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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青齐

作品名称:走过      作者:青蛙公主      发布时间:2019-12-21 15:22:35      字数:5791

  她像是一只舟,沿着生命的河,顺流而下。
  紫鸢考取了青齐大学,并在那里,认识了青齐。这之后,紫鸢就在城市中展转,紫鸢就以城市来命名她在这城市中所遇到的男人。当时她并不知道,女人的一生,就是关于男人的一生。当她还是少女的时候,也就是她粉色梦想和幸福憧憬开始的地方。
  从外表看,紫鸢是个娴静而快乐的女孩。她安安静静,既不突出,也不扎眼,但这安安静静中却从头到脚翻滚着一阵又一阵青春与生命的热浪;同时这热浪在她安安静静的外表的屏障保护下,既不会灼伤人,也不光芒夺目,却足以引人心旌动荡。她的容貌,天哪,一定要描述出她的容貌吗,一个人的容颜是这世上最不可信、最不靠谱、最离奇诡异、最值得质疑的东西了。人的容貌变化万端,最不值得信赖,最难以让人把持。容貌是人所有内心欲望的集散地,沧桑与苦难的残骸;残酷凶暴或善良慈悲都会日深月久地在它上面雕刻出自己的画像,让人一望而知。人活着,就是光与影的流动、闪烁或跳跃,没有一个静止的时刻。人的容貌是在光与影的不断变幻中变化转动着,没有一个人的容貌是固定不变,可以描写出来的。就如叶子在太阳光、月光、灯光、人的眼光、雨水的敲打中各各不同,而各具情态。人的容貌在白天、黑夜、四时、四季、人群中、独处时、镜子中、舞台上、情人的怀抱中,各种情绪变化中都是极其不同的。其实,容颜只是心灵的一种外在流淌。
  紫鸢是美丽的吗,没有人知道。如果一定要用最俗套的方法,用花来比喻女孩的话,紫鸢不是牡丹,甚至也不是深谷中的幽兰,至多只能算是不浓不艳、不深不浅、不红不白、不雅不俗的那棵芙蓉。命运好象特别眷顾青春亮丽的色调,命运女神在花丛中笑,紫鸢到处受到欢迎,特别是男孩们的欢迎。上大课的时候,不管紫鸢什么时候到教室,总有个最好的位子为她留着;到食堂打饭,男生自动向后靠,让紫鸢排到队伍的最前方;紫鸢她们宿舍的暖水瓶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装满了开水;如果紫鸢想借抄笔记,就会有无数的男生把无数的笔记本伸到她面前。这让其他女孩既妒又恨。
  可是紫鸢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或许她太年轻,不谙世事,以为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这样的;要不就是年轻女孩太过骄傲,一丝一毫不肯透露出自己的情感来。对于男孩们的善意与好感,紫鸢一无例外、毫无偏颇、公正、平等地回报了自己的温柔与娴静。紫鸢的这种毫无知觉,既不是太冷漠,也不是心如死水。她只是浑浑沌沌,心泛若不系之舟。就像她安详、宁静地行走在春天花开的桃花林中,鲜红的花瓣落满了她的长发,她的全身,她却毫无知觉。男孩们对紫鸢的无知无觉当然很失望,失望之余,却觉得紫鸢也并不像天宫仙女那般冰冷而高高在上,热情不足,温和有余,给了他们心中那一点企盼、那一点仰慕一种格外奇特而神秘的刺激,他们始终不肯让他们那一点悬空的希望最终失望,所以紫鸢一如既往地在各处受到男孩们的殷勤与追捧。紫鸢从来也没把这些当做可以炫耀和显摆的,她从心底里一丝一毫也不想伤害任何人。女孩们看到紫鸢,虽然嫉妒得牙痒痒的,但当真要恨紫鸢,终究也不怎么恨得起来。
  紫鸢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爱,对奶奶的挚爱,对大自然的热爱,对人普遍的温和和善意。爱的种子藏在心里,每个人的心里原本都堆放着满满的爱的种子,只是有的人让它堆放着霉烂了,终生都不让它发出芽来。爱人只是我们肉眼看得到的,长到心灵土壤的外表出来的爱的种子的,最茁壮的最诱人的最强盛的那颗芽苗。紫鸢就像一个阳光照耀、太过明亮的房间,照射进来的其他强烈光线都不会让她有所察觉,倒是一道遮蔽下柔弱的阴影引起了她的好奇和兴趣。男孩们的如影随行的殷勤热情紫鸢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一个男孩的羞涩引起了紫鸢的注意。
  这个人就是青齐,和紫鸢同在系里的乒乓球队里。紫鸢身体健康活跃,从小热爱自然,热爱运动,从小到大都是数一数二的运动健将,上大学后,参加了系里的羽毛球队、网球队、兵乓球队和游泳队,球场上到处都能见到她矫健的身影。可她最喜欢的还是兵乓球,在兵乓球桌上消磨的时间也是最多的。虽然青齐和紫鸢在同一个兵乓球室中,但青齐几乎没有跟紫鸢说过一句话,青齐碰到紫鸢时,头一低、脸一红,就走开了。训练时,青齐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和紫鸢对打,实在躲不开要和紫鸢对打时,眼睛总低着盯着球桌看,脸胀得通红,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两手紧紧握着一只球拍,一会又不知所措地松开。青齐在兵乓球队中是公认的头号选手,实力最强,紫鸢在女子中也是位居前茅的。但每次只要是青齐和紫鸢对打,青齐总是会发生莫名其妙、前所未有、不可思议的失误,而败下阵来。这让教练很恼火,教练总是大声地训斥青齐,青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紫鸢觉得莫名的不安。
  大赛临近了,周末,紫鸢私下约了几个队友去兵乓球室训练,青齐也在内。几个回合下来,手脚活动开了,整个人也慢慢进入状态,紫鸢打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似乎已经忘记了兵乓球以外的外部世界,全身心地盯着球看,身体随着球而腾挪、跃步、转身接球、府冲扣杀。
  忽然,一个判断失误,紫鸢正全速向前府冲,球近到面前,却是一个飘球,轻飘飘地向左边飞去,紫鸢刹不住步子,人向前撞去,慌忙中用手挡住乒乓球桌,右手手腕狠狠地撞到桌角,刮了一道大口子,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说时迟,道时快,平时木讷羞涩的青齐一个箭步冲到紫鸢跟前,“哗啦”一声,从自己穿的棉T恤上撕下一块布来,小心地一圈一圈缠绕着,把紫鸢的伤口包扎好。
  紫鸢倒愣在那边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队友们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哎,血流那么多,还是去看看吧。”
  “去医务室,去医务室包扎。”
  “周末医务室关门呢。”
  “去医院,伤口得消毒。”
  “得派个人陪紫鸢去。我去。我去。”
  这下紫鸢回过神来了,赶紫安抚队友:“谢谢大家,这一点伤,没事。青齐陪我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就好了。大家还是抓紧时间练球吧,别耽搁了比赛,那才是大事呢。”
  这回轮到青齐忸捏不安了,双脚像钉在地上,半天不肯挪步。紫鸢不由分说用左手拉起青齐的胳膊,“走吧”,大步走出了吵吵嚷嚷的人群。
  走到僻静处,紫鸢松开了左手,望着青齐,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人怎么这样奇怪,刚才反应那么快,我才觉得疼呢,你伤口就包扎好了;怎么说到陪我去医院,你却又像头呆鹅。”
  青齐刚才一路被紫鸢抓着胳膊跑,又兴奋,又激动,又紧张,又不安,心怦怦直跳,脸都胀紫了。忽然被紫鸢甩开手,呆立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紫鸢,脸上的表情又幸福,又陶醉,又羞涩,又难为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紫鸢的心莫名其妙地抖动了一下。人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说不出任何原因和理由地被感动,或是一棵草,或是一株花,或是一滴雨,或是一句诚心诚意的话,或是一个转瞬即逝的表情,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容易被感动的人同样容易被伤害,当她们在同样的表情和同样的动作中读出截然相反的意思时。每一种爱情,当它是因为爱情而开始的时候,总是真心实意的,总是包含了世间所有最美好的愿望。而当每一种爱情消失时,也总是毫不留情地消逝,就像时光总要流逝,就像流水总要流走。紫鸢和青齐,在他们最美好的年华,在他们心中怀着最美好最灿烂的憧憬,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他们有足够的养分和梦想来喂养他们的爱情。
  后来,紫鸢在和青齐的交往中,发现青齐的性格并不是很内向。青齐太过于追求完美了,这种过度的追求和对美过份的要求使他的外表似乎显得近于严厉或者苛刻,其实总体上他还是个温文敦厚的,这就给他温文敦厚的性格上划上不可磨灭的痕迹。青齐一直在追求完美与极不完美的现实中摇摆不定,所以他总是显得犹疑不决,这使他不可避免地带上懦弱的特性,而表面上却使人误以为他沉稳持重。他的感情很浓烈。当紫鸢进到兵乓球队里来的时候,青齐就喜欢上紫鸢了。他热烈地喜欢,同时也热烈地不满足于这种喜欢。这种感情是史无前例、突如其来的,就像一场悄无声息、全盘获胜的夜间突袭,就像清晨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领地已经被全盘占领,换了主人,而你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青齐苦恼、惶恐、惊慌失措,不肯向自己的心认输,不愿意向自己承认这种感情。这使得他在紫鸢面前显得特别笨拙。在紫鸢面前,他像是被爱情捆绑了手脚、已经臣服、交付主人处置的俘虏;他又像是被定格了的影片镜头,在紫鸢面前只能反复地播放那愚蠢而拙劣的表演;或者只是一些凝固了的软塌塌的果冻,永远一个姿势摆放在盘子里任由人端走。
  紫鸢和青齐,他们还很年轻,青春有足够的热情供他们去挥霍,他们有使不完的劲,用不完的时间和精力供他们的热血去沸腾,供他们的梦想去编织。虽然人生有无数的破灭与毁坏,但是,青春年少,晴空万里无云,春花烂漫时,该编织的梦想就尽情去编织,该沸腾的血液就尽情去沸腾,该挥霍的热情就尽情去挥霍吧。春天,把秋的凄惶、冬的凋敝都遮掩起来了,所有的花,所有最灿烂的心情都怒放起来了,争奇斗艳起来了。青齐和紫鸢,在他们人生的春天,碰上了春天的爱情,注定要开出他们最绚烂、最绮丽的爱情花朵。虽然他们性格上有差异,虽然他们也不时有小小的争执,虽然他们也发现对方身上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有许多的小毛病和缺点,但是这些就像风一样掠过耳边,因为他们的心里洋溢着那么多的欢乐与幸福,根本就来不及去品尝和享用这些美味,幸福与快乐就一直倾注下来,一直倾注下来,他们的心就像根本装不了那么多的酒杯一直往外溢,他们的心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们的眼睛也根本看不到这酒杯以外的东西。要等到梦想在现实的土地上撞折了翅膀,幸福与快乐像酒杯上的泡沫一样消散了以后,他们才会看到和体会到别的不一样的东西。但是现在,他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有的是幸福与欢乐。
  紫鸢还是那种一心一意的脾气。起先她对青齐的爱恋很惊奇,这惊奇就使得她不知不觉中被青齐吸引过去;继而被青齐感动,下定决心要报答青齐的那一片痴情,最终却爱上了青齐的爱情。在热恋中,两人的地位和身份最终是对等了,互相爱恋。但两人爱的方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紫鸢因自幼养成心无旁鹜的习惯,自己的心里若是不爱,别人再怎么献殷勤,统统视若无睹,当真爱上青齐后,心里便一心一意地只有青齐,再放不下别的。紫鸢爱青齐,就像当初爱一株花,爱一棵草那样,全心全意的,或者不如说,紫鸢把当初爱一株花,爱一棵草的那些感情全都移植到青齐身上了。青齐也极爱紫鸢,但骨子里那种追求完美的天性,却使他不得不把他那些完美的套子套用在紫鸢身上,紫鸢无论外表、品行,在女子中已经算是极佳的了,但在青齐完美的标准里却总还是有差距,这让青齐隐隐约约地感到不满。但在他们热烈的爱情中青齐没有机会表达出他的不满,他们的爱情太幸福太完美了,他们纵情在春光中,遨游在欢乐海里。紫鸢像是太明媚的春光,把大地上最细微的阴影都驱散了。
  春末夏初,绿荫匝地,枝头的小果子已累累可见。一大清早,青齐就骑着自行车来邀紫鸢去踏春。紫鸢看见青齐自行车后架上一个鼓囊囊的包,觉得很奇怪:“这么大的包,难道你把帐篷都带上了吗?”
  青齐神秘地眨了眨眼,笑而不答。
  他们并排骑在林荫道上,两旁浓密的法国梧桐在他们头上交抱而围,他们像是在穿越一个狭长的没有尽头的绿色隧道。绿荫像时光一样在他们身后消逝,重又在他们面前铺展过去,绵延过去。
  骑累了,前面是一大片平整的绿茵茵的草地,四周种了一圈的含笑,淡黄的蓓蕾已经开了,微风送来一阵阵的带着甜味的清香。把车停在路旁,紫鸢鸢一骨碌就仰躺在草地上,四肢伸展着。青齐在紫鸢身边坐下,过一会,也躺下了,天真蓝啊。生命中那些最美的蓝天和绿草,可不可以就这么停留着永远不动呢?
  紫鸢拨起一根草,放在嘴里嚼着,漫不经心地:“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么躺着,看着蓝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青齐带着鼓励的的语气:“只要你愿意,你这一生中,都可以这么躺着,看着蓝天。”
  紫鸢从嘴里吐出草根,就像毫无征兆的天空飘过了乌云,突然忧郁而低沉:“谁知道呢,一辈子的事。”
  青齐却被另一片草地吸引过去了,站起身走了,低着头,蹲着身,在草地里拨拉了半天。然后,握着拳,带着一脸的惊喜来到紫鸢身边,把手伸到紫鸢面前,打开手掌:“你看,这是什么?”
  紫鸢坐了起来,青齐手中一小撮红红的坚硬的小果实,“红豆!这里居然有红豆。”紫鸢叫了起来。
  “我们再找找吧,这边上很多。”青齐兴致很高。
  他们果真拣了很多红豆,两个人的手都装不下了。紫鸢找了个袋子,全都倒了进去。青齐忽然充满了诗情画意:“我把这些红豆串成一个项链,送给你吧。”
  紫鸢大笑着跳了起来:“你就准备用这个来当我的嫁妆吗?”转身跑了。
  青齐在后面追着跑,毫不费力就追上了。青齐抓住紫鸢的手,用一种不可捉摸的,热烈而又急切,又像是诱惑,又像是逃避,就像是把你引到井边,却又让你看不到井底的充满神秘和期待地对着紫鸢的脸:“你把眼睛闭上,我给你变个魔法。”紫鸢惊奇地发现许久不见的羞涩又有一丝跑回到青齐身上。
  紫鸢闭上眼睛,好一会,听到个声音“睁开眼睛”,好奇而带着急于揭开谜底的急迫心情睁了眼,只见青齐两手端端正正地端着个蛋糕,笑吟吟地说“生日快乐!”这个惊喜太出乎意料了,紫鸢一时怔住了。这时紫鸢才想起出发时青齐车后架上那个神秘兮兮地装得鼓囊囊的大包,和问青齐包里装什么时青齐却笑而不答。
  紫鸢又是责备又是怜爱又是气恼又是感激:“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我自己还都忘记了呢。”
  青齐故作轻松:“这个你就不用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紫鸢用手指刮了一层奶油,就往青齐脸上抹:“哎,你不告诉我,就该罚。”
  青齐也不示弱,立马反击,抽出一只手,也往紫鸢脸上抹:“你弄反了,寿星才该涂奶油呢。”
  紫鸢一扭腰,早没影了。青齐赶着紫鸢跑,但他一手要护着蛋糕,就没那么灵便,不觉处于劣势。两人嘻嘻哈哈在草地上跑,不一会,两人的脸上、手上、腿上、身上、衣服上,到处都涂上了蛋糕上的奶油,蛋糕上那一层厚厚的奶油早被他们给糟蹋光了。两人笑啊、闹啊、跑啊、奔啊,累得气都喘不过来。
  他们有着热情洋溢的青春,他们在人生的花季开出最鲜艳最绚烂的花朵,他们在对异性充满朦朦胧胧的好奇和强大吸引力的阶段,遇上了他们最纯洁无邪的爱情。爱情就是爱情本身,与别的任何其他东西无关。爱情就是他们的世界,世界就是他们的爱情。爱情这朵纯美的花朵,在残酷的现实生活还没有来触摸拥抱他们的时候,在这单纯而无害的生存环境下,开出它最美最妖艳的蓓蕾,展现出它最极致的美。紫鸢在她以后漫长的人生旅途中,独自一人时,每当想起这段美好的时光,总是潸然泪下。所有的美都是极端脆弱而不可信,最美的总是最容易被毁灭。重建的,已是另外的,永远不可能回到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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