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再入股市

　　“房价不会一直涨吧？”看着房价一波一波地上涨，大家心里都有了无穷的疑问。
　　于是想卖房的人，不止吴学文、马新荣。大家都觉得房子已经涨过一波了，该轮到股市。
　　“反正市场上资金就这些，房市上去了，抛掉房子的人，资金只能进入股市，房市股市跷跷板。”
　　说此话者，戴向东的同事，公司的高级工程师，姓丁，有些资深，大家对她都很尊敬，包括公司里的老外。
　　戴向东确实能干，虽然是个助理，大事小事料理得清清爽爽，她很欣赏他，也很信任他，两人一间办公室，现在是无话不谈。
　　丁高工还有一年就要退休了，她很想退休后再返聘几年，公司里曾经有过这样的打算。不过现在似乎不提了，她有些懈怠，提前进入了待退休模式，研究股市成了她的爱好。
　　一些研究的心得，也不避讳地跟戴向东分享：“小戴，你那房子也升值不少了吧，反正你现在也用不着，不如卖了到股市里搏一把，等赚了再买回来。”
　　卖房炒股的事，戴向东也曾经做过，不大不小地亏了，发誓再不炒股，手头的一些钱，做了首付买了一套房，现在已经涨了百分之三十了。
　　“你想想看，房价会一直涨吗？”她见戴向东没有吱声，便接着怂恿，她不知道戴向东曾经的事。
　　戴向东脸上浮出一丝笑，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苦笑还是乐呵，反正脸上的肌肉木木的，心里也感觉不到一点敞亮。
　　“再等等吧。”他没有告诉她曾经在股市里马失前蹄的事，公司里的人都觉得戴向东聪明。聪明人是不应该有任何失着的。
　　戴向东确实聪明，他考取了工商管理硕士研究生。工商管理硕士专业是最近才从国外引进的专业课程，入学考试跟普通的研究生升学考试完全不同，他没有参加任何辅导班的学习，居然考取了，在职学习的那种。
　　“你说这股市会涨吗？”戴向东在班级询问。他的班级里不乏炒股的老手，他的一位老师听说还是炒股的高手。
　　那位老师是教“公司理财”这门课的，也就是研究如何让钱生出更多的钱，研究股票也算是他的专业范畴，他还总能带一些所谓的“内幕消息”。于是上他课的学生越来越多，座位没有了，后面靠墙站着。
　　老师姓赵，赵老师讲起股票，总是这样开头：“远离股市，远离毒品！”
　　然后便滔滔不绝地谈起股票。赵老师从来不谈股票的走势，也不谈什么技术指标，他说这些指标都是可以人为造出来的。
　　赵老师只谈股票的基本面，从事什么行当，营业收入，每股收益等等，他说：“这些才是我们这些专业人士研究的，也是你们这些以后的公司管理者需要关注的，至于那些所谓的技术指标，那是股评家的事情，你们愿意相信他们吗？现在就关注起来，赚点零花钱有何不可？男人攒点私房钱不容易的。”
　　在众人的哈哈大笑中，他总会推荐几只股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内幕消息，买进了几乎都会赚到，多少不等。
　　赵老师每节课的结束语还是那两句话：“远离股市，远离毒品！”
　　“小戴，你进去了吗？这两天股票涨得老好唉！”办公室里，丁工似乎没有注意到戴向东已经猫爪抓心一般难受，时不时地会问问他。
　　“爸，看你有空没有还是到证券交易所里兜兜逛逛，知道这股市是怎么回事了吧？不会再把股票买错了？”
　　上班时间不能看股票信息，连谈论在公司里也是避讳的，因为丁高工跟他的办公室是一个单间，她才能跟他偶尔谈谈。
　　公司里上班时间不允许操作股票。丁高工也是暗地里操作，她是快要退休的人，也没有了顾忌。
　　戴向东不行，他在公司里正红火的时候，有多少双嫉妒、羡慕的眼睛在看他，他不能让人打了小报告。
　　他有些动心了，于是询问他老爸。思来想去，只有他老爸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尽管还曾经买错了股票。
　　“老提那旧事做啥，你爸一直在做股票的。”她妈替着做了回答。
　　“啥？”戴向东正在吃饭的嘴一下子合不拢了，“你们自己开了账户？”
　　“就几万块钱，退休金里攒下的。”他爸放下手里的酒杯。
　　杯子里是白酒，在海丰农场呆久了，习惯了白酒，黄酒反而喝不惯了。
　　“多动动脑子，免得以后得老年痴呆。”
　　“那，爸，你说说现在可以进去吗？”戴向东一阵惊喜。
　　“小东，你要是想做股票，就自己做个决定，你爸他懂个啥，忙进忙出，就知道在证券市场里听听小道消息，赚的是买葱钱，亏的可是买鱼钱。”
　　他妈打岔，一脸的不屑：“前些年在农场里，天天面朝黄土，脑子老早退化了。”
　　“嗨嗨，老太婆，”他爸没有理会他妈的嘲讽，反而颇为得意地一笑，“最近这段辰光，买啥啥都涨，要不侬来试试看，有这本事哇。讲我脑子勿灵光，侬脑子好煞佴！”
　　戴向东内心一惊，他老爸的水平，居然能够买啥啥涨：“难不成丁高工所说的一番大行情已经开始了？”
　　炒股软件是现成的，账号是现成的，就是好久没有动用了。打开一看，电脑屏幕红艳艳的一片，行情似火。
　　面对他的问题，难怪他的同学总是一致地回答：“当然会涨！”
　　赵老师的回答，措辞谨慎了一些，结果更明确一些：“目前的行情肯定看涨。”
　　戴向东决定进去了，操盘手还是他老爸，也只能是他老爸。
　　“侬老早就好进去了，一波大行情唉！”
　　第二天，戴向东告诉了丁高工，她立即咋乎起来，他不得不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眼睛同时扫视了一下外间的大办公室，好在这样的咋乎似乎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里间的办公室空着，戴向东的外国老板回国休假了，现在的部门就是戴向东管着。
　　丁高工放轻了嗓音：“小戴，我真的准备卖房炒股了。”
　　“嗯？”戴向东抬起头，看了一眼丁高工，心里闪过一阵惊叹，“看来她不是随口说说的。”
　　原来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戴向东面前提过要卖房炒股的事，想不到她真的做了。戴向东脑子里马上闪过他的那间也在空关的房子。
　　马新荣的房子已经卖了，房子大小合适，市面上抢手。房款到手后，适逢股市上涨。
　　“老公，你们那公司的入股款什么时候需要，现在股市太红火了，要不先进一下股市，搞不定会赚上一票。”
　　付静雯胆大，她一贯胆大，这一次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提议。
　　“万一需要投款的时间到了，股票恰巧被套了，难不成还要割肉出来？”割肉就是亏本的意思，很形象，亏钱了不就是割自己身上的肉嘛。
　　马新荣不敢，电话里跟付静雯就是这么说的，他正在山西。
　　“要不，你把钱放到股市里，就不断打新吧。”他提议道。
　　打新就是认购新股，等待摇号中签，中了就是赚了，除了运气，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包赢不亏。
　　板块轮动，股指不断攀升。有了丁高工的指点，还有赵老师的荐股，戴向东似乎如有神助，买啥啥涨，卖啥啥跌，堪称“股神”。
　　这样的股神很多，戴向东他们班里就有好几位，大家课间的话题就只剩下股票了。他听来听去，就他投入的钱最少。他决定卖房。
　　一听要卖房炒股，他妈妈首先慌了：“小东，房不能卖！”
　　“为啥不能卖？不会亏的，现在行情这么好！”戴向东不解。
　　“这房是为你谈朋友结婚准备的。”他妈急了，“你现在另外有一套房，好坏也多少可以增加点谈朋友的条件，房子卖了，就是跟我们挤住在一起，让人家介绍女朋友说不出口的！”
　　“就为这事呀。”戴向东舒口气，“妈，当初我买这房绝对不是为了结婚，只是为了投资，现在我不想谈朋友，也没空谈朋友，将来等我升了经理，还愁没有小姑娘找上门。”
　　戴向东信心满满，任何时候，他似乎不缺的就是信心。
　　房子终于卖了，他妈也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地叹气：“反正这房是你买的，我也管不了你了，儿大不由娘呀。多大岁数了，还不想谈朋友结婚，这是打光棍的节奏，农场里隔壁王阿姨家的二小跟你一样大，孩子都要上幼儿园啦。”
　　“你就知道吵、吵、吵，烦死人啦，这里是上海，不是海边的农场，脑子一点不开化，就知道催、催、催。”
　　戴向东也急了，这些年，他最烦的就是他妈有事没事把他的婚事挂在嘴边。
　　“好了，好了，妈，等这波行情做完，我马上退出来，再重新买房；等我那老外老板回国了，我顺顺当当地扶正，就替你好好地谈女朋友结婚。”
　　为了这事，戴向东跟他妈拌嘴的时候，他爸一般在一边默不作声，今天还是这样，就是有些忍不住笑了：“哎，小子，不是替你妈谈女朋友，是你自己的女朋友。”
　　股市里，依旧行情如火，涨势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