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意外撞山
作品名称:云霞飞渡落雁湾 作者:王爷地盘 发布时间:2019-12-30 18:42:15 字数:5532
有一天中午,月妹大姑爷齐老师忙了太久,眼看过了午睡的最佳时间,要是还像以往那样继续午睡的话,可能被窝还没捂热就要上课了。与其被动受吵,还不如干脆让被子见见阳光得了。月妹大姑爷这样想了,更如是做了。丈夫居然主动要求晒被子,妻子当然高兴,便异常兴奋地抱起被子,向那排拴着铁丝的走廊赶去。
“嘿嘿,咯咯,你真坏,你真坏……”几乎还未挪步呢,一阵奇怪而淫荡的声音就从对面的房间里传进他的耳朵。月妹姑父傻里吧唧地继续前行,而紧随其后的妻子则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哇”,已经走到檐下的齐老师,透过那个半开的窗户,分明看见校长郝来顺正光着身子,趴在那个女老师的大床上,疯疯癫癫地忙着什么呢!他的脑袋瞬间嗡地一声,立马就大了,但他还是赶紧抽身回转……半个月以后,他和自己的老婆,还有校长郝来顺那位白发苍苍,快要退休的大爹,都被一纸调令调到吴家巷小学支教去了……
“谁叫你大哥‘难得不糊涂呢’?”席间,齐老师那位端着酒杯的初中女同学陈老师笑眯眯看着他。“那该叫‘躺枪吧’!醒醒啦!大——姐——”月妹大姑爷齐老师呷了一口酒,冲着郝来顺曾经卧槽的办公室,愤愤不平地撂下一句最为时髦的偈语,“我操……”
“喝,喝,是爷们就别他妈的装孙子,干了,干了!”“当,当,当……”一阵喧闹过后,便是七八只酒碗激烈碰撞的清脆声。大概是齐老师来吴家巷小学报到后的第二个周末,该校七八个老师便围在清香四溢的餐桌旁,开始了开学以来最大规模的聚餐了。
“大家别急,更别光顾着解眼馋,我看大伙也忙到现在了,皮孩也都平安回家啦,剩下的那就看咱们自己的了……”齐老师的老同学,吴家巷小学校长,吴胜利晃动着手里斟满酒水的大碗,冲着大家开始了自己习惯性的演讲。“今儿咱们学校添人进口,从此以后,咱们不管是谁,来自哪里,可都是患难与共,风雨同舟的哥们了。为了给我老同学齐老师和他的麾下接风洗尘,嘿嘿,这叫‘借清明打柳枝’——我们也顺便好好过个喝酒瘾。我们济济一堂,开怀痛饮,不醉不归啊!”吴胜利话音刚落,大家便不约而同地端起了酒杯,“来,干!”“干,干!”只见大伙儿一仰脖子,“咕嘟,咕嘟”一碗碗“文王贡”就径直灌进七八张荷花一般盛开的大嘴里。“来,满上,满上!”吴胜利一边用油乎乎的衣袖口,在自己毛乎乎的大嘴边使劲一抹,一边把手里的空碗“当”地一声,往年轻的小郭面前一扔,催促对方赶紧上酒。“好唻,满上,满上……”“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几声撩人嘴馋的哗哗声,牵着十几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围着大桌子整整转了一圈,又回转回自己面前的空碗里,跳进波光粼粼的酒碗里。“干,干,chess!”年轻的小郭端起酒碗,冲各位长辈做了个调皮的鬼脸,一仰脖子,那只硕大的酒碗便空底朝天了。“好,好,爽!”一阵阵喝彩声,随着“叮叮当当”地酒碗的碰撞声,窜出教室,飞向门外……
“菜来了,接住,接住——”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跳下摩托车,提着几个装满荤菜的碟子,大声吆喝着,走进门来……“卤菜啊!哈哈!”“好,好!正宗的黄洞卤鹅来了……”大家抬头一看,“哇!”满碟满碗的菜肴,有切片的卤大肠,整块的卤鹅肫,淡黄的卤鹅掌,哈哈,还有鲜红馋人的卤牛肉哦!“搞!”大伙儿一起动手,左右开弓,手筷并用,向面前刚刚落盘的美味再次发起了冲锋……
“唉?我说老齐啊!你这是减肥呢,还是嫌咱吴家巷的酒菜不合胃口啊?咋光看人家陈老师动手,自己却冷眼旁观啊!你到底是喝酒呢,还是赏月呀?这可是你老齐家的手艺,正宗的黄洞绝活,‘陆成兰’卤鹅哦!哈哈哈!”“是呀!你可不能学习那个啥个顺,光盯着我,我老陈会不好意思的吆!”“哈哈,嘿嘿,不是,不是,你看我这肚子,都要炸炮了,嘿嘿,嘿嘿!”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就这样你来我往,我往你来,直喝得日落西山,树影东斜。
“我说老‘气’呀!老齐呀!老哥说你什么好呢!当初就是不听话,非要赖在黄洞不离窝,那个鸟黄洞集有啥子好,啊?有啥好?”老酒偏高的吴胜利开始慢慢数落起自己的老同学——齐渊来了。“不是啊!我不是不想来啊!你看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太太吧,身体道是结壮,就是眼睛不好使,小的吧,眼睛像我,没的说,就是好打岔,这一打岔吧,就,就……唉!黄洞吗?是不咋的,可总比乡下强一些,好歹那儿还有个医院吧!我犹犹豫豫,不就是图它这点好吗?”“嘚嘚,别他妈的给我找借口,我三年前就知道你在那干不长,早晚会被充军发配的,那小子,‘家门口的塘,还不知道深浅吗’,那小子叫癞蛤蟆吃菜籽——满肚子黑点子!”齐渊赶紧岔开话题道,“人家那叫有个性,有创意吗!”“个性?他妈的,那也叫个性,我呸!俗话讲‘妓女的屄,当官地嘴,剑客的刀锋,文人的笔,广告骗子,外加屠户盆里的杀猪水!’那叫个肮脏,那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啊!你这个书呆子,咋能——他妈的,大爹的屁股都敢弄,你说他还有啥事做不出来啊?”吴胜利激动得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继续絮叨起来。“那个鸟人,他妈的拖堂灰就跟我后面混了。他奶奶的头,还没上小学就会偷看人家小丫头蹲茅坑,四年级就知道摸人家嘴巴,上初中就开始啃女生嘴吧!摸人家奶子……”
“98年发生啥事,记得不?”齐老师若有所悟,“嗯嗯,当然记得了”。那年领导英明,让我县几百名泥腿民师看到了盼望已久的转正曙光。郝来顺跟齐老师一起民师转正,一同到和县师范同班学习。到了那儿前后没到三天功夫,郝来顺硬是把人家和县小少妇骗到大河埂,非要……嘿嘿,该应他倒霉吧。因为他要别出心裁,非要来个骑马蹲裆式。结果怎么样?事情弄大啦!人家小少妇正忙着脱衣服呢,他就急不可待地端起大枪猛扑过去。因为他用力过猛,对方竟一头撞到坡下那堆玫瑰花丛里,不仅伤痕累累满头流血,最要命的是人家少妇还破了相呀!“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负我家女主人?”见此情景,贴身侍卫——那条尾随主人赶来的大黄狗,“嗷”地大叫一声,闪电一般窜了出来,对准郝来顺刚刚褪下屁股的小裤衩猛地一口。那才叫惨不忍睹呀!
“那我问你,老齐,你来这儿之前,黄洞小学是不是经常闹鬼?”“闹啊!你咋知道的?”“咋知道的?他郝来顺到哪能安分吗?”“这闹鬼不闹鬼跟他郝来顺有啥关系呢?”有道是“一石击起千重浪,一语惊醒梦中人”。经吴胜利这么一提醒,齐渊总算想起来了。前几年黄洞小学还真的闹过几次鬼呢。据说不少人还曾亲见鬼火魅影在校园里时时出没来回晃荡。一时间周边人个个心惶惶,甚至阴天上课时,胆小的孩子眼睛都不敢正视隐晦的墙角;下课了,有些女老师便立马钻进人多的办公室,放学了则“嘭”地一声,立马关紧身后的大门。就连一贯喜欢疯玩的屁孩也一反常态,天还没黑就死死揪住妈妈的衣角,哭着嚷着要妈妈陪他上床睡觉觉。
据当地人说,黄洞小学原址就是一块老坟岗,而隔壁的黄洞粮站,原先更是一片“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的古战场。离校只有一箭之遥的黄洞革命烈士纪念馆旁边,就长眠着在黄洞战役中阵亡的三千五百名国军将士,和罗炳辉将军麾下的二千五百余位革命英灵,所以一段时期内,大家无不谈鬼色变。可是在黄洞街上土生土长的齐渊老师早就看穿了其中的弯弯绕。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背地里早就跟老婆孩子交过底。“什么鬼啊神的,这不是大白天睁眼说白话吗?我看呐,某些人的心里才真是有鬼呢!”
有一次,几个闲来没事的老师又不约而同地凑到一起,情不自禁地聊起了鬼来。
“我说老齐,这学校鬼都闹翻天了,你和孩子就一点不害怕?”一个老师首先抛砖引玉,导引出了话题。“是啊!都闹了好几个月了!”“是的哦,这样下去,谁还敢到这里来上学啊!”一旦有人打开了话匣子,其他老师便陆续加入其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闲侃起来了。“书要是没念好倒是没关系,可别把人家小孩给吓出毛病来哦!”“是啊!哦,对了,这鬼闹来闹去的,你老齐一家三口住在里面,尤其是孩子就——”一个被大家踢了许久的皮球再次被人飞起一脚,踢到齐渊面前来了。“这——不怕,不怕!我一没有钱财,二又没有人才,三更没有美貌。我和老婆孩子加起来就是三个穷鬼,倒霉鬼,丑陋鬼——比鬼还要吓人的恶鬼,哪个倒霉鬼要是真的撞上我们,要是不倒八辈子霉,就算走运了!哈哈哈,哈哈哈。”“你别头套笆斗——冒充大头鬼,尽会吹牛。没听说这地方原来就是个死人岗,乱葬岗啊!每晚不是鬼哭,就是狼嚎的。周边村民说,近年来这里经常闹鬼,起初他们也不太相信。后来,后来,他们不是撞上鬼了,就是鬼撞上他们了。夏村那个老太太,不就因为过来捡垃圾,撞了鬼,一周后就一命呜呼,撒手归了天?齐老师,要是真的撞上鬼了,你还不吓得半死才怪呢?校长他大爹,郝像华老师不就是嘴硬,结果也撞上鬼了,回家后高烧了三天都没下床。你齐老师莫非是鬼大爷不成?”“没事,没事。”齐渊老师虽然有些发虚,但他还是故作镇静,一边批改手头的作业,一边若有所思地斜眼向外瞟了一眼。
你还别说,这人呐!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第二天下午,月妹的小表妹竟然毫无先兆地发烧了。齐老师不敢怠慢,赶紧告假,背上孩子,叫上老婆,向黄洞医院飞奔而去。“呀!三十九度五——高烧哦!赶紧,赶紧,躺下,躺下。”医生的神笔在写好名字的病历上,龙飞凤舞地神游一趟,一张画好的神咒符便跃然纸上了。“受凉感冒了”!医生撂下一句话,便转身进了配药室。“噼里,啪啦”,随着一阵清脆的敲击声传来,几只先锋五,一瓶病毒唑,外加两只的双黄莲,便被分别注进两个只有二百五十毫升的吊瓶里,并顺着已经扎入孩子手面的五号针头,慢慢流进孩子的静脉里……
两瓶水吊完,女儿体烧渐退,也就慢慢活泼起来。但天已像一块巨大的黑幕从四面八方罩了下来——黑尽了。齐老师怀抱着还在“哼哼叽叽”的宝贝女,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那个已经精疲力竭的老婆。他们推门而入,跨进校园,匆匆摸向自己那个仍然黑灯瞎火的小房间。“米呀呜,嗷——米亚唔,嗷——”前脚刚跨进校门,后脚还没落地呢,一阵又一阵尖利刺耳的怪叫声,就鬼哭狼嚎一般扑面而来了。“哇——”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女儿浑身战栗,一头钻进老爸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妈的,死鬼,闹就闹呗,竟敢吓唬老子的伢子——我操你妈的!·”老齐将怀里的孩子往老婆手里一塞,顺手抓起两块砖头。“呼呼,呼呼”,还没等老婆、孩子反应过来,两块带着仇恨的砖头已经怒吼着,先后砸向鬼哭狼嚎的黑树丛。“嗷——嗷——”砖头飞出的瞬间,立马传来两声杀猪一般的哀嚎声……
第二天早上,老师们惊讶地发现,校长郝来顺的额角多了一块黄色的创可贴,而坐在校长对面,经常受到表扬的女老师,竟然像一只跛脚的母鸭,蹒跚着走向自己的教室……
“要知道,我也是土生土长的黄洞人,哦!就你那点事,还想瞒着我?”老吴呷了一口小酒,炫耀地摇动着残酒荡漾的酒杯,继续侃他的大山。围在他身边的小听众呢,个个是低耳侧目,一本正经地等待着即将蹦出的下文。
“那个人称小妖精的尚月纯,我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呀!她十六岁就跟现在的丈夫私奔至此,眨眼间已经十几年了。才来那会儿,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那叫个水灵呀!不然咱隔壁的夏小六,那么标致的帅小伙,咋会一眼就瞄上她了呢?那时的小六子在外做生意,还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顺道在外跑黑客呢。而今的男人有钱就学坏,也许是在外相中了什么花儿、草儿了,或者生意太忙了吧,平时很少回家来。你没听黄洞学校老痞子女老师经常跟她背地里嘀嘀咕咕说:‘你们家六子常年在外,一年也回不来三两回,那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你就不能……’后来,心领神会地尚老师就在街角‘大饼女人’的帮助与郝校长的热情关照下,小日子是越过越滋润,越活越年轻了,哈哈哈。”
“嗯,嗯,你别说,外面好像还真有这种的传言呢,只是,现如今大家‘各自清扫门前雪,哪管别人瓦上霜!’”这时,那个不识时务的吴肾亏老师居然冒冒失失的顶了一句。“屁话!你要是不多管闲事,咋会被充军发配到我们这里呢,老齐呀?”“我没呀!我他妈的夹着尾巴做人,都快成宅男啦!还……”“夹着尾巴?不是吧?全镇教师表彰大会时,远大校长不是说过,调皮捣蛋的老师,你给我听好了,我教你‘兔子不在原窝睡’,反了天不成?你呀!不是调皮捣蛋,咋会……”吴肾亏步步紧逼道。“老吴,这话只得人家大校长说说,你咋能?你千万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啊!我们看你是个老实人,不怕说重了,伤着你。你倒是地地道道的张家镇街头人,可你不是也围着小镇转了十几年,至今还没有回到中心校吗?只怪你老眼皮子浅,不会孝敬人。你看而今的年轻人,眼睛多滑溜,一个个不是留在中心校,就是呆在黄洞校,大路沿?”吴校长赶紧阻止说。“老大唉!你真是冤枉我了,我不是不孝敬,而是他胃口太大,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几个孩子,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还有一个弟弟,都近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啊!我总得……去年,过年,我不是提着两只老母鸡,一箱歪嘴口子窖,外加一条软中华。可他看都没看,就把我给轰了出来。临了,还撂了一句‘你这是要打发叫花子啊?’唉!这手头没钱难做人呐!”“是啊!是啊!不就是囊中羞涩惹的祸吗?都不怪,都不怪!要怪也得怪自己腰不粗,手无力……”看见泪眼朦胧的吴老师,大家赶紧上来打圆场。“何止这些哦!我就听他在外经常说,你每月拿工资,竟然这么吝啬,简直是铁公鸡一个——一毛不拔啊!”“大校长,这就冤杀我了,他们当官的,就他妈的嘴大,一个个见钱眼开。见了钱,他会把黑的说成是白的;没了钱,他便把白的给你描成是黑的。不瞒你说,为了回老家上班,我他妈的前前后跑了不下十几趟,‘毛老头’少说也有几十张……”
“人家吴老师是‘穷’字惹的祸,你老齐是‘眼睛’太好惹了事,谁叫你不闭着眼睛走道呢?你道好,冒冒失失给了人家一顿黑砖头,人家不恨你一辈子,那才怪呢!”“是啊!唉!我也是一时糊涂啊!”齐老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发花白的大脑袋。“唉!说啥呢?啥也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