钱的财物,村子里已经没一个人了,日军从猪栏里赶出了两只大肥猪,在地坪里杀得两只猪嗷嗷直叫,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加藤大队这么多人里总有上十个在从前当过屠夫,他们麻利地给猪剥皮开膛破肚,地坪里架起了几只大铁锅,日军把村民家里的木床木门搬来做柴烧,熬着猪肉煮着饭。
赵大吉连是山上第一道防线,赵连长看见日军停下来不走了,还在做饭吃,气不打一出来,就带了一个排前去骚扰,才走到山边刚一路头,日军的机枪就叫了起来,两挺机枪交叉封锁着大地坪靠山一线,赵大吉找到两个狙击手,叫他们干掉加藤大队机枪手,那两个机枪手很狡猾,他们隐藏得很好,就是不露头,狙击手只能干着急。
赵大吉见不能当面干掉日军机枪手,就叫狙击手分开迂回到两边,一人干掉一个,谁知等他们蹚过水田迂回到两边侧面时,那里也被日军封锁了,只好垂头丧气回到山上阵地。
“要不扔手榴弹试试?”柳子男班长出了个主意。
“太远了啊,够不着的,”赵连长否定了他这个提议。
柳子男偏不信,拉开一根弦就将一颗手榴弹扔了过去,结果只落在半途中。迎接他的却是日军一梭子机枪子弹。
柳子男跑到山上斫来一根楠竹,用火将中间一节烤了烤,楠竹的弯曲度达到了极致,然后在楠竹梢破了个口子,再斫断一株松树,留一个树桩,将楠竹绑牢在树桩上,放一颗手榴弹在楠竹口子里,将楠竹攀得弯在齐自己膝盖的地方,拉开了手榴弹的弦,然后一松手将手榴弹弹了出去,效果很好,手榴弹落在地坪里,“砰”的一声就炸死了三个鬼子。
赵大吉说:“柳子男你这太冒险了吧,要是手榴弹衔在楠竹口子里弹不出去,岂不炸死自己!”
“我顾不了那么多啊,该死的腩朝天,不该死的万万年!”
“乱弹琴,不准再搞了!”
赵大吉还在说不准再搞了的时候,柳子男的又一颗手榴弹已经安装到楠竹梢口子上了,说时迟那时快,手榴弹呼啸着又扔向加藤大队。
加藤气得哇啦哇啦直叫唤,他点起五挺机枪,叫他们上山去把赵连长他们赶走。日本兵的机枪一阵突突突地扫射,山上的石子打得直跳,不少的松树拦腰折断,松针簌簌落地,赵连的人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赵连的狙击手躲在隐蔽地,击倒了两名机枪手,其余机枪手退了回去,不过,他们没有回到地坪中,而是在山边停下来构筑机枪阵地,枪口对着赵连。
地坪里四口大铁锅在煮猪肉,四口大铁锅在煮饭,这时候饭菜都熟了,日军从村民家里搬来碗筷菜碟,开始大快朵颐。也有人把饭菜送到机枪阵地,机枪手趴在地上,一边注视着赵连的动静,一边吃饭。
柳子男不服气,他往上退了一段路,架好楠竹又开始甩手榴弹,但是他的弹着距离小于机枪射击的直线距离,手榴弹落在中途爆炸,伤不着日军,柳子男只好沮丧地停了下来。
三班长范胜利对赵连长说:“你们开火吸引日军机枪,我从侧翼跑过去干掉它们的机枪手。”
范胜利不等赵连长答应,提着枪拿了手榴弹就走,他先迂回到一侧,然后直线跑过去,在树林里穿梭。赵连长醒悟过来,叫他的士兵在正面开枪,日军的机枪突突突地叫了起来,朝正面阵地扫射着。
范胜利已经跑到了日军机枪阵地一线,然后扭转身就朝机枪手跑去,等到日军机枪手发现侧翼的敌人时已经晚了,范胜利的手榴弹飞出去了,一颗又一颗,一共飞了三颗,终于把日军机枪阵地炸哑了。
加藤大队酒足饭饱之后,抹抹嘴巴,提了枪就往山上打来,黑压压的一山人一步步往上爬,枪弹叫着,炮弹飞着,密密切切,就像急雨一般,赵连抵挡不住,节节后退,很快就越过了许连长的阵地。
许连长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们筑了一些简易的掩体,然后就伏在掩体后面。加藤大队打过来了,许连长的火器一齐开火,打得加藤大队趴在地上不得动弹。
加藤吩咐下去,叫各中队的迫击炮向许连长阵地一起开炮,坚决打开缺口,然后将这股国军歼灭。
迫击炮的炮弹画着弧线飞了过去,有的落在阵地前,有的落在阵地后,有的就恰如其分落在阵地上,不少士兵被炸得身无完尸,许连长见抵挡不住了,带着残部就往深山里撤。
欧阳雄营的四个连队就这样轮番阻敌,反复纠缠,终于把加藤大队引到了雷公大山深处一块坡地,坡地没有树木,只有齐膝盖深的茅草,坡地四周除开日军来路一处外,其余三处皆是茂密的森林,欧阳营的官兵就埋伏在这些地方。
日军看不见国军,而他们自己则完全暴露在国军眼皮底下,成为了国军的枪靶子。欧阳营的官兵隐蔽在森林中点射着坡中的日军,一打一个准,日军想要反击却找不到目标。
加藤只好领着部队退了回去,退到半道上,这个狡猾的鬼子停住了,他料定国军一定会来追击,就以后卫为先锋,杀了一个回马枪。在四周埋伏的欧阳营官兵这时候跳了出来,在坡地集合,去追赶日军,才要启程,就见日军杀过来了,国军立即伏在地上予以还击,还是死伤了不少。
178旅欧阳营的国军和日军加藤大队在港口村就这样纠缠了一整天,从上午9点钟一直杀到断黑,各自伤亡了200多人,加藤没占到便宜,欧阳营也不是完胜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