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懵圈了的牛二筢子

　　牛二筢子离开黄庄子之后就拼了命地往回赶，他也觉得今儿留在家里的应该是自己，这个喜事儿上小米不回黄庄子很不合适。他紧倒腾着两腿往回赶，可毕竟他的两腿麦上的伤还没有好得透彻，赶得紧了不光是觉得两腿的力气跟不上去，还觉得伤过的地方有些隐隐地疼。再说了，即便是他的两腿没有这个毛病，可这劲儿倒腾也倒腾不过两个轮子的洋驴，他还没有倒腾三分之一的路程，小米的大舅骑着洋驴就从后面赶上来了。
　　小米大舅在牛二筢子身后摇了几声铃铛，惊得牛二筢子慌忙靠着路边停了脚步，回头惊慌地瞅了瞅。
　　小米大舅在牛二筢子面前抬腿下了洋驴跟牛二筢子打了声招呼。
　　牛二筢子先是一惊，瞅着小米大舅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
　　“咋的？不认识了？”小米大舅见牛二筢子愣愣地瞅着自己上下打量，笑着问。
　　牛二筢子不自觉地摇了摇头，马上说：“我这赶着回去换小米过来。”
　　“你看你这，都赶得披沥大汗的，衣裳都给汗水浸透了。你还是回黄庄子吧，我这赶着去接小米回来。”小米大舅一手扶着洋驴车把，一手向牛二筢子一比划，示意牛二筢子回头往黄庄子回。
　　牛二筢子一个愣怔。
　　“我这比你两条腿走得快。”小米大舅见牛二筢子犯眯愣，笑着说，“我骑车子来回都比你快，不等你到家我就接上小米往回走了。”
　　牛二筢子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然后回转身往黄庄子走去。
　　小米大舅见牛二筢子往回走了，不自觉地暗自摇了摇头，然后迈腿上了洋车子。
　　从黄庄子到卧牛岗子的路程不算远，有人说八里路，有人说十里路，也有人说八里半路或者九里路，具体多远的路程谁也没有用尺子量过，只是人们琢磨了大约摸的远近。这么远的路程对于两条腿路说是要倒腾个把时辰的，而对于两个轮子的洋驴，那就轻飘飘的不叫个事儿了。小米大舅先前也来过卧牛岗子两趟，也算是轻车熟路了，约摸一支烟的工夫，他已经骑着洋驴进了卧牛岗子。
　　小米咋的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大舅会来卧牛岗子，见了大舅，她先是一惊，瞅着大舅老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赶紧收拾收拾回黄庄子吧，今儿黄庄子那个喜宴场子你不回，到哪儿都说不过去这个理儿。”小米大舅见到小米，其它二话不说就催着小米跟他一起回黄庄子，“黄庄子那边来了不少的客，都在等着你回了才开席呢。”
　　小米给大舅的话说得更愣怔了，她张了张嘴吧想说啥子，可还是没能说出来。
　　“赶紧的吧。”小米大舅催促着说。
　　小米听了大舅的催促，马上有点手忙脚乱地四周围看了看，回身就准备进屋收拾点啥子，忽地她停下步子回头向大舅说：“玉米，玉米去菜园子里弄菜还没回呢。”
　　“等玉米一会儿，你先收拾着。今儿麦子也回来了，好些日子你没见到麦子了吧，今儿你跟玉米回黄庄子，你们姐妹几个也可以说说话儿了。”小米大舅听了小米的话，马上笑着说，“你也不用咋的收拾，回自己的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再咋也得收拾收拾吧，总不能就这一身儿打扮就回了吧。”小米向大舅一笑，然后回屋梳洗换衣服了。
　　小米大舅瞅着小米的后脊梁影子心里一阵发酸，要是小米她爹还活着，或者小米生在别的人家，现在她还是一个在家不用操心的小姑娘家，就因为她生在那个家庭，就因为她爹没了，娘也走了，眼下落成即将为人母的境地。
　　就在这时玉米挎着一篮子青菜进了院子，她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大舅会站在院子里，先是一惊，很快就笑着跟大舅打了一声招呼。
　　“把菜篮子放下吧，马上跟我和你小米姐回黄庄子。”小米大舅马上笑着向玉米说。
　　“回黄庄子？”玉米一脸惊喜地抬头瞅着大舅。
　　“是啊，我这不是来接你和你小米姐了吗？”小米大舅见玉米一脸的惊喜，笑着说，“今儿是你大侄子的满月酒，这个大喜的日子咋的能少了你和你小米姐呢？”
　　玉米见大舅说的是实话，马上高兴得满院子喊：“大姐，咱们要回家了！”
　　小米听到玉米的喊叫，整理着身上刚换上的衣裳出了门，瞅着玉米说：“梳洗一下，换件衣裳咱们就跟大舅一起回。”
　　玉米听了小米的安排，马上忙乎着就去梳洗了。
　　小米瞅着玉米放在院子里的菜篮子，琢磨了一下，马上提起菜篮子进了灶房，然后把篮子里的青菜拿出来摆放到案板上，这个时候的天气，如果要是把青菜放在篮子里要不到晚上就会捂黄浪费了。虽说青菜自家园子里长的，那也是自己家的血汗浇灌出来的，浪费了就是不心疼家人的血汗。
　　玉米猫洗脸一样匆匆洗了一把脸，然后慌里慌张地回屋找了一件衣裳套在身上，同时嘴里催着要小米快一点儿。
　　小米大舅瞅着玉米这样心切的样子，不禁心里一紧，他笑着问玉米：“玉米这是多长时间没有回黄庄子了？”
　　“好长时间了。”玉米笑着回答大舅说，“平时星期天我姐不让回，说我上学的时间晚，趁着星期天往前赶着念书，争取能跳着年级念书，这样就能补回来我上学晚的时间了。”
　　听了玉米的话，小米大舅心里一下子像打翻了的一盆刚熬好的浆糊一样又堵又烫，但又觉得有点儿欣慰。他不知道该说啥子了，只是不停地向玉米点着头说好。
　　小米收拾好玉米弄回来的青菜之后走出了灶房，她瞅了一眼玉米随便换上的衣服不禁一笑，说：“看把你着急的，衣裳都不知道该咋穿了。”
　　玉米低头来回看了看穿在身上的衣裳，似乎并没有觉得哪儿有啥子别扭。她抬头看了看小米，没有说啥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催着快点上路。
　　“小孩子家没那么多讲究，再说了，这是回自己的家，又不是去参加啥子要紧的场面。回自己的家穿啥子衣裳都合适。”小米大舅瞅着玉米一笑，向小米说。
　　玉米听大舅这么一说，马上笑着向小米说：“大舅说的对。”
　　“那就听大舅的。”小米抿嘴一笑说。
　　“那就走吧。”玉米听了小米的话，马上催着说。
　　“这就走。”小米收拾着锁了房门，整理着身上的衣裳跟着大舅出了院门，然后回身关了院门，这就跟着大舅上路了。
　　从卧牛岗子到黄庄子的路虽然很长一段给铺了砂礓碎砖块儿还算宽敞，但与柏油马路相比还是不算平坦，一路上小米大舅小心翼翼地把住车把选着光滑一些的路面儿行车，唯恐稍不小心颠了小米的身子。倒是坐在前面车杠上的玉米心里着急着回家，不停地催着大舅骑得快一点儿。对于玉米的催促，大舅心里很酸，他很清楚这是玉米很久没有回家想家归心似箭啊。后面坐着的小米也应该着急着能快点儿到家，小米的个性、小米的心思他都能想得清楚，虽说小米没有吱声，但她的心里也一定会像玉米一样，只是她现在知道克制，知道把控住不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就这样一路上小米大舅尽管很想问问小米的近况，但他不知道该问啥子，也不知道该咋的去问，一个还没成年的小丫头马上要做母亲了，这是多么让人心疼心酸的事儿啊，何况这个丫头就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儿。此时他心里有些记恨牛二筢子，当初牛二筢子两口子答应要等小米长大成人了再让她和望春圆房的，尽管他也清楚牛二筢子两口子当初的这份承诺只是一个谎诺，但当时自己还是把他们两口子的这份承诺当真了。
　　“大舅，你说我这样努力能追上麦子吗？”眼看要接近黄庄子了，玉米忽地回头问，“我要是追不上麦子多丢人啊，我是她姐，就应该比她学得好。”
　　“能，一定能！”玉米忽地这样一句问让小米大舅心里一个咯噔，他还是马上点着头很肯定地回了玉米。这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少了爹娘的疼爱，是小米把他们几个都带出了这样的倔性子。有了这样的性子，就不怕他们以后在这个社会上过不了日子，这一点他倒是为这姊妹几个感到欣慰。
　　“大舅，谷子去我爹坟上了吗？”忽地小米在后面问。
　　小米的这个提问让小米大舅一下子怔着了，他不知道小米为啥子要问这个问题。
　　“今儿这个日子该去我爹坟上烧两张纸，把黄家有后的事情跟我爹念叨念叨，让我爹在下面也高兴高兴。”小米接着说，“爹死得早，我估摸着在爹咽气的那会儿心里一准会很难受，我们姊妹几个他没能抚养成人，没能为豆子哥成家，没能看着黄家有后。今儿这个日子爹要是知道了，他在那边会多高兴啊，说不准他也会在那边摆上几桌酒席请些亲戚邻居热闹热闹呢。”
　　小米的这话说得小米大舅有些心疼，自己真的想不明白当初为啥自己的妹妹那么狠心丢下这几个孩子去了别人家。这么懂事倔犟的孩子，就算是爹娘都在的人家，也未必能调教出来。妹妹舍弃了这几个孩子，真不知当初她是啥样子的心思。
　　“大舅，村子外面先停一下吧，我先到我爹的坟上看看，跟我爹念叨几句就回。”想到爹，小米心里很委屈，不过今儿这个日子她不想把心里的委屈跟爹念叨，今儿是这个家大喜的日子，她只想把这个喜事儿念叨给爹，同时也想告诉爹很快他也要做姥爷了。这样也算是让爹在那边知道，对爹来说是个双喜临门的日子。
　　虽说院子里还有很多的亲邻在等着小米回来开席，但小米大舅还是依着小米的话在村口停了下来。
　　玉米跟着小米下了车子，要随着小米一道去爹的坟上看看。
　　“你就别去了，跟大舅一起在这儿等着我，我去看看就回。”小米见玉米要跟着自己去爹的坟上，马上止住了玉米说，“要不就先和大舅一起回去，帮着你谷子姐忙活忙活，今儿家里来的人多，你谷子姐一个人忙活着也够累的了。”
　　玉米依着小米的话和大舅一起先回了，他们还没进得院子，就瞅见牛二筢子守在院门口用手打着眼罩子踮着两个脚尖不停地向村口巴望着。当他瞅见小米大舅和玉米时，心里不由得一怔，咋的？小米没回？他慌忙颠着两腿迎着小米大舅和玉米走了过去。迎上小米大舅和玉米，他很纳闷地问了一句：“小米没回？院子里的亲戚邻居都在等着她回来开席呢。”
　　小米大舅没有说话，冲着牛二筢子瞪了一下两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怨气。
　　小米大舅的这个神色让牛二筢子心里咯噔一下像堵了一块大石头，这是咋的了？他瞅着小米大舅皱起了眉头，但心里又不敢去问个为啥。
　　“我大姐去我爹坟上了，马上就回。”玉米见大舅没有回牛二筢子的话，牛二筢子给大舅弄了个脸红脖子粗的没了意思，马上一笑对牛二筢子说，“我大姐说今儿这个大喜的日子应该去跟我爹念叨念叨，就去了我爹坟上。”
　　听了玉米的话，牛二筢子这才心里宽松了一些，但是，小米大舅的那个神色还是让他心里觉得堵腾，这是哪儿得罪了小米她大舅啊？他不停地在心里琢磨着，但不管咋的一个琢磨，他都琢磨不透自己这是哪儿让小米大舅心里不痛快了，他咋的也不会记得当初他和望春娘两个人对小米大舅许下的那个承诺了。
　　小米大舅进了院子，人们没能瞅见小米，马上都皱起眉头心里犯了扑通。小米邻居家的婶子迎着小米大舅问了一句：“小米没回？”
　　“回了，去她爹坟上了，马上就来家了。”小米大舅回了小米邻居家婶子的话。
　　小米大舅的回话人小米邻居家婶子心里也是一个咯噔，她转回身喊了一声谷子，问：“今儿没去你爹坟上烧两张喜纸？”
　　“没，忙得都忘了。再说了，我们也不懂有这个规矩啊！”谷子听了邻居家婶子的喊话奔了过来，回着邻居家婶子的话说，“这个时候去烧不晚吧？”
　　“吃过早起饭就应该去你爹坟上的，这个时候去也不算晚，喜宴还没开席就不算晚。”小米邻居家婶子听谷子说没有去给小米他爹报喜烧喜钱，马上回着谷子的话催着谷子快点儿去给她爹报喜烧纸。
　　“我们也不懂这个规矩，也没有准备纸钱啊！”谷子这个时候有些着急了。
　　“那就去灶上弄个大肉和别的菜，拿双筷子和几个白馍馍，到你爹坟上把贡摆上，这次没给你爹烧纸钱，念叨念叨是这么一回事儿就成了。下次再给你爹上坟时多烧点儿，把这次的给他补上就行了。再说了，时辰都这个时辰了，哪还来得及去集镇上买纸钱回来？念叨念叨你爹也不会有啥子怪罪的，就算是他有啥子怪罪，他还能跟几个不懂事儿的孩子较这个真儿？”小米邻居家婶子听谷子虽说没有准备纸钱，见谷子为这事儿也着了急，马上圆着话儿说，“其实就是这么一道儿，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
　　听邻居家婶子这么一说，谷子放心了不少，马上回屋找了个竹篮子去大灶上端了一个大肉皮和一碗炸鱼放进竹篮子里，然后拿了双筷子和几个白馍馍就出了院子。
　　“这几个孩子日子能撑到今儿这个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小米邻居家婶子瞅着谷子的后脊梁影子叹了口气说，“好在这几个孩子总算熬出光景了。”
　　小米二姑听说谷子是去给哥哥上坟，不觉得眼眶子有点儿湿湿的。她瞅着谷子的后脊梁影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儿啥子，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院子里的亲邻们这个时候不再像刚才那样吵闹了，好像很多人都在心里琢磨着啥子事情似的不作声了。倒是孩子们没有啥子顾忌，不少孩子嚷嚷着说饿了，吵闹着要吃的。带孩子过来的大人听孩子嚷着饿了要吃的，马上转脸瞅着孩子翻个白眼儿咕哝着嘴巴，示意孩子再忍一会儿就可以多吃一些好吃的了。孩子们似乎明白了大人的意思，艮着脖子往肚里咽了一阵口水，然后又开始装作不饿的样子继续三五成群地玩闹起来。
　　小米大舅回来之后坐在院子里一直没有说很多的话，牛二筢子不敢靠近小米大舅，只是远远地瞅着小米大舅在心里犯着嘀咕，他掂过来倒过去地在心里琢磨，今儿这是哪个地方得罪了他小米大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