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我哥哥姐姐

　　我的哥哥性格敦厚，没有什么鸿鹄之志，只是在家一心帮助我妈妈料理家务，帮我爸爸种地，我和弟弟妹妹都是我哥哥帮助我妈妈带大的。我哥哥对于我妈妈打我爸爸的事情很不乐意，每当我妈妈无缘无故地打我爸爸时，我哥哥就会挺身而出，要为我爸爸承担挨打，但是有时候我爸爸不但不感谢我哥哥，反而还打我哥哥，怪我哥哥多事，妨碍了他的挨打。后来我哥哥就不再管我妈妈打我爸爸的事情了，但是我爸爸有时候却还抱怨我哥哥不懂事，在我妈妈打他时不挺身而出主持公道。这就把我哥哥弄糊涂了，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挺身而出，该在什么时候退避三舍。
　　后来我哥哥就发现了一个诀窍，那就是我爸爸在挨了我妈妈的第一个耳刮子后马上去照镜子看看脸上有没有巴掌印时，那就是我爸爸自己想挨打的，这个时候就不能挺身而出。如果我爸爸挨了我妈妈第一个耳刮子后不去照镜子，而是一声不响地接受我妈妈后面的耳刮子时，就应该挺身而出了。
　　我妈妈打耳刮子的功夫是很厉害的，如果她使劲打，一耳刮子就能把我爸爸的脸打肿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不知道我爸爸的脸到底是肿的还是胖的，反正他的脸是我们村里最大的，有时候还会变得更大。
　　自从我哥哥发现了什么时候应该挺身而出的秘诀后，我爸爸的脸就开始逐渐变小了，后来竟然成为了村里的帅男！这时我们才认清了我爸爸的真面目，我们也就开始为我爸爸感到骄傲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哥哥到底是不是一个孩子，他怎么心里一点也没有淘气的念头呢？每当我们会他出去玩或者弄什么恶作剧时，他都会说：“不行，我得帮妈妈洗衣服、剁鸡食。”，或者要帮爸爸种苞米。由于我哥哥从小就帮家里干活，他的手心里全是老茧子，手背上全是口子，冬天是裂开的口子，夏天是干活时弄出的口子，反正他的手没有好得光溜溜的时候。
　　我哥哥由于拿砍柴刀看大门帮助我妈妈做回购硬币的事，所以就学会了耍大刀，每当我们遇到别人欺负时，我哥哥都会拿着砍柴刀冲过去。有了我哥哥这个靠山，我们从来没有被别人欺负过，都是我们欺负别人。村里人对我哥哥都是充满了敬意的。
　　我哥哥每天早上会很早就跟我妈妈起来烧火做饭，给我们和鸡鸭猪牛张罗吃的，伺候我们吃完饭，我哥哥就送我们去上学，然后在学校门口固定待十分钟以上，往学校里面张望，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往学校里张望找东西的样子让学校里的师生感到不安，所以每当学校里的师生路过他身边时，都会主动翻开一个空兜给他看，意思是我没拿你的什么东西。直到我们所有人都小学毕业了，他还会不时去学校门口向里面张望。
　　有一次我家邻居二妞他哥哥二狗子考上了一个技校，毕业后就能进城当工人了，他临走时来请我哥哥去吃饭，我哥哥吃到半夜也没有回家，我和我妈妈去找他，二狗子说他早就吃完饭回家了，然后也帮我们去找我哥哥，最后我们在村口的河边找到了我哥哥，他一个人坐在地上哭呢，眼睛哭得像灯泡那么大。
　　第二天很早时二狗子就来我们家，还带着一麻袋他学过的书，他对我哥哥说：“这些书你自己看吧，你比我聪明，一定能看明白的。我要是在城里有发展，就一定帮你找一个工作，离开这熬人的地方。”。可是我哥哥从来也没有时间看这些书，但是他把这些书都像宝贝一样藏在下屋一个缸里，从不让别人动一下。我哥哥唯一打了我一次就是因为我动了这些书，撕下一本书的书皮叠飞机了。他打完我就小心地把书皮又粘了上去，然后又搬来一块我们搬不动的大石头压在缸上。
　　后来我们家的下屋漏雨了，我哥哥装书的缸里漏进去一缸雨水，把他的书都泡烂了。我哥哥把书拿出来放在院子里晾，然后跟我爸爸下地干活，回来时看到书都被我们家的鸡鸭猪牛糟蹋碎了，于是我哥哥就把我们家养活的所有东西都狠狠地打了一顿，把猪打瘸了，把牛的一只角打断了，把鸡鸭打得大小便失禁了，把猫的尖爪子都掰掉了。我哥哥在一本书上看到有一个缺了一个脚趾头的鸡脚印，那是我们家前院家的鸡，于是这只鸡被我哥哥不知道怎么弄回来杀了，我们全家大吃了一顿。
　　在不是过年过节的时间吃鸡，在我们村是很不寻常的事情，于是前院的老李家就来问我们家为什么要吃鸡，我哥哥拿着砍柴刀和善地对老李家人说：“因为我想明天吃鸭子，所以今天只能吃鸡”，老李家人吓得不敢问了，就回去了。老李家的媳妇一边走一边埋怨他：“谁让你懒，自己不剁鸡食，老让鸡去他家吃白食了！明天可别让鸡和猪去他家吃白食了！”
　　我哥哥这才知道老李家的猪也有份的，就大喝一声跑出去追上老李家人，质问他家的猪为什么要糟蹋他心爱的书，老李家人刚开始还负隅顽抗，说我哥哥根本就不认识字，书不可能是他心爱的东西。我哥哥非说自己认识字，老李家人就指着路边上的一个牌子问我哥哥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我哥哥当即念出了：“毛主席语录：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这老李家人也是不识字的，但是能够肯定那牌子上写的是毛主席语录，既然是毛主席语录，就不好提出反对意见，最后就答应再赔偿我哥哥一只鸡。我哥哥拿回鸡又要炖了，我妈妈反对，说昨天已经吃鸡了，这只鸡不如养着，还能下蛋。我哥哥说：“养着它，它还会往回跑，到时候就又分不清这只鸡到底应该归谁了！”，我妈妈认为有道理，就同意炖了。我们家就接连吃了两天的鸡，这在我们家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
　　谁知第二天老李家人又来跟我哥哥理论了，说那牌子上写的不是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而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只有九个字，而我哥哥说的是十个字，所以我哥哥还是不认识字。
　　我哥哥就又去屋里把砍柴刀拿出来，和善地对老李家人说：“嗯，对，我不识字，你们想怎么样？”，老李家人又被吓怕了，说：“没什么，毛主席说过：做事最怕认真二字，所以我们就是想认真地确定一下你识字不，没别的事了，我们走了，有空来我们家串门啊！”。既然老李家人是来贯彻毛主席语录的，我哥哥就只能放他们回家了。
　　许多年后，我们家动迁了，我们家就成了城里人，不用种地和收拾院子、养鸡鸭猪牛了。由于我哥哥没有什么其他能耐，就会耍大刀，二狗子就给我哥哥介绍了一个给一个单位当保安的工作。我哥哥做事是一丝不苟的，规章规定进单位大门的人都要出示工作证的，但是有一个副经理就是不遵守规章，不出示工作证就要进门，结果就被我哥哥砍伤了，我哥哥就被开除了。
　　我哥哥这辈子就工作了这几天，被单位开除后就回家伺候爸妈了，一直给爸妈养老送终！
　　我哥哥早起的习惯改不了，住楼房了也天天早起，没事干就在公园练砍柴刀锻炼身体，久而久之就被大家当做武林领袖了，我哥哥就扔了砍柴刀，买了一把亮闪闪的宝刀，开始在公园招收爱好传统武术的学生了，为此挣了不少钱。
　　我哥哥挣了钱，除了照顾爸妈，就不停地给我们兄弟姐妹买东西，不管多远都要送到我们手上。到现在我家里还堆着一堆我哥哥给我买的东西，有里面带毛的大头鞋、军大衣、手闷子、草鞋等，我一次也没有用过，就在家里静静地放着，我就像我哥哥看着他的书那样看着这些用不上的东西。我一直觉得我哥哥比我爸爸好多了，他其实一直在尽着我爸爸应该对我们尽的责任。
　　
　　我姐姐出生时命很硬的，据说都把接生的黄老歪的手指头弄骨折了。为此黄老歪要跟我爸爸多要钱，我爸爸指着正在哇哇哭的我姐姐说：“你的手不是我弄折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她要吧。”，黄老歪也知道这也是自己手艺不精而造成的，于是借坡下驴，自己写了一个“辛现眼女儿欠黄正香十块钱”的欠条，在上面按上了我姐姐的手印。我姐姐就成了一个刚出生几分钟就欠了一屁股债的人。
　　碰巧黄老歪在回家路上自己摔了一跤，又把腿摔折了，住进了医院。黄老歪觉得这事蹊跷，找人算了一命，那人说你得罪了狐仙了，只要把不该得的东西还回去就没事了。黄老歪想了一想她最近做过的坏事，就把偷他二叔的二十块钱还回去了，可是她晚上又把病床压塌了，结果又把另一条腿摔折了。于是她又想了想做过的坏事，赔了老李家她耍泼时打碎的一口缸钱，结果晚上吃饭时又被地瓜噎着了，几乎背过气去。最后她好不容易想到了我姐姐的欠条，把欠条撕了以后，她很快就出院了。从此我姐姐是狐仙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既然是狐仙，就肯定得有些本事才行！我爷爷看清了这一点，就逼着我爸爸每月花三块钱送我姐姐去邻村的张大仙家里学周易和算卦看风水等手艺。我姐姐聪明伶俐，学了两年就把张大仙肚子里的东西掏空了，再加上狐仙的名声，我姐姐很快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来张大仙干脆就拜我姐姐为师了。
　　让我姐姐名声鹊起的是一个看风水的案例。那时我姐姐才十岁，刚刚从张大仙那里学成归来。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狐仙不在年少，还真就有一个胆子大的人来找我姐姐看看新房子应该在哪盖。我姐姐来到那人的地里一看，指着一块洼地说：“你房子就盖在这里吧，地基垫高点就行了，肯定会发财的！”。
　　那人一开始不信我姐姐的话，就又找了张大仙看风水，结果那人在张大仙指示的地方盖了房子，盖到一半地下就塌了一个窟窿。那人这回将信将疑地在我姐姐指示的洼地里盖房，结果在挖地基时挖到了一包财宝，当时就决定把平房改建为别墅了。然后那人又用剩下的钱做买卖，很快就发财了。从此那人就把我姐姐的照片当神仙供上了，每天上三炷香，过年过节的还亲自去给我姐姐磕几个头。
　　张大仙百思不得其解，来问我姐姐是怎么给那人算的，我姐姐假装狐仙附体，胡乱说了一通，张大仙于是真就相信我姐姐是狐仙了，这人算不如天算，我姐姐的本事是天生的，学不来的。
　　后来我妈妈问我姐姐是怎么算的，我姐姐说：“我见过那人跟一个叫花子抢一个破盆，我瞧不起他，故意戏弄他的”，我妈妈说：“人家还是有发财的命，你倒是戏弄到点子上了！”
　　我姐姐狐仙的名声出去后，就能够挣一些钱了。我爸爸有时候就跟我姐姐要钱花，我姐姐不给他，因为我姐姐总共给过我爸爸两回钱，第一回给我爸爸钱以后，黄淑芬就戴上了一副耳环；第二回给我爸爸钱后，黄淑芬就穿上一件新花袄。
　　我姐姐把钱给我妈妈，我妈妈说：“你小孩子家挣的钱，大人不能要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吧，不爱花就存起来！”
　　我姐姐说：“我想拿这钱让我哥哥上学！”
　　我妈妈当时就抱住我姐姐大哭。
　　我姐姐哭完就找到我哥哥说：“哥，我挣钱了，你拿这钱去上学吧！我知道你想上学读书，想将来有出息，你不能老像我爸爸一样种一辈子地！你好好学习，将来当军官，就可以把老李家糟蹋你的书的那口猪给杀了！”
　　我哥哥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都13岁了，怎么还能跟小孩子上一年级啊。我不去，我不爱受老师管。再说了，我要是去上学，这家里的活就都得我妈妈一个人干了。我看还是你自己上学去吧，你聪明，有出息的。”
　　“我要是去上学，谁挣钱啊！”
　　“那貔貅到上学年纪了，你供他上学吧。”
　　“饼鱼太淘气了！前年他往校长帽子里塞猪粪时，校长就说了，他再淘气就不要他上学了，前几天他又把校长家的猫弄死了，校长肯定不能要他的，再说他上学也不会学到什么东西的。”
　　我妈妈说：“也许辛宁上学了，就不会继续淘气了。”
　　我爸爸说：“供犹大上学，这钱还真不如给我，或者扔了，至少还能听声响。”
　　我妈妈最后说：“辛现眼，我决定以后不给你一分钱了，家里的钱都要供辛宁、四燕和四虎上学，我不能让他们长大后跟我们一样了！”
　　于是我和四燕就开始上学了，两年后，四虎也上学了。
　　我得说明一下，我的名字，直到去县城念书时才确定下来叫辛宁。在这以前，由于我爷爷、我妈妈和我爸爸对我到底叫什么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所以他们就各自按照他们喜欢的名字叫我。我妈妈叫我辛宁；我爸爸叫我犹大；我哥哥叫我貔貅；我姐姐叫我五饼二鱼，简称饼鱼；我弟弟和妹妹平时叫我二哥，跟我吵架时就叫我坏蛋或者骗子、强盗、小偷什么的。小孩子吗，不定性，随他们怎么叫我好了。
　　我姐姐十六岁时，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十里八村的媒婆，甚至县城的媒婆都来我家说媒，见到我姐姐的男人也对我姐姐趋之若鹜，但是我姐姐死活就是不嫁。
　　我姐姐25岁时，我们家最小的四虎被保送上了军校，这时她已经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了，嫁给了死了媳妇的民兵队长。
　　也许是年轻时四处奔波累得，我姐姐自从结婚后就开始生病，又要照顾民兵队长和他的儿子，30岁时就像个老太太了。