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二百块钱

　　小米二姑似乎觉察出了啥子，她瞅了瞅牛二筢子又瞅了瞅小米大舅，皱起眉头琢磨了一阵儿，然后走到小米大舅身旁轻声问：“牛二筢子这是咋的了？咋的老是往你这边瞅着皱眉头呢？是不是你跟他有啥子不合心情的别扭了？”
　　小米大舅听了小米二姑的话，转脸瞅了瞅远处的牛二筢子，这个时候的牛二筢子正一手挠着头皮犯啥子难为似的。
　　“瞅见了没？打你跟玉米进了院子他就这个样子，是不是你们回来时跟他说啥子呛着他的话了？”小米二姑随着小米大舅看了一眼牛二筢子轻声问。
　　“我没有说啥子哟，就是看着小米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生他的气。”小米大舅回着小米二姑的话说，“当初他们两口子亲口答应我要等小米长大了才给她和望春圆房的，你看现在小米马上要当妈妈了，他们两口子答应我的话都是放屁吗？”
　　“唉……”小米二姑叹了一口气说，“话就是那么一说，你就相信他们会等到小米长大成人了才会让他们圆房？谁家娶媳妇不是为了生儿育女啊！再说了，像小米这个年龄嫁出去生儿育女的女孩子也不是小米一个，东西村子里都有。小米这算是给这个家境逼到了走这一步，东西村子里那些十五、六就给嫁出去的女孩子家，家境还都能过得去，小米走到这一步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命里该着的，你也别太在心上疙瘩这事儿了。”
　　小米二姑的话让小米大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啊，小米是被逼着走了这一步，村里都是这样的风气，小米嫁过去之前自己就应该知道乡村里的风气，牛二筢子两口子当初给自己的那句承诺其实就是应付着自己把小米娶进他们家门。小米进了他们家的门就由着他们家安排了，那句承诺也就被关在他们家的大门外了。小米二姑的话说得也算是个理儿，不管是不是歪理儿，乡村里的风气如此，就算是小米二姑说的是歪理，但在这样的世俗风气里它就是真理，单凭一句承诺是改变不了这样的世俗风气给牛二筢子他们两口子的思想观念的，牛二筢子两口子当时给自己一个承诺也就是想能顺顺当当地把小米娶进家门，他们也不可能守着那个承诺等小米长大成人了再让小米和望春圆房，再说了，望春毕竟不是十七、八岁了。他的年龄也不可能守着小米再等上两年。这样的环境、这样的风俗不是三朝两日的事儿，在人们的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理念，不是一个人能改变得了的，一个承诺更不会因为是个承诺就可以去兑现的。
　　“你是离开咱们这个地方年数多了不清楚咱们这儿眼下的时局，三乡五邻的这样的事儿多了。还是那句话，人家有爹有娘的闺女十五、六就给嫁出去了爹娘都不心疼，咱们家小米是没办法走到这一步，咱们心疼归心疼，可别的咱们也没啥子辄儿啊！”小米二姑见小米大舅没有说话，接着说，“你这样把牛二筢子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个场面上让他这样犯癔症似的也不好吧。我这过去把你的心思跟他说明白了，别让他在那儿犯癔症了，咋的今儿也是个大喜日子，这个场子上让他在那儿犯癔症会招人背后说三道四的不好听。”
　　小米大舅回头看了一眼仍在那儿犯迷糊的牛二筢子，回过头来向小米二姑笑了笑，点了点头说：“今儿这事儿过去了，我早晚得跟他牛二筢子算这笔账，今儿就不说了。”
　　“就算为着这事儿你跟他牛二筢子掰扯，那也不是今儿的事儿。今儿这场喜事儿过去了，你啥时候找他掰扯都成。”小米二姑见小米大舅放开了心里的疙瘩，一笑，然后就奔着牛二筢子走过去了。
　　还在犯迷糊的牛二筢子见小米二姑从小米大舅身旁走过来，抬呲呲啦啦手挠着地头皮更癔症了，今儿小米大舅唱的是哪一出儿啊，自己到底在哪儿得罪他了？小米二姑这个时候过来又会是啥子事儿啊，该不会是小米大舅有啥子话说让小米二姑过来传话儿？小米大舅要是有啥子话说倒是把话说开了也就不让人心里犯迷糊了。他瞅着小米二姑，张了张嘴巴想说啥子，但自己又不知道该说啥子。
　　“你这是咋的了？打小米大舅从卧牛岗子回来进门你就这样犯癔症了，心里有啥子疙瘩解不开了？”小米二姑瞅着牛二筢子，一笑说。
　　牛二筢子又呲呲啦啦地挠了挠头，一脸苦瓜地看着小米二姑，说：“是，打小米大舅从卧牛岗子回来进院子我就迷糊，我迷糊的是我在哪儿得罪小米大舅了。他还没进院门我就跟他打招呼，他不仅没有回我的话儿，还瞅着我翻了个白眼儿出了一口怨气，我真的是想不明白是我哪儿做的不对了，或者是哪儿得罪他了？他话也不说，我就一直寻思着得把这事儿琢磨明白了，咱们这都是常来往的亲戚，不琢磨明白以后心里疙瘩着咋的来往？”
　　“你琢磨这事儿啊！其实也没啥，小米大舅就是因为以前你答应过他，说是小米嫁过去要等小米长大成人了才让小米跟望春圆房，这不是他瞅着小米马上要生了，心里疼着外甥女儿跟你置这个气儿吗，说是你以前答应他的话不算话了。”小米二姑没事儿似的把话说得很轻快，“这也不是啥大事儿，小米大舅也就心里一时解不开这个疙瘩，说你跟他许下的誓没兑现。我刚才也跟他说得明白了，咱们庄户人家娶媳嫁女就是为了生儿育女，早一年晚一年都是这事儿。小米大舅这是在大城市里待的时间长了，不明白咱们庄户人家的时局，对咱们庄户人家的心思也不明白，他有这样的心里疙瘩也不奇怪。”
　　“因为这个啊！”牛二筢子听了小米二姑的话，立马一拍脑门子，脸上马上也变得自然了，“我还以为有别的啥子事儿呢。这事儿眼下都是这样，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让他放心，他还当真了啊！”
　　“读书的人都是认理儿直。”小米二姑接着牛二筢子的话说，“你知道小米大舅现在心里疙瘩你啥子了，你也就别放在心上在这儿犯癔症了，今儿是这个家大喜的日子，你这个做了姥爷的就该帮着前前后后忙乎着招呼客人，等会儿小米从她爹坟上回来这席面也就开始了，你再瞅瞅你们那边儿还有哪家客人没到。”
　　“我瞅过了，该来的都来了，这个时候也就等着小米回来开席了。”牛二筢子说着又向整个院子里瞅了瞅，回过头来向小米二姑说，“待会儿你跟小米大舅说一声，就这事儿等今天的席面散了，我向他赔个不是，也别让他心里疙瘩着生我的气了。”
　　“他倒是没啥子，刚才瞅着你在这儿犯癔症倒是让人心里疙瘩了，还以为有谁招惹你了让你心里有啥子不舒坦呢。”小米二姑一笑，“好了，现在你心里也没事儿了，满院子瞅瞅看还有啥子该招呼的，豆子现在不在家，咋的咱们也多操些心帮着豆子和春梅把这场喜事儿操办得郎朗利利的不招人说闲话。”
　　“这个倒是！”牛二筢子向小米二姑点着头，然后就开始在院子里走动着向客人们说一些体贴安抚的话。
　　小米二姑见牛二筢子又有了精气神儿，笑了笑就回身忙活着张罗准备开席前的琐碎事情，啥子盘子碗的，啥子小勺筷子酒盅子，虽说这些都是小件儿，但这个席面上又不能短了谁一双筷子或者一个小勺子，一旦安排不周全短了谁，碰到脾气好一点儿的会在心里生气，万一碰到脾气大的就会吵嚷起来惹出麻烦。所以说就算是看上去这些不显眼儿的小事儿，也得操办得不能出啥子毛病。
　　小米大舅见牛二筢子又可以精神饱满地张罗这个喜庆的局面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屋了。
　　小米邻居家婶子无意间听到了小米大舅这一声叹气，心里一个咯噔，不由得皱起眉头看了看小米大舅，他这是咋的了？
　　小米大舅来到春梅身旁，笑着逗了逗春梅怀里的孩子，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子对折着的五元面额的钱轻轻塞到孩子面前的襁褓里，逗着孩子笑着说：“这是舅爷给你二百块钱的见面礼，别嫌舅爷不大方哈！”
　　春梅一下子惊了，慌忙从孩子襁褓里拿出这些钱要还给大舅。
　　小米大舅马上不高兴了，瞅着春梅说：“咋的？大舅给孩子见面礼不成吗？”
　　“大舅，我不是这个意思。”春梅见大舅不高兴了，马上笑着说，“大舅，你这当舅爷了，给牛牛见面礼是应该的，可也不能给这么多啊！牛牛现在还不会花钱，再说了，你带着麦子念书识字也不容易，平时又帮衬着这个家，你再有这份心情也不能不顾自己了啊！”
　　“这是说啥儿呢？”小米大舅马上打断了春梅的话，“不管大舅再咋的不容易，总还是比你们姊妹几个手头上活泛些，每月大舅都有工资领，你们姊妹几个指望啥？一年两季儿庄稼的收成，就现在这样的收成，去了公粮统购，去了种子化肥，能顾上你们姊妹几个的嘴巴就已经不错了，平时油盐酱醋啥的花销从哪儿来？是，今年豆子出去给人盖房子能有些外来的进项，可一天十来块钱那得豆子流多少汗啊！豆子这一天十来块钱的工钱还要计划着翻盖这房子，计划着这个家平时的油盐酱醋一应的开销，一年下来又能积存下来多少？大舅知道牛牛现在不会花钱，可他这也是一张嘴啊，平时得吃得喝，虽说眼下他还不吃饭靠大人的奶水养着，可大人吃不好他能吃得好？再说了，眼下咱们这两个家就这么一个小子，是这边黄家的后人，也是你大舅那边的后人，大舅就算是手头不宽敞，也得先顾着咱们两家这个宝贝疙瘩吧。再说了，大舅现在除了你们姊妹几个，再也没有啥子亲人了，大舅的心思不放在你们姊妹几个身上别的还能放到哪儿去？”
　　春梅瞅着大舅，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向大舅说啥子了。是啊，自从自己嫁过来之后，自己是眼睁睁地看着大舅把这个家的姊妹几个也包括自己看成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了。虽说大舅是吃了国家口粮，可这几年大舅的日子也紧巴着呢。
　　“收起来吧。”小米大舅见春梅很不情愿地看着自己，笑了笑说，“再咋的这二百块钱能顾着这个家一些日子，这段时间大舅可能回来得不那么勤了，要是家里有啥子过不去的事儿就跟邻居们多商量着办。”
　　“大舅这段时间有啥事儿了？”春梅马上接过大舅的话问。
　　“事儿倒是没啥要紧的事儿。”小米大舅马上摇着头说，“学校要组织参观观摩。”
　　“啥？”春梅不知道啥是参观观摩。
　　“就是学校组织一部分教师去外地学习人家比较好的教学经验。”小米大舅笑着向春梅解释说，“就像咱们庄户人家种庄稼，谁家的庄稼种得好，咱们过去看看人家是咋的一个种法儿，然后回来按着人家的种法儿去种，这就叫参观观摩。”
　　“是这回事儿啊。”春梅似乎明白了大舅的解释，“去外地那不得花钱吗？你一下子给牛牛拿这么多的见面礼，出去花钱咋办？”
　　“学校组织的，所有的费用都是学校花销。”小米大舅笑着说，“学校组织的管吃管住，大舅还花啥钱啊！”
　　“那还是多带点儿钱为好，老话不是说了吗？饱带干粮晴带伞，这二百块钱大舅你还是留下来一百吧，防止到了外地紧手儿了。”说着春梅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了身旁的邻居，掐着手里的钱分了一半递给大舅，说，“大舅，再咋你得把这一百块钱收着。”
　　小米大舅马上整起脸色瞅着春梅说：“你这是要干啥？”
　　“大舅，你别生气！不管咋的，今儿这一百块钱你都得收着。”春梅瞅着大舅说，“你要是这一百块钱不收着，就算是你动身去外地了，我们姊妹几个也不放心啊。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在家碰上紧手儿的时候亲邻们都能伸手帮一把，在外面遇到紧手儿的事儿谁也不认识谁，谁会伸手帮忙啊！”
　　“大舅说过了，这次到外地去学校负责吃住，其它也没啥子花钱的地方。就算是想自己买点啥儿，也就是三、二十块钱的事儿，这三、二十块钱大舅还有的。”小米大舅把春梅递过来的钱推了回去，“你们姊妹几个在家能把日子过得顺顺当当的，大舅心里就踏实了。你们也不用为大舅操心，不管咋的，大舅还是比你们姊妹几个方便不少。”
　　春梅瞅着大舅，还想说啥子，但又给大舅的话堵住了嘴巴。
　　“今儿是咱们家大喜的日子，别跟大舅推来推去的，要不，大舅心里就不高兴了。”小米大舅瞅着春梅说。
　　“大舅。”春梅硬着嗓子说，“这……你到外地去我们姊妹几个都得跟着心里挂念。”
　　“放心吧，大舅心里有底儿。再咋，大舅也在外面这么些年了。”小米大舅笑着说，“这些年到别的地方参观观摩也不少，出门之前要带些啥子大舅心里都有底儿。”
　　“大舅这么说我们姊妹几个也就放心多了。”春梅听大舅这么说，马上脸上的神色放松了不少，“大舅，不管咋的以后都不能难为了你自己，我们姊妹几个都看着你呢。”
　　“傻孩子，大舅没啥难为。”小米大舅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有人吆喝着说小米回来了可以开席了。
　　听到院子里有人这样吆喝，一直围着孩子逗的麦子和玉米一下就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春梅看着麦子和玉米的身影，玩笑着说：“这俩闺女还是跟她们小米姐亲一些。”
　　“那是！”身旁的邻居回头看着春梅一笑说，“一个娘的姐妹能不亲吗？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们姊妹几个都懂事儿，跟老少爷们儿们都知道亲，老少爷们儿们心里也都稀罕他们姊妹几个，都觉得他们姊妹几个比自己家的孩子还招人疼呢。”
　　“穷人家的孩子早懂事儿啊！”小米大舅听了小米他们邻居的话，叹了一声说，“要是他们姊妹几个有爹娘疼着长大的，说不准会有多顽皮呢。人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小米大舅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把身旁的人们都说得癔症起来，小米大舅这话是咋个一个意思？咋的把小米他们姊妹几个跟啥子马啥子福牵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