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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作品名称:倦鸟东归      作者:彭越      发布时间:2019-12-28 15:47:31      字数:6882

  项东方被关在拘留所里,一开始他挺气馁的,他有点后悔自己一时没管好自己,惹下一个大祸,如今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再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一直以来,亚当在他心里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他透不过气了,他本来挺敬畏亚当的,但今天暴怒过头,控制不住出了手,居然打了他,终于出了一口气。打过以后反而不再怕,转而就有点蔑视他了。他仿佛第一次感到,自己推倒了那座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心里竟觉得无比的舒坦,尽管这舒坦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仅丢了林梦茵,还面临着严厉的处罚。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值了,至少让自己解除了一个精神负担。从此以后,亚当在他心目中不再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物,而沦落为一个惯于偷鸡摸狗、专在别人背后挖墙脚的小人。
  两天后,项东方被带上法庭。法官宣布项东方关押三天,罚社区服务一百小时。又过了一天,他从拘留所出来,跟着一帮同类人一起来到了五号高速公路旁,换上橙黄色的工作服,带上安全帽,拿着一根长长的铁夹子,去捡路边的垃圾。这帮人中有白人、黑人、墨西哥人,只有他一个中国人,还有一个长得娇小玲珑的年轻白种女人。他们犯的都是跟项东方差不多的轻罪,有的打老婆、有的吸毒、有的打架,还有的就是乱扔垃圾没钱交罚款而宁愿做社区劳动的。总之,都是些鸡毛蒜皮、无足轻重的小案件。
  第二天早上,组长点过名后,大伙各自散开,低着头弯着腰,用夹子一点点把高速公路边的垃圾捡起来,然后,放到一个橙红色的塑料袋子里面。太阳越来越高了,项东方没干多久,就累得有点难受,身上也出了一身大汗。他想起了下乡时插秧的经历,心想本来以为早就摆脱了这种繁重的体力劳动,没想到,来了美国还要受这种洋罪,何苦来呢?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懊悔。
  临近傍晚时,组长宣布休息一会。项东方孤单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吸烟,望着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辆,思绪万千,哀叹着自己的倒霉。那个身材苗条的金发美女走到他身边。她与多数美国女人不一样,个子比较矮,身材像东方人那样小巧玲珑。她没带安全帽,一头金色的长发像玉米须那般飘散在肩膀上,美丽的脸庞上散布着点点浅色的雀斑。她走到项东方面前,客气地问他有没有烟。项东方站起身,诧异地打量了一下她,然后爽快地掏出一包万宝路,递给她一支,还帮她点了火。金发女郎吸了口烟,向项东方道过谢,就缓步走到一棵白桦树底下,自顾自地吸开了烟。项东方的思绪被她打乱,好奇的视线禁不住一直追随着她的倩影。
  夕阳西斜,轻风阵阵吹过来,金发女郎迎着阳光,背对着项东方,落日的余辉打出她优美的剪影。她栗色的长发被微风轻轻地吹起,又被强烈的逆光照得煜煜生辉,她吐出一缕青烟,那柔和的烟雾飘散在她的头顶和发端,显得那么的虚无缥缈、令人神往,简直就像下凡的仙女。“哇,真美!”项东方看得两眼发直,不由得心里发出一声赞叹。
  从小项东方就对吸烟的女人有一种特殊的感觉,那主要源于他的二姨妈。二姨妈、大姨妈和他妈妈都一样,长着一双深黑色的杏仁眼,漂亮而有神,项东方大概就是遗传了母亲这边的特征,也有着一双大眼睛。二姨妈由于没有生育,所以身材保持得很好,是三姐妹中最有风韵的。她的先生是位南下干部,当时是教育局长,而她自己则是机关幼儿园的老师。由于没有小孩的负担,俩人生活虽然有点寂寞,但却很优越。别人烧饭都用木柴,他们却从来都只烧又贵又干净的木炭,他们家的地板砖总是擦得一尘不染的,夫妻俩除了喜欢对酌以外,还喜欢抽烟。每次项东方到他们家做客,总是看到他们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吞云吐雾,满屋子雾气腾腾的。看着二姨妈那纤纤玉手夹着一支雪白的纸烟,看着风韵犹存的她嘴里优雅地吐出片片白雾,他感到了一种特有的韵味:吸烟的女人真美!正是这种情结让他对香烟没有任何抵抗力,因此,当年瘦猫一诱惑他,他就乖乖地举手投降了。
  金发女郎仍在前面吞云吐雾,晚风把烟的香味吹进项东方的鼻子。看着面前那个沐浴在夕阳中的剪影,他却突然想到了农场那个山洞,想到了暮色中与柳丝雨的拥吻。然后,他的思绪又转回到圆明园,仿佛看见那个未曾变心的林梦茵。他是学哲学的,长期的职业训练告诉他,不能轻易地从一些个别事例中抽引出一般性的结论,但两次刻骨铭心的失恋仿佛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不由自主就得出结论说:爱情是上帝惩罚人类的手段,爱情是变幻莫测的,女人是靠不住的,恋爱最初的甜蜜最后总会转化为钻心的疼痛;女人是带刺的玫瑰,是有毒的美酒,是蜜糖里面的砒霜,千万不要碰。
  他现在充满了对女人的怀疑,对爱情的绝望。他对自己说女人只可以远远地欣赏,就像观看一幅没有血肉的油画一样,不能靠近,不能拥抱,不能亲吻,否则只会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来看那个金发女郎的,然而,他还是不太了解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中依然带着男人发自心底对女人的那种爱恋,那是上帝造人之初就植入人体内的情欲基因。
  第二天收工时,金发女郎又来到项东方身边,大大方方地掏出一包骆驼牌香烟,要请项东方抽。项东方反而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女郎说这种烟柔和点,不妨试试。项东方就不客气地点了一根。女郎开始自我介绍说自己叫依娃,项东方也报上自己的名字。两个人随意地聊了几句。后来,依娃问项东方开不开车,项东方说自己没有车,每天都骑单车。依娃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坐我的车。项东方开始想推辞,不知怎的却鬼使神差般地答应了。
  周末项东方呆在家里,哪也没去。星期一上午,依娃开着她那部福特小轿车来了。车里面一片凌乱,衣服、鞋子和手纸塞满了座位,到处都散布着烟灰,车内飘散着浓烈刺鼻的烟味。依娃欠着身子把一个挎包拿起来,扔到后座,说不好意思,随便坐吧!项东方有点忐忑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在这样一个陌生女人的车上,项东方实在有点不习惯。依娃却没有半点扭捏,她问项东方想不想抽烟,这正中他的下怀。两个人各自点了一根烟,车内立刻就升腾起浓浓的烟雾。一抽开烟,项东方就觉得自在多了。
  依娃吐了口烟,打开了话匣子。闲扯了几句以后,她就问项东方怎么被整到这里来的。项东方简单地说了原因。依娃就骂了一句扯蛋,说就这点小事也值得,简直小题大做!这个国家什么都好,就是狗屁法律太多了,什么事都管!这话好像说到项东方心坎里去了,他很有共鸣,于是他附和着说:“这你说对了,我没来美国以前以为这里很自由,什么都能做,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现在我才有点明白了。”
  依娃笑着说:“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监狱人多得住不下,原来他们把所有无关紧要的人都关进去了。”
  项东方也笑了,然后就好奇地问依娃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依娃说跟你差不多,不过我没打人,因为男朋友爱上了一个中国女人,两个人大吵了一架,然后自己就酗酒吸毒,结果就被弄进来了。
  听她一说中国女人,项东方就敏感地想到了林梦茵,不由得问道:“你是说你男朋友爱上了一个中国女人?”
  依娃不屑地说:“是的,我只见过那个女人一次,个子不高,很瘦,眼睛小小的,眼尾还微微上吊。我真不懂我的前任怎么会喜欢她!”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项东方已经疑心那女人就是林梦茵了,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我不记得她的名字,也不想记,反正奇奇怪怪的。”
  “那你前男友叫什么?”
  依娃面对项东方突然咄咄逼人的追问有点抵触,不悦地说:“你问得太多了,你有必要知道吗?”
  项东方怔了一下,忙道歉说:“对不起,我实在很好奇,因为我的前女友就是一个像你所描述的人,所以我太想知道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真想知道!”
  “哦,是吗?他、他叫亚当。”
  “亚当?我没听错?”项东方的脸部表情十分夸张。
  “是,亚当。你认识他?”
  “那个在华大哲学系当讲师的亚当?”
  “没错。”
  “噢,我的天啊!”项东方一巴掌拍在扶手上,仰天长叹了一声,“真是冤家路窄,这个魔鬼,怎么是他!”
  项东方的话在依娃心里引起了一阵骚乱,她惊讶又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项东方掏出烟来,点燃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让自己尽量平静一点;然后,才缓缓地讲起他与亚当之间的故事。依娃听完后,连声说“不可思议”。
  两个受害者忽然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似乎找到了更多的共同语言,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起亚当和林梦茵来。发了一通牢骚以后,两个人慢慢地觉得好像靠近了一点,项东方对这个女人有了一种很独特的感受,觉得她在不温不火、但有时有些过激的言辞下面,其实掩藏着一股说不出的野性,那是他在中国女人身上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当然,他接触过的中国女人也不多,他也说不上喜欢依娃,他总觉得与她隔着很远的距离;除了文化上的差距,也许还有一些种族上的界限。他说不清楚,但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他绝不会爱上她。
  当天收工后,项东方坐上了依娃的车。走到半路,依娃突然问项东方要不要去自己家里喝杯咖啡,项东方想着回到宿舍也是无聊,就答应了。依娃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牵着项东方的心,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
  依娃住的是一间带有厨房和浴室的工作室,房间挺大的,不过,跟她的车子一样的乱七八糟。一进门有一个鞋柜,旁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子,角落里摆放着一个画架,一张长沙发上放着几本没看完的书;最显眼的是墙头挂着好几幅摇滚歌手猫王的照片,无论你从那个角度都能看到猫王那梦幻一般、勾魂摄魄的眼睛在凝视着你。
  项东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烟、颜料和老地毯等混合的气味,皱了皱眉头。依娃没注意到,叫他随便坐,他就往沙发上坐了下去。依娃到厨房里很快就弄来了两杯咖啡,喝了几口咖啡以后,依娃问他介不介意她去洗个澡,因为今天出了点汗;项东方表示不介意。于是,依娃走近衣橱,拿了套睡衣,然后踱进浴室。
  项东方觉得有点无聊,就抬起头看墙上猫王的照片。看着看着,他竟迷迷糊糊地觉得,猫王有点像那个英国诗人拜伦,就是那个在大学时自己的偶像。过了一会,他突然一惊觉,觉得他应该更像亚当,尤其是哪个像轮船底部向前突出的下巴,简直太像了。一想到这,他的心里突然充满了怨恨:这个可恶的骗子,该他有报应!
  浴室传来一阵阵“哗啦哗啦”的水流声,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把眼睛盯紧浴室的门,恨不得将目光穿透过去,看见那个一丝不挂的金发美女。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发起热来了,他摇摇头,用手拍打着脑门,想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他的心却不听他的指挥,依然自顾自地幻想着哪具沐浴在水中的女人胴体。他有点恨自己,脑海中突然生起一个疯狂的念头:他妈的,女人到底是什么鬼?为什么总是害得自己这样神不守舍、痛苦不堪?不行,一定要报复她们,出出这口恶气!他想起了尼采的名言:到女人那里去吗?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
  依娃从浴室轻飘飘地滑了出来,光着脚丫,身上只穿一件带条纹的长睡袍,头上包着毛巾,手里还拿着一个电吹风。她像只小猫那样跳到项东方的旁边,坐了下来,身上散发的香味熏得项东方春心荡漾。她用那双无邪的大眼望着项东方,笑眯眯地问他可不可以帮她吹吹头发。
  项东方突然间脸躁红得像傍晚的彩霞,足足愣了几秒钟,他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的直率。他总算缓过神来了,于是就硬着头皮问:“我可以吗?”依娃向他抛了个媚眼说:“为什么不?”项东方生硬地拿起风筒,打开开关,将风口对着依娃那一丛半干的秀发,依娃的手不断地撩拨着自己的头发。吹风机在呜呜地轰鸣,项东方的心也在“怦怦”地乱跳,一股混杂着体香、乳液和洗发精的香气在他四周飘荡,搅得他的心旌动荡、难以自持。尽管他内心早已蠢蠢欲动,表面上仍然装得像个正人君子。
  他好想一把抱住依娃那诱人的胴体,但是他不敢,他并不了解这个异族女人,他不仅怕她突然扇过来的耳光,而且也怕美国那种无处不在法律,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依娃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他眼睛里燃烧着的欲火,但她隔着后背似乎就能感受到他的煎熬。
  头发吹干了,依娃站起身来,甜甜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以征询的口吻问项东方想不想吃点东西?项东方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含糊地答应着。依娃很快就去厨房弄来了两盒速食的意大利面,还端上一瓶加州红葡萄酒和一袋炸薯片。项东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情景,于是就拼命地喝酒,很快他的脸就红得像个关公。依娃也喝得有点微醺的样子,看着脸红耳赤的项东方,似醉非醉地挑逗他说:“噢,宝贝,你真可爱!”
  借助着酒劲,项东方的胆子也慢慢地大起来了。他夸张地说:“依娃,你真美!我只有在电影上才看到过你这样美丽的女子,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发现用英文来讲这些话并不感到肉麻,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女人,如果要他用中文来讲,恐怕还真说不出口,而讲英文就好像没有任何的尴尬,一点都不难为情。
  依娃见他赞美自己,自然很高兴,她也大言不惭地恭维道:“我也没见过像你这样帅的中国男人,你跟我们那些美国男人不一样,有种东方人特有的气质,许多人都不喜欢,但我觉得很迷人呢!”
  “你说说看,是什么气质?”项东方被她捋得很舒服,认真起来问。
  依娃喝了一口酒说:“我也说不上,反正很特别,特别优雅温和。”
  “是吗?那是你没看到我打架的样子!等你看到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项东方爽朗地笑了起来。
  “哦,你打架很凶吗?”
  “凶猛像狮子,快捷像豹子,你信不信?”
  “我信,中国人都像李小龙那样的,会打架的男人更有魅力呢;所以,我才喜欢像你这样的中国人,能文又能武,既斯文又刚强。”
  依娃说这话一点都不脸红,因为她喝了好多酒,她的脸本来就红了,根本就看不出来。其实她的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也许她并非真的对中国人有兴趣,只是林梦茵夺走了她的男人,让她一方面对中国人好奇,她很想知道到底他们有什么样的魅力;另一方面,她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敌意,就是想报复中国人,你抢走了我的男人,我也不让你们好受。第一天见到项东方时,她并不知道他是林梦茵的男朋友,她只是觉得他很有魅力,她喜欢他,于是就决定勾引他。一则能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二则又可以发泄自己对中国人的怨恨,即便知道了项东方的身份后,她也没有改变这种态度。
  俩人已经吃完了,各自端着半杯没喝完的葡萄酒,坐落到沙发上,肩并着肩。项东方神态有点迷离恍惚,对面墙上的猫王照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几张照片上猫王的眼神各不相同,有的迷惘,有的无辜,有的忧郁,还有的疯狂。
  项东方靠在依娃身上,忽然觉得依娃就像一只波斯猫那样可爱,他恍恍惚惚地想起猫王的风流韵事,依稀记得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这个浪荡公子曾经睡过三千个女人。奇怪,这个家伙是怎么脱身的呢?难道真像尼采说的那样,带着鞭子,见一个抽一个?那些女人怎么那么贱,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然后又被一脚踹开?想到自己依然还是个处子身,他觉得有点惭愧,他尤其气恼的是,自己碰到的女人全都是害人精,把自己坑得遍体鳞伤、心底流血。
  依娃身上的香气把项东方熏得神魂颠倒,他脑子迷迷糊糊的,身体软绵绵的,嘴里呢呢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依娃轻轻一推,他便顺势地倒在沙发上。依娃俯下身来,要吻他的嘴唇。她嘴里吐出一股烟酒混合的气味,项东方厌恶地把她的她的头推开。依娃顾不了那么多了,脱下睡袍摔到地上,胸罩和内衣扔了一地。她心急火燎地去扒项东方的衣服,项东方并不抗拒,任由她肆意抚摸。过了一会,他摸到她手臂上的汗毛,似乎比自己的还粗,有点突兀奇异的感觉,心里不免有些抵触,但欲火中烧的他不能抵挡自己,也没法顶住依娃的进攻。
  二十分钟后,项东方从依娃身上翻下来,呼呼地喘着气,无法从第一次做爱的兴奋中平静下来。他心情有点难受,有点尴尬,觉得愧疚,似乎欠了谁什么似的,他不知道是对依娃愧疚,还是对做爱这件事本身愧疚。他真搞不懂自己了,明明是抱着报复的心态去干的,为什么到头来反而感觉不爽?
  他不愿意看她,偏头去看猫王的照片。依娃从茶几上摸了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斜睨着问他:“第一次吗?”
  “是的。”
  项东方觉得有点丢脸,但还是承认了。他突然想起了那次在未名湖边的未遂之爱,脸颊就红了。从那次以后,他自己就收敛了不少,而林梦茵也突然警觉,始终没有了机会。
  “怎么可能?”依娃惊讶地问。
  “在我们国家,这很平常。”
  “真的吗?不过,你还是很厉害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项东方心里没底,因为他没有任何经验,他心虚地说:“你不是故意恭维我吧?”
  “不,我就喜欢你这种外表斯文,实际上很能干的男人!”
  “谢谢你,依娃!”项东方高兴地说,“你让我认识了自己,我喜欢你。”
  依娃吐了一口烟,淡漠地说:“你也别太认真了。我警告你,别爱上我,不然你会吃亏的!”
  项东方疑惑不解地望着她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依娃狡黠地冷笑了一声说:“男女之间的事我可是看透了,谁认真谁吃亏,你只有把它当作游戏才不会上当!”
  项东方愣了好大一会,才恍然大悟:她说的没错,自己以前就是太认真,才上了女人的当。自己实在太幼稚了,竟然还想着怎么报复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美国女人,人家才是你的人生导师,不服不行!
  对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陌生异族女人,项东方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她在他心灵最苦闷的时候乘虚而入,成了夺去他童真的女人,又成为他报复其他女人的精神导师。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天天厮混在一起,但项东方结束了被他称为劳动改造的社区服务后,就再也没有找过依娃,当然,依娃也没有找过他。短暂的鱼水之欢使他见识了女人的肉体,他也记住了依娃的话,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内,当他和女人寻欢作乐时,心底里对她们敬而远之,不再投入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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