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自从头一天晚上，阿吉交了五千元，第二天开始，阿吉课也不去听了，串访也不参加了，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整天就泡在网吧里，说是在网上拉网友。可一连十多天，半个人影也没有叫来。
　　一开始，阿吉按照上官倩那种行骗的方法，利用各种吹嘘，始终没有一个人进他的圈套。阿吉不知道是因他吹的牛不够大，还是让对方看出了破绽？后来，阿吉索性用他自己的方法:直接告诉对方，说让她们来交两万六，然后他们叫人来，每叫一个就有三千九的提成，说后面还有几次提成，还说如果能叫来一百个人，就能赚到三千多万。对方个个都说阿吉这是传销，人人都骂他是骗子！阿吉回复说她们太没有文化，没有见识，连“网络营销”都不知道。
　　无论如何阿吉都没有说通一个人来，他不知道这些人对这么好的一个行业怎么这么不认可？怎么如此淡定？不仅如此，大多数人还拉黑了他。阿吉百思不得其解，他认为这些人非傻即愚！总之，阿吉想在他的QQ好友里发展他的下线，那是比登天还难，这给他当初的想法和激情，无疑是浇了一桶冷水，犹如当头棒喝一般。
　　后来阿吉想到了一点，他的QQ网友都是女的，他认为女人对这个赚钱的行业不敏感，于是，他就不停地加男性为好友。几天里，阿吉疯狂地加了好几百甚至上千个男性，可没有几个同意加他为好友的。估计是阿吉的QQ相册里那么多的自拍照，不能吸引这些男人。而为数不多的几个同意加他为好友的，不是鼓动阿吉投资项目或买理财产品，就是咨询阿吉的性取向问题。如此，实在让阿吉哭笑不得。
　　这一个月来，阿吉一直是泡在网吧里的。这天早晨，上官倩叫阿吉不要到网吧里去了，阿吉以为上官倩看他在网上发展不到人员，所以不让他去了。可阿吉还是故意问了为什么？上官倩说不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不要出去，也不要上课和串访了。大家在寝室里好好想想，理理自己的思路，制定一个“个人发展计划书”，以后就有奋斗的目标了。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在阿吉他们刚刚入睡不久，上官倩的手机响了，有人在院门外打上官倩的手机叫门。当上官倩和几个女的起床去打开院门时，发现是几个警察守在门外。上官倩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其中一个警察亮出证件说道:“我们是警察，执行公务，请你们配合一下！”随即警察们就冲进了室内。
　　当警察让上官倩打开阿吉他们卧室的灯时，他们都被惊醒了。接着，阿吉、戴杰、徐小云撑起上身躺在铺上，个个都是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警察命令他们起来时，他们才似脱兔般地行动起来。
　　很快，所有的人都被集中到了堂屋。这时大家看到，带警察来的两个人是华导和他寝室里的一个人，他们俩是被一副手铐铐在一起的。警察问上官倩，她们寝室一共有多少人？上官倩说一共是七个人，三男四女。接着，警察一个个登记了他们的名字，又叫他们拿出身份证来，并让每个人都报出自己的身份证号。每个人都熟练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号，唯有阿吉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证号。阿吉跟警察说，那么长的数字谁能记得呀？再说记得那个号码有什么用呢？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察照着阿吉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说道:“妈的，啰嗦什么东西呀？小眼镜戴的像真的似的，连自己的身份证号都不记得，SB吧？”
　　阿吉被这个警察编排得缩着脑袋退到了人群后面。然后警察收拾好记录的材料和他们的身份证，接着又从包里取出几副手铐，把他们分成男女两组，一个连着一个铐了起来。在这同时，有两个警察搜查了整个住处，并取得了一些记录本。
　　上官倩在被铐时，愤怒地质问警察:“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我们犯了什么罪？”
　　警察说:“你们涉嫌组织非法传销！”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非法传销？你懂不懂啊？我们这是网络营销！”阿吉说完这话就把头缩到人群里去了。
　　“谁说的？站出来！”一个警察气势汹汹说道，“等到看守所给我好好认真地解释一下，解释不好弄死你！”
　　阿吉吓得低着头，从人缝里窥视着那个说话的警察。
　　寂静了片刻，警察命令所有人都走出这座院宅，并让上官倩锁好院门，然后将他们全部带走。他们九个人随着三名警察和两名辅警一起走出了小巷。刚上大路就看到不远处路边上停着两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旁边还有一辆大货车。当人们走近时，看到大货车上站着十几个人，还能听到这些人叽叽咕咕地在说话。大货车旁站着一名辅警，在上官倩一行到达时，这个辅警放下了大货车的后栏板，并协助上官倩一行人爬上货车，然后再将后栏板扣上。
　　在警笛声中，大货车跟随着两辆警车奔驰在这深夜的大街上。阿吉一行上了大货车后，大家发现车上的人原来是那个华导和上官美燕寝室的人。大伙聚到一起，相互就像见到亲人似的，仿佛都有很多的委屈要向亲人倾诉，但更想马上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倩从上官美燕口中得知:原来在另一个寝室里，有一个年轻人，一年前他结婚还不到一年，被朋友忽悠到这里来了。通过上课洗脑后，他毅然决然地辞掉了原本不错的工作，带上家里所有的钱，还向别人借了一些钱，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这个组织。离家时，他向妻子承诺很快就能让她当上阔太太，过上永远幸福的生活！可现在已经一年下来了，他不仅没有让妻子当上阔太太，而且一次又一次地逼出老婆身上的私房钱，现在家里连给孩子买奶粉的钱都没有了，并且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他老婆没有办法，想到这里来看看他到底做的是什么鬼事业？因为他也确实投入了不少钱财和时间，毕竟还没有成功，可他对这个行业又是死心塌地充满着信心！他心想他的老婆来就来吧！来了让他上上课，她一准能够被这个行业所打动，这样，她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了。
　　可是，等他的老婆来到了这里，她对这儿的一切都非常地反感。上官美燕告诉大伙，她老婆就是昨天上课上到一半时出去的那个女人。他老婆出去后，他也跟着出去了，他老婆勒令他马上跟她回家，他不愿意，于是他老婆就拨打100报了警。在警察赶来后，课堂被警察给驱散了，并带走了他们夫妻俩，包括上官美燕和另一个这里的负责人。
　　到了派出所后，他们四人被关在审讯室里。直到下午两点钟才有两个警察进来，其中一个警察拿着几张电话传真，他一坐下就在传真上查找上官美燕她们的名字，当这个警察找到他们的名字后，似笑非笑地对他们说道:“呵呵，果然是你们！半年前，你们组织非法传销给人上课洗脑，肆无忌惮地说笑，又是唱又是跳，结果造成长期扰民，被人举报了。当时我们警方记录在册后，只是对此给与说服教育，同时取缔课堂后，勒令你们离开本市。哪知道你们到现在还没走，还赖在这里，只是换了个窝。看看，这是从方塘区分局发来的传真，是你们半年前被处理的材料，上面还有你们那些人捺的手指印。”
　　接下来，警察分别单独审问了他们，逼迫他们供出这个组织在此地的情况:这支线脉共有七个寝室以及各个寝室的具体位置，各个寝室的领导人是谁？包括他们的联系方式。还有这支线脉在本市的最高领导人是王培根，也被警察审问出来了，不过没有人知道他的住处。审完后，警察让他们留下了手机号码，就把他们放了回去，叫他们回去后不要在聚集上课了，并且命令他们随叫随到，否则就作逃犯论处。
　　阿吉听了上官美燕她们的谈话，心里感觉有些憋屈！因为他一到这里的时候，每个人都灌输给他，都说这个行业是合法的，也是国家支持的自主创业行业。怎么现在警察还要抓他们呢？既然是合法的，警察抓他们了，那这些同仁们又为什么不反抗呢？阿吉心想:这可能是国家都不知道警察抓他们，这些警察也不了解这个行业，他们要是来上上课的话，也许就不会再抓他们的了……
　　正当阿吉思索这个不明白的问题时，大货车进了一个院门停了下来。接着大货车的后栏板被两个辅警放下来，他们让车上的人慢慢地下来。阿吉他们下车后，大货车立马就倒着开出了大门。这时大家看到他们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凭着灯光，他们清楚地看到:这座院落周围都是房子，好像是刚建成不久的，正上首是一撞三四层高的楼房，似是一栋办公楼，底层中央是一个宽敞的大门，大门外是高于地面的平台，到达地面大约有十来级的台阶，台阶前停着几辆警车。再看两边各是一排平房，每排约有二十来间，左右两边对应着，直连到大院门口的两层楼房。
　　从大货车上下来的人，叽叽喳喳个不休不止，这时有个警察嚷道:“安静点，不要说话！”
　　“我要上厕所。”人群里一个男的声音喊道。
　　“对，我也要上厕所。”
　　“我也要，我也要……”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喊道。
　　“叫什么叫？忍着！”一个警察嚷道，“等会进了号子再一个一个出来上厕所。”
　　说完，两个辅警把他们组织成一条队伍，然后把他们带到大门右边这排房子最里端的一间。这间屋子里比较空荡，里面只有一张旧的办公桌和三把木椅子。一个警察正做在桌前，桌子上放着一沓牛皮纸信封。一名辅警一个一个地帮他们打开手铐，每打开一个，警察就发给他一只信封，让他把身上所携带的东西放在里面，比如手机、钥匙、戒指、项链、香烟、打火机以及现金等随身物品。每个信封上都写上各人的名字，最后交由警察封口带走。
　　阿吉在队伍中慢慢地向前移动着，他的手跟戴杰的手铐在一起，戴杰低着头小声地说道:“这不是侵犯人权吗？这是违法的！”
　　阿吉听了戴杰说的话，心里立马鄙视这些警务人员！当他的手铐被打开后，他带着一种不服气的表情说道:“你们这不是侵犯人权吗？你们这是违法的！要是在我们省城，警察绝对不会这样的，凭什么要把我们身上的东西交出来啊？你们这是……”
　　“你他妈的找死啊？”阿吉正说着，站在旁边的一个警察举起手中的警棍，照着阿吉的头上就是一下，“说什么废话，还不快点拿出来？”
　　阿吉一只手拿信封捂着脑袋，另一只手赶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把它塞进信封里。阿吉歪着头偷窥了那个警察一下，发现那个警察还在看着自己，便又从身上找出两百多元钱来，接着，阿吉看着那个警察说道:“没，没有了！”
　　警察又用警棍点了点阿吉手上的手表，阿吉赶忙脱下手上的手表，抓在手上看着警察。
　　“放进去！给我老实点！”那个警察说道。
　　阿吉看了看手里攥着的人民币和手表，然后迅速把它们揣进信封里。接着，又把信封恭敬地双手交给坐在桌前的那个警察。
　　所有人都交完身上的物品后，警察和辅警们又将他们带到大门左边的那排房子前。当他们刚接近这排房子的门前时，大伙看到，其中有两间相连的屋子门里站满了人，屋里的人都把头挤在金属栅栏门上，有的人还叫着外面人的名字。大家借着外面的灯光，发现这两间屋子里关着的全是他们自己的人。阿吉也注意到这是其它寝室的人，他们是经常在一起上课的。这时里面外面火速搭上了话，甚至里外还执起了手，他们相互问安，互相勉励！好多人的眼泪都下来了，这种场面仿佛是他们辉煌生命中的一次挫折，亦或是他们走向伟大人生的一次洗礼。
　　阿吉看到这动人的一幕，不知什么东西一下触碰了他的内心深处，他开始热血沸腾起来！阿吉突然大声喊叫起来:“各位老总们，二十年后，我们又是一条好汉！”
　　阿吉喊完这句话后，屋内外都响起了浓烈的掌声，还有叫好声。阿吉正为他的这个壮举而得意时，站在后面的一个警察伸手将阿吉拽出了人群，并用警棍顶着阿吉的前额说道:“怎么又是你？看来今天非得给你开小灶加加餐不可了！”
　　阿吉被警棍顶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这时辅警已打开了旁边一间屋的金属栅栏门，跟着警察和辅警们把外面的人都赶了进去。阿吉看着大家都进了屋，于是也向那屋走去。那个警察扯住了阿吉的衣背，说到:“你不要进去，等会给你一个人单独住雅间。”
　　“什么雅间？”阿吉问道。
　　“待会你就知道了。”那个警察说，“你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当然要给你优待，哪能让你跟他们关在一起呢？”
　　阿吉听了那个警察说的话，不知其意，也不敢再问什么？只是痴痴地傻笑。在辅警把打开的那间屋门又重新锁上后，那个警察又把阿吉交给两个辅警，并吩咐道:“把他带到‘别墅区’去，让他今晚住单人间。”
　　那个警察说完，两个辅警就把阿吉带走了。他们把阿吉带到办公楼的后面，就在办公楼后面大约30米开外，有一排与办公楼平行的房子。这排房子是纯平顶的，看起来非常低矮，一排的全是铁门挨着铁门，门与门之间几乎没有墙面相隔。
　　一个辅警打开了其中的一扇门，另一个辅警把阿吉往里推。阿吉感觉这个门并没有正常门那么高，他知道自己的个头并不高，但他还是得低下头才能进去。当阿吉的头进去后，发现里面非常黑暗，在辅警的边推边喝令下，他的腿又向里迈了一步。这一步，阿吉的脚踢到了对面的墙上；他再一抬头，脑袋又碰到了屋顶；当他向左右伸出手去，手臂刚抬起，两手就打到了两边的墙壁。就在阿吉还没有完全探明情况时，门就被锁上了。阿吉此时终于明白了那个警察所说的“别墅区”是怎么回事了？更知道了单人间的含义是什么了？阿吉清楚地知道:这就是警察对他所谓的优待而给他单独开的“小灶”！
　　阿吉被关在这个小黑屋里，站又站不直，躺又躺不开。而且感觉空气浑浊，气味难闻，特别是有一股骚味让阿吉受不了。阿吉后悔说了那样的话，否则现在就和上官倩她们关在一起了。那么多人在一起，真是有趣的很，尤其可以跟那么多女的在一起！这一夜，他将展示多少才华给她们看？得露多少的脸呀……
　　阿吉想着想着，感觉小便急了，于是就嚷道:“我要小便！我要小便！”
　　尽管阿吉连喊了两声“我要小便”，可没有半个人搭理他。阿吉知道已经没有人在外面了，外面是一片寂静。这时他感到有些倦怠，可他无法消除，也无法释然。阿吉下意识地蹲下来，却感觉并不舒服，他索性坐在地上，但他坐下后只能将腿伸出一半。阿吉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可他总感觉有什么事没做，潜意识不能让他安心地睡。阿吉想了又想，实在想不起来，直到尿涨得他小腹蠕痛，他才终于想起来，原来他的尿还没有撒掉。
　　怎么办？怎么能解决这个撒尿问题？是不是该大声叫来警察？阿吉一筹莫展！为了让小腹舒服点，他双手捺在地上，下意识地想动一下屁股。当阿吉手掌接触地面时，他感觉地面是潮湿的，因此他的手掌也沾上了液体。阿吉把自己的手掌抬到鼻子前闻了一下，顿时吸入了一缕骚气。他立马站了起来，赶紧将手掌在墙壁上连擦了几下，然后又在自己的屁股上擦了擦。此时阿吉似乎受到了什么启发，他弓着腰掏出尿具，对准面前的墙壁就是一通“扫射”。阿吉的尿又多又猛，他要把喷射出来的尿液送到最高处，他相信也确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于是，他一次超一次地将尿点飙高。虽然身处这个漆黑的匣子里，他还是完全能够感觉到自己实力的！有好几个回合，他的尿液击到了屋顶，又反射在他的头上、脸上以及身上……
　　阿吉排完了尿，感觉一身轻松，他带着一种惬意，又坐在了地上。此时阿吉的脑子里又想起了上官倩她们，他不知道上官倩她们是怎么解决小便问题的？但他知道，上官倩她们不可能在屋子里解决此事。因为那个屋子里关着那么多男男女女，他们一定是强忍着的，那该有多难受啊！阿吉想到这里，他庆幸自己被单独关在这里，可以行使他的“自由”和“方便”。这时他耳边又响起了那个警察的话。他想，也许那个警察对他说的是真的，真的是看出了他的出类拔萃，因此才这样优待他的！阿吉在瞌睡虫的袭扰下，半坐半躺在地上，在黑暗中带着笑意，渐渐进入到了一个梦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