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这么多年来，阿吉在情感方面是有严格要求的。在阿吉的心目中：他的婚姻配偶必须是城市女孩；必须纯洁无瑕；必须端庄漂亮；且其它条件越高越好。否则，就配不上他这个才高八斗、帅气实足的，且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又有地位又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的人！可在现实生活中，阿吉却从未遇到过他心目中那样的女人，也从未有过任何女人看上他！但阿吉坚信，他心目中的女人一定会出现，迟早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因此，在阿吉的潜意识里，情与性是两码事，即使他经常在街边寻找到并满足了他的性需求后，他仍然认为，这根本不影响他心目中对婚姻的那种美好向往与追求。
　　阿吉在三十岁后，对婚姻的渴望越发强烈了。阿吉本想先立业后成家，这样他就有更多的资本来挑选配偶了。可如今，阿吉已三十还不立！他知道自己早已是适婚年龄，他现在又觉得：像他这样一个饱学之士、有才之人，立不立业都无所谓，只要能遇到他心目中那样的女人，他就该抓住机会，向她展示自己的才华与富有！从而俘获女人之心，将之温顺地揽入自己的怀中！阿吉对自己这个新的决定又开心地笑了。
　　带着这种目的和追求，阿吉开始到处关注女性。即使走在路上，看到某些漂亮的女人，阿吉都会将她想像成是自己的女人，并跟她们在意念中亲密地温存。这种望梅止渴的方法，常常也能满足阿吉的一时之欲。
　　由于生活中接触不到什么女性，阿吉只有把心思又放到了网上。在网上这鱼龙混杂的女性世界里，为了所约的不再是不起眼的低档次的女人，这回阿吉吸取了以前的教训，做的既大胆又高调，他居然将所要约面女人的苛刻要求在QQ里公布于众。当然，阿吉首先是把他自己无比高贵的身份呈现出来的。阿吉内心以为，这样自然就筛选出与他搭讪的和想要与他见面的女人，必定是符合他所提出的条件的，如此，就不会出现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有逃避的想法。
　　终于有一天，阿吉如愿所偿，他梦寐以求的女人在QQ上出现了，他们约订在阿吉所住的城市见面。一见面，阿吉就被这个女人的成熟与性感深深地吸引了。这个女人面容红润、娇美，体态匀称，略显丰满，一头板栗色的柔发披肩。她眼含秋波，唇带笑意，举止亲为。此女人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不嗅观之即沁人心脾！此女人更像一杯醇香的美酒，不饮而闻之即醉！从外表看不出这个女人的实际年龄，据她自我介绍今年二十八岁，出生在附近某个城市，大学毕业后做了三年的白领，现在已经辞职，打算自己创业。她的名字叫史姗姗，目前正处于单身，希望能找到一个有理想、有作为且情投意合的男士，与之共筑爱巢、白头偕老！
　　阿吉听了这个女人的介绍，不觉怦然心跳。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他苦苦寻觅的梦中情人！他相信世上真的存在“缘份”这个东西，阿吉内心已经惶恐得不知所措，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再也高贵不起来了。
　　这种没有底气的感觉，对于一直自命不凡、妄自尊大的阿吉来讲，真的不曾有过。阿吉不知道今天到底怎么了？有时候连正眼看这个女人一下，都会感到自己的卑微！尽管如此，阿吉的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他很快调节好了自卑的心境；控制住了紊乱的情绪。于是，阿吉也亮出了自己那个贵族的身世，说了曾经和N个女人说过的N次同样的话：他是个有为青年、成功人士！曾经写过几部长篇小说，还写过好多诗词，他的历史知识已经超过任何一个史学家的水平。阿吉一再重述自己大学毕业后就当了记者，说他也刚辞职不久，正准备自己创业。
　　在阿吉自鸣得意地自我描述时，史姗姗听得非常认真，仿佛第一次听到阿吉的自诩，并且从她的眼睛里散射出一种崇拜的光芒！阿吉也在这个女人的脸上读出了对他羡慕的表情。因此，他越说越带劲，越说越离谱，以至于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时的那种卑微感。而史姗姗始终是不厌其烦地聆听着阿吉的自我演说，全神贯注到仿佛在倾听一个伟大人物的英雄故事！阿吉似乎终于遇到了知音，逮着这个活人，将他常年闷在心里的、平生一肚子的荣耀侃侃道出。
　　到吃中午饭的时候，阿吉和史姗姗两人选择了一个普通的餐馆。史姗姗点了几个经济实惠的菜，阿吉说这几个菜不上档次。史姗姗告诉阿吉，说两个人在饭店不要铺张浪费，在外面能吃饱肚子就行，我们都还在创业初期，不必摆那样的阔气！即使钱再多，我们也不要随意和任性。
　　听了史姗姗的话，阿吉如沐春风！他感觉这个女人与他以前见面的所有女人大不相同，以前和自己见面的女人，大多是要吃要喝要消费，唯恐阿吉花钱少了。可眼前的这个史姗姗，她却是个如此美丽善良又通情达理的女人！莫不是上苍已经将我生命中的女人送到了我的跟前？想到这里，阿吉心里一股暖流油然而生。
　　吃完饭后，史姗姗主动要买单，阿吉执意不行。阿吉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要你一个女人付钱呢？再说，我又不缺钱。”
　　史姗姗说：“我们初次见面，吃饭让你花钱，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不如AA制吧！”
　　“呵！这点小钱！还搞什么AA制啊？”阿吉说，“以前我们在五星级酒店吃的都是万儿八千的，也没有AA制过，全是我付的钱！”说完，阿吉抢着把几十元的饭钱给付了。
　　从餐馆出来，史姗姗让阿吉带她到他家里去玩。阿吉告诉史姗姗，说他在省城有两套房子，一套出租了，另一套让他的父母住着，这段时间，因为跟父母闹点小矛盾，所以，他在郊区另租了房子一个人住。
　　史姗姗听了，执意要跟阿吉去他住的地方。阿吉开始有点忐忑，可进而一想，这可能是个好机会！也许是自己的爱情真的来敲门了，所以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绝不能让它溜走！
　　于是，阿吉相当有范地叫起了出租车。他站在路边用赛场裁判示意暂停的方式来叫车，一开始，有好几辆出租车司机没看懂他的手势，个个都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后来，阿吉索性站到路中间，看到出租车过来时，他就挡在车头的方向，正脸对着出租车，平直伸出左手，掌心向下，用右手的中指顶着左掌心，上身大约30度向前倾斜，示意让出租车停下。阿吉就像在球赛场上，发现有球员犯规时叫停的裁判，只是嘴里缺少一个哨子。阿吉用这种煞是幽默滑稽的姿势，终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出租车司机斥责阿吉这种叫车方法，叫他站在路边招手示意就行了，说站在路中间拦车很危险。可阿吉振振有词地说，他在路边叫了半天也没有一辆停下来，说他要是不站到路中间来，出租车根本就不停。出租车司机与阿吉交流了几句话后，就知道阿吉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了，因此，也就不再跟阿吉说什么话了。
　　阿吉把史姗姗带到了开发区，带进了他的出租屋里。一进阿吉的出租屋，史姗姗就感觉屋子里非常的阴暗和潮湿，呼吸中也闻到了丝丝的霉味伴随着一种难闻的怪味。屋里并没有什么家什和摆设，一张简易的木床和一个半旧的木柜，就占据了屋子的大半个面积。床上凌乱地堆放着阿吉春夏秋冬的衣服，地上到处扔的是空易拉罐和饮料瓶子。这种地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一个有地位有身份的人住的！这一切，史姗姗看在眼里，嘴里并没有说什么？她表现出一副很恬然的样子。
　　阿吉招呼史姗姗坐在屋里唯一一张破旧的方凳子上，自己坐在床沿上。然后，他们开始畅谈人生和理想，当然，大多数是阿吉在大谈而特谈。阿吉告诉史姗姗，说自己是个怀大才而不遇的人！说自己有一肚子的雄才伟略，就是没人来发现他、栽培他！他说对他来讲，就是给他一个国家让他来管理，那也是绰绰有余的。阿吉在表述这些意思的时候，都是颠三倒四的，并没有什么逻辑与修辞可言。其实，在阿吉的脑子里，整个社会结构和国家组织形式全然是一片空白，他连中国基本的行政体系都不清楚，他甚至不能准确无误地报出他自己的户籍所在地。尽管如此，阿吉仍然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生来就是一个治理国家的料子。
　　史姗姗对阿吉的怀才不遇表示同情！并奉劝阿吉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她说：“咱们既然没有通官的命，但还可以在其它方面发展，况且你是个相当有才能的人！我看好你的未来，你一定能出人头地！”
　　“我怎样才能出人头地呢？”阿吉说，“我也认为自己能出人头地，可是，我不知道现在该忙事业，还是爱情？”
　　“事业要忙，爱情也要兼顾。”史姗姗诚恳地说。
　　“我现在想创业，可不知道往哪方面创？”阿吉说。
　　史姗姗沉默了一会，微笑着对阿吉说：“其实，你们男人创业的机会和方向很多，不像我们女人，创业的路子比较窄。”
　　“那你说，我们男人应该怎么创业？”阿吉追问道。
　　“我不知道你应该怎么创业？”史姗姗看着阿吉的眼睛说，“如果我是个男人，那我创业的机会就很多。我有个表哥，他在地产业打拼一二年了，他现在是董事长！他的公司每年盈利都上亿。我要是进他的公司，随随便便就能弄个经理、总经理什么的当当！可我是一个女孩，我对地产业一点都不感兴趣，所以，我才要另行创业，打算在其它方面干一番事业。”
　　阿吉听到史姗姗的表哥是董事长，立马就来了精神，他用一种渴求的眼神望着史姗姗说：“你看我进你表哥的公司行吗？”
　　“那恐怕不行！”史姗姗说，“你进我表哥公司干什么呢？像你这样一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人，不可能让你到工地上去干活吧？”
　　“到工地上干活？那是农民工干的，我怎么可能到工地上去干活呢？呵！你真搞笑。”阿吉带着轻蔑的口气说道。
　　“是啊！那你进我表哥公司干什么呢？”史姗姗追问道。
　　“我，我也可以当经理总经理什么的！”阿吉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你，你是了解我的才能的，对吧？我，我这么有能力，就是给我当董事长，我也能干！知道吧？”
　　“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史姗姗说，“可我表哥的公司是家族式的，外人是不可以做管理的，所有的管理人员都是自家的亲戚，而且，他们都投了股份，谁投的钱越多？他的职位就越高，权力也就越大。”
　　“那我也可以投钱呀！”阿吉激动地说，“需要多少钱？经理是多少钱？总经理是多少钱？我投！”
　　“你根本没听懂我的话。”史姗姗说，“你投钱？外面比你有钱的人多的是！谁不想投钱到我表哥的公司呀？投了钱，就不说当什么经理总经理的，光每年拿到的分红都是相当可观的了！我自己也投了十万块，去年我就拿到了十几万的分红，今年的效益比去年更好，所以，红利也会比去年的更高。总而言之，你不是我们家族的人，有钱也不可以投的。”
　　“那，那怎么办呢？”阿吉眼巴巴地望着史姗姗，急中生智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们俩谈恋爱，那我算不算你们家族的人呢？”
　　“那当然算啦！可我们并没有谈恋爱呀！”史姗姗说道。
　　“那你今天来和我见面的目的是什么呢？”阿吉问道，“我们今天见面不就是冲着谈恋爱来的吗？你也知道我是个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对吧？你就说句心里话，愿不愿意和我谈恋爱？”
　　“这，这个——”史姗姗吞吞吐吐地说，“我虽然了解你了，也有点喜欢你了，可我这人比较传统，要和你谈恋爱，必须通过我父母的同意。我今天来和你见面，我父母是知道的，他们认为我岁数不小了，都希望我快点谈恋爱，早点成家，这样就可以了结他们的一番心思了。”
　　阿吉一边听着，一边不耐烦地频频点头。还没等史姗姗说完，他就插嘴说：“要是等你父母同意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你真的这么急吗？”史姗姗问。
　　“我不是急着谈恋爱，我是急着创业啊！”阿吉解释说。
　　“那好！看你这么有积极创业的精神，我就给我妈妈打电话，把我们见面的情况告诉他，然后遵得她的同意，你看好吗？”史姗姗问道。
　　“好好好！你快打、你快打，快给你妈打电话。”阿吉连忙说道。
　　“好！那我打，你到外面去，不要偷听啊！”史姗姗微笑着说。
　　阿吉连连允诺，并开门走到外面去了。
　　史姗姗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键后，把手机放在了耳边。阿吉在门外听到史姗姗大声叫着“妈妈”，于是，就将他的耳朵贴在门上，他想清楚地听到史姗姗跟他妈妈所说的话。
　　接着，阿吉在门外便听到史姗姗断断续续的话语：“嗯，不错！他长得挺帅气的，还相当有才。好，可以，你放心，他年轻有为，他是个成功人士！嗯，他以前是记者，现在辞职了，跟我一样，准备自己创业。对，对，他非常有上进心，我看好他了。妈妈，这个你放心，我是不会看错人的！好！好！那我可以跟他谈恋爱了吗？知道，好，好的！谢谢妈妈……再见！”
　　在史姗姗跟她妈妈通完话后，阿吉感觉她要开门，于是就立即敏捷地向后挪了一个柔美的跨步，离开了门边。当门开时，阿吉故作嬉皮笑脸地问：“打完啦？”心里却窃喜道，“你个傻×，还不让我听，其实全被我听到了。”
　　“打完了。”史姗姗说，“你有没有听到我跟我妈妈说的话呀？”
　　“没有！”阿吉奸笑着问，“你妈妈说什么了？”
　　“我妈妈不同意我们俩谈恋爱！”史姗姗嘟着嘴说。
　　其实阿吉一点也不担心，他故意说道：“你骗我！”
　　“我没骗你！”说完，史姗姗莞尔一笑。
　　“你发誓，骗我是小狗！”阿吉卖着萌说道。
　　“我发誓，骗你这个小狗！”说完，史姗姗“咯咯”地笑了。
　　阿吉看着史姗姗笑的这么灿烂，于是他也慧心地笑了。他们俩的笑声萦绕在这间出租屋里，又在空气中相互碰撞，可始终不能构成同一个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