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法三章路桥直

　　祝林从老爷子严厉的语气中预料到，父亲对自己主动找副市长、市公安局长调圆森的事很生气。他知道父亲的脾气，如果不想好对策，将骗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他还是第一次违背心愿调一个与自己八杆子都打不拢的圆森。拿不定主意的他走出办公室，立即拨打了冯帅的电话：“兄弟，调圆森的事被我爸发现了，他要我马上去他办公室，怎么办才好？”
　　冯帅听到他在电话里有些惊慌，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便在电话里给他出主意：“怕啥嘛，我们没收他一分钱的好处费，只是荐举人才。如果他执意要把他退回原单位，你就又给下调令的领导出招，保留级别，多让他参加法制活动，这样就达到一箭双雕之目的。”
　　祝林一边走，一边哭丧着脸苦诉道：“我早就给你说过，我们老爷子和你爸是一个鼻孔出气，认死理。特别是约法三章，把我捆得紧紧的，如果触犯了任何一条，轻者严肃批评，重则交给组织处理。”
　　冯帅在他面前煽风点火：“我觉着这事有点怪哉，刚下调令，谁能这么快就发现是我们干的呢？”
　　祝林经他一提醒，朦胧记得，喝醉酒给常娥提起过此事，仿佛遭到她严厉指责，难道是她在父亲面前告了一个黑状？不对啊，如果她强烈反对，在吃早饭时她就要质问，为何没有任何表达反对的意见，老爸原来是政法委书记，难道是他老部下在找他，只好把这两种可能性讲出来后，让他帮忙分析：“我昨晚喝醉酒，仿佛给常娥说过这事，她好像是非常反感，吃早餐她又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毕竟我爸担任了一段时间的政法委书记，公安这条引他的老部下多，有没有其他人奏本就难说了。”
　　冯帅添油加醋地继续煽风点火：“你这人呐，不晓得我说你啥好，本来这事就是让他和你老婆分开，你还给她说！我看，多半是你家那个内鬼的可能性大，否则，发酵没有这么快，毕竟你全家都非常喜欢她。”
　　祝林据他所分析更加畏惧，要是他的老部下还好说，只是应付老爸一人；如果是常娥也追究，事情就麻烦了。老爷子的约法三章，加上妻子来点冷暴力，幸福生活的日子又将受到煎熬，只要他们联盟，老妈和儿子也会偏向他们。在家里，自己成了孤军奋战，小日子就太被动了，早知这样，就不该办这件糊涂的事，家里这些事不便向他透露，否则，会让他取笑。如果常娥有什么其他想法，她和圆森在院校就成事了，自己机会都没有，她无论在局机关还是派出所，都没有发生过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现在更不可能。只能回答模棱两可的话题：“没弄清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冯帅立即给他出主意：“我老爸和祝叔是一个秉性，这事既然做了，只有咬紧牙关说是推荐人才，没有他意。因为我们和圆非亲非故，又没有得他任何好处。”
　　祝林只有勉强接受他的建议：“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苦办法了。”
　　冯帅最后给他出了一招：“你确实困难，就把这事往我身上推，大不了把我弄回果城去。”
　　祝林听取冯帅的建议后，心里紧张情绪有所缓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最好的办法就是承认错误，杜绝类似问题发生，任凭老爸处置。这个观点不能让冯帅知道：“多猜也是乱猜，见到我老爸什么都明白了。”
　　冯帅估计他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便主动约他：“晚上，我们找个地方小酌几杯，算兄弟给你赔罪，或者是，我准备点礼品给二位老人送去。”
　　祝林听到他的邀请或登门拜访，立即表态反对：“兄弟，喝酒和送礼的事免了吧，如果在此时出去喝酒或接受你的礼品，真成了雪上加霜。”
　　冯帅依然表示尊重他的意思：“你如果心烦，或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我随时全方位还你一个人情。”
　　祝林此次打电话，主要是想让他给出主意，没想到，他出的主意几乎都是煽动性。要是按他的观点，不是逼着与常娥翻脸，就是与父母分道扬镳，自己做错了事还在家里瞎折腾，这才是王木匠做枷，自己做起自己戴：“不说了，我快到市委了。”
　　冯帅听得出，他没有采纳自己提的建议，只能顺从他的意思：“好，祝兄长化险为夷，毕竟是父子情，他不会把你怎么样，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你爸那么善良的人呢。”
　　祝林真的有些畏惧他，不明白他想调圆森的真实意图，稀里糊涂地就进了他设计的笼子，再也不希望接到他的电话，内心虽然虚。只是接受家规查询，无论见到同事或门卫，还是客气地打招呼，机关所有人员都知道他和祝书记的关系，他又是市政府办副主任，打招呼者只是嘘寒问暖。
　　祝林走进电梯就遇到父亲的秘书，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为了讨好祝林，殷勤地问他：“祝哥，你们家里有啥吗？嫂子刚走不大会，你又来了。有好事记得通知我哈，我可以不参加吃饭，还是得表示一下意思。”
　　听到秘书无意之中透露是常娥来过，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心里升起万丈怒火，埋下仇恨的种子，必定让她遭受诬告黑状的苦头。表面强装着笑脸：“嗯，就是不让我妈晓得的家庭小事，你知道我爸的脾气。”
　　秘书谦虚地笑着，想借他的嘴巴结领导：“祝书记啥都好，就是约法三章太严厉，不过，我们都习惯了。”
　　祝林听到所有与老爸一起工作过的人，都在背里地叫他“约法三章”，这是他的口头禅，也是座右铭，更是他的立足之本：“是啊，他在单位和家里都一样，最喜欢‘约法三章’。”
　　秘书擅长于察言观色，洞若观火，他父亲很少在办公室招见家人，从刚才常娥和祝林的表情，有一个共同特点，表面看到他们在笑，心里好像有些忐忑不安，笑里带着一股苦涩味道。估计他们有啥事意见不统一，甚至是背道而驰，不然，他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祝林叫过来。便用试探的口气征求意见：“本来我要去常委办取急件，先去给你泡了茶才去。”
　　父亲见了常娥这么短时间就把自己叫来，祝林从他的眼里已经发现他持怀疑态度，想用这种方式来探路，都是当秘书的人，看准了他的套路，委婉谢绝：“你去文件嘛，我们都是同样的工作，懂得起。”
　　秘书也是用这种方式回避，他们一家子无论怎样，都与自己无关，如果需要自己办的事，他父亲会安排，便客气地与祝林握手后，走到二楼就走出电梯。祝林来到父亲办公的楼层，轻车熟路地朝父亲办公室走去，每层楼的保安认识他，殷勤、点头哈腰地跟他打招呼，目送他走进祝书记的办公室，祝林客气地敲门后，只听里面问道：“哪位？”
　　祝林便立即回答：“爸，我，祝林。”
　　“进来。”祝林听到父亲吩咐，立即开门走进办公室。
　　祝书记脸色铁青，就像从来没过笑似的，又像天上即将下去那么阴沉，语气很低，很严肃：“把门关上。”
　　祝林从父亲的脸色和语气发现，从小到大，他很少看到父亲这么气愤，心里有些瘆得慌，脚都有些颤抖。他父亲将茶杯放到座位对面的椅子上方桌面，严厉地招呼他：“坐。”
　　祝林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
　　祝书记语气严厉，低声地问他：“你还记得我规定的‘约法三章’吗？”
　　祝林颤抖着背诵：“做事不碰底线，做人不碰法纪，嘴不贪吃，手不接来路不明的钱。”
　　祝书记就像审问犯人似的问：“你给我说实话，今天干过什么违反‘约法三章’的事吗？”
　　祝林带着疑虑的语气否认：“没有啊！”
　　祝书记用手轻轻敲打办公桌：“不是你是谁，能动用副市长、市公安局长把圆森调走，从一个科员提升为副科长！难道你把我当傻瓜吗？”
　　祝林风父亲点到他的要害，不动声色地辩解：“受冯帅之托，给法制支队推荐一位人才，有错吗？是谁黑起良心告我的状！”
　　祝书记听儿子这么理直气壮地辩解，急得眼泪差点从眸子里挤出来，十分严厉地批评他：“祝林哪，你不要狗咬吕洞宾，把常娥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即使她不来反映，仍然有人在打电话暗示我。你说得冠冕堂皇，调动圆森，组织考察过吗？公示过吗？一步到位，上午下文件调，下午就到新岗位上班；如果有人不服气，把这件事捅到网上，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祝林急中生智继续辩解：“公安机关，特事特办。急需一个法制综合大队的副大队长，有啥子大惊小怪的嘛。”
　　祝书记见儿子压根就没认识到这次调圆森的危害，还在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辩解，用手指着他的头，恶狠狠地批评他：“祝林哪，你做这件事，如果纪委介入，他们就要按干部提升程序去比对，你说公安机关调人特事特办，我反问你，他们是在办案发现的人才吗？他一个处理事故的民警，对办理刑事案件、治安案件懂吗？他有什么资格享受铁事特办这个程序提升？”
　　祝林木偶般的眼神盯着父亲，被父亲问得哑口无言。
　　祝书记面对一个犯不错误还没认识其危害的儿子，痛心疾首地指出：“你知道吗？调圆森这件事，交警大队意见最大，先后好几个人，打电话给我汇报此事！如果不是尤爽及时打招呼，估计现在不是我找你，也许纪委会找你。别人只问你有什么权力指使副市长、市公安局长这么调人，你如何回答？”
　　祝林迟疑地回答：“我和副市长、局长那么好的关系，他会出卖我吗？”
　　祝书记理智地与儿子交流：“原来我高看你了，请示衾给了你这样一个工作平台，上级正在考察他，你还在睡梦床！动人、升级，这是多敏感的问题，市委书记都要把关。我只是市委分管组宣的副书记，上面还有书记，市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
　　祝林还是执迷不悟地解释：“他给书记汇报了此事的啊。”
　　祝书记捶胸顿足地分析后果：“如果你办这事我不收场，你害了书记，副市长、公安局长，毁了一世英名，毁了我们这个家。到头来，最惨的就是你！”
　　祝林瞪大双眼：“有这么严重吗？大不了把告我黑状的人调离了就是！”
　　祝书记眸子瞪得圆圆的，差点气得喷血：“儿子啊，你好糊涂啊！你知道常娥的心思吗？”
　　祝林像孩子似的回答：“她不就是看我们家的条件好，我人长得帅，工作条件也好。”
　　祝书记只好把自己掌握的情况透露给他：“你真是笨得出奇。她在警官院校读书时，有的是省城富豪的儿子，有人是我上级的儿子，他们追求常娥，她都没同意。她害怕攀龙附凤，只想过安稳的生活。她暗恋圆森这样有事业心、人品优秀的青年，她是信奉我的‘约法三章’才同意嫁给你的，你们结婚她是什么情况你最清楚。上次申请调到花溪镇派出，就是想和你离婚，你真是得到贞洁圣女不珍惜。”
　　祝林心里十分惊悸，简直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还有那么复杂的经历。她是怎么经受住这些人追求的，从来没跟自己说过：“爸，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选择什么？”
　　祝书记便将信息来源和她的想法透露给他，促成他珍惜妻子和家庭，严守“约法三章”，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再也不犯糊涂：“这事是一位老领导透露的，常娥就是害怕有钱、有权家里的儿子是纨绔子弟，嫁给这些人婚姻不稳定，家庭不幸福，这下你应该懂了嘛。”
　　祝林在父亲孜孜不倦地教诲下，从桀骜不驯的态度中醒悟过来。结婚这几年，总觉得，她有点怪怪的，仿佛一直没有走进她的心里，互相就在演戏一样，彼此没有推心置腹，。原来是自己一直处于沾沾自喜的官宦儿子保险柜里，没有脱胎换骨进入她的心房，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偏听偏信冯帅的话，差点害一大串人，把这么值得珍惜的人逼上绝路。原来以为父亲的约法三章只是戏言，没想到这些做人做事基本准则，是维系一个人健康生活，工作的保护伞，更是维护幸福生活的基本原则。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如实向父亲陈述了接受冯帅授意，让副市长、公安局长调动圆森的内幕。
　　祝书记给儿子详细阐明了一些做人做事的约法三章，指出违反规定的危害，让他以虔诚的态度争取常娥的体谅，把心思用在努力工作，用真诚对待妻子，教育好儿子，把约法三章作为传家宝，世代相传好家风。重点强调：“以后做任何事，一定要坚持一个原则，私人感情和公事，桥归桥，路归路。”
　　祝林已经意识到自己太自以为是，从内心没有珍重常娥导致的错误，更没有把原则当成不可触碰的底线。听到父亲简明点拨，顿时，心明眼亮。毕竟是长期受的正面教育，对是非功过判断有一定的基础，虚心地点头接受桥与路分明的观点。
　　父子俩基本达成共识，祝林回到办公室，为了缓和家庭矛盾，主动回避，他给妻子打了电话：“老婆，中午我要赶材料，就在食堂吃工作餐，下午下班回家吃晚饭。”
　　常娥委婉、冷漠、一语双关地暗示他：“你要想过安稳的日子，少与公子哥们干缺德事。”
　　祝林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间接认错，态度十分虔诚，为晚上认错奠定基础：“一朝被蛇咬，见到草绳都害怕，我懂。”
　　常娥没有好语气地怨怼：“你们这些稍有点家庭背景的纨绔子弟，花言巧语只能哄骗没脱奶味的小姑娘，我不吃你们那一套。”
　　祝林不想在电话里跟她多说：“真有急事，市长下午开会就要的材料，我得抓紧修改，千言万语晚上说，挂了。”
　　常娥从老公一阵风一阵雨的交流方式，隐约地感觉到，他能主动打电话说加班，冷酷地讥讽他，再也没有听到他针锋相对的回击。从他的态度，明显感觉到，他带了点虔诚忏悔之意，从感悟到的一切，估计接受“约法三章”的帮教。如果他再不做到公私分明，会让自己寒心，幸好老爷子的“约法三章”并非戏言，否则，嫁给这样的公子哥，把肠子都悔青了。
　　通过她与宁玲交流，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圆森调工作的事，当她透露圆森调到市局法制支队的信息时，急得双脚跳地告诉常娥实情。在父母、亲友、同学的强大压力下，因为他们约定的时间只有五年，已经过了三年；如果两年内，他再不能破案，她只有分手。必须在三十风以内结婚，否则，害怕他破不了案，原来所有的承诺都会把她逼疯，甚至会逼得她走投无路。
　　常娥一边安慰她，一边提醒她，保守秘密应付方琳，通过各方面的力量积极争取把圆森调回大队。
　　正在常娥徘徊是回家吃饭还是陪宁玲吃饭时，婆婆打电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