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树娥(下部第五章(79、80、81、82、83)章节)
作品名称:拓跋树娥 作者:刘牧之 发布时间:2012-08-07 09:41:28 字数:7408
79
依农在大队里担任会计兼记分员,黑夜里队上在打麦场分粮,依农就负责给大家算粮、记粮。汪氏不爱说话,平常也不窜门。依农来了就说,婶子,你也出去转一转,给你把头发也剪一剪。汪氏用手笼着鬓角的头发说,不要铰,就叫长长的,叫俺冬天不凉,等到天暖了再剪。
依农每天起早贪黑地在工地上忙活。依农的那身棉裤、棉衣早已破得穿不成了,汪氏把棉花掏出来了想在来年给他重装一身。三月份来了个倒春寒气温剧降,又下起雪花了。依农一时间没有棉衣穿,整天躲在工棚里不敢出去,两只脚被冻得裂开了血口子。依农在热灰里埋一个洋芋了,等煨熟了,就剥了皮把洋芋泥塞在裂口里。汪氏知道了,就叫树娥回来待在屋里,让依农把树娥的斜襟子大红绒夹袄穿上,然后再出去。依农不好意思穿树娥的衣裳。汪氏就说,嗯,那你把我这红棉袄穿上。依农红着脸还是不穿。汪氏立即就不高兴了,拉着脸说,你穿上!树娥也生气地说,叫你穿,你就穿上。树娥知道依农嫌红棉袄穿在外边不好看,就说,那你把我这夹袄套在里边。依农这才接在手里。汪氏又看依农的裤子也单薄,就说,你把我这条绒裤子也穿上,这厚厚的,暖和。依农冻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又把汪氏的蓝条绒裤拿上。依农在隔壁窑里把衣服换上,又过来。汪氏一看自己那裤子到了依农身上成了一个尖角裤了,忍不住就笑了。
依农穿了未婚妻树娥的红棉袄、丈母娘汪氏的蓝条绒裤子,浑身暖暖和和地回到工地上。村里一百多号人在山沟里平整土地,大家知道依农面皮薄,看见他外衣下边露着红绒的格格衣裳都忍住不吭声,害怕伤了依农的脸。住在依农隔壁的小艾好开玩笑,吃饭时,小艾在依农跟前转过来、转过去地看,故意高声说,管管儿,拿我看,你里头怎么穿的树娥的衣裳?来,我看一看,快叫我看!上前动手就要揭起来看。依农的脸立即就红了,左右躲闪着不叫她看。哪里?没有,没有的。小艾紧追着问,来看一看,来看一看,拿我揭起来把你衣裳看一看!本来队里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下忍不住就全笑了,民工们也都过来看稀奇。依农不嫌人笑话,也不管乡党们怎么说,端着大老碗一边躲一边只管往嘴里拨饭,最后被看得实在不好意思了,就憨憨地笑一下。
晚上依农一回到家里就在树娥跟前埋怨道,我说不穿不穿,硬叫我穿!看,叫人家个媳妇把我笑得,把我就气得!树娥被逗得咯咯咯直笑,汪氏也是哭笑不得。
后来村长柱子看不过眼,就给村支书三民反映说,唉,你看管管儿这个娃娃,真的可怜很,两口子连个什么都没有的。三民说,算了算了,过两天救济款下来了给娃救济十块钱,叫媳妇给他做个棉被褡,还真格儿穿丈母娘那衣裳!
就这样,队里给了依农十块钱,依农把钱给了树娥。树娥上街花了三块钱买了一块棉吉卡,又称了几斤棉花。树娥不会做衣裳,在家冻得出不成门,就把小艾妈叫过来帮忙,给自己在家手把手教。小艾妈一边给树娥指教忍不住就说,你老大那个婆姨人精会装人,两面三刀。她和管管儿婆姨都是赵坡的姑娘,一个村的人。管管儿原先那婆姨脾气不好,但是人麻利着呢,人家这两口子关系一直好着呢,本来能过成,你这嫂子就坏得不行,挑拨你阿公硬叫管管儿离婚呢。树娥睁大眼睛轻声说,噢。小艾妈又说,管管儿一直不想离婚,唉,后来把个娃娃也走了,都一岁了,死了,管管儿当时就哭得背过气去了。管管儿婆姨的娘家人赶紧把管管儿扶起来,管管儿才缓过来。人家都劝管管儿说,娃死了就死了,人口之事嘛那还有什么办法?老潘就说人家她妈心坏了,叫女子离婚呢管管儿不离,她妈最后没法了就给娃吃了药把娃闹死了。老潘叫管管儿告,管管儿说人家大夫就在跟前呢,大夫都说不是毒药闹死的,是娃的那个病把娃害得,自己媳妇还能把娃闹死?
树娥惊得张大了口。小艾妈又说,我给你说,你在我这话里仔细想想,你大嫂子和阿公的关系好着呢。你大嫂那人奸猾,会耍活龙呢,她说要咋就咋,管管儿奶因此看着管管儿婆姨过来过去都不顺眼,就叫撵走。那婆姨最后就被逼得走了。娃死了没多长时间,一年多,管管儿妈病得厉害了,痨病,不久也死了。那时管管儿的几个妹妹都小,管管儿又去把婆姨叫回来。埋管管儿妈时,那婆姨身上也挂着孝,你大嫂子又说风凉话,那婆姨一时害气,把孝衣往下一脱赌气跑了,从此就再也没回来。管管儿后来再去叫,人家就是不回来,说,走了你叫回呢,回来了你可撵走了。我不回你屋,你屋里待不成,我不回!依农,你没本事,你把你屋里的事拿不住,叫你屋里把我欺负得!我走到院子里你把水泼到院子里,我回到屋里你把水泼到屋里,你都看我不顺眼嘛,我在你屋里做啥呀!唉,管管儿也倒霉得很,娃娃不在了,婆姨走了,守一面烂窑,那窑最后也塌了,他没地方住了,就临时住到我的窑里。
树娥说,这些依农都给我学了,他说半夜了正睡着,忽然觉得好像有人给他脸上扬土呢,想着该不会是做梦呢?最后醒来了眼睛一睁,把灯点着,咦!看着不对,就赶紧往出跑。刚跑出去,窑哗一声就塌了。依农说他没做亏人事,命大得很。我说你再死了,罪叫谁受呢?小艾妈说,依农第二天把铺盖卷卷从土里刨出来,发现铁锅的沿沿儿都被塌掉了。
树娥连夜给依农赶做了件棉衣,第二天早上就叫他穿上。依农五、六年才穿上了这么一件像样儿的衣裳,觉得浑身暖哄哄的,神气十足地在工地上乱转。大家见了都艳羡不已,说管管儿命好。
80
宜川的土质好,杨旗镇上有个烟站,周围各个村都栽烤烟。开春了,沙河村村里也想发展烤烟,万事具备,就是聘请不到合适的技术员。吃晚饭时,老拓跋从依农嘴里得知这个消息,一拍脑门,猛然想起新窑台的老白会种烟、烤烟,就给依农说,把树娥她三姨夫老白请来,一河的水就开了。
依农就和柱子商量着去新窑台请老白。柱子也很高兴,说这好嘛,爽爽快快地答应了。第二天,依农跟老拓跋去了新窑台,老白满心欢喜地跟着来了。柱子安排老白住在村办公室的平房里。汪氏和树娥知道老白来了,都跑过来拉话。老白已经从老拓跋和依农跟前知道了他们一家离开新窑台后所经历的一系列事件,很是感慨。老白说,发远后来和她妹子红英翻了脸,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听说到了关中的合阳县,给一家独女户做了上门女婿。汪氏说,那也好着呢,发远也是一个好娃娃。唉,就是他妹子、他爸肠子短,不是东西。要不,如果能在新窑台落下户,树娥跟上发远……,汪氏还要继续往下说,猛然回头看见树娥的脸色开始不好看,便赶紧住了嘴。
老白和沙河村签订了合同,专门负责给村上下烟籽、管理烟苗、打药和烤烟这一类事情。柱子派了几个年轻的村民做助手。在老白的指导下,大家把一堆稻壳、玉米芯用粉碎机粉碎了,再把里面的小树枝、木屑、树叶等拣出来,混在土里,在饲养室前的空地上盘了一片蹊子。
第二天,老白又叫人拉了半车黄土,亲自拿镢头打碎了,用给牲口筛饲料的铁筛子筛了三遍。陕北的黄土疏松,面,颗粒特别细。老白揽了半盆子筛过的面面土儿,然后从怀里揣出一包烟籽混在一起用手拌匀了。大家都没见过种烟,便好奇地围在旁边看。只见老白左手搂着盆子靠在胯上,迈开两腿顺着一条直线很有节奏地走过去,落脚的同时右手抓起一把烟籽撒出去。老白从蹊子这边扬过去,又从那边扬过来,最后又在中间扬了一遍,好像跳舞一样。大家几乎都看呆了,不禁啧啧称奇。烟籽撒完了,老白一边用撒壶撒水一边说,这烟籽下的轻重,全凭感觉估计呢。
一个礼拜后,嫩嫩的烟苗就从土里冒出来了,很快就长得像麻钱一样大了。一个月后,等烟苗长够了四、五个真叶,老白就教大家间苗、移栽、剪叶,把周围的杂草齐齐都拔干净了。烟苗再长大一点儿,老白又把大家叫去,教大家把烟苗解开,开始栽烟。老白告诉大家烟不能在川地里栽,一般要栽在崖坎上,最好是栽在地弯上。种烟的地也不能太肥、太饱。烟的水分大了,水气排不出去,烤出来的烟叶就是黑色的。地薄,长出来的烟品质反倒好。
81
夏天到了,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家里还是没粮吃,树娥和汪氏每天早上只能喝上一碗稀饭,常常做不了一会儿活儿身上就没劲儿了。工地对面的山上有个菜园子,树娥饿得实在不行了,歇晌午时就偷偷跑到那里,进去摘了两个带着毛刺的嫩黄瓜出来。树娥手里拿着黄瓜却怎么也舍不得吃,就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小艾妈打猪草回家路过看见就说,树娥,你为啥不做活儿,咋躺在这儿?树娥赶紧把黄瓜藏在背后,有气无力地说,婶子,我身上没劲儿,饿很,饿很饿很!小艾妈惊讶道,咋,饿得干不动了?树娥说,嗯,婶子,我饿了。哎呀,今儿个把我饿得走不动路了。小艾妈看着树娥疲惫不堪的样子说,树娥,你起来,起来!走,我的屋里有馍馍呢,跟婶子走,婶子给你拿两块馍馍。
路上小艾妈问树娥说,你怎么到菜园子里去了?树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唉,我饿得心里实在发慌,就进去摘了两条黄瓜。小艾妈一边走一边说,柱子他妈生了四个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常常蒸一次馍馍不够全家一顿吃。我生了五个女子,蒸一次馍馍能吃两天。但是做起活儿来,柱子弟兄四个拉起架子车跑得呼呼呼,我这五个女子却连一桶水都提不动。
二人回到村里,小艾妈把树娥引到自己屋里给她拿了一块苞谷面蒸的粑粑馍。树娥咬着馍馍吃了两小口,立即觉得胃里舒服多了。小艾妈感慨道,看,还是要吃饭呢,不吃饭就不行么。
82
开春时汪氏买了一窝儿小兔子,星期天树根树叶不上学,汪氏就叫他俩在家看着树苗,顺便喂喂兔子。这天早上汪氏上东坡去割苜蓿,叫他俩照看好树苗不敢胡跑。树叶就引着树苗在院子里逗兔子玩。
树叶和树苗撵得兔子在院子里转圈圈儿乱跑,一只兔子被逼急了,瞅了个空子就从门口跑出去了。树叶赶紧在后边追,树根在外边玩饿了回来吃饭看见了,也跟在后边撵。
那兔子顺着土坡拐了一个弯一眨眼间就上了原。树叶和树根撵到半路上只听前边扑嗵一声,兔子不见了!树叶站在窑顶上四下寻找,发现兔子掉到崖下边的一个窑洞里面去了。那个窑原来是个放牛、驴、马的牲口圈。树叶探身往下边望,一不小心脚下一滑,也从崖畔上溜了下去了!树根眼看着树叶的身子往下滚去,心说这下是毕(完)了!口里紧张地叫着嘚嘚嘚,意思是叫停下来不要往下掉了。恰好半崖上一棵杏树把树叶挡住了,树叶扒在树根上胡乱地叫唤。树根探身向下望去,底下是个深沟,树叶如果再动一下就真的没命了。树叶在下边使劲儿地哭,嘴里叫着妈呀,妈呀!姐呀,姐呀!树根想下去拉她但是又够不着,一下子慌了,就说,姐,你不要哭,我从那边下去救你。树叶在底下一边哭一边说,噢。
树根绕了一个大圈儿终于爬到了那棵杏树上边,一手抱着树干一手拉着树叶的一个胳膊往上吊。树叶被拉上来了,左胳膊肘被石头磕青了,右胳膊被石头蹭破了一块皮,下巴也被挂破了,嘴里只是含糊不清地说这儿疼,还有那儿疼。树根揭起树叶的袖子一看,知道闯祸了,害怕妈妈回来说,更害怕爸爸回来打,便把树叶扔在那里自己跑了。
汪氏手里提着弯镰在坡上砍柴,忽然听见沟对面几个人在朝着自己这边喊,噢——,老潘家亲家,老潘家亲家!汪氏抬头扬声问怎嘛了。那人说快些!你那个三女子从崖上跌下去了!汪氏慌忙问在哪里跌了。那人说,从窑背上跌了,你快些!下巴子碰烂了。汪氏说,噢,回来了!扔下镰刀连担笼都忘了提,苜蓿也没有背,赶紧就回跑。
汪氏一路小跑回到家,看见村口围着许多人,小艾妈手里拉着树苗问树叶咋了,要紧不?树叶抱着胳膊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流着眼泪哭。汪氏看树叶的胳膊已经肿了,就说那咋办呀?围观的人说,娃娃的骨头伤了,不敢叫娃动弹。
小艾妈摸了一下树叶的胳膊说,不要紧,噢,不害怕。娃胡跑呢,胳膊下来了,娃娃就是受点儿疼,我给安上去。就轻轻摇树叶的胳膊。树叶又开始哭起来。小艾妈口里一边哄劝着,又捏了一会儿手里猛一使劲儿,就把胳膊给树叶安上去了。小艾妈找了一根绳子做了一个夹板把树叶的胳膊攀上固定好,说,好了,过一段儿时间这就好了。
汪氏叫小艾妈把树叶先引到镇上医院把下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自己抱着树苗一路小跑回到地里把那一笼苜蓿背回来。汪氏回到屋里,小艾妈和树叶已经回来了,大夫给树叶的下巴缝了七针。汪氏把树叶拉在怀里仔细端详,树叶的下巴里边缝了三针,外面缝了四针。树叶这时已经不哭了,也开始说话了,但是把话说不真,咬着舌头。汪氏松了一口气说,咱不害怕,只要脑子没受症,这就好得很。小艾妈说,如果是骨折就麻烦了。汪氏说,就是,这下不害怕了。
正说着,树林回来了,猛然问汪氏,那树根呢?汪氏说,不知道钻到哪儿了,可能害怕你爸打呢。小艾妈说,不要打,噢,事情已经发生了,娃娃家么,都小。本来耍得好好地,兔子跑了,硬要撵呢……,不敢打娃,娃娃看娃娃呢么,你们两口子脾气都不好,不要打娃了,不要把娃吓了。
树根不敢回家又没地方藏,就躲在底下的茅房里。汪氏到处寻不见树根急得在院子里说,好娃,咱回,死娃子,你回来,妈不打你。不管汪氏在外边怎么叫,树根就是不答应。
天黑严了,树根还不露身。汪氏急得又在院子周围到处喊,树根——,树根——,回来,俺娃回来。不害怕,赶紧回来,不打你,有娘呢,你赶紧回来。树娥也再三给汪氏说,别打别打,娃怕得都跑了,不要打。汪氏又气又急,说,你看这几个娃娃,一天——,唉,叫我什么都做不成!你看,唉,事情乱糟了!
老拓跋和树林从地里也回来了,都出来寻树根。几个人在村里到处喊叫,树根,树根,走,回,不害怕,爸爸不打,朝回走。汪氏也扯破嗓子喊,你回来,回来打你有娘呢,他不敢打你,都说好了。
树根在茅房里藏着,后来害怕有人上茅房便爬到上边的烂窑洞里面去了。烂窑洞里面放着好多柴火,树根就藏在柴火后边的草堆里。汪氏和老拓跋寻不见树根,和树林挨着一排排窑洞呼叫。树根吓得始终不敢出来。老拓跋哭笑不得说,爸不打了,你回去,放心,我不打娃。
树根在草窑里蹲着得时间长了,两腿就开始发困,但是又不敢动弹,害怕一动弹柴火响动被人发现了。汪氏寻到了树根躲藏的窑洞外边,喊得声音都嘶哑了。树根藏在里面,忍不住小声咳嗽了一声。这下被树林发觉了,悄悄把汪氏拉到一边指着草窑里面小声说,妈,在这儿呢!汪氏惊喜道,噢,不打,你去叫。树林悄悄来到烂窑门口。树根在里面吓得不敢动弹。树林冲着黑洞洞的柴窑猛然大声说,还不出来,搁蹴那块儿做啥呢!
其实树林在外边根本看不见树根。树根被大哥的怪样子逗得实在忍不住了,就咯咯咯地笑了。树林在外边也笑了,说,这些狗日的还笑呢!害怕挨打,快走,回!
树林循着声音进去,拉着树根的胳膊就往出拽。树根吓得躲在柴火后边不肯走。树林说,咋?黑了还不往回走,想是挣下了得是?叫人满到处寻!树根听了这话拽着树林的后衣襟更不走了。树林说,你悄悄地,咱爸看不见。你赶紧出来,人家在屋里呢。树根不敢言传,只好跟着大哥往回走。到了家门口,树林对树根说,回去跟人家睡下,噢,甭跟咱爸爸犟。
汪氏看见树根回来了,就呵斥说,撵兔,撵兔就撵兔么,叫我打你呢!老拓跋也厉声喝道,不听话,就不要你了!树根吓得浑身颤抖,不敢言传。汪氏见状说,还不上床,站在地上做什么呢!树根赶紧上了床。
树林问汪氏,妈,那咱晚上吃什么饭呢?汪氏说,玉米糁糁儿稀饭。树叶知道是因为自己把乱子动下了,坐在炕上不言传。树根看着树叶心里说,都是你,看,害得我带灾地差点儿挨打!树根气得牙根咬得恨恨地但是不敢说出来,就用白眼儿瞪树叶。树叶也用白眼使劲儿地剜树根。树苗知道自己让大家劳神了,一看他们两个人的眼窝儿都不对,想扯开嘴吱啦一声,但是害怕妈妈打她,不敢哭,就把嘴憋起来了,两个腮帮子象鼓着两个大枣。
树叶困了了,脱了衣裳拉开被子就睡了。树根也赶快钻进了被窝儿,但是大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汪氏在灶火里给老拓跋和树林盛好了饭,就朝炕上说,快吃饭,不起来吃饭还睡啥呢!树根肚子也饿了,但是不敢吃饭。树林小声对树根说,快起来吃一点儿。树根悄悄说,我睡觉,不吃饭了,明天早上起来再吃。便继续装睡。
树叶安静地睡着觉,就是胳膊疼不敢翻身。两个月后,树叶胳膊和下巴的伤都好了,只是脑子好像没有以前精当了,话一说长,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是也不傻。
83
这天下午,村长柱子忽然跑来对老拓跋说,老拓老拓,人家把粮给你转来了,叫你领粮去呢!老拓跋兴冲冲到了镇上粮站。粮站的人说,没面了,给你换成玉米!在宜川玉米是主粮,老拓跋思量了一下说,没面了,给粮票跟钱也行。那人说,也没粮票,仓库里没有粮票。老拓跋不相信,说,这是个犯法的事情?俺又不投机倒把嘛,我们想要粮票呢。
你不投机倒把?哼,投机倒把,先把你逮了!粮站给老拓跋把粮食全部折成了玉米,说,老拓,给你两千斤玉米,噢?其实按照王任重的条子折算,应该退还三千多斤玉米。老拓跋没办法只好说,噢,什么都能行。就用车子把玉米领回来。
汪氏知道情况后说,再剩下的就算了,对了,这咱就胜利了,噢。夜饭少吃,赢官司少打,吃亏人常在呢。就是不给咱一颗,咱生活也能过关了。给咱了,咱就要了,把它卖了,回来再缺粮了咱再买。
老拓跋叫依农赶紧给人家把那四百斤玉米还了,剩下的全家慢慢地吃。
老拓跋把粮领回去不到半个月,这天,村上忽然用大喇叭通知大家在学校开会,说是明年要把队里的地全分给各个家庭承包。开毕会,老拓跋喜滋滋地往回走,心里想着这下好了,就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了,到时候想种啥,就种啥,一家大小再也不怕挨饿了!
老拓!老拓跋正走着,柱子在后边把他叫住了。老拓跋赶紧站住说,嗯,你,你还有甚说?柱子说,王任重给你来了一封信。老拓跋不相信,说,我这一个穷光蛋,披个烂皮袄,没夹包包儿的,没做官的,就俺这一个老汉,王任重给俺写信!柱子手里扬着一个信封说,哎,王任重就是给你来了个信么。老拓跋这才相信来信是真的,便故作恍然大悟道,噢,王任重是俺的老战友呢!一把接过信扭头就走。柱子对着老拓跋的背影喊,你住的那两面窑学校不想要了,你想要了,给五百个元!
旁边有村民看见,私下纷纷说,啊,省委书记王任重来了一封信!给谁来的?给老拓来的!人们不由得睁大眼睛,啊,给老拓来的信!老拓还有王任重这么壮的腿?!哎呀,老拓跋这个人能行得很,人家王任重给来的信!
王任重在信上主要问老拓跋把粮收到了没有,信上还盖着一枚大钢印。当天晚上,老拓跋就叫依农给王任重回信说,粮食收到了。依农又提起学校卖窑的事,老拓跋立即说,好事,要呢,五百块钱,那我要了,咱买了!老拓跋于是又在老周跟前贷了款,把那两面窑买下了。
买下窑洞,老拓跋就想,给老人尽孝天经地义,自己是长子,更是义不容辞。就和汪氏商量趁着回老家转户口之机把年迈的父母亲也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